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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作者:柠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男女有别。”


    简单的四字回答。


    似在说尺寸不符,她穿不了他的衣物。


    又似在暗指她那惊世骇俗的掀衣动作。


    姜稚晚只能领会第一层意思。


    她大度道:“没关系,我能将就。”


    周晖崇微眯着眼,锐利的眼神中盛满了讥讽。


    这听不懂话的笨蛋。


    不过他似乎比初见时多了分耐心。


    周晖崇直白地强调:“任何东西都不许乱动。”


    好吧。


    这是她先前的保证。


    姜稚晚讷讷应声,乖顺地走向内寝。


    一入内,美眸惊恐地瞪大。


    姜稚晚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住所。


    虽不至是家徒四壁的惨败之景。


    但他许是物欲极低,房中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条椅凳,除却必需之物,再无过多的装饰。


    北周太子的内寝竟这般简陋。


    简直连南姜的军中帐营都不如。


    想到昔日在南姜帐营的经历,姜稚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儿的生活可太苦了,好在她后来捡了个俘虏当侍从,这才舒服轻快了些许。


    可惜。


    那俘虏命不好,要是能稳妥跟她回南姜王宫,此时多半已经升官发财,当上太监首领了。


    不过也不太可能。


    那俘虏脾气又臭又硬,肯定是当不上首领的。


    姜稚晚顾不得替那人惋惜太久,寻了个角落更衣。


    好在此处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


    姜稚晚解开系带,四处张望。


    思考该将披风放在何处。


    这披风太脏了。


    放在哪里都会弄脏旁的东西。


    她答应过。


    不会动他的东西。


    自然也不能弄脏他的东西。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姜稚晚重新走向门口,想要求助周晖崇,叫人来帮帮她。


    但片刻后,又退回。


    这点事都做不好。


    多半会遭他嗤笑。


    姜稚晚自怨自艾。


    她左右游走,正欲脱下披风,将其搁置在地时。


    迎面走进两位侍女。


    她们抱着衣物,道:“奴婢们来服侍您沐浴更衣。”


    欸,迷迷朦朦、恍恍惚惚间,姜稚晚怀疑自我。


    她方才想叫侍女的念头,脱口而出了?


    没有吧。


    没有的话,又是谁叫的呢。


    周晖崇?


    他连衣裳都不肯借给她,还会给她叫侍女?


    姜稚晚摇摇头,无暇思考此事。


    她跟随侍女进入浴房,吩咐她们背身后,自食其力地脱下衣物,钻进浴桶内。


    接连换了三次水。


    在嗅不到身上的苦味后,姜稚晚终于肯换上新衣。


    听侍女介绍,这衣裳是太子胞妹安平公主的。


    姜稚晚穿上,长短大小都适合。


    只到底不是量身裁制的。


    胸口与臀处,拥挤紧绷得厉害。


    布料紧贴着身躯,将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会不会有些露骨了?


    姜稚晚对着铜镜,转了几圈。


    不由得联想到,方才她穿着那纱衣,向周晖崇敞开衣裳的场景。


    再露骨,也不会比那时露骨了。


    姜稚晚懊恼地揉揉额发。


    刚才事态紧急,她只想着要证明自己的惨状,好让他心软放自己进来更衣。


    根本没想,这举动有多么放浪形骸,多么不够矜持。


    也不知道他看清楚了没有。


    应是没有的吧。


    他的目光好似很快就移开了。


    姜稚晚忆起他避之不及的目光。


    她虽然不希望他看见,可是他那般反应,多少让她觉得挫败。


    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姜稚晚握着拳头,扭捏着走出来。


    外间空荡荡的。


    周晖崇不知何时离开了。


    姜稚晚心头说不清楚的滋味。


    刚才做好的心理建设,全然成了自作多情的无用功。


    姜稚晚兴致缺缺。


    因此侍女们问她住偏殿还是回自己的寝宫时,她毅然选择了后者。


    起轿时,姜稚晚站在旁边等候。


    肩头突然压上一阵温暖,她欣然回头。


    是姗姗来迟的春夕和秋云。


    姜稚晚唇角收了收:“你们怎么来啦?”


    两人得知姜稚晚脏了衣物,便立刻赶来了。


    春夕为姜稚晚穿好大氅。


    语气后悔:“都怪我,不该出馊主意。要是穿着厚些,药汁也不至于浸到里头。”


    姜稚晚本就身子不好,要是因为此事着凉,那她可是犯了大罪过了。


    姜稚晚宽慰春夕:“没事的。已经及时沐浴过,穿上厚衣裳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冷。”


    秋云感慨:“太子殿下果真是面冷心热。既为您安排人沐浴更衣,又嘱咐奴婢们来接。”


    她低声:“如此面面俱到,细致入微,想来心里是有您的。”


    真的嘛。


    夜深了,姜稚晚的脑袋有些不灵光。


    她总觉得周晖崇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


    姜稚晚打了个哈欠,今晚先睡了。


    明日再问个清楚吧。


    ………


    姜稚晚果真还是着凉了。


    一连三日,卧床养病。


    太医问诊,说她不是太严重,只需悉心调养几天便罢了。


    姜稚晚点点头,顺口问起周晖崇的病情。


    她仍不知道周晖崇其实并未发烧,只当是太医失误,开错了药。


    太医却以为她在计较那事,连忙赔罪认错,仓皇解释。


    姜稚晚这才清楚个中缘由。


    周晖崇身体无恙,但因乌龙,她误给他送了一副断子绝孙药。


    幸好没吃,不然大家都完了。


    难怪,周晖崇生气。


    那药对于男人来说,不是下毒是什么。


    姜稚晚有些愧疚,于是病体初愈时,就着急莽荒地去找他。


    可意外听闻他因私自回京,触怒龙颜。


    好在有皇后娘娘帮忙求情,皇上才只是缴了他的兵权,并将他暂时禁足在东宫内。


    姜稚晚管不着政事。


    但夫妻一体,他被禁足,肯定很无聊,她去陪他说说话吧。


    她问了问周晖崇在哪里。


    侍卫说在书房。


    书房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笑容,言语之间也是满是奉承谄媚。


    姜稚晚贵为王女,一看他们的服饰,便知都是达官显赫。


    亏她还在担心他无聊。


    哪怕是王兄昔日贵为太子的鼎盛时期,也未有如此多的达官显赫来拜访。


    他如今都被革职禁足了,竟不想还是门庭若市。


    就是不知皇上知道了。


    会不会更生气。


    待人都走后,姜稚晚才入内。


    这回她是空手,没带任何糕点茶水,生怕他疑心自己图谋不轨。


    她进来时,周晖崇在坐在几案前,单手捧着书。


    他硬朗的眉眼,在柔润阳光的照耀下,柔和舒展了几分。


    姜稚晚竟品出了他此时心情甚好的滋味。


    被禁足,也心情好?


    姜稚晚怀着疑惑,主动行礼问安。


    周晖崇闻言,撩了撩眼皮。


    姜稚晚主动澄清汤药之事的来龙去脉。


    周晖崇略略点头:“还有其他事吗?”


    话里话外,都是送客的语气。


    姜稚晚明显感受到他的冷淡。


    她不掩饰内心,默默问出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喜欢的定义,无比宽泛。


    可以仅仅是欣赏喜欢她的某一特质,也可以是非她不可的绝对深爱。


    姜稚晚问得是后者。


    周晖崇屏退下人。


    待他们都离开后,回答前者:“对。”


    姜稚晚不死心地追问:“那你让我喊夫君,还一直帮我。”


    周晖崇打断,语气不带一丝缱绻:“我们是夫妻,并非仇人。”


    言外之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而非因为她这个人。


    原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姜稚晚自知晓这场婚约以来,就做好了不受夫君待见、热情贴冷脸的准备。


    可当真正面临这一刻时,她的内心仍是不禁泛起酸楚。


    没事没事。


    姜稚晚眨了眨眼,女追男隔层纱。


    他们相识不过几天,他不喜欢自己也属情理之中。


    毕竟她也不喜欢他。


    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姜稚晚自我开解一番后,原本沮丧的情绪,如今消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积极的进取心。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也无妨。


    世上男女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毫无感情,但这不影响他们成婚生子。


    所以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诱他上床,诞下子嗣呀。


    姜稚晚豁然开朗,大胆凑到他身边。


    她凑得很近,近到他的鼻间,捕捉到一抹气息。


    自肌理中散出,清新自然。


    宛如烈日下的柠香,沁人心脾的同时,平白添了些燥意。


    姜稚晚温声道:“既然是夫妻,那我们晚上——”


    “啪哒——”打断了她的话语。


    周晖崇捧住书脊的掌心霍然合拢。


    如同晴天乍响惊雷。


    姜稚晚噤声。


    是她操之过急了?


    周晖崇没接话。


    放下书,平铺宣纸,压上檀木镇尺,指尖取来毛笔。


    此举莫名。


    姜稚晚犯惑,但仍殷勤道:“我帮你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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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


    这回周晖崇没拒绝。


    姜稚晚拿来墨锭,冲砚台中注入清水。


    边研磨,边注视他写字。


    周晖崇肤色偏暗调,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为落笔便易,他微微提袖,手腕转动间,忽隐忽现地露出小臂淡白的肌肤,与手背颜色形成鲜明比较。


    姜稚晚右手用力滑蹭,出墨浓醇散香。


    原来他并非天生肤色暗,而是被烈日染成了这般模样。


    可莫说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


    就是寻常的官宦人家,也都是出门乘轿,小走几步便要三四个下人打伞,唯恐阳光沾染分毫的金贵人物。


    他如何会沾染上日光的颜色呢?


    姜稚晚猜测,应是常年在外征战的缘故。


    想到这,她低头扫了眼自己的手背,白皙若霜雪。


    很多人夸赞,她也尤爱。


    但此时此刻,她站在他身侧,反倒觉得自己黯然。


    因为他的身躯,镌刻有独属于天地赋予他的荣光。


    很好看。


    姜稚晚不禁看入了迷。


    她灼热的目光,引来了周晖崇的侧眼。


    姜稚晚窘迫。


    她没话找话:“你这是在写什么啊?”


    周晖崇反问:“看不懂?”


    “嗯。”姜稚晚坦然承认:“我不识得北周文。”


    周晖崇轻描淡写地颔首。


    他取过新的纸张,悬腕提笔,开始书写南姜文。


    姜稚晚偏头去看,“和”字,将将落纸。


    笔触行云流水,字体苍劲有力。


    这回姜稚晚能看懂了,更觉他的字好。


    她忍不住夸赞:“你也太厉害了。不仅会写南姜文,还写得这般好,而且武艺高超、行军打仗也很厉害!”


    能文能武,仿佛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周晖崇笔尖轻顿。


    随后落下第二字、第三字……


    字字规整,布局精巧。


    姜稚晚刚想继续夸,然而当那三字连成词,直映眼帘。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失声:“和离书?”


    周晖崇云淡风轻地嗯了声。


    姜稚晚咽了咽唾沫。


    嗓音喑哑地问:“你是帮别人写的吗?”


    周晖崇击碎她的幻想:“我的。确切的说,是我和你的。”


    他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再提,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分寸。


    “为什么要和离?”


    姜稚晚放下墨锭:“纵使你此刻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和离吧。”


    况且她这般美貌,领出门又不丢人。


    姜稚晚用手在周晖崇眼前晃了晃。


    也没瞎啊。


    素手在眼前晃荡。


    换做旁人,周晖崇早就一剑斩了。


    周晖崇轻抬手腕,谅她:“你我成亲,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既本无情分,那不若以一年为约,待局势稳定,便两相和离,各自安好。”


    不要。


    她才不要和离。


    姜稚晚委屈极了:“我不和离,我不和离。”


    和离了。


    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周晖崇问:“可他日若我若登基,你如何能母仪天下?”


    他并非贬损她,仅是道明事实。


    对于周晖崇而言,皇位,他是要定了的。


    但姜稚晚心思稚嫩,不谙世事,连掌家都是难事,更遑论成为一国之母。


    除非废妻为妾。


    但以她单纯的心智,若是为妃为妾,必是要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毛笔蘸墨,笔尖持续洇染纸张。


    他下笔坚定,无从遏制。


    他所言是事实。


    姜稚晚丧气,呢喃道:“可这一年,我们如何相处呢?”


    周晖崇思虑周全:“必要时配合我逢场作戏即可。此外的时间,我们互不打扰。一年期满,我便放你回南姜。无论你是否另嫁他人,我都会保你一生平安荣华。”


    当然前提是,她不是那个人。


    姜稚晚细细琢磨他的话,哪怕他不失约。


    平安荣华。


    约莫至多也是保她一人。


    见姜稚晚蹙眉,周晖崇补充:“放心,我不会碰你。”


    很多男人荤素不忌。


    不要白不要。


    但周晖崇不是。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碰她。


    雪上加霜。


    姜稚晚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年后和离,她还有机会。


    但不碰她,却是完完全全地堵死了她的路。


    姜稚晚深吸口气。


    硬着头皮问:“那如果是我想碰你呢?”


    周晖崇正色,狭起长眸。


    神情晦暗地打量着她。


    无尽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姜稚晚耳根滴血,磕磕巴巴又理直气壮道:“谁…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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