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太子妃。”
耳畔传来急切的唤声,姜稚晚慢慢回神。
春夕等一众人面色焦急,方才她们候在外面,瞧见太子独自离开,暗道不好,慌里慌张地回到雅间。
推开门,入目便是裂成两片的帷帽。
春夕见状不对,连忙拾起,掸了掸尘土。
仔细一瞧,发现帷帽中间那道裂痕规整平滑,明显是动了刀剑。
三人见状不对,四处巡视,终于在内间的屏风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姜稚晚倚在窗前的矮塌上,神色黯然,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竟完全没有觉察到她们的到来。
春夕连唤了几声,见姜稚晚回神。
她关切地问:“太子妃,你没事吧?”
姜稚晚摇摇头。
但秀眉紧蹙,眉心的忧愁,依旧没有化开。
老宫人走到茶桌前:“奴婢为太子妃沏杯茶,先压压惊吧。”
“太子妃脾胃虚弱,不能随意饮外头的茶水。”秋云连忙阻止,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姜稚晚。
“是奴婢疏忽了。”记起她吃穿用度挑剔的传闻,老宫人赔罪。
姜稚晚道了声无碍,接过水囊。
小半天没饮水,她的确有些渴了。
浅酌两三口,湿润了唇缝喉间,她将水囊递回秋云。
秋云是个不藏心思的:“发生什么了?太子怎么就突然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
姜稚晚回忆起彼时的情形。
她辱他脑子糊涂后,意识到失言:“我并非有意辱你,只是在描述事实。像我,之前就有回发烧,烧得连人都不识得了,一直抱着母妃喊阿姐。”
她那回烧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却变得不如以前聪明了。
姜稚晚深知严重性,所以哪怕不讨巧,哪怕会被骂多管闲事。
她依旧叮嘱:“所以你定要及时问医,免得落下后患。”
周晖崇全然不在意,转身拾阶而下。
姜稚晚忙拽住他的衣袖:“答应我。”
“放开。”
他似乎尤其讨厌别人碰他。
姜稚晚犯倔:“我不要。”
“滚——”
“滚——”
冰冷的单字激荡在姜稚晚的脑海中。
霎时,她瞳孔放大,怀疑自我,是不是她听错了?
或许那话是别人说的,又或许是她听岔了?
可是她左右张望,四周并无旁人。
况且她分明清楚地看见,那个字圆润地从他的薄唇中吐露出来。
他让她滚。
他竟然让她滚!
姜稚晚仔仔细细地推敲这个字,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会突然凶自己?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他脑子更糊涂了?还是她误会了什么?
许是见她不说话,秋云伸手拍了拍。
姜稚晚思绪回笼,愤愤回答:“太子发烧了,我劝他去瞧太医,但他不愿意。”
老宫人久居深宫,待在皇后身边,虽未服侍过周晖崇,但也了解他的脾性。
她装模作样地打圆场:“莫担心。殿下久经沙场,什么伤没受过,但不也都熬过来了嘛。区区发烧,他应是有自己的思量,才不愿去。”
区区发烧。
姜稚晚不认可:“可是烧得严重了,也是极其危险的。”
若是留下后遗,脑子迟钝些,倒也无碍,她会照顾他,怕就怕,损伤身体以致难孕子嗣。
要是当真如此,父王的一切苦心图谋都将毁于一旦。
姜稚晚手指缠绕发丝一圈又一圈。
还是正事要紧:“我们先回东宫吧。”
说罢,她探身,透过窗棂向外瞧了瞧。
如今主街上仍有百姓,虽不像之前那般密密麻麻,但也是围满了整条街道。
不知道周晖崇是如何避开这些耳目离开的。
姜稚晚抓不到头绪,只得先吩咐春夕拿着令牌,找禁军送他们回去。
春夕本以为要花费一番苦功夫。
没想到她刚出茶肆,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士兵。正想道明身份,士兵就像早被吩咐过一般,提前安排好了马车。
春夕心下一沉,她原本还打算趁机送信笺的,现下是完全没机会了。
只得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
回途异常顺利。
到达东宫后,老宫人请辞离开。
姜稚晚直奔正殿,结果被告知太子没回来。
她扫了一圈,果真是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
姜稚晚叮嘱侍卫:“若太子回来,定要立刻请太医,不,现在就请过来。”
秋云道:“会不会多此一举,惹太子不高兴?”
对哦。
况且请了太医,他多半也不会允许问诊。
姜稚晚费劲思考一番:“那便直接备副汤药吧,摆在几案上。”
她洒脱道:“喝不喝随他。”
也只得这样了。
秋云道:“那我们要在这里等太子回来吗?”
连番扑空,姜稚晚已经丧失了上赶着贴冷脸的孤勇。
“不了,直接回寝宫吧。”
姜稚晚恹恹。
纵使周晖崇长得再养眼。
她此刻也失了兴致,宁愿回去照铜镜,也不愿在这里苦苦等待他。
春夕有心让两人多接触,劝阻:“不多等等?”
姜稚晚撇嘴:“不等!他都让我滚了。”
什么?
春夕秋云两脸震惊。
此刻没有外人在,姜稚晚一五一十地告知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总之呢,我也不知为何,他既让我喊夫君,又要让我滚。或许是因发烧,脑子糊——”她改口:“昏昏沉沉吧,但既如此,我也不想招他烦了。”
春夕同样不明白。
她在时,分明看到太子的目光,牢牢锁在姜稚晚身上。虽瞧不清楚眸光中的深意,但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视线。
显而易见的,他对她有强烈的探索欲,可又为何会让她滚?
见春夕困惑,姜稚晚反过来安慰她:“来日方长。”
她为这事,提前看过许多话本子,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很简单的,不急不急。
于是拍拍春夕的肩膀:“要慢慢来,过犹不及。”
况且做那事应是要亲密的。
太亲密了,他若是将病气传给自己,就不好了。
这样怀上的孩子,也不健康。
虽是如此。
但春夕仍是不肯放弃:“机会难得。如此放任不管也不好,莫不如,太子妃亲自去找太医开药煎药,也算尽了份心意。”
姜稚晚明白她的心思,但她从未煎过药:“可是我不会呀。”
秋云冲她吐吐舌头,低声:“只是个名头罢了,哪会真的让您亲自来。”
原来如此。
姜稚晚夸她们聪慧:“那我们回去吧。”
回到寝宫时,太医还未到。
姜稚晚撑着脑袋,拿起桌上的雪花酥,浅咬了一口:“春夕秋云,这个好好吃。”
春夕不爱吃甜摆手拒绝。
秋云则接连吃了好几块,塞得嘴巴鼓鼓囊囊的。
看得姜稚晚忍不住发笑。
将雪花酥全赏给了她。
过了一会儿,太医姗姗来迟。
他瞧了瞧姜稚晚的面色:“太子妃,身体哪处不适?”
姜稚晚否认:“我没事,是太子。”
听罢,太医面色稍显震惊,太子在军中都很少问诊,大伤小伤都是自己亲自包扎治疗。
没想到今日竟然严重到请太医,请的还是他。
他顿时昂首挺胸:“是何症状?”
姜稚晚描述体征:“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烫,耳根泛红。”
回忆起掌心贴在他后颈时,耳尖若有似无地感受到的动静,她补充:“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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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迟疑,听上去只是普通的——
秋云嘴里含.着雪花酥,口齿不清:“发sao。”
她南姜口音重,平音翘音说得模糊。
太医吓得手一抖,医箧掉落,银针刀具脉枕散落满地。
如他的心情一般,凌乱不堪。
姜稚晚没有责怪他的鲁莽,反倒吩咐秋云:“帮忙收拾一下。”
“多谢太子妃。”太医收拾好物品,心情复杂地再度确认:“所言当真?”
姜稚晚早已习惯秋云的口音,自然不觉有错。
她点点头:“写副方子,抓药吧。”
得到她的肯定后,太医惊讶之余,反倒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太子年轻力壮,从无侍妾嫔妃,如今佳人在侧,气盛些也在情理之中。
兴许是太过激烈了,太子妃承受不住,这才请他来瞧瞧吧。
不过,听说太子今日才回京啊。
太医摸了把胡须,应是早回来了,偷着与太子妃夜夜笙歌呢。
见他不动作,春夕问:“太医是有什么疑惑嘛?是没见着人,这药不好开?”
“的确不好开。”
太医开过许多使男子精力充沛、春风得意的药,这倒是头回开此等断.人.欲的药。
事关皇室后嗣,他不敢乱来。
瞧出他的为难,姜稚晚思索道:“无碍。只管写副寻常方子即可,我煎好,你便送去东宫,候在那处等太子回来,再仔细瞧瞧,合适便用,不合适便倒了。”
这样,她也尽了春夕所说的心意了。
闻言,太医如释重负。
凭着记忆,思考了一小柱香的功夫,写好药方。
姜稚晚扫了一眼。
纸上一派游龙走蛇,看不懂分毫。
原来南姜和北周的文字大有不同。
姜稚晚腹诽,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成了不识字的白丁了。
好在语言是相同的。
不对。姜稚晚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滚是何意?”
………
姜稚晚来到药室内,监督侍女煎药。
虽然秋云说不必过来,更不必动手,但平白讨个好名声,她良心不安。
况且她还误会他了,“滚”在北周根本不是凶人的话,而是请她离开的礼貌语。
姜稚晚心有愧疚,照葫芦画瓢。
侍女放木柴,她便跟着放木柴,侍女倒药材,她便跟着倒,侍女扇扇子,她便跟着扇。
亲力亲为,尽心尽力。
把侍女吓得不轻。
她颤颤巍巍:“太子妃是嫌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欸。从前看着这模样,姜稚晚会觉得莫名。
但现在,她知道,都是南北地域文化风俗的差异罢了。
姜稚晚摇头,取下头上的金钗,送给她。
这是非常直白且不会引起任何歧义的“夸赞”。
………
日落西山,太医候在正殿内,犯懒小憩。
脑海中恍惚浮现出“滚”字,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不文雅,竟将这般恶劣的言语传到了太子妃耳中。
若不是他有眼力见,为其遮羞,都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想到这,他得意地向后仰了仰,寻了个更舒坦的姿势靠着。
骤然。
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砰响。
太医心有所感地睁眼,朝门外望去。
颀长的身影逆光而来,威压感十足。
太医吓得跌落在地。
顾不及疼痛,赶忙起身行礼:“太子安好。臣奉太子妃之命,前来送汤药。”
又是她。
周晖崇瞥了眼几案,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浓烈且苦涩的气味。
眸中不禁浮出燥意。
近些年,哪怕伤势严重,他都硬生生地扛过去,从不服药。
因他每每看见汤药,就会想起那碗几乎废了他全部武功的汤药。
以及那个,他恨不能千刀万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