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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心结

作者:藏于山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听晚避着那些不请自来的光,雁声堂正屋里外的窗大敞,陆听晚起初避之不及,半颗头钻入薄衾里。


    可当屋外清风徐入,将那些浸染已久的药味冲散,再卷上云端,与之替代的是院外而来的花香,偶有鸟语入耳,花香与清风沁人心脾,她似乎在这新鲜气息里寻回自我。


    她开始探出头,观察外面世界,不知何时,风信从偏厅回来,隔着回廊间瞧见了正屋寝室窗台之下,一抹许久未曾见过的身影屹立窗前,她伸出手,日光落在掌心纹路里,凉风滚过指尖,生机盎然滚滚袭来。


    风信讶异中充满一股喜色,她家夫人可算愿意下榻了。


    风信捧着药碗,几步并作一步,又恐惊吓窗台的人,只好尽量控制步子,声音里显着疼惜:“二夫人,您,您不怕光了……”


    陆听晚目光透着一丝罕见,歪过头打量她,抿唇不语。


    风信喜极而泣,吸了吸鼻子,从回廊进了寝屋,人立在陆听晚身后时,放下药碗:“二夫人愿意见光,想必心结已有开解,太医说了,您要多出去走走,接触外界方可治愈心结。”


    陆听晚没应,只是抬臂往院里的葡萄架上指了指。风信走过来寻着视线,猜着她意图问:“二夫人是想去葡萄藤下坐坐?”


    她又盯回风信看,而后重重点头。


    日影融融,风信恍然间似在那眉宇处扫见一丝笑意。


    宛若窥见枯萎凋落花朵,逢甘霖雨露后再迎生机,风信牵出唇角,连忙点头允下。


    “好,好,风信这就将那架下的木案收拾收拾。”


    那葡萄藤架下,自上次陆听晚被禁军押解入狱后,风信早就把那些废弃图纸收拾了,只是器械配件还堆放在那,她不知道哪些是有用哪些无用,便一直不敢乱动。


    直到听闻陆家满门抄斩,她以为陆听晚就此殒命,便更顾不上这些木头了。


    接连几日,陆听晚除了睡觉时辰,要么在院里散步,要么久坐,亦或是躺在藤椅里呆呆望着云卷云舒。


    可她却不愿走出雁声堂半步,即便如此,风信已然知足,心结治愈得要一步一步来,切不可急于求成,陆听晚虽不说话,风信的话她渐渐回应多了。


    自打公孙雪回府后,程羡之再不曾来过雁声堂,倒是公孙雪隔三差五来一趟,寒暄几句之后便走了,大多数她的话都是风信在接,陆听晚鲜少回应。


    是夜,云墨笼罩月色,凉风席卷整个京都,光线趁机穿透被风撕开的云层,银月在黑夜中荡开,这才有了些亮色。


    公孙雪踩着月色,踏入书房槛内,程羡之秉烛温书,忽闻一股胭脂香味随风涌入,悄然搁下书来,这些日子,每日近乎是这个时辰,公孙雪都会前来书房,与程羡之汇报雁声堂近况。


    得知陆听晚病情有所好转,也少不了公孙雪照拂,她命人强开窗户,让陆听晚接受外物,可见她今日状态好转。


    “主君,”公孙雪亲自端了一碗冰镇莲子百合羹,“盛暑天燥,这百合羹汤降火,是雪儿亲自做的,您尝一口。”


    程羡之瞥过一眼,并未碰,“嗯,雪儿辛苦,此等细微之事,让下人去做就是。”


    “主君为国事劳心劳力,父亲多番嘱咐,让雪儿尽心侍奉,倘若连小事都做不来,又如何为主君管理家宅。”


    “雪儿近日为着雁声堂的事没少操劳,”程羡之目光落在公孙雪上,若有似无说,“先生那,可有问过雪儿旁的?”


    程羡之意有所指,公孙雪似乎有所察觉,颔首时瞧见面颊红晕,公孙饮几次三番提点,早日为程羡之诞下子嗣,成亲一年悄然无声,这倒让公孙饮起了疑心,也曾派过不少御医和民间郎中给公孙雪把脉调理,公孙雪难以启齿,却不能坦言告之。


    程羡之压根未曾碰过自己,又如何孕得子嗣……


    “父亲他……”公孙雪神色羞赧又为难。


    程羡之见状便知定然是有问过,公孙雪这里嘴还算严实,想来她自己也该知晓,这闺房秘闻,若传至京都世家后宅,难免他人传言不休。她到底是世家贵女,二人又是旁人口中的少年恩爱夫妻,情投意合……


    公孙雪也曾想过他是否有何隐疾,几次话到嘴边,见着程羡之那张冷脸只字未敢提。


    “雪儿知道,大人刚坐稳尚书之位,理应把心神放在公务上,雪儿只求能为您管理家宅,便已心足。”经此一事,她更加确定,要想程羡之待自己如初,便只要如他心意,就可相敬如宾。


    而陆听晚的存在,终究是她的一丝威胁,若是从前说没有,她认了。可是程羡之屡次因她破了底线,虽表面说为了大计,可她仍然心有余悸,因此不得不提防起陆听晚。


    “这几日,她人好些了吗?”程羡之还是没忍住问了。


    “嗯,二夫人在院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是还不能说话,不过精气神比雪儿回来那会儿已然好了许多,假以时日,定然会恢复如初的。”


    “太医,几日没来了?”程羡之抬头望门外,月色落进来。


    “已经差人去宫里请过了,明日是复诊的日子。”


    “嗯。”


    程羡之又问了几句府中事务,若是平日此等小事他定不会过多询问,全然交由公孙雪打理。


    只是这些日子他的心神都给了雁声堂,为着不让公孙雪多疑,便寻了无关紧要的事多问几句。


    二人谈话间,书房外的寂静被一阵脚步声闯破,实际步子不重,只是书房过于安静,是以才显得那声音重些。


    孤月与那清冷身影同行,直至没入檐下之后,那轮月如同静止一般,洒着光亮。


    清影卷起一阵微风,书房烛光搅动间摇曳不止,谈话的二人同步抬头望去,那人只穿一件水蓝薄衫,身影孤清,身形瘦削,像是被暴雨摧残后岌岌求生的花苞。


    那是陆听晚!


    公孙雪神色诧异,收回视线看过程羡之。只见程羡之目光落在她身上,深眸中的柔情在此刻倾泻而出,不留余地,公孙雪捕捉到了,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


    那眸底的温柔从眼底散开,一直笼着那抹及近的清影,眉宇间流转出温和的光华,暗蕴柔情,一股灼热逐渐从眼尾漫开。


    公孙雪拧紧眉心,那原来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飓风涌出。


    程羡之一时忘了身侧的人,缓缓起身,他声线本就偏冷,低沉中分外好听,此刻柔声时,近乎能把人柔化了。


    “你……”程羡之欣喜,除了神色异于往常,表情仍是平淡,“你可是有事找我?”


    这话问得温柔,陆听晚默默点头,并未回以他眼神,而是望向一旁的公孙雪。


    程羡之迅速意会,说话时视线仍未收回:“雪儿先回吧。”


    公孙雪咬着后牙,暗处的长甲早已嵌入掌心,近乎折断。


    可她还得面带笑意,礼数有加,颇识大体行礼退了出去。


    屋内仅剩二人,程羡之知道她从法场回来后从未出过雁声堂,今夜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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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然有要事相商,既是相谈要事,那说明她心神早已回归。


    程羡之来到她面前,烛光清楚落在面容,清瘦了许多。


    “听说这几日你有所好转,今夜特意过来是找我何事?”


    陆听晚静止须臾,星眸松散,不似以前有神,却仍是清澈透亮,屋内烛火流动,程羡之耐心等着她,他是知道她失语症还未痊愈,思量片刻后,转身坐回书案前,将其中一张白纸往外推了推,示意她坐下,写到纸上。


    陆听晚深吸口气,墨发未挽,如瀑披散,只一根白色丝带将两鬓散发系到脑后,显得慵散中带了几分淡然。


    谁料她竟然开口道:“禁军三营的调令,还给你。”


    那声音略带沙哑,应是许久不曾开口,刚恢复说话嗓音还未好全,却能听出其中一丝清脆。


    程羡之瞳孔微张:“你,能说话了?”


    “是我连累了他们……”面对程羡之的疑惑她并未给出回应,玉竹符牌就这么递出去,暴露在程羡之视野下,“当初我入宫向你要来这调令权,而今还给你了。”


    程羡之伸出手,接了令牌,上边还有余温,以及一股淡淡的药味,可见这些日子她将这玉竹令牌攥在手里犹豫许久,最终才做此决定。


    程羡之定定望向她,那抹难言的情愫隐藏不见,只是盯着的目光犹如实质,似乎要把人盯穿了。


    陆听晚等了许久,也不着急。


    程羡之收了那玉竹令牌,也只是轻轻搁置案桌一旁,见他从衣襟口处取出一枚符牌,由编绳串成,素日穿着衣裳,倒是不曾见着他脖颈还带着项坠。


    “这玉牌不仅仅能调令禁军,”程羡之将她那枚玉竹令牌串入编绳,不疾不徐说,“还能保命。”


    他侧头看着她,陆听晚不以为意,仍是神色冷淡。


    只见程羡之起身,再次立到她跟前,柔声细语说:“这玉牌你得拿着。”


    言语间不顾陆听晚许可,自作主张就将那项坠围着她纤细的脖颈系上,两张玉牌竟然合成了,原是一分为二的竹节,先前陆听晚拿的只是其中一半,现下才是完整的一块玉牌。


    “你可知战场上一个将领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吗?”程羡之鼻息呼着睫羽,“是无需任何令牌便能调遣千军万马,而禁军三营于你便是如此。”


    “这令牌既给了你,就是让你有防身之用,当初执意要你入宫,承诺给你一营兵力调遣,也算是做到了。”


    “我从未使用令牌调令三营前来劫持法场,倘若我知道谢昭会来,我定然不会……”陆听晚回想那日情形,脑中一阵抽搐,疼意袭来,眉宇闪过的痛苦被程羡之一览无余。


    “我知道,”程羡之捏着她双臂,像在给她灌输一种力量,“谢昭无令私自调遣兵力劫持法场,已经是抗旨违令,为着这私自调遣的名头,你也得拿着这个令牌,只有你握着令牌,谢昭和三营才不会以这个罪名承受惩罚。”


    陆听晚欲言又止,程羡之更加坚定:“我说的不是之前,而是往后。”


    二人心知肚明,谢昭的忠义给了陆听晚,只要陆听晚还待在京都,往后风吹草动,谢昭都会护好她,而若不想三营以乱贼的罪名私自调遣兵马,陆听晚手持调令,那么三营禁军便不会背负谋逆此等污名。


    陆听晚有所动容,程羡之这次松了手,碎发挡住她那双星眸,他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抚开了。


    陆听晚后退一步,抿唇不语。


    那玉牌她没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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