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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法场

作者:藏于山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程羡之说罢起身要出书房,公孙雪正迎面进来,欲让程羡之在回京都前陪她在潭州游玩,买些潭州手信回去赠予亲朋好友。


    程羡之是来督工救灾的,公孙雪与潭州官员女眷倒是日日来得勤,碍于尚书夫人身份,地方官员家眷都敬重几分。


    见素日稳重的程羡之脚步匆忙,公孙雪不由诧异,往一侧稍稍让出位置,语气温吞:“主君?行色匆忙是有何要事?”


    程羡之道:“雪儿,我有要事先行回京,三日后,你且随工部队伍一块,我让人打点。”


    公孙雪手里紧握的香囊藏入衣袖里,一脸无辜与委屈:“眼下就回京都?主君要撇下雪儿一人?”


    程羡之已经走远,寒舟朝她抱拳紧跟上去,公孙雪自知寒舟只衷于程羡之一人,此刻若是上前拦人,寒舟也不会提及半字。


    “这到底是何事如此急切?”公孙雪定在原地喃喃思量道。


    程羡之出了衙门,快马加鞭往京都赶。


    依照寒舟信报所说,陆家三日后问斩,那么他必须得三日前赶回京都,可是水患之下引发山洪冲塌,官道并不好走。


    思及此处,攥紧缰绳的手用力一抽,骏马蹄飞,扬尘远去。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从潭州一路入京,终于赶在巳时一刻前入了宫门,而陆家人已被押至法场。


    午时三刻城北问斩!


    陆明谦的囚车凌乱不堪,挂满了潲水杂余,甚至有仍石头的。


    民愤四起,都在为五年前寒章令冤案痛心疾首,更憎恶他包庇刘起元利用百姓民税敛财,助宁王谋反,隐藏罪行,享高官厚禄。


    而囚队另一侧是陆听晚与陆听芜,她们卸下钗环粉黛,已无昔日荣光,只是那两姐妹靠在一块,也难掩盖其艳丽姿容。


    陆听芜小腹比那日入牢又隆些许,李庭风也未对身怀六甲的陆听芜网开一面,姜言礼几次欲入锦华宫求情,放了妻儿,自己愿替其罪。


    姜海义痛斥他目光短浅,竟为儿女私情堕落至此,丝毫不顾家族兴衰脸面。


    此后他再无见过陆听芜,姜海义要他与陆家断干净,如此风口,朝中无论何人胆敢为陆家求情,都会惹上逆党同谋的抄家之罪。


    而被关在寝院里的姜言礼早似无主游魂,披头散发,已没了昔日端庄温润,瑟缩于角落。


    陆听晚抱着陆听芜护在身前,生怕那些投来的石子砸入陆听芜腹中。


    陆听芜自知生机已无,她在大狱这些日子,早已明悟。世间因果,生死荣华,都非自己所能抉择。


    她虽未参与父亲那些勾当,可她却因是陆家女,享受了陆家带来的荣耀和富贵,那么就该有所偿还,她怨不得谁,唯一能怨的便是生养自己的父亲。


    可她也没资格怨,这就是生为陆家女的结果。


    可这腹中胎儿又何其无辜,她再有不甘,也无济于事。清眸渐渐失去光亮,几度模糊。


    世间破烂残缺,她无法修补,只能随命使然,而生在乱世,即便诞下腹中胎儿,生于世家,与生俱来就要背负该有的宿命与责任,这样只讲利益的世家,不来也罢。


    再有一刻钟便到午时三刻了,围观百姓被守卫军驱到十丈之外,人群中林立一身显眼异常的体格,只是他屈着身,斗笠下压,看不见脸,在无人察觉之下,双目凌厉盯着法场的人。


    临近盛暑,京都的烈日罩着头顶,刺目的光线促使多日未见天日的陆听晚眯起眼,目光所及之处,虽是烈日笼罩,可她所见只有万劫不复的死气,一股虚影晃在视线里,今日,她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刘氏的呜咽声阵阵入耳,忽而人群里那股虚影移动,陆听晚视线捕捉刹那,熟悉感直冲脑门,那是!


    谢昭?


    谢昭不知陆听晚瞧见了自己,斗笠下压得更甚,他走出人群,左手捏着右臂,长袖里藏了器物。


    陆听晚目光跟随身影移动,她不确定谢昭意图,或许是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


    须臾间,她叹了声,只是可惜,那落日弓,若多给些时日,她必然能将图纸画好,再寻能工巧匠锻造而成,在她离京都之日,以此物赠予,就当相识一场情义。


    未过多时,谢昭消失于人群,而人群另一侧,仍有一人注视法场,陆听晚收回视线。


    那端正公子,一身华服,眉眼透着凄凉与惋惜。


    身后的天枢低声道:“可惜了江姑娘生于陆家……”


    洛云初眉心一皱,闪过一丝凉意。一年前,陆听晚入知春里租铺,她为能节省开支,不惜与他商谈条件,他在京都经商这么些年,第一次有人还未租下铺子便先与他谈起生意,甚是有趣。


    之后她凭借那卓越的手段,名动京都。往事如云,正当陷入那些流云时,倏然,监斩官一声“午时三刻已到,斩”。


    音未落,一支箭羽穿过法场,监斩官手中令牌被钉在身后的木屏扇上。


    法场上守卫瞬间向那箭羽方向举枪,试图找到方位,随着一声“不好,有人劫法场”!百姓四散而开。


    守卫军形成防御,将法场围城一团,法场上等待受刑的陆家囚犯,惊恐与迷茫中透着一股诧异。


    陆明谦自知不会有人会来救自己,曾经那些旧部,早就在陆家被查抄之后恨不得踩上一脚从而撇清关系,表明立场,又或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


    而陆听晚仅凭箭羽的声音,便能判断出此箭为何箭,并非普通弓箭,而是她先前常佩的那把臂弩。自在程府被韩近章押入大牢后,身上的所携带之物都已上缴一空,谢昭便是在此拿回了臂弩。


    此时一身黑色便装,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迈着步子,立在法场正前方。


    那个名字,陆听晚险些脱口而出,她朝那人摇着头,当众劫持法场,要在这守卫森严中逃出难度不易,更何况是要逃出京都城。


    即便出城之后,也会面临朝廷官兵的追杀,这些谢昭不是没想过,可是要救陆听晚,便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成败与否,他都得试,不然他会在自责与懊悔中度过余生。


    当初陆听晚能为了白塔寨毅然决然返回寨子,那么他也能为她赴汤蹈火,他和这些兄弟的命能留下来,多亏她的相助。


    “哪来的毛头小贼,也敢在天子脚下劫持死囚,”监斩官从惊魂中缓过,一声令下,“给本官拿下此人。”


    谢昭缓缓抬头,摘下斗笠,深邃的五官暴在烈阳之下!


    果然是他!


    监斩官没见过谢昭,不认得此人,他只想尽快完成圣令,行刑后向皇帝复命,案上的惊堂木一拍,轻蔑说道:“你一人便敢前来劫持法场,今日本官就让你命丧当场。”


    谢昭唇角微勾,“谁说我只是一人前来?”


    在他左右两侧,屋舍楼阁隐蔽之处,几十人陆续现身,而这些人穿着,同样是普通素衣,陆听晚扫过一眼,这会都想明白了。


    尽是白塔寨的兄弟们,如今也是禁军三营的将士,他们今日若走上劫持法场这条不归路,那就是自断前程。


    陆听晚心中一股热流游过,清眸挂上一层水雾,她提声喊道:“谢昭,你快走!”


    “陆家的罪行已经坐实,这是我的命数,你不该带着兄弟们淌这浑水的,眼下收手还有余地,你听我的!”


    只是那些人并未有一丝退却之意。


    “我们的命也是你救回来的,今日就算死在这,我谢昭就当把命还给你了!”谢昭举起手中臂弩,射穿守卫军阵型,随即法场展开厮杀,陆听晚手腕被绳索绑着,行动不便。


    陆明谦和刘氏早已心如死灰,陆听芜知道,这是陆听晚逃命的唯一机会。


    她生来就不曾受过陆家带来的任何荣耀富贵,从一开始被父亲接入京都,便替嫁去了程府。


    丈夫不爱,父亲不疼,几经波折,最终因陆家丧命于此,这一切于她来说,太过不公。


    倘若当初嫁入程家的是自己而非陆听晚,那么她也会在江陵安稳度日,不必搅入这浑水之中。


    陆听晚目光迅速捕捉过混战中,陆听芜小腹不便,只能挪动着身躯,背对着陆听晚,陆听晚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惊诧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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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陆听芜偏头低声说:“阿晚,既然无论如何都是死,那为何不拼一次呢?”


    “你本该好好活着。”


    陆听晚一时语塞,默了良久:“阿姐,一起走吧。”


    守卫将人拦在法场之外,谢昭凭借异于常人的身形以一己之力抵挡十数守卫,法场陷入混战。


    广陵殿。


    程羡之跪于御前,奏折遮住了李庭风那张饱含病态疲惫的面容,却难掩一双锋利的眸子散着寒芒。


    “程爱卿,你要保陆听晚?”李庭风闻言难掩震惊之色。


    “陆家犯下滔天罪行,凡是陆家之人,无一幸免,圣旨已下,你要朕如何收回成命?”李庭风虽显病容,可帝王威仪仍存。


    “微臣自知君无戏言,可若陛下愿意,只要一道圣旨,召回陆听晚,留她一命,臣此生愿为君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程羡之坚定道。


    “这是何意啊?”李庭风不明所以,他程羡之既然为了一个女子,愿意卑微至此?


    “陆明谦所作所为,陆听晚并不知情,她……”程羡之说出此言之后,李庭风只觉他可笑至极。


    “羡之啊羡之,你最是公正严明,自知陆明谦所犯之罪株连九族不为过,只是眼下大岚多地水患,朕就是顾念杀戮太重,恐惹天罚,才只问罪陆明谦一家。”


    “臣去潭州前夕,陆听晚曾拿着罪证让臣出面彻查陆明谦罪行。臣有私心,又逢要职在身,并未允下她当时所求。若非要论,她也有告发检举之功,由此可见,她并非一丘之貉。陛下是九五至尊,想要下一道圣旨,饶她一命,并不难。”程羡之面色淡然,语气与平常无二。


    “你保她是出于什么情意?”


    “臣侍奉君主,从未有所求,唯有这么一回。”程羡之按捺心中急色,一双眼睛确实透着坚定与决然,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庭风更是猜不准他了,良久,沉息一声:“容嫔已有身孕……”


    程羡之并不意外。


    “太医诊过脉象,是个皇子。”李庭风目光直视殿前跪着的人。


    程羡之微抬首,目光落在明黄龙袍上。


    “陛下子嗣稀薄,而今容嫔怀有龙嗣,乃我大岚之福。”


    “太后那也派了人去看容嫔,太医院对外宣称是个女胎。”李庭风意思程羡之明白。


    对外宣称女胎,那是为了打消太后和姜家疑心,皇帝龙体欠安,太医虽说只要静养便无大碍,可他自幼体弱多病,内里早就虚空,寿元尽时,若无龙子诞下,继承大统,届时皇位之争,大岚定然会掀起一波风云。


    故而容嫔肚子的皇嗣尤为重要。


    “你想保下陆听晚,朕不是不能允,”李庭风拨开奏折,起身下阶,双手扶起程羡之,“朕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臂驽再次举起,法场已然混乱,谢昭在混战中不知何时面颊出现了一道血痕,短箭穿堂而过。


    “今日不论如何,人我都得带走!”间隙中,他再次抽出横刀,横刀划破守卫军铠甲,陆听晚解开了绳索。


    谢昭一跃而上踩过士兵肩头,纵上法场,利落将臂驽取下交由陆听晚。


    “给你防身。”


    情急之下陆听晚来不及多说,只是回头看了眼陆明谦和刘氏,陆明谦悔恨当初没有听她之言,陆听晚未做停留,又扫了一眼陆听芜,神情满是不舍,她想带走陆听芜。


    “阿姐,跟我走吧!”


    陆听芜往后挪了挪,自知带上自己是走不了的,碎发打在艳美的面颊处,她坦然笑了:“阿晚自己走吧,阿姐得留下来。”


    她视线移到身侧麻木的双亲,陆明谦与刘氏早已颓然。


    其他弟兄抵挡不了多久,谢昭不得已催促道:“再不走,待会援兵来了就更出不了城了,江雁离。”


    江雁离!


    这个名字将陆听晚从浑噩中拉回。


    她狠了心,举起臂驽朝其中一位士兵射出,士兵握剑的手臂被刺穿,险些命丧剑下的兄弟寻到一丝机会,抬腿将人用力蹬开。


    京兆府的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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