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宁静被一片军靴铁甲摩擦声搅乱,雁声堂外,这股声音越来越近,沉浸在古籍中的陆听晚猛然抬头,侧耳寻声,还未来得及思索,以韩近章为首的禁军不顾府卫阻拦,破开了雁声堂的院门,而这韩近章身后还有一人,她再熟悉不过。
是谢昭。
院内一阵狂风席卷,连同那些碎纸吹乱,落到谢昭跟前,他抬起扫视一眼,是陆听晚画的落日弓图纸,心底似数针刺穿。
当他在接到旨意前往程府拿人时,便已知晓陆听晚此劫难逃。
可这并非谢昭本意,只是眼下他必须服从圣意。
陆听晚缓缓起身,脑海中的那丝猜测似乎是对的。
谢昭不敢直视她,目视前方,视线穿过远处,余光只能瞥见她的清影。
她将视线从谢昭身上移到韩近章那,沉稳道:“韩副统领?禁军不守皇宫,来这尚书府作甚?”
韩近章收起横刀,拱手道:“我等奉命前来缉拿陆家人,二夫人,得罪了。”
他虽奉命前来拿人,但不论如何,也是程羡之的人,程羡之是禁军统领,韩近章律属他管辖,先前又有过交情,动粗还谈不上,基本的礼数还存。
陆听晚从容,“缉拿?不知我犯了何罪?”
“陆明谦以一己之私陷害忠良,包庇叛党,中饱私囊,罪证确凿,圣上下令凡是陆家之人,即日起关押大牢,皇上看在程尚书面上,恩准卑职前来尚书府。至于陆家,还有您那嫁入国公府的姐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韩近章虽有礼数,可面相冰冷,说话时面无表情。
陆听晚闻言,心底巨石下沉,陆家已经被查抄了?
不等她再说话,韩近章抬手轻轻一点,身后六名禁军齐步踏出,上前押人,陆听晚后退两步,肩背挺直。
眼前的谢昭对她摇了摇头,陆听晚按在右臂臂驽上的手缓缓松开。
她知道若想在这群训练有素的禁军手中逃出没有丝毫胜算,即便逃出程府,恐怕不出一刻钟便全城缉捕,她不会蠢到这么做。
就当几人上前碰到陆听晚时,谢昭声音打断道:“慢着!”
“韩副统领,让属下来吧!”谢昭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起伏,可目光凌厉非常。
韩近章点头,那几人退回队列,谢昭给她带上镣铐,动作不重。
他压低声音,陆听晚依稀听见,“陆仆射罪行暴露,陛下已下旨查封陆家,凡是陆家血脉无一幸免,至于如何发落还未可知。”
“你莫要冲动,”最后镣铐锢上,“不会让你死在这京都,信我!”
说罢他转身面向韩近章,拱了拱手。
韩近章抬手,谢昭押着陆听晚出雁声堂,偏厅里露出半个影,陆听晚往那位置上的人摇头示意,让她莫要出来。
风信躲在门后,缝隙中,陆听晚镣铐缠身,每走一步,那铁铐便擦出响,随着禁军动身,铁甲声掩盖了镣铐声,渐渐消散于雁声堂。
父亲是一国左仆射,若非证据确凿,皇帝不会下此命令,而前往姜陆两家的禁军,此时已经折返皇宫,陆家上下无一幸免,就连身怀六甲的陆听芜,也得入狱,姜言礼从户部闻讯后,马不停蹄往国公府赶,可还是迟了。
半道遇着押解陆听芜的禁军,被围成铁桶一般,姜言礼不顾一切策马冲入军队中,禁军横刀架起,一声凄厉嘶鸣后,马蹄高高抬起。
为首的禁军头领曷厉:“禁军奉命押解罪犯,何人胆敢阻拦圣令?”
姜言礼心急如焚,就在马蹄高抬时,他扫见队里的陆听芜,她坐于囚车,五个月的身孕小腹明显隆起。
他置若罔闻,不顾一切阻拦道:“本官不管因何,她是我姜言礼的妻子,尔等若要将她送进大狱,便由我的身体踏过去!”
陆听芜听着情真意切之言,眼角泛酸,心如刀割,大颗大颗泪滴落入囚车里。
禁军带着圣旨入国公府拿人,姜海义都不敢有异言,更何况一个户部郎中,又怎能阻住这场没有结果的进狙。
囚车里异动突响,陆听芜紧紧抓着木栏声嘶力竭喊道:“言礼,言礼……”
“阿芜……”姜言礼听见呼唤,更是急切,滚下马背,用尽力气冲向禁军围起的铁墙,碍于百姓围观,禁军不敢惹出事端,以免激起民愤。
禁军横刀收起,却未让出道路,姜言礼进不得分毫,只能隔着距离怔怔望着那楚楚可怜的陆听芜。
他的心在这一刻犹如千斤坠碾压而过,碎成血泥。
“言礼……”陆听芜的每一句呼唤,都让他心绞。
周遭百姓于心不忍,纷纷指责禁军冷血无情,而对于陆家遭遇,从禁军闯入陆府抄家,声势浩荡,满城风雨,四散极快,百姓中虽有痛恨陆家所为,可见身怀六甲之妇被禁军明晃晃从大街押入宫门,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禁军抵挡不住民愤,为首的对姜言礼道:“姜二公子,陆听芜乃朝中要犯,圣旨驱策,恕在下不能放行,若姜二公子有言,且站此处说便是,我等公务在身,不会久留!”
姜言礼也知此事皇帝动了大怒,未过大理寺审查便一封圣旨查抄陆家,可想而知案情已无转圜余地。
只是,那是他的人啊……
她的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前一晚他们还在烛火下一同为腹中孩子选字取名……
“阿芜别怕,待我回去求父亲,求太后……”泪水灌了满面,面目狰狞到没有一丝血色,此刻的他顿觉无能无力,只将这滔天的无助化作一句句自我安慰,亦是安慰陆听芜。
“阿芜别怕……”
陆听芜右手抚着小腹,生怕外边的动静扰了胎儿,突如其来的缉拿本就令她无措,此时她还不知晓陆家情况如何,阿晚那边是否也同自己一样,押入大牢。
阿晚会不会也这般害怕……
越想到这些心里越是没底,她望着颓然的姜言礼,发冠歪了,衣衫不整,美眸里透着疼惜,可看到他策马而来的那一刻,她便没那么怕了。
“言礼,阿芜不怕,”她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言礼,回府去吧……”
禁军没再逗留,领头一声令下,两名士兵拔起横刀在前开路,百姓退让,军队继续往宫门去。
姜言礼全身无力,只能扶着马背渐渐瘫坐于街头,嘴里不断呢喃着:“阿芜,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最后还是国公府派了人将他带了回去。
陆家人入狱后,由大理寺按章程,过一遍文书,入了卷宗,无需三司会审,陆家早已查抄,走这一遭不过是让案子在卷宗留痕。
京都接连两家陨落,陆家查抄一事传到潭州,程羡之为方便与各县衙商议水患之策,故而刚到潭州便入住知府府衙,而今经过月余救灾,潭州水患已解,尚有杂事收尾,他本定好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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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启程回京。
寒舟得了京都消息,程羡之在寝院查看各县呈报文书,水患虽解,可患后扶民良策不可少。
他紧捏眉心,有丝头疼。寒舟对着端坐的人拱手,程羡之习惯一边看文书,一边听寒舟述职,如此能够节省时间,处理公务高效。
“大人,京都来信,圣上将陆明谦打入大牢,三日后问斩!”寒舟捡着重点说。
翻阅文书的长指微顿,又继续下一页。
寒舟没提到其他人,他也没多问,寒舟继续说:“七日前禁军查封陆府,还有……”
他说到此处不由再次瞥了一眼,此时程羡之终于抬眸,放下手中要事,淡淡问:“还有什么?”
“国公府的陆听芜还有咱们府上的二夫人,一律被押入大牢,三日后京都城北罚场听候问斩。”寒舟话语透着凉意,面上却无任何喜色或者其他情绪。
二人都似乎心知这一日会来,故而一个比一个淡定。
只是那案桌上的掌心,不自觉渐握成拳,寒舟尽收眼底。
须臾间,程羡之松了拳头,抚平稍有褶皱的文书。
“当年陆明谦因掩盖刘起元在西北虚报军饷辎重敛财,又暗中助宁王谋逆,当年皇权旁落,帝位不稳,各党派势力虎视眈眈,皇帝未能下令彻查,放了多少宁王同党?”
“可户部亏空的事实无法掩盖,只能在户部账本上做手脚,构陷你父亲寒侍郎,户部亏空。西北与山海关频繁向朝廷索要军需,迫于压力,皇帝不得已下令,让户部按需拨款,可亏空之大,岂能是寒侍郎从税收之处就能填补的。”程羡之浮起几年前旧案掀起的风波,仍然惋惜不已。
“若不是因孔凡在房屋税中露出马脚,属下也无法确定当年父亲之案,如出一辙。只是我父亲不会像孔凡那般压榨百姓,勾结商贾。故而父亲在被陆明谦推出顶罪时,百口莫辩……”寒舟凝起的眸子透着当年那股恨意和不甘,“陆明谦本就该死!”
“姜家可有动作?”程羡之仍是镇定淡然。
“此事,陛下未经审讯便下令禁军直接查抄陆府,姜家功劳最大。含章殿上,中书令与众官员施压,下令诛杀陆明谦,罪证充足,太后听政一言不发,陆家已无路可退,问斩在即。”说到这时,寒舟才仿若有一股雪清耻辱的快感。
“陆明谦死有余辜,”程羡之星眸透过一丝不安,却未提及,而是转到他处,“太后弃车保帅,暗助陛下查办陆家,是有收敛之意。刘起元一事过后,姜家定然寝食难安,避免陛下通过刘起元口供查出陆家行径从而再牵扯出姜家。就算皇上不办陆家,姜太后也要办他陆明谦,恐生变故,问斩陆明谦自然越早越好,姜太后又岂会阻止。”
恐生变故,不论皇帝,还是太后党羽,都想要陆明谦死。
那陆明谦必然活不成了。
“问斩陆明谦,问斩陆家人……”他沉下眸子,思绪极重,那陆听晚也逃不出……
寒舟看得出来,他心有杂念,却不主动提及。
“寒舟,”良久,程羡之下定决心,目露一丝歉意,“陆明谦必死,只是这当中,有一人,我得保她!”
寒舟无话可说,他知晓程羡之所说之人是谁,况且那人,并未对他寒家做出任何伤害,此事他无异议。
“大人决定就是,”寒舟说,“当年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也不会有今日的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