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羡之拿了刘起元的招供,入了广陵殿。刘起元口供所述,五年前陆明谦管辖六部,私自调用户部军饷,兵部军器,批给了西北的刘起元以做抵御突厥之用。
然这批兵器并未用在与突厥交锋的沙场,而是刘起元暗中调换,将这批兵器运送给了宁王,助谋反一臂之力。
刘起元背靠姜家,那时候的姜家没理由扶持宁王上位,而是姜太后暗中撺掇,利用刘起元与陆明谦,让宁王与李庭风鹬蚌相争,从而除掉宁王,再挫李庭风新帝登基的锐气。
五年前的谜团,在刘起元入了京都之后一切都了然。
广陵殿内,李庭风看过程羡之给的口供,重重咳嗽,“刘起元,陆明谦好大的胆子。”
“陛下,龙体为重,”程羡之沉稳说,“既然真相已明,刘起元问斩不足以平息圣怒和其罪行。”
“陆明谦!羡之,传朕旨意,即可查抄陆家。”
程羡之料定李庭风会做出此等决策,打断道,“陛下,陆明谦死不足惜,但此时就清算,未免太便宜姜党了,臣倒是有一计。”
陆明谦在刘起元案件中,要想全身而退,一劳永逸,简直异想天开。
*
可陆听晚想不明白,父亲当年为何涉事寒章令一案,寒章令案卷涉及宁王谋反,是京都内不轻易提及的案子。
她往下思索,难不成父亲与宁王谋反有关联?刘启元入了大理寺,若父亲当年真的参与了此事,那么……
陆听晚心底一沉,去了陆府。陆明谦从锦华宫回来刚入府,下人告知陆听晚已在书房等候多时,陆明谦倒是稀奇,她从不与自己亲近,往日在锦华宫见着,也保持该有的礼数,毫无父女间的亲近。
陆明谦不知为何,对这女儿有点发怵,知晓管不了她,左右不了她的决定,便不想再管了。
他扫净外边风尘,踏入书房,摆着架子,“什么风把你这护督侯兼锦华宫掌事吹来了,我的好女儿?”
陆听晚行礼,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父亲,刘启元坐实罪行被押解回了京都,此事朝中沸沸扬扬,您可知为何大理寺还未判罪?”
“刘启元乃西北重将,岂能是程羡之三言两语加一些所谓的证据就可以妄下定论的?三司会审,少一关都不可。”
“那父亲不担心,大理寺审出点什么吗?”
陆明谦眸子犀利,警告陆听晚,“别以为有程羡之给你撑腰,就敢回来颐指气使,这陆府是谁当家?”
陆听晚道:“雁离没兴趣管陆家谁当家,只是想告诫父亲,刘启元已经伏法,若与刘家有什么扯不断的联系,如今该断断,该斩斩,免得殃及池鱼。”
“你今日回来就为说一通阴阳怪气的话?”
陆听晚直言质问:“刘启元勾结突厥,父亲有没有参与其中?”
陆明谦怒目,“陆听晚!谁给你的资格这般与我说话?”
只听轻嗤一声,“父亲给了我陆听晚这个名字,即便您不喜欢我,我对这个家也没什么奢望,到底身上流着您的血,我也不愿看见父亲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个尸首分离的局面。”
“逆子!”陆明谦脸憋得通红,“你到底是谁女儿?巴不得你老子丢官罢爵?”
“程羡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京都给你阿姐替嫁。”
“哼,”陆听晚苦笑,“父亲承认了,当初接我回来,并非念我在江陵孤苦无依,而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我给阿姐替嫁,阿姐听话,您倒是让她嫁啊?”
“可是因为阿姐有心仪之人,您不忍心,便只能听从夫人的耳旁风,把主意打在我身上,父亲可知,那日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巍峨的府邸,还有仆射府的排面,父亲的关心,阿姐和夫人的好意,阿晚有多开心。”
“你们站在一起,是和睦的一家人,阿晚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比府中下人,都不及与你们亲。”
“你,你……”陆明谦恼羞成怒,“滚,给我滚。”
“父亲不用急着赶我走,阿晚说完自会走。”
“我今日来与程羡之无关,只想劝您一句,刘启元在狱中,程羡之会想尽办法撬开东西,已经几日了?为何还不发落刘启元?难道父亲当真要等一道圣旨下来才能明目吗?”
“皇帝若知晓您参与其中,无非两种结果,其一,皇帝隐下罪证,给父亲去御前坦白的机会,能为其所用,让您出面佐证背后之人,借父亲之手,扳倒姜家。”
“其二,您若不交代,就等着刘启元全盘托出,到时候,看姜太后能不能保得了您和陆家,姜海义手握重兵山海关,皇帝暂且不会动姜家,保不齐太后呢?太后要明哲保身,必定会舍弃陆家,父亲还要执迷不悟吗?”
陆明谦撑手在案,双目充红,看其反应,陆听晚更确定心中猜想,是以,吴魁说的五年前那夜,看见的黑衣人,就是陆明谦。
刘启元若开了口,如今通敌有没有参与不知,可若五年前旧事重提,陆明谦无处遁逃,能减轻陆家罪行,唯有将功补过。
“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把你接回京都。”陆明谦哑着声,失望透了,“不,我应该在你娘生下你时,就掐死你。”
陆听晚眼角滑落一股热流,言尽于此,心力交瘁,“父亲要是清清白白就当阿晚今日没来过。”
夏夜的风很凉,陆听晚不像去年初雪夜那晚跌跌撞撞走出陆家,她脚步坚定,迈得无比稳重。
姜陆两家根系太深,陆明谦不愿抛弃最后一丝对太后的希望。他想博一把,博刘启元不会吐出来,博太后能保下陆家,还有机会。
可去御前认罪伏法,就只有死路一条。
陆听晚本没多大把握能够说服陆明谦,父女一场,她就做到这了。
生恩,生恩!
便再做最后一次。
*
刘启元被处以极刑,死在牢狱,皇帝未发难陆家,反而重用陆明谦,将先前被程羡之架空的实权又拿了回来。
这场风波好似过去了,陆明谦得以喘息,庆幸那晚没听陆听晚的话。
而宫中流言传入姜太后耳中,成了一根刺,传言刘启元死前在狱中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太后谨慎多疑,近日皇帝反常,与陆明谦多次示好,担忧陆明谦早已倒戈。
程羡之提议隐瞒陆明谦罪证,暂不发难,暗中悄无声息推动姜陆两家对立。
这场姜太后与陆家的较量中,看似一体,实则各怀鬼胎,程羡之在暗处,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固然是好。
只是此次他并不想搅入其中,恰逢潭州盛暑水利多发,程羡之请旨带领工部前往潭州兴修水利,以解城池水灾之患。
他去潭州,还要带公孙雪一同去,至于还有一人……
以姜太后谨慎的性子,不会再留陆明谦,以免夜长梦多。陆听晚几日忧思,精神匮乏,思来想去,为今之计,能破局者,唯有一人。
她步伐沉重,从雁声堂走到书房,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她硬生生用了一柱香。
程羡之送走寒舟不久,公孙雪又来与他商议前往潭州需备的细软,程羡之让她自行安排,公孙雪出去时,迎面恰好遇上陆听晚。
陆听晚心存旁事,见着公孙雪浅浅行了礼。
公孙雪主动与她说话:“二夫人从宫里回来了?”
陆听晚淡淡应了声,公孙雪询问,“大人奉命出使潭州,此次一去少则三月,陛下允许携带家眷一同前去,你在宫中侍奉太后,深得重用,不知这次出行潭州,是否也要一同前往,我好着下人准备。”
“多谢大夫人记心。”陆听晚没说去与不去,“我找大人有要事商谈,就不叨扰大夫人了。”
公孙雪知道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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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晚自从潭州回来之后,与程羡之的联系更加紧密,她不知二人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只是程羡之似乎把她当成另外一个寒舟,或许比寒舟又多了一些警惕和不一样的情愫,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程羡之翻阅文书时,书房门敲响,他并未寻问来人是谁,而是道一声:“进来。”
良久,却不见动静和人影,陆听晚深吸口气,提步进去,屏风处有身影压来,程羡之才抬眸。
陆听晚身着一袭水蓝宫装,腰间系着橙色绸缎,广袖与裙摆绣的是同样针脚的百花图案,本就精致小巧的五官描上精致妆容,这是她在宫中的装扮。
半月不见,倒有些脱胎换骨的沉稳和清秀,就连气质仿若透着几分孤高,程羡之目光注视须臾。
撇开后轻飘飘说了句:“回来了?”
陆听晚轻声“嗯”了句。
欲言又止,两厢之下,屋内静默良久,程羡之似乎知道她前来有要事,见她温吞,也不急着问,只等她想明白如何开口再应对。
“如,如若,”陆听晚支支吾吾开口,“如若朝中大臣有徇私枉法,罪证确凿,陛下查出之后,会如何处置?”
程羡之注视她:“刘起元便是前车之鉴。”
“程羡之,”陆听晚深叹又问,问的毫无底气,“倘若伙同刘起元,陷害忠良,荼毒百姓,若能自首,能否网开一面?”
程羡之偏头打量着她,面色却丝毫无惊讶之色,“刘起元案件已经尘埃落定,案子该断干净的已经断干净了,又何来伙同余孽之说?”
“他,他,”陆听晚咬牙,即便她不出来举证,迟早一日太后为了自保,推出陆家挡事,届时牵连甚广,事态更无法转圜,“若我父亲有嫌疑,或是,或是,他,他……”
“嗯?”程羡之露出些许诧异,转而又挑起一抹笑,“陆明谦?是以,你要大义灭亲?”
“若东窗事发,被皇上发落,总比自己自首来得强,对不对?”她有些语无伦次,有走投无路之感。
“陆明谦要是有什么罪行,你且跟他说,看他可愿自行揭露,跑我这来做什么?”程羡之稳重道。
“父亲不会听我的,”陆听晚面色颓然,如今能够拯救陆家的法子只有一个,“若由你出面,父亲会忌惮,碍于你的施压,他没有退路,定然会在陛下面前承认罪责。”
程羡之压下深眸,她想得太过简单了,若是自己出面向陆明谦施压逼他自首,且不说有包庇之嫌。若是陆明谦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再惹祸上身,这不值当。
况且他不是不知道陆明谦背后那些腌臜,而是要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这件事自有让出手,而他,从一开始,便不打算出手,也不会沾手,故而他才要请旨前往潭州。
“陆家的事,我不会插手。”
“程羡之,”陆听晚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再无人可求,双眸泛起水雾,声音不稳,“只有你出面,陆家才有转圜余地,我知道你与我父亲政见不合,立场不一,我不是要你包庇其罪,只是由你出面揭露罪行,陆家才能豁免全族遭遇。”
“明日我便启程潭州,”程羡之起身,高出她大半个头,往她跟前伸出了手,“跟我一起去吧。”
程羡之拒绝了她的请求,他不肯!
掌心的纹路欲发模糊,细指白皙中骨骼透着淡粉,很是好看。她知道了程羡之的答案,陆听晚没过去,退了半步。
“潭州路险,大人保重。”她声音落寞,什么都没再说。
她原本并不抱希望,程羡之没有公报私仇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也没有理由要为了自己去拯救陆家水火。
程羡之望着凄凉的背影消失在院内,手心也慢慢收了回来。
他觑着夜,对着昏暗自顾说:“陆听晚,你还是没变,自始都觉能救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