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归降,连同那百十多号匪军一并招安入了京都,大军从官道返回,陆听晚坐在马车内,挑起窗帘,回眸时身后是万丈高悬的青要山,而青要山之后,就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江陵。
“二夫人,此行京都路途颠簸,你身上有伤,若是不适就喊我,大人有令,让寒舟侍奉在侧。”
陆听晚轻笑,“程羡之是怕我跑了吧。”
“那不能够,二夫人心中有把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睨着寒舟,看不透此人。
时过半月,军队入了京都城,由于跟着行军跋涉,陆听晚的伤也在几度愈合中又反复撕裂,直到抵达京都,伤口还未愈合。
一路上程羡之只允她去看了一次谢昭,陆听晚将那张落日弓的图纸塞回给他。她坚信,有朝一日,谢昭能在京都施展抱负,也会锻造出那把他视作神往的落日弓。
含章殿上,程羡之呈报此次剿匪战报,滨潭两州共清缴匪窝二十一座,收归匪军共计两千三百四十人。
而陆听晚在此次最为艰巨的青要山清缴中助朝廷军队攻山,以身入险,为白塔寨村民开垦荒地,维持生计。
陆听晚还将滨潭两州所见民生一并在含章殿述清,又将谢昭等人的仗义行径当众阐明,与其说是匪徒,她更想称之为义匪。又指责当地官员在其位不谋其职,纵容欺压不作为。
最终,谢昭等人被程羡之安置于城外军营,特意向工部要了一块地,专为收编的匪军建造校场,李庭风连连应下。
一向领兵作战的姜海义,对这些三教九流的匪军颇不入眼。
程羡之不会将这些匪军安置姜海义管辖营地,他要养精蓄锐,蓄势待发。任京都里谁都可以看不起这样一支队伍,但他要的便是出鞘时,是把利刃。
军队入城的消息早早传入程府,公孙雪前两日收到家书,程羡之不日将抵达京都。
只是当复命的将领入了宫门后,回府传报的信息里多了个不合时宜的人。
露珠将从苍术那听得消息传入映月阁。
“启禀夫人,主君入城了,只是……”
公孙雪几月不见他,心心念念都是那张脸,此刻喜悦跃然而上:“他回来了,我去门口迎。”
“嗯……”露珠支支吾吾,“二夫人也一同回来了。”
“什么?”公孙雪笑容一僵,手心握紧的丝帕变得凌乱,“陆听晚?她不是失踪了吗?”
“听闻含章殿上,陛下还给二夫人封了军功。”
“陆听晚是女子,非兵非将,封的哪门子军功?”公孙雪心头一阵阵起伏,愣是想不明白。
原以为人不见就不见了,可这跟程羡之一同回来又是怎么回事?还封了军功,那要她以后在程府这个正夫人如何自处?
“二夫人在此次青要山勇敌悍匪,不惜性命以身入险,又劝降有功,还是咱们主君在含章殿为她请的军功,大夫人,先前二夫人来中书令府求见一事,会不会?”
露珠顿觉后怕,而今陆听晚以这样的身份重返京都,料谁都不会追责她私自离京之事。
“主君出宫了吗?”公孙雪强装镇定说,“既然主君和二夫人一同回京,主君此次领兵剿匪受累,加之二夫人身先士卒,我作为主母,自然要风风光光迎接。”
“露珠,”公孙雪坐妆台前,“吩咐下人去将雁声堂收拾收拾,再送些常用衣物,都从库房里挑最好的,若是有缺,让管家多照料照料。”
“是,大夫人。”露珠一一记下。
“替我梳妆吧。”她取下发髻那支石榴珊瑚朱钗,重新别了一支素雅的玉簪,那是苍术按程羡之嘱咐让烟雨楼送来的。
酉时后,落日隐去,浩荡的队伍停在程府,寒舟在最前开路,程羡之出了宫不再乘马,而是跻身入了陆听晚的马车。
“一路上舟车劳累,本不想让你负伤一同赶程。”程羡之似要解释什么。
陆听晚睨着窗外,熟悉的景象一一闯入视线,她并无重返旧地的喜悦,只是一心沉重,忍痛接受着无法更改的结果。
当她踏上回程的路,就不再有机会逃脱。
“我知道,”她目光落在街道车马和游人上,语调幽幽,“程尚书定然不会放心我一人返程,不然坏了你的大计,我陆听晚该当何罪?”
“你心有怨气。”程羡之稳稳说。
陆听晚默认不作声。
“如你所愿,我在含章殿替你邀功,陛下许了你一个护督侯的头衔,这在京都可没有哪家女子有这等荣耀。”
“哼,”陆听晚泛起嘲笑,“虚职罢了。”
“即便是虚职,你往后出入军营又或是宫廷已可明正言顺。”
“陛下这护督侯不是许给我陆听晚的,”帘子在指尖里搅弄成一团,又松开,“是给的陆明谦,也是程羡之,却非是我陆听晚!”
“我说对吗?”她稍偏了头斜睨着人。
程羡之呼吸平稳,嘴角似笑非笑,李庭风此举确实是在平衡两家,陆听晚一开始是太后的人,而今以这等身份回都,在含章殿破例封赏护督侯,不仅是对程陆两家的看重,也是对太后示好,免得程羡之锋芒毕露,引来姜党忌惮。
而这匪军姜海义之所以不惧,是未曾见过这支军队之后会演变成何等神威。
“你一开始不就是想要军功傍身,这会皇帝封也封了,赏也赏了,你还有何不如意?”
是啊,她还有何不如意?
“大人,到了。”寒舟话音落下,车窗马蹄车轮步甲倏然停滞。
公孙雪早已领着府里下人恭候。
只见身着黑甲的程羡之率先下车,公孙雪眉宇舒展,美眸柔情似水,提起裙摆欲涉阶而下。
马车上淡青色身影与那黑色接踵。
他伸出手,陆听晚身上伤口对她行动还是有所影响,她犹豫须臾,搭上手腕,借着力道下马,待站稳后又迅速离手,没有丝毫停留。
公孙雪攥起的裙摆又松了回去,定在原地,直到程羡之转过身,以最端庄大方的姿态,对着他福身行礼。
“雪儿恭喜主君,全胜而归。”
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程羡之身上,余光却止不住瞟着身侧的陆听晚。
陆听晚也欠身行礼。
“让你久等了。”程羡之踏上台阶,取下的头盔寒舟接了过来,领着公孙雪和府中众人入内。
待人都进去了,寒舟打量了几眼:“二夫人不进去吗?”
巍峨的牌匾,刺目的大字——程府。
再次踏上台阶,竟然是一种重入虎穴的视死而归。
“二夫人不必太心心念念,大人言出必行,允诺的事情若达成了,自会放您自由。”
“他便是这样诓骗你,你才对他如此死心塌地效忠吗?”
寒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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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摇着头。
映月阁内,程羡之褪了铠甲,换上常服,公孙雪命人备了热水,程羡之无意在映月阁沐浴。
他也不说话,就等着公孙雪主动问。
“大人一路奔波回都,听闻军队入了城,雪儿等了许久……”
“你想问陆听晚?”他开门见山问,有些事情也想弄个清楚。
“嗯,”公孙雪眼里装着委屈,“陆听晚是如何跟着军队回来的,雪儿想知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程羡之面前失了分寸。
“我正好也有些事,想问问你。”程羡之看着云淡风轻,眼眸着实锋刃。
“半年前,我同你回中书令府住的那几日,陆听晚来寻过我,有这回事?”
“当时父亲与您……”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他声音骇然,公孙雪在温润的面容下看出一丝森冷。
“是……”
“你以我的名义传了话,她才一气之下负气离都!”
自打他出兵南下,公孙雪在京都每日每夜忧心忡忡,生怕他行军受累,身负重伤,独守偌大的府邸,替他操持家业,只盼着夫君归来能与她道一声辛苦,聊以慰藉。
可程羡之像是来讨债的,与她清算旧账,不留情面。
“我,我并不是有意为之的,夫君……”公孙雪性子在女子中算是柔的那卦,至少比起陆听晚是如此。
“陆听晚出走后,我不在乎她生还是死,只是你的一个举动,差点酿成大祸,”他声音又缓了几分,“我自知你温柔体贴,良善恭谦,不是善妒疾心的一般女子。陆听晚如今是名动朝野的剿匪功臣,陛下亲封的护督侯,雪儿即便心有不甘,为了先生和我,往后在府中能否忍让一二?”
程羡之轻抚那支玉簪,尽数的温柔倾泄在伪装里,公孙雪再次为之沉沦。
“那,那夫君,可还心怨雪儿?”
“不怨。”
“雪儿定谨记于心。”
“今夜你也累了,我去书房,虽回了京都,匪军安置我需全程盯着,这段时日,还得辛苦你。”程羡之就那支簪子往发髻里稳了稳,转身出了映月阁。
他又走了,从未怀着情意留下,走的那有干脆,不像是妻子,更像是他雇的一位掌家人,公孙雪望着空落落的院子,百般滋味。
风信在雁声堂得知陆听晚回来了,人还未赶到府外,经过后花园便瞧见回来的陆听晚,风信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惊着园子休憩的鸟雀,陆听晚还得撑着伤体安慰了一道。
自她走后,风信便一直留在雁声堂,她是陪嫁丫鬟,陆听晚未被休,她便只能一直是程家的丫头。
程府灯火一夜通明,公孙雪坐在妆前,把着那支玉簪发愣。
书房案桌前,程羡之批阅公文直到深夜也不曾停下,所需考量的事太多,任凭他心思缜密,七巧玲珑,身兼要职也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刻。
雁声堂内,风信撕开了几乎贴进肉里的纱布,伤口半愈合与半撕裂的状态,触目惊心。
风信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
陆听晚受着痛,让她一边哭一边上完了药。
陆听晚向风信打听了些事,关于她走后京都陆程两家发生的事。
这才得知陆听芜已经在去岁年关前嫁入姜家,小两口婚后和睦,姜言礼待她毕恭毕敬,宠爱有加,似捧在手心的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