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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招降

作者:藏于山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军营内的牢狱并不像刑部诏狱那么铜墙铁壁,基本刑具都有,陆听晚被送入关押地,那是军帐围成的临时审室。


    谢昭四肢被铁锁捆绑,身上有伤,直到帐帘挑开后,屋内烛台火光摇曳,里头铁锁伴着声响,谢昭掀开眼皮,模糊的身影在光晕笼罩下逐渐清晰。


    “江雁离……”他晃了晃眼,确认能够看得真切些,一直到陆听晚出声,眼前的人才有了活色。


    “谢昭。”


    “江雁离,你还活着。”干哑的喉咙发出沉重的声音,深邃的五官更显沧桑,嘴唇干裂,胡茬横生,眸光涣散,这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当家吗?


    “他们,可有为难你?”谢昭记得她是中了白图的箭,她面色也不好看,苍白无色,就连背都挺不直。


    那是陆听晚胸膛受伤的缘故。


    “你的伤还好吗?”


    她摇着头,看见人的那一刻,眼泪便已止不住,哽咽道:“白图死了……”


    “谢昭,对不起……”


    谢昭被押解回军营后才明白,即便没有陆听晚,他们今夜一个都逃不掉,从后山断崖离开的弟兄们,都已经被死守青要山的士兵截获,他们退无可退。


    “不是你的错。”谢昭干裂的唇瓣露出一丝笑意,无奈中又透着一股安慰之意。


    “不,”陆听晚情绪崩溃,再难抑制,“是我,是我留下的记号被程羡之识破,军队才能顺利上山围剿,白图说的没错,都怪我……”


    “如果不是你拿走了引火器,火药引爆后,谁都活不了。”铁锁擦响中掩盖了陆听晚的抽泣,“是你救了所有人,江雁离。”


    陆听晚沉浸自责中,被铁锁困住的双臂艰难抬起,就着距离刚好能够碰到她。


    谢昭只是轻浅地拂过她面颊的碎发,碎发浸着泪水,他触碰那股温热,却没敢多停留一步,哪怕此刻替她擦拭眼泪,他没有。


    “我听程羡之唤你陆听晚?”谢昭面色苦涩,隐隐察觉她并非只是京都经商认识程羡之那么简单。


    陆听晚收回情绪,凝了片刻说:“我,我父亲是当朝左仆射陆明谦。”


    “谢昭,”陆听晚抬眸正视说,“程羡之有意招降,他虽行事狠厉,却不会因出身而小看任何对朝廷有用之人。”


    “入京都、建伟业、施抱负、你一身本领,却苦愁没有明路,而今明路就在眼前,你何不试一试呢?”


    “你想我归降吗?”谢昭问,“匪军入了京都,会有好去处吗?江雁离。”


    “如果是旁人,我不知道,可若是程羡之,就一定会。”陆听晚再次坚定,因为她知道,程羡之要收服匪军,目的就是要有一支自己的军队,而这支军队必须要全身心的臣服于他,任他调遣,谢昭是匪军头领,只要收服谢昭一人就够了。


    是以,这样一批军队入了京都,程羡之就必须有能够妥善安置的去处,不然一切都是徒劳,程羡之精明能算,想的比谁都多。


    “天下初定,当今君主,大权旁落,外戚干政,朝中党派多方博弈,世道不稳,以至民心未定,有志而不能展。”陆听晚星眸再次汇聚光芒,“谢昭,走一条不一样的路,试一试,可好?”


    白图死前也在劝他换一种活法,他自己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良久,谢昭才轻笑一声:“可,我在京都没有亲人朋友。”


    “我也没有……”


    “你不是陆家……”


    陆听晚打断说:“不过白塔寨的弟兄们跟你一块去,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谢昭自是不会明白陆听晚此时说的这句话。


    “那你也会回京都吗?”


    陆听晚垂眸默认。


    她没得选,程羡之不肯给她和离书,还要与她再谈条件,他有心留自己,即便陆听晚不应,程羡之也会有旁的手段,让她回去。


    那个对她而言仿若炼狱的牢笼,原本再也不会踏足一步,可仅仅半年,她又要回去了。


    “程羡之让你来的,”谢昭视线笼罩她整个身躯,看穿了似的,“我答应归降,还请你带话,若程羡之无法承诺兄弟们好去处,我谢昭宁死不屈。”


    夜幕来临,陆听晚拖着疲惫回去复命,寒舟已在军帐外等候多时。


    “有劳二夫人走一趟,待回了京都,大人定然会记您一功。”


    陆听晚捂着胸口位置,承受着阵阵撕扯,伤口似有裂开的程度,发出的气息并不稳。


    “我要见他。”


    “大人已恭候二夫人好消息多时。”寒舟领着人回去主帐,陆听晚负伤昏迷后睡得就是程羡之的帐子。


    月色悄然落下,青要山又恢复平静,早春的风夹着露水,她从关押帐篷走回来,已用了不少力气。


    程羡之在油灯下翻阅文书,陆听晚入内后他也不曾抬头,只有寒舟说了话,再退出去,屋内又久静多时。


    陆听晚几声轻咳,将人注意引过来。


    “谢昭答应了。”程羡之缓缓收起文书,走近她,那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陆听晚压着呼吸,那人气势无形透着压迫:“答应了,你要我同你回京都,完成你的目的,我也有条件。”


    “你说。”程羡之俯视着她,从这个角度能看清她整张轮廓,还有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再往下,胸膛之处夺目的血迹甚出。


    她的伤口裂开了!


    程羡之心有不忍:“我让军医过来给你换药。”


    陆听晚却固执眼下就得谈妥:“回京都后,我要程尚书在含章殿前给我陆听晚邀功。”


    程羡之目光下压,阴森滚滚而来,若有似无的挑着笑:“你想要什么功?”


    “联通军队,透出白塔寨线路,助军队顺利上山,劝降匪军之功。”陆听晚眼神坚定,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还有吗?”


    “待我离开时,我要的和离书,不许推诿!”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可以。”


    她松了气,仅剩的力气再无法支撑身子,重重落了下去。程羡之瞥过一眼,将人带进怀里,安置上军榻。


    军医前来看诊,叮嘱了些要事,没过多久陆听晚醒了。


    屋内仍然只有程羡之。


    “军医说你情绪不稳,于伤不利,事已成定局,多想无异,眼下你该好好养伤。”陆听晚从榻前望去,只看得见肃正的背影。


    风声刮过军帐,远处山野夜间虫□□杂,她思绪纷涌,火光悠悠落在面颊,回了些许气色,她缓缓又闭上眼假寐,


    寒舟从帐子外禀报:“大人,洛云初求见。”


    陆听晚闻言眸子顿睁。


    “不见!”程羡之答得快。


    “洛云初求见的是二夫人。”


    须臾之后,还是同样的答案。


    “不见。”


    “我见。”陆听晚掀开被褥撑身,军榻的动静让端坐的人也不再淡定。


    “适才我说的话你是没听清吗?”他挡下去路,实实遮住了陆听晚整个身躯。


    “我有些话一定现在就要问他。”


    说罢自顾绕开程羡之,也无需等他命令,她不是犯人,自然不受他限制。


    寒舟见着人出来,直觉里边气愤不大对,说话时眼神径直往里边瞟:“那,那我就带二夫人过去了。”


    程羡之锁着眉头面无表情。


    洛云初候在军营外的一处凉亭,隔着军帐并不算远,从帐子走出去还要一段路,寒舟一路相护,陆听晚走得吃力,却没有停步。


    她踏上的每一个脚印都似乎格外沉重。


    远处八角凉亭下有一条溪流,沿着溪流偶能听见早春的蛙声,远处是耕作的稻田,刚长出绿枝不算很长,已经扎根了,夜风承袭时麦浪滚滚而至。


    陆听晚身上衣衫单薄,裹着风时不由微颤,在夜色朦胧中,彼此看清了对方的脸。


    洛云初清瞳含满柔情与怜惜,见她面色不好,语气也跟着温声起来。


    “雁离。”他大步上前,陆听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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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避了避。


    “你如何会在潭州?”陆听晚冷声问,声音里隔着道不尽的疏离。


    洛云初不知她对自己的警惕从何而来。


    “自你不告而别离了京都,我便一直四下打探你的消息,”洛云初隔着距离,不敢太靠前,“风信说你走了,知春里也关了门。”


    陆听晚陷入沉思里,此时面对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像是很久远,很久远发生的事。


    “你出现在潭州,是程羡之让你来的?”


    “不是,你的洁颜膏在潭州盛行,潭州商会想借此与京都商谈合作,我便沿着这个线索寻到你的所在,恰逢赶到青要山时,就看见了峰顶那一幕。”


    “雁离,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要不辞而别,独自离开京都,还有你身上的伤……”


    陆听晚含着轻蔑:“你不是应该问我,为何会出现在程羡之的军帐中吗?”


    “洛云初,你早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


    洛云初语塞,喉咙仿若被沙包卡着出不了声。


    “你知道我是陆明谦的女儿,也知我是程羡之的侧室,”她一步一步逼近,双目在月色下逐渐泛红,“我问你,先前我与你说,我成了亲,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是。”洛云初咬牙蹦出一个字。


    “你是何时知晓的?”


    面对陆听晚一句句的质问,洛云初心底虚如浮木。


    “雁离,我知道你的身份,可我从未……”


    “从未什么?”


    “从未骗过我?还是从未利用我的身份?接近,联合程羡之,让他允诺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陆听晚心口的伤痛已经掩盖过箭伤的痛意,比起程羡之直白的利用与残忍的真相,洛云初的隐瞒与利用更让她痛心。


    “唯有对你,我从未有过二心,自知你不会为了我放弃京都的成就,我也从未想过要你为我舍弃什么。至少让我在被所有人舍弃时,我以为你是唯一能够支撑我的人了,可是没有,是我错了……”


    “是我看错了人,他说的没错,任何人都不能信,是我太过天真……”


    那是她在京都种的第一颗种子,他们一同看尽知春里的成长与繁华,在枫林巷数个夜晚,秉烛商讨,焕颜霜、玉露膏、商会代理。


    洛云初是唯一想法与她契合之人,每次她做出决定,他总会分析利弊再让她自己决策。


    亦师亦友,亦是心中第一次悸动。


    “雁离,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你跟天枢在会馆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陆听晚问出了心中憋闷许久的话,又得到了答案,像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残躯。


    草野上猛风直灌,似要将那场酣畅淋漓的邂逅,一同卷散黑夜中,不得归处。


    霎时间,洛云初身躯微震,似乎点穴一般,纹风不动。


    他张嘴欲要解释,陆听晚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我的情意,自我离开京都的那一夜起,就已经风流云散,一别如雨。”


    “江雁离!”洛云初心底跌宕难受,清秀的五官愈渐狰狞,“我自知你是程羡之的人,可我从前与你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心的……”


    起初他或许只是想利用陆听晚的这层关系,从而达成自己目的。


    可后来他在这场谋算中逐渐沉沦,陆听晚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能量,还有那一如既往张狂肆意的笑,任他如何看,都不像是被关在高墙之下的闺中人。


    她说过会与夫君和离,是以,他并不把程羡之放在心底当做敌对的人,而他也清楚,陆听晚于程羡之而言,不过是利益关系。


    “从前的真情有几分,我都不想再追究了,从今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之人。”


    陆听晚转身毅然回了军营,独留洛云初还肃立冷风中,如大雨疾驰冲刷后的衰败。


    “江雁离……”他在身后嘶喊,想要留下她,陆听晚都不再瞧一眼。


    而军营深处,窥视二人良久的幽影渐入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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