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晚出宫后已近昏暮,在雁声堂洗漱过后,整日疲倦才有所缓解。
她撑在案前,回想今日太后所言,要她必须在程羡之调查房屋税中取得线索。
可她入府不过月余,连程羡之影子都没见过,又如何能够从中获得信息,思来想去寻不到突破口。
入夏的风拂过,吹散了思绪。
风信将知春里的账本呈上,轻声道:“二夫人,明日便是与农户签订的第二月了。天黑前城外送了两担花入城,银子还有房租已经按您吩咐提前结了。”
“这月咱们知春里生意不错,可每日售出的花量有限,能够看到的银子就这么多,加之消耗的成本,盈利没有多少,二夫人允诺的神秘礼品,还有不足七日到期,届时咱们拿什么来应付这些拿着帕子领礼品的客人呢?”
这些陆听晚早早筹算好了,她倒是没那么担心,心底仍然惦记旁的事。
“嗯。”回风信时也心不在焉。
风信见她魂不守舍,担忧道:“二夫人,您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静了片刻,原本暗淡的眸子霎时亮起来。
有了,今日那人也是要调查房屋税的,若是给他打探消息时,能从中探些口风,便可解燃眉之急。
她可不想卷入太后和程羡之鹬蚌相争的风波里,只是眼下别无选择。若想尽快逃离虎口,必须先将知春里的买卖做起来,而她的困境,若要农户一直供给花卉,就得解决商贾一事。
思虑前后,舒展的眉心不知何时又皱成一团。
撑着的脑袋一沉,整个背顺势往木椅靠,双臂垂下,长长了叹了一口气。
“风信,明日我要见洛云初。”
“明日是月初了,洛公子应会到铺子来,那三成利还未结算呢。”
闻声,陆听晚拿起书案前的算珠,账本翻开,密密麻麻的笔墨,都是知春里每一笔支出和营收。
静悄的雁声堂响起算珠声,直到后半夜,烛光熄灭,里屋的床幔落下,方得安静。
清晨洒扫声从院外传入,陆听晚昨夜睡得晚,身体乏得很,又多赖了一柱香。眼看铺子要开门,利落掀起被褥,衣架前是风信昨夜备好的男装。
她望着铜镜,将胸前那抹丰腴用布襟缠住,这个年纪正是长的时候,尤其入了京都,便觉比之前长得还要快。
那抹风韵若不用布襟裹缠,难免让人一眼瞧出女儿身,虽说洛云初认出她女子身份,也不会异样眼光瞧她,反倒几次三番提点。
陆听晚今日正事不少,穿衣的速度也快了。
到了知春里,正好赶上开店的时辰,两担花束过了日中一售而空。
洛云初掐着时辰入知春里,陆听晚抻腰疏通经骨,正要抬步上阶,洛云初点扇喊住人:“江掌柜,生意兴隆啊。”
陆听晚顿足,回眸时笑容可掬,“洛公子?我正想寻你去呢。”
“寻我做什么?”洛云初来此,是来跟她算账的。
昨夜陆听完将他那三成利算完,刚好抵得了他给降下的那二十两房钱。
陆听晚去迎,“自是给您算这三成利啊,我可连夜挑灯才把这账目算出来的。”
“您请。”
陆听晚领着人往二楼去。
洛云初漫不经心道:“那我这是来得巧了。”
知春里外人声偶尔传入,店内小厮女使各自收拾,风信将二十两用红布头包好,递给洛云初。
洛云初收下,对她日后盈利略有担忧,“其实,江掌柜这钱若是急用,连同下月再一块结也成,总归我不怕你跑了。”
“知春里开业至今,洛公子帮了不少,我哪里还能占您便宜啊。”陆听晚抬手示意风信出去。
待屋里只剩二人,她亲自给洛云初倒了盏茶,旁敲侧击道:“我在枫林巷也有一个月了,承蒙洛公子照顾,之前您提点我要小心,可这一个月来,小店还算顺风顺水,就是不知洛公子从中替江某周旋了在下不知道的事,又或是他们不敢得罪洛公子您?”
洛云初听出她的拐弯抹角,“你想打听什么?”
陆听晚讪讪一笑,随意一坐,“唉,这不是觉着洛公子您这房牙生意好,想着若是有不要的汤汤水水,有无可能,也让江某能够喝上一口。”
她洋装谄媚又奉承的笑脸,倒叫人觉着是身经百战的商人。
洛云初打量她,不知她小小年纪,这些伎俩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怎么,我在你这分了三成利,你舍不得了?还想要跟我洛某人分一杯羹?”他饶有兴致地审视道。
“那这房牙生意,这几年更好做了吧?洛公子名声在外,自然在您这能学到更多本事嘛。”
洛云初倒是不想要她入伙,可眼前的人一副探究神色,不好打发,便吓唬道:“劝你还是先顾好眼前生意,如今朝中派人下来彻查这几年的屋宅。合规起的楼宅还好,若是一个不小心违律建宅的房契经你手转租出去,那仆射大人的鞭子可有得你受了。”
“仆射大人?”陆听晚问,“是哪位仆射大人?”
“京都掌管禁军和六部的程仆射程大人。”洛云初收起扇子,“你刚来京都,难不成没听过此人名号?”
果然,洛云初也收到了消息,想必是他在户部的熟人互通的。
“就是那位人称活阎王的程羡之?”陆听晚表现得恰如其分,“这么兴师动众,还要程仆射亲自调查。”
“那洛公子您不怕?”
“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
是这样吗?陆听晚不以为然,阎王面前,那可不一定。
“那按照洛公子之意,京都不少人租了这违律建的房,若是被送去刑部大牢,少说要审出点什么了。”陆听晚若有所思,洛云初知道的应该不少,要自己从他嘴边探出不可告人的隐秘不易,但若是让那位大人来问,那就未必了。
洛云初帮过自己,也算是同盟,而那日出现在京兆府的人,大概率律属程羡之麾下。
把他送去活阎罗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吧,恩将仇报的事做了是要天打雷劈的,她自顾想着不由打了个寒颤。
洛云初端详着出神的她,关切道:“江掌柜?冷吗?”
陆听晚缓过神,清浅的眸子涣散,直直盯着洛云初那张脸。
这是洛云初被她第三次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江掌柜?”
陆听晚这才回神看清面前的轮廓,“那洛公子多保重吧。”
洛云初收起那份不自在,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能在枫林巷和长青街混开,又怎会轻易让风浪沾湿自己的衣袜。
管他陆仆射还是程仆射,就算是真阎罗,他也能应付得来。
“听我的,经营好你的知春里才是正事,房屋买卖,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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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初这里套不出可用信息,她便只能从别处打听。
第二日,陆听晚从知春里出来,去了长青街,坐了不下十个茶楼,换了七八套装束,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不能打听的也从旁摸到一些门路。
夜里知春里二楼书房的灯火亮到深夜,她将今日打听的信息整理成卷,若那人来寻自己,才有差可交。
她不确定那人是否真的会来,又或是怕自己纠缠,才出此承诺打发她的。
窗外一阵阴风莽入,吹开了窗门,陆听晚起身掩上,一张清冷矜贵的轮廓,在月色下闯入视野,奈何再好看的一张脸,凭空在黑夜里出现,也会吓死大活人。
陆听晚也不例外,一声大吼,“鬼啊!”
手上的力道也用得猛,窗户差点打在那人面上,好在他反应迅速,抵住了窗,利落从窗边那棵枫树跳入。
“知春里掌柜。”
声音从暗夜里飘来,陆听晚捂着头蜷缩在书柜缝隙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转过身。
只见那人一身夜行衣,露了张好看的脸,油灯暗淡,再看不清,可昨日那张脸怎么也忘不掉。
是他?
程羡之将短刀放置书案,拖了那张原本陆听晚常坐的椅子,自己坐上,又扫了眼四周。
“我来拿我要的东西。”他声音再次响起,冷得让人仿若置身阎罗殿。
陆听晚惊魂未定,她本不怕鬼神,只是适才毫无防备才受了惊吓。
在他身上好似能闻见血腥,他从刑部过来,审讯后刀尖头上的血擦干了,可味道不散。
“大人?”她声音不稳,虚虚的喊了句。
“我还以为你忘了。”程羡之指尖轻敲木案,随意拨乱算珠,清脆声打破暗夜的静谧。
“大人怎么知道我在知春里的?”
昨日要与他谈条件解救那些花农,程羡之派人去刑狱司打听了,顺着这条线,从花农口中得知每日花送进入城后的去处,便查到了知春里。
他没多余解释,目的明确,“枫林巷不少房屋也是从这两年才建起的,从基建再到完工、布置、出售,都经不同人手,最后房契几经转卖,有没有可能到朝中官员口袋里?”
陆听晚暗想,这是她这等身份能听的秘闻吗?
她只说帮他打探民情,可不曾想要参与旁事啊。
“敢问您是哪位大人?”陆听晚留了心眼。
程羡之挑眉笑道,“尚书省程仆射部下,左丞韩近章,可曾听闻?”
陆听晚摇了摇头,“小人见过韩大人。”
既是程羡之部下,那就是奉了程羡之的令来调查的。
既然近不了程羡之的身,倘若能从这人身上,探得太后想要的信息,到时复命随便给点无足轻重的线索,给太后交差就行,再者程羡之此人谨小慎微,若是能打探得个彻底那才更是可疑。
陆听晚将今夜拟写的卷子恭敬递到他跟前,“韩大人说得那些小民不敢妄言,不过小民打探到一些百姓口中的信息,经整理成卷,希望能够帮得大人一二。”
程羡之拿过卷子,随意扫了一眼,便揣进怀里。未曾久留,身影再次消失夜里。
陆听晚还静在远处,呆滞许久,此人来如风去如电,程羡之手底下都是能人异士,难怪太后和父亲如此提防此人。
今夜过后,她越发想要逃离京都这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