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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初见

作者:藏于山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听晚随着小孩穿过蜿蜒的田埂,来到一处偏僻的农舍,几株老槐树在风中摇曳,枝叶沙沙作响。


    屋内,花农们围坐一隅,神色凝重,见陆听晚进来纷纷起身,生怕陆听晚因此弃了与农户的生意。


    了解完事情原委后,她若有所思,其中一位年长的花农拱手,声音虽稳,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江掌柜,您放心,咱们的花不会断供的。”


    陆听晚让村民安心,可心思却沉重难下,商贾已经寻到村里,知晓农户们的花有了去处,往后不再急于商贾来收货,他们压价目的落空。


    那么下一个要收拾的人便是她。


    还没等同行的商竞,商贾迟早盯上她,商会能手遮京都,即便她背靠洛云初,也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且落云初为她小小一个花铺得罪商行实不划算。


    思忖时她出了农庄,踏上回城的路,马蹄声踏在寂静的乡间小道,敲击在陆听晚心魂里。她未回府宅,也未去知春里,又嘱咐风信留意城内商贾动向,没让人跟着,径直往京兆府去。


    京兆府守卫森严,铁甲寒光闪烁,陆听晚以探视之名求见,刑狱司的狱卒收了银子,只许了一刻钟,陆听晚才得以进去。


    刑狱司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腐朽的气味,酸臭阵阵入鼻,让人忍着作呕的反胃,她心中忐忑,也得强自镇定。


    从牢狱见了村民后再去拜见御史,御史非寻常百姓能求见,她持陆明谦给的令牌,原本是为了她在程家行事方便,今日便算派上用场了。


    御史手下见了令牌,恭敬将人请进去。


    御史曹观清从书柜后转身,手中握着卷宗,能拿着左仆射大人的令牌定然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在下江雁离,拜见曹御史。”陆听晚颇有礼数。


    就连素日那股刑狱司的势利都收了三分,只见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曹观清放了卷宗走近她打量道,“江公子?敢问任职何处?”


    “御史大人,在下在京都并无官职,”她知道曹观清会问令牌来历,可陆听晚没有接话,“前几日入了刑狱司的几位农户,敢问曹大人何时能放人?”


    没有官职,却有陆明谦的令牌,曹观清眸子转动,闪过一丝了然,依旧不露声色,那便是亲友了。


    “江公子,刑狱司有刑狱司的规矩,这人进来了,审问盘查,皆有章程。”曹观清示意她坐。


    陆听晚没坐,又是询问道:“敢问大人,这些花农是犯大岚哪条例律,需得关押几日?”


    曹观清眉头微皱,语气渐冷:“刑狱司的事,不便多说,还望江公子见谅。”


    陆听晚未经官场世事,与官员打交道倒是有些吃力。


    “打架斗殴,可有伤了对方?那对方的人是否也同样关押数日?”


    “江公子,这是质疑本官的公正?”曹观清正肃,看在令牌上,已经给足陆听晚面子,只可惜她得寸进尺,失了分寸。


    “曹御史误会了,只是关押之人中有江某的亲友,故而心急,京兆府掌管皇城内外治安,清正严明,在下绝无此意。”陆听晚意识自己言辞过激,忙赔礼道。


    “人过几日便会放,刑狱司有刑狱司的章程,”曹观清神色稍缓,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令牌,“即便是太后来,也一样。”


    京兆府的案子,只要是证据确凿当堂便可判刑。某些重案可无需三司会审,府尹就能断,曹观清这话并非吓唬她。


    陆听晚只得另寻他法,“叨扰了,曹御史。”


    正要踏出门槛,曹观清提醒了一句:“江公子既是陆仆射的朋友,本官还是有必要提醒您一句,这城郊花农案,还是别脏手了好。”


    不过是百姓寻常斗殴,陆听晚不明白曹御史的意思,心中疑惑更甚,踏出的步子又收回,却未多言,“多谢御史提点。”


    农户被商贾殴打后要承受关押的代价,只不过是起了争执,受刑关押都是花农,却不见商贾。


    可想而知,若她当初让花农集体去京兆府状告城中商贾,报团打压花农,压价市场,压根行不通。


    眼下就只能等三日后刑狱司放人。


    陆听晚刚出刑狱司,程羡之也到了京兆府,二人擦肩而过,他阵仗不小,左右是他从刑部调的人,险些撞上冥思苦想的陆听晚。


    陆听晚赶忙闪到一侧,贴着墙面未敢靠近,领头的人端正肃穆,背影挺立,已入了刑狱司。


    她留心着,在外驻足。


    曹观清听着外边动静,正要下笔时手腕不稳,墨汁蹭坏了宣纸。


    “曹御史好闲情逸致啊。”程羡之雅正端方,身影压在门前光影。


    曹观清抬头,瞧清来人时搁笔提袖,绕过书案在他跟前行礼,“竟是程仆射驾到,刑狱司有失远迎。”


    “曹御史,别来无恙。”程羡之背过身,负手道,“今日来刑狱司是办差的,本官要你拿出历年京都房屋案件的所有宗卷,送去程府。”


    “这……”曹观清一时未摸清来意,突然造访就要几年的卷宗,还都是有关房屋案子的卷宗,他不免心生犹豫,“不知大人因何调动这些宗卷?。”


    程羡之抬手,随侍递了查办文书。


    “户部今年税收账目存疑,本官临危受命,乃陛下和太后之意,曹御史行个方便?”他说得随意。


    曹观清嘴角抽搐,“既,既然是陛下和太后的旨意,怎能是行个方便,程仆射里边请,下官定然全力协理办案,只是……”


    “这个案子朝廷盯得紧,曹御史掂量得过来再与本官谈旁的。”程羡之斜睨他,曹观清刑狱司御史,做事圆滑,能在刑狱司十余年,而不积怨的极为少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曹观清擦了一把额汗,程羡之的手段他早两年领教过,“只是这卷宗有些在户部存档,需要下官向府尹请了文书,再派人取回,呈给仆射过目。”


    户部要记税,却要刑狱司的卷宗做甚?这会再要回卷宗,恐也查不出什么痕迹,可程羡之偏要这么做。


    “请仆射随下官来。”


    程羡之扫一眼左右随侍,二人心领神会,跟着刑狱司的人去取卷宗,曹观清想跟上,程羡之侧身不怒自威,曹观清连忙退后。


    “曹御史,此等小事让下面的人办就是,本官还有些事想同御史谈谈。”无形的威压让人无处遁形。


    曹观清平复些许,“程仆射上座。”


    屋外无人看守,陆听晚还在院内梧桐树下掩着身,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悄无声息地贴回门框,听着里边的动静。


    里边曹观清声音响起,陆听晚只隐约听得一些,似乎与京都屋税有关,可听得不真切,更不知晓里边曹观清都要敬重三分的人是谁。


    而后程羡之起身:“太后特指本官前来,目的可想而知,曹御史若还想跟从前一样两头讨好不得罪,不湿袍,怕是要不成了。”


    曹观清眸子转动,却不知看向何处,压着声赔笑,“程仆射提点,下官谨记,谨记。”


    “只是,您要查屋税,这事得从户部查起,为何要从京兆府入手呢?”


    曹观清不愧是老狐狸,问到关键之处。


    若是朝中官员有意隐瞒房屋侵占,定然会有百姓状告到京兆府的案卷,这便是突破口。


    即便户部官员有所涉足,他不信手还能伸到京兆府里头去。


    京兆府尹刘林,向来公正严明,不参与党政,并非一丘之貉,只是不知刑狱司里藏了多少就连府尹都不知的猫腻。


    “曹御史可知房屋税收下降,而京都房屋搭建面积却比去岁新扩不少?”程羡之不答反问。


    “刑狱司只管督察办案,审讯犯人,旁的倒是叫下官为难了。”


    “曹御史不必谦虚,您的能耐可大着呢。”程羡之这话不像是恭维人的,倒叫人背脊发寒。


    查办房屋税?


    陆听晚这会大概是摸清了,她在枫林巷曾听苗大婶说过,城西去岁以来便新起了许多屋宅,都是无人居住空置许久的,房主将宅子挂到房牙处租赁。


    就好比洛云初,手上不少这样的屋子等着租赁。其中不少屋宅起楼时,主家仗着权势硬生生侵占原本属于百姓的地,百姓投靠无门,动辄打骂,怕闹大的给些银两私下和解。


    硬气的敢上京兆府递状子,性子软的便只当吃了哑巴亏。


    此人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不查清不罢休的气魄,连那曹观清都敬重三分的人,能是什么人呢?


    难不成比她爹这块令牌还要管用?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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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晚思来想去,决定在京兆府外候着此人。若是好官,或许京都商贾一事也能彻查,就怕所托非人。


    待属下从卷宗库取了卷宗,程羡之才从刑狱司出来。


    二人将卷宗送上马车,程羡之跨出步子,倏然前方不明之物冲撞过来,那人面颊沾了灰,双手漆黑如炭,指甲嵌入污垢,原本月白袍子被染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指印,一双手紧紧拽着他长褂,腰封歪了一头。


    原本不爱与人接触的程羡之顿时心生厌弃,他一贯端正沉稳,面容波澜不惊,可一双清瞳装着寒冰,藏了要吞噬的杀意。


    不等他训斥,陆听晚开始诉苦,“大人,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家中老父病重,以卖花为生,可前些日子被人殴打重伤,刑狱司人不问青红皂白,将老父和兄长关进牢狱,如今,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程羡之扫过四周,京兆府外人流甚少,他眼前盖过一层黑暗,垂着眼皮,声音极为森冷,“京兆府断的案,你该找京兆府,而不是见人就扑,属狗的?”


    陆听晚错愕,知此人不好糊弄,便换了策略,软语相求。


    “大人,京兆府不放人,小的实在没法子了,您行行好,盛世京都,天子脚下,平头百姓没有活计,还要叫狗官欺诈搜刮,我那姑姑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嫁入城中,阿祖贪人家里有几块地,便把姑姑嫁过门去,可谁知不到月余,家中的地便被恶霸强占起了宅子,状告无门,这日子还怎么活……”她那嗓子吼得不比苗大婶小,就是气势少了些,声音浑厚不足,又刻意压低。


    程羡之只觉这声音聒噪,不过陆听晚那句强占地皮起宅子,他是听清了。


    “起来。”


    “大人不答应为小民申冤,小民便长跪不起。”陆听晚耍起泼来。


    “好。”


    她欣然抬起头,抓住了希望,“大人是答应了?”


    “你爱跪便跪吧。”程羡之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此人属实不好相谈,只得另寻他法。


    她麻利起身,见他衣裳脏了,又伸手去擦,程羡之瞧得真切,那爪子往他新衣上蹭了又蹭。


    “滚。”他眉头一皱,冷声道。


    陆听晚回神,解释道:“不是大人,小人只是,只是想替您擦干净的,大人,您帮帮小民吧,您是好官,还是说也是跟曹观清一样视人命如蝼蚁的狗官吗?”


    狗官?


    程羡之侧眸审视此人,眸中寒光一闪,“狗官?各官职都是各司其职,你都不识我是何人,便叫我替你申冤?”


    陆听晚瞠目结舌,“你,我知道你是好官……”


    程羡之冷哼,这种阿谀奉承的好话他听腻了。


    “适才您跟曹观清的谈话小人听了一些……”


    锋利的眸子扫过来,俨然尖刀划过喉咙,陆听晚仰着脖颈不禁吞咽起来。


    她继续试探,“大人可是在查房屋税?”


    程羡之俯视她,狡黠一笑,轻蔑道,“可知偷听朝中要事是何罪名?”


    “大人愿意定何罪便是何罪,”陆听晚眼神坚定,“大人要查屋税,只靠刑狱司那些卷宗怕是不够,大人可知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要查屋税,必然绕不过京都千万百姓和民宅,小人能替大人分忧一二。”


    “若大人需要,任凭差遣,惟愿大人能给小人片刻时间,听完小人之言,大人若不想管,那今日便当全然不曾见过,可好?”


    “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程羡之瞥了眼脏袍。


    陆听晚心中一喜,忙跟了上去,左右随侍立在马车一前一后三丈远,车内陆听晚的手有些无处安放,索性将手上的泥垢往褂子上蹭了蹭。


    程羡之余光窥见她的小动作,“你不是农户,说吧,拦我的路到底想要什么?”


    陆听晚诧异,不知他如何能断定自己不是农户?可她时间不多,也没闲暇问。


    程羡之单凭看她那身褂子,虽不算上等衣料,可也非平常百姓能穿上的,更别说是农户,农户大抵都只着麻布糙衣,断用不上这种料子。


    再看她一双手,虽是沾了泥垢,可是干净之处泛白,且比寻常男子还要细腻,程羡之常年办案,本就善于观察,她非但不是农户,还非男子。


    这就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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