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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当闺女疼

作者:五色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上朝的时间早,天边的鱼肚白都还没有起,各位大人们就要坐着轿子、骑着马,赶往宫门。


    章凌之昨夜没休息好,窝在轿子里又眯了会儿,进宫门前,又问街边卖豆花的妇人要了瓢冷水,沃把脸,擦干净。待清醒过来点,方才穿过御街,进了宫。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之前贵州司山贼叛乱一事,派去的官员已传来捷报:招抚成功,叛乱平定。


    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平乱,实乃喜事一件。


    今日朝议顺利,早早地便散了会,各色官袍的官员们成群结队地,沿汉白玉石阶而下。


    章凌之刚从太和殿退出,便寻到杨秀卿身边。


    “恩师。”


    杨秀卿摸着他那把长髯,扫了他一眼,“怎么?我瞧着你今日眼下泛青,昨夜没休息好?”


    “是。”他直起身子,淡淡苦笑,“小女儿不好养啊,身娇肉贵,又心思细腻,实在是磨人得很。”


    “嗯!”扬秀卿嘴角玩味地一撇,“我看你这模样,分明是乐在其中嘛!”


    章凌之笑着摇摇头,无力反驳。


    “说回正事。”杨秀卿拍拍他的肩,“这次你给皇上举荐的这个安抚使,很不错,一去贵州就能定乾坤,把那山贼叛乱压得服服帖帖的。我看陛下这次对你的表现,颇为满意。”


    “恩师傅谬赞了,我不过是提了几点法子,最终还得是靠陛下,英明圣裁。”


    杨秀卿细细观察他,脸上平静无波,不骄不躁,一点也没有年轻人居功自傲的矜骄之气。不错,自己没有看错人。


    “今儿下午,陛下又要召集内阁议事,我猜测,是为着与北戎和亲一事。究竟要派哪个公主出去和亲,陛下为难呀……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个做父亲的狠不下心,要拉我们去做坏人呢。”他笑说,话语一顿,眼睛锚住他,“凌之,你可有什么想法?”


    章凌之默了会儿,开口道:“既然恩师发话,那我斗胆提一句。属下以为,五公主最合适。”


    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言,杨秀卿眉尾一挑,“五公主?”


    “是。”


    “您也说了,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和手背的肉毕竟不同,而五公主,就是那手背上的肉。”他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串话。


    “陛下心中或许早有偏向,只等着人来给他推这一把。”


    杨秀卿默默点了点头,旋即捋着胡子,揶揄笑道:“凌之,真不想做这驸马爷?”


    五公主的心思,朝野上下心照不宣。


    “无心于此。”他坚定地回。


    杨秀卿手指着他,调侃道:“你呀,忒狠的心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哎。”他叹口气,“不过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的建议,我会上达圣听的。我呀,老了老了,这精神头明显大不如前了,很多事儿,是有心无力呀。”


    “师傅就盼着你,能够早日入阁,我这首辅的位置,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杨秀卿退休在即,章凌之就是他给自己谋的一条后路。远离朝堂之前再给后生提拔一把,日后哪怕卸甲归田,也不至于朝中无人。


    “恩师言重了,属下不敢。”


    “哼!”他嘴一撇,睨他一眼,胡子都吹起来了,“你不敢?我看呐,你是敢得很呐!臭小子。”


    章凌之垂下头,并不搭话,面上也并无喜色。


    杨秀卿重重拍了拍他背,“不错,你有这份心性,在官场上,什么都能锻造出来了。”


    “多谢恩师抬爱。”


    “就是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朝中像你这般年纪的,还有几个未娶妻的?”


    “你这事业蒸蒸日上,也是时候寻个房中人,给你把家里操持操持了。”


    “家中有嫂嫂料理,不急。”


    “你!我正要说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不娶妻,你嫂嫂一个寡妇也不改嫁!你知不知道,同僚们都怎么说你的……”


    “有所耳闻。”他淡定依旧,仿佛外面那些桃色传言污的不是他。


    “清者自清,别人要说什么,我自然管不住他们的嘴。”


    “你……!”杨秀卿被他这事不干己的样子气得噎住,“你呀你!你不是相信什么清者自清,你是狠不下心和他们母子割席!”


    他那个赖着不改嫁的寡嫂就先不说了,那倒霉侄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天两头的在外面惹事。


    他无奈,唯有长叹:“凌之啊,你这个人,有手腕,有能力,更有野心。可只一点,太重情义!”


    “只恐以后,要受其所累。”


    章凌之只沉默听训,却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自中秋节后,冬宁终于收到了家人的来信。


    马踏飞尘三千里,这封信送到冬宁手中,不知经受多少风霜,从夏末走到孟秋,沾染着季节的尘埃。


    信上说,他们已经到了官舍安顿,岭南天气炎热,哪怕时节将要入秋,这里的人还是穿着轻便薄衫,甚至常有光脚赤膊者,与中原的风俗大为不同。


    冬宁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是爹爹熟悉的字迹,还有娘亲不厌其烦的叮咛。


    看第一遍,她哭;看第二遍她笑;看过第三遍,她禁不住又失神发问,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活到见着爹娘的那一日?自然又是惹来芳嬷嬷一顿责骂,叫她赶紧“呸呸呸”,不许说那不吉利的话。


    这日天气晴好,中午太阳热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倒也不觉秋冷。芳嬷嬷开始在院子里给冬宁架秋千。


    她把袖子推到手肘上,粗壮的小臂堪比男人,哼哧哼哧刨着木头。圆木桩子削得尖尖的,准备打桩。


    冬宁趴在石桌上,背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一边专注地写信。


    她这封信写了三四天了,信笺都用掉了七八张,还没写个够,芳嬷嬷都笑她,再写下去,她那封信都该塞成个球了。


    可冬宁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嘛。她想告诉爹爹娘亲,她在这边一切都好,小叔叔对她很好,想叫他们不用担心……


    正写着,园子外头响起了阵阵吵闹,脚步声、笑语声窸窸窣窣地传来,府里的人不知被什么动静搅扰了,全都不安宁起来。


    “孃孃,外头怎么了?”


    芳嬷嬷丢下刨刀,起身走到园子外,人方要出园门口,差点被急匆匆跑来的藿兰撞上。


    “哎呦!”芳嬷嬷连忙跳开,避免了一场冲撞,“姑娘当心看路!”


    藿兰没理会,径直跑过去,气喘吁吁将石桌边的冬宁搀起,“姑娘快去,有热闹瞧哩!”


    “什么事?”冬宁有点懵,人不自觉就被她搀着走了。


    “姑娘来了便知。”


    芳嬷嬷跟在藿兰后面,来到了飞羽轩。


    一间四四方方的大敞厅,四面开窗,通风明亮。正面对着一大片荷塘,此季节塘中枯枝寥落,却也别有一番清寂的意境。


    这间屋子常年空置着,而今却挤满了人。章府的家仆们分座在几条长凳上,有的人已经翘腿嗑起了瓜子,低声交谈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长凳前,朝着荷塘的一面窗下放了张红木长条案几,案上摆着一块惊堂木、一柄长扇并一盏茶碗。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老先生正捋着他那把山羊胡子,站在案前。


    冬宁傻了眼,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个回事,就已经被藿兰推着坐到了中间,被她和芳嬷嬷一左一右夹着坐下。


    何晏见她坐定了,上前同那先生道:“玉瓶先生,人来齐了,可以开始了。”


    玉瓶先生?!


    冬宁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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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面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先生,还没转明白过来弯,却听“啪”地一声,惊堂木一拍:


    “混沌未分天地乱,渺渺茫茫无人见。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遂分为四大部洲……”


    玉瓶先生不愧声名远播,他惊堂木一下,甫一开口,雄浑嘹亮的嗓音、声情并茂的讲白,一下子便将在座的众人带入了那仙气飘渺的雄奇异世中。


    冬宁睁大了眼,期待地看着他,一眨都不敢眨。


    藿兰胳膊肘顶一顶她,将一包瓜子塞入她手中。冬宁顺手打开,炒瓜子儿的油香气直扑鼻息,她彻底笑开了,抓起瓜子送到嘴里嗑,又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玉瓶先生。


    “此间话,单表东胜神州,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果树……参老天、拜菩萨、捉虱子、咬跳蚤……”


    那先生讲的神形兼具、绘声绘色,说到精彩处还跳上旁边的凳子,抓耳挠腮,效仿起了猴子的神态。


    “哈哈哈!!”


    座下众人爆发出大笑,有人乐得猛拍大腿,有人笑得倒在旁边人的怀中直不起腰来。


    小冬宁昂起头,笑得眼睛只剩两条缝儿,酒窝深深地嵌在脸颊上,肆无忌惮地宣泄着笑声,仿佛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过。


    西院,蓼芳园。


    王月珠用过午膳,躺在榻上歇息。她向来入眠困难,辗转反侧许久,脑袋还是混沌着。迷蒙间,却听东院传来阵阵欢笑声,不大,但在寂静的蓼芳园里,恼人得很。


    她坐起身,彻底没了睡意,推开门到园子里透气。


    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的紫苏见她起来了,忙把笤帚靠在树桩上,替她在石桌上斟上茶,“夫人可是叫吵醒了?”


    王月珠嗯了声,在石凳上坐下,灌一口清茶。


    “不就是叫个说书先生来吗?怎么那边闹出这么大动静?”


    之前章凌之在饭桌上有同她说过,小姑娘因着昏迷了两天,错过了一个最喜欢的说书先生的场子,为了圆小朋友一个遗憾,他特地将那说书先生请过来章府,她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过去听听。


    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玩闹,她自然是没兴趣。


    紫苏重新拿起笤帚,一边清扫起来,“夫人有所不知,主子发了话,说这几日玉瓶先生过来,若是府里有谁想听书的,尽可以过去。手头的活计可以先放一边,便是有点耽误了,主子也不予追究。”


    章凌之都这么说了,府上的下人们几乎全都挤过去听书,既有免费的乐子享、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偷点懒,除了几个像紫苏这样实在不爱吵闹之人,其余的都一窝蜂地拥了过去。


    王月珠听了,蛾眉用力一皱,“这是闹什么?给她一个人听听便也算了,还把府里的下人们都惊动了。”


    “我也是听茯苓姐姐说,说主子念着雪儿姑娘爱热闹,怕她一个人听了没趣儿,便叫府上的下人们都过去。说白了,就是拉大家伙儿给雪儿姑娘热场子、闹气氛呢。”说完,紫苏都不自觉笑了起来。


    王月珠脸一白,只觉喉咙里堵得慌,不上也不下的,旋即冷笑一声,“真是哄小孩子玩儿呢。”


    “可不是!”紫苏又忙不迭接话:“主子对这雪儿姑娘,那真是打心眼儿里疼爱,要我说啊,若是他日后真有了个女儿,怕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说完,自己先呵呵乐几声。


    王月珠勉强扯出一个笑,似在同紫苏说话,又似在自我安慰,“是啊,这是把她当闺女疼了呢。”


    不知讲到了什么精彩处,东院那边又传来一阵泼天的笑声。


    王月珠听得心烦意乱,喝干净了杯里的水,索性窝回了房间,把门一关,耳不闻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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