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好,太阳高挂空中,不见一丝云气。
芳嬷嬷把屋内所有的支摘窗都打开,又将秋冬的衣物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为天气转凉做准备。
冬宁这一次躺了快两日,芳嬷嬷怕她睡久了把骨头都躺软了,没事就搀着她在园子里走。
之前本打算好的,要去延禧馆听“玉瓶先生”说《西游记》,可也因为章嘉义这一事,被耽误了去。虽然“玉瓶先生”这几日还在说书,可她最爱的大闹天宫环节已经说过了,心中总不由得低落。
“孃孃,这次我睡了多久呀?”
芳嬷嬷神情闪了闪,“同上次差不多……就……十七八个时辰吧……”
冬宁点点头,一颗提着的心稍微放下点了。
这段时日,她只敢在东院晃悠,不敢去到西院那边,生怕再碰上那个混蛋。
自从章凌之给东西两院下了禁令,冬宁再没去过鹤鸣堂用膳,都是在叠彩园里自己吃小灶。如此,冬宁每日的饭几乎都是芳嬷嬷在自己的小厨房做的,饭菜合她口味,还只用和芳嬷嬷两个人用膳,她反倒乐得自在。
芳嬷嬷也很少出东院,只是在需要用到大厨房时,方才往那边跑。一次她从大门出去,竟然碰上了章嘉义,却是被他脸上的鞭痕吓着了。长长的一绺口子,结着血痂,还不知日后是否会留下疤痕。
回去后,芳嬷嬷跟冬宁说了,冬宁听了也是惊了一跳。只听闻小叔叔把章嘉义给抽了一顿,但未曾想,竟然直接往脸上招呼了。
听芳嬷嬷一直在边上喊着“解恨”,她自己也觉得出了好大一口气。
虽说在小厨房开了火,章凌之偶尔也会抽空过来,陪她用晚膳,每当这种时候,冬宁都会肉眼可见地开心。
只是芳嬷嬷总担心,这件事会给小冬宁留下阴影。
果然那一晚,冬宁刚睡下,就从噩梦中惊醒,哭着喊着抱住芳嬷嬷,说什么也不撒手。
芳嬷嬷心疼得不行,心中更是自责内疚,陪着她睡了好几个晚上。
章凌之听说了,夜里来看她。
小冬宁刚烫完脚躺进被窝里,他便敲门进来。
“准备睡了吗?”
他身上带着初秋夜的凉意,在床头坐下,夹杂淡淡沉香,无端端地安抚人心。
明明他来了,更应该感到安心的,可冬宁躺在床上看他,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呀。
手指轻抚了抚她的鬓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轻柔道“睡吧,有我在呢。”
“小叔叔……”冬宁鼻子哼哼,从被窝里爬出来,手臂搂过他的腰,直接缩在了他怀里。
章凌之和芳嬷嬷都顿住了。
身上贴来一股草药味,混合着少女的馨香,她像是软在了他怀里,要化成一滩水,卸了所有的力气往他身上靠,只剩一双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腰。
章凌之一下无所适从,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举目和芳嬷嬷对视一眼,二人都只余尴尬,遂又很快地移开目光。
“雪儿,快下去!”他皱眉呵道,声音有点儿严厉,但不多。
看小姑娘这几日心情不好,他不敢太凶巴巴。
“唔……”小小的脑袋贴着他的胸口,她用力摇摇头,手又紧了紧他的腰。
他的腰瘦而有力,胸膛也很暖,身上的沉香淡淡环绕,深吸一口,便能叫她心神宁定。
在他身上,有所有驱散恐惧的力量。
或者……不止于此。
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他心脏在胸腔中沉稳有力地跳动,像是整个人,都要掉入了他的生命里。
章凌之没想到,自己一声呵止,反倒让冬宁把手搂得更紧了。
心中一声叹息。这个小祖宗,真是会闹人。
半晌,他举起僵硬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听话,先下来。”
她又是摇头,就是抱着他不撒手。
芳嬷嬷实在看不过去了,“宁姐儿……!”想要开口训她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下嘴。她本还担心,冬宁经历了这个事儿后,会对所有男人都有了偏见,没成想……而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雪儿还在害怕?”他拍着她的背,轻声发问。
冬宁点点头。
“其实这个东西……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来,你先躺回去,听我好好跟你说说。”
“真的吗?”埋在胸口的人儿闷闷发问,环着他的手臂松了松。
他应了声,将她从身上卸下来,冬宁又顺势滚回被窝,锦被拉到下巴高,露着一张小脸儿,文静地看着他。这模样,乖巧极了,哪儿还有刚刚撒泼卖乖的劲儿?
“雪儿你记住,其实男人的那个东西没有那么可怕。”
他一个大男人来现身说法,倒是叫冬宁起了好奇心,歪着头,大眼认真地看他,就像一个准备聆听先生教诲的好学生。
“因为那里,其实也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若是以后有谁再敢冒犯你,要么用脚踹,要么用手撅,保管会让他们疼得嗷嗷叫。”
“噗!”冬宁这一听,不由笑出了声,手捂住嘴,弯着眼睛看他。
“真的吗?”
“嗯,那当然。”
“男人这样会痛呀?”
“嗯……”
章凌之回完她,自己却不自在了,清了清嗓子,躲开她过于纯稚的目光。
调整了一下,他又微微倾身过去,声音轻柔地道:“女孩子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谁要是让你难受了,你就要以让他难受十倍的痛反击回去,明白了吗?”
想起嬷嬷上次说看到章嘉义脸上的鞭痕,她心中不由触动,弱弱地开口问:“所以……小叔叔就用鞭子打了他?”
“没错。”
“所以这没什么可怕的,下次再有谁欺负你,你就一脚踹回去。”
“啊……”冬宁微弯唇角,有点好笑,“你跟爹爹说得不一样,爹爹常跟我说,要与人为善。”
章凌之笑了笑,“你爹爹说得也没错。”
“可是雪儿,要用善意去回报善意,用恶意去回敬恶意,这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公平。”
冬宁眼睛怔忪,忽而,唇角高高翘起,“小叔叔,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章凌之眉眼一弯,“好,那要是我们今天再梦到那个混蛋,该怎么办呢?”
“我就给他一脚踹过去!踹飞咯!飞上天!”说完,自己先忍不住,裹着被子咯咯笑出了声。
芳嬷嬷也忍俊不禁,手默默指了指她,脸上做着神色,嗔怪地警告她。
“嗯,我们雪儿就是聪明。”章凌之笑着哄她一句,拍了拍被角,同她道声晚安,转头又跟芳嬷嬷叮嘱,“雪儿晚上就辛苦嬷嬷了,我先走了。”
芳嬷嬷点点头,章凌之起身欲走,袖口却被拽住。
他转过头,对上冬宁莹光点点的眼睛,软白的小手又紧了紧他的袖口,可怜兮兮地开口:“小叔叔,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
又来,他无奈地叹笑,却被冬宁顺势滑到袖口下,小手钩住他的两根手指,轻轻晃两下。
喉结微动,拒绝的话刚到喉咙口,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他将冬宁的手拨开,复在她床头坐下。
“好,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嗯!”
她终于高兴了,嘴角一个甜笑,小酒窝都溢满了开心。无视芳嬷嬷铁青的脸,她把被窝拉高一点,盖住小巧的下巴,最后看他两眼,又乖乖合上眼,一副努力入睡的模样。
芳嬷嬷无奈,只好把屋内四个角的灯都吹灭了,只余床头一盏。
室内暗了下去,再无人语声。
忽而,冬宁一只小手又从被窝中偷偷爬出来,握住章凌之搁在床边的大掌。
手一顿,他下意识想甩开,可小姑娘捏得越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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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脸儿整个五官都在用力,屏住呼吸,生怕他不让牵了。
心中唯有叹息,他只好一动不动,任由她放肆。
见他顺从了自己,冬宁整个人放松下来,秀气的新月眉舒展开来,小嘴微张,渐渐地,呼吸绵长。
床头微弱的烛火照着小姑娘的面庞,卸去了白日的胭脂、口脂,她苍白的病容一览无余,在松弛的睡颜下,更显出几分病弱西子的娇柔。只脸蛋儿还很圆润,始终挂着点婴儿肥,叫人看了倍觉怜惜。
不自觉地,手背触了下她饱满的桃腮,细腻滑润的触感还停留在指背。
还好还好……章嘉义那个畜生还残存了点理智,他不敢想,若是当时……
一想到那种可能,章凌之都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是他失职了。
日后,风风雨雨他来挡着,她既然叫他一声“小叔叔”,这辈子,他都得护着她,疼着她。
滴答,滴答。
铜壶的滴漏轻响,时间已经过了亥时。
章凌之有点疲乏,侧头,见冬宁正歪头靠着瓷枕,呼吸均匀绵长,小嘴微微翘着,已然入睡。
他长舒口气。终于将这小祖宗哄睡着了。
手臂缩了缩,想要将手抽出来,刚一有动静,却被小冬宁牵得更紧了。
“阿娘……”
她皱着眉,梦呓出声。
歪在榻上守候的芳嬷嬷也起身过来,“大人,不碍事,我来。”
她使上劲儿,揪着冬宁的手指,企图一根根摆开。
冬宁眉头拧得更深了,“阿娘……不要走……雪儿乖的……乖乖的……”她呢喃着,沾湿了眼睫。
章凌之忙抬手,制止了芳嬷嬷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要是嬷嬷放心我,今晚我就靠在这儿歇一晚。”
芳嬷嬷惊诧,压着嗓子轻声道:“那怎么成?大人明日还要早朝,就恐耽误了您歇息……”
他摆摆手,“无碍。”
芳嬷嬷嘴巴动了动,终是不敢说什么了。
“那就烦扰大人了。”
章凌之合上眼,头靠上床柱,另一只空着的手揉揉眉心,缓解一身的疲累。
窸窸窣窣地,屋角又传来动静,他倦怠地睁眼,竟是看到芳嬷嬷从耳房抱着床被褥出来,正往东南角的美人榻上铺。
黑暗中,二人又无声地对视上,察觉到他探究目光,芳嬷嬷只好窘迫地笑笑,继续硬着头皮转身,铺她的被褥去了。
章凌之心中冷笑,这个老仆妇,未免对自己敌意太冲了些。
他偏过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儿,黑暗中,冬宁正睡得憨呢。
刹那间,心中竟是柔软一片。
*
鸡鸣响过三遍,明瓦窗还连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室内暗沉,雾蒙蒙地灰,只有一些家具的轮廓,依稀可辨。
章凌之动了动身子,发觉整条右手都臂僵直了,他将手抽出来,转着胳膊起身,待手臂里的血液慢慢流通。
芳嬷嬷灵敏,一点微弱的响动就被惊醒,连忙推开被子披上衣服,过来给章凌之点灯。
“大人,让老奴来吧。”
她把灯盏在桌上放下,抻直章凌之的手臂,拍打揉捏。
“大人,日后宁姐儿若是再要这样胡闹,您可千万别顺着她的性子来。”
以为他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可没成想,他空长了一张阎王脸。对别人总是能冷脸威压,朝中府里,哪个也不敢犯他的忌讳,可一到了冬宁面前,耳根子竟是又比谁都软了。这下怎么成?依那个小祖宗的性子,惯会看人下菜碟,迟早要在这章府上了天去。
“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他嘴一咧,轻轻抽气,手臂酸麻不止,这一晚上折腾得,真是又累又痛。
芳嬷嬷暗自撇嘴。
就怕到时,等那小祖宗蹬鼻子上脸了,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