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雁妈妈在纪明霜家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坏消息，房间里有鬼，而且有三只，好消息，鬼正在打牌，都没搭理她。
如果纪明霜听到她的心声，就会告诉她，其实房间里有四只鬼，小鬼还挂在她的身上呢，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另一边，纪明霜先去了值班室，保安大叔的鬼魂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纪明霜跟他打了个招呼，保安大叔的鬼魂开始瑟瑟发抖。
纪明霜打开了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把斧头，而后，她提着斧头，在兼职保安震惊的目光中淡定地解释道，“借用一下。”
“你……这是要去杀人？”兼职保安想起他的前两位同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纪明霜叹了口气，她不想吓到无辜的路人，于是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有一对双胞胎妹妹。”
兼职保安：“啊？”
纪明霜又说，“我爸今天晚上捡回来一根特别直的树枝。”
“所以？”
“所以两个小孩为了抢一根树枝又哭又打又吵又闹，三个半小时都没有消停，我妈受不了了，非要我再给她们弄一根回来。”
兼职保安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疲惫……唉，没办法，养小孩就是这样的。”
在他同情的目光中，纪明霜提着斧头离开了公寓楼，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拖着四根特别直的树枝回来了，兼职保安就跟看见了宝贝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去，这么多，这么直，女侠，你从哪里找的啊？”
纪明霜说，“绿化带。”
这其实是林然帮忙找到的，纪明霜真的不擅长做这种事。
她把斧头放回了工具箱，顺便给兼职保安也递了一根树枝。
“这是给我的？”他有些受宠若惊。
纪明霜点点头，“一不小心多砍了一根，拿回家的话，小孩又要抢，更没个安生日子了……幸亏他们明天就走。”
“这样啊……”
兼职保安接过那根匀称的树枝，嗯，这根树枝的直径比一元硬币大一圈，长度不到一米，表面比较光滑，没有特别粗粝的地方，虽然有一点枝节的痕迹，却不影响它的笔直，再稍微加工一下，就是一根非常优秀的直树枝了。
“你值班的时候，如果遇到什么，可以用它来防身，所以，我翻进绿化带的事……”
“什么绿化带，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就放心吧……唉呀，要不是为了钱，谁来这鬼地方，有了这把圣剑，我就安心多了。”兼职保安在值班室里比划了几下，保安大叔的鬼魂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纪明霜回到家里，雁雁妈妈激动地迎了上去，好奇地左看右看，“这是什么树的树枝啊，我听说有些树木能招阴，有些树木能驱鬼，有些树木能招魂，有些树木能辟邪……”
纪明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就是去找了点粗细合适的树枝。”
“啊？”
纪明霜把买来的线香点燃，插进香炉的灰堆里，而后把树枝放在旁边，嘴里又念叨着几个名字，让他们收用，于是，房间里的三只鬼拿到了属于他们的武器。
他们提着树枝，朝着雁雁妈妈围了过来，雁雁妈妈看着他们或狰狞，或冷漠，或邪笑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她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于是缩着脖子，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听到了树枝划过空气的破空声，也听到了树枝打中物体的清脆声响，还听到了小孩子的尖叫哭喊声，她悄悄睁开眼睛，一条黑色的影子徘徊在她的脚边，它被树枝打中之后，爆发出婴儿一般的哭声，就像一个被虐待的普通小孩，雁雁妈妈有些心软了，但是为了雁雁，她的心又硬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只装作听不到。
——直到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突然喊了一声，“妈妈！”
就好像异形在临死前呼唤母亲的声音。
雁雁妈妈忍不住睁开了眼。
那只小鬼被三只鬼用树枝抽打着，最开始的时候，它确实逃跑过，但它好像把雁雁妈妈的身体当做是自己的家，被逼无奈逃窜出来，转了个圈又躲藏回去，到后来，它被打得一直尖叫哭泣，却再也不肯离开雁雁妈妈。
小陈哥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小鬼……”
纪明霜说，“看来它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出来……”
雁雁妈妈有些为难，“可是……它在叫‘妈妈’呢……”
小陈哥说，“真是难办……”
纪明霜想了想，对小陈哥说道，“孩子的亲生母亲呢……也许我们可以找她来帮帮忙？”
雁雁妈妈问道，“怎么帮？”
纪明霜说，“它想要你当它的妈妈，但它肯定更想要亲生妈妈，如果它的亲生妈妈来了，它就会从你的身上下来了。鬼不是想挂在谁身上，就能挂在谁身上的，现在，它消耗了太多力量，暂时没办法挂在它的亲生妈妈身上，利用这个时间差，我们就能……”
雁雁妈妈有些担心，“可是，这下，它不是听到了我们的计划吗？”
“它太小了，不一定能听懂，而且……”纪明霜说，“我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小鬼，就算能听懂也是一样的，无一例外，全部上当，它死的时候太小了，依恋母亲是它的本能，现在就看它的亲生母亲愿不愿意帮我们的忙了。”
小陈哥叹了口气，“幸亏我认识它的亲生父母，它是我远方表哥表嫂的孩子，但是我不知道表嫂的电话号码……还是先打给我表哥吧。”
现在已经是深夜，纪明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别人，但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硬着头皮给小陈哥的远房表哥打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纪明霜又打了第二个电话，而后，电话才被接了起来，远房表哥的声音里满是困意与怒气，纪明霜没有多说，只是问了表嫂的电话号码。
电话挂断之后，纪明霜又给表嫂打去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但疲惫的女声，“喂？”
听到表哥的声音之后，小鬼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但是听到表嫂的声音之后，小鬼立马变得躁动了起来，纪明霜说，“你好，请问是张女士吗？”
“是的。”
“那个，我是灰灰公寓的住户，住在你之前住过的房间里……”
对方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哦，然后呢？”
“关于你的孩子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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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打断了纪明霜的话，“够了，请不要跟我提起这件事，我不需要同情，也不想成为你们的谈资，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请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要挂断了！”
“等一下，你的孩子还在这里，它缠上了另一个母亲，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纪明霜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但她的声音却是在哭着的，“哈哈，什么嘛，你们是骗子团伙吗，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可能会相信。”
“但是你并没有挂断。”纪明霜说，“我想跟你说一下最近发生的事，首先是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纪明霜，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纪明霜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张女士说了一遍，当然，她特意模糊掉一些不好的事，比如她摇来三个鬼把张女士的孩子打了一顿，把孩子打得哭爹喊娘，可怜极了，所以她只是说，“嗯……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想把这个孩子赶走，但它一直不愿意离开，因为它想要妈妈。”
张女士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在外省，我会买最近的机票回去……在此之前，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纪明霜说，“好的，谢谢你愿意过来帮忙。”
张女士说，“……没关系，是我应该谢谢你。”
这时已是凌晨三点了，纪明霜也差不多到极限了，雁雁妈妈不敢一个人住，她回家搬了铺盖，在纪明霜家的客厅打了地铺。
虽然纪明霜家里有些吵闹，三只鬼打牌的声音没有停歇，但也总比她自己一个人睡在安静又黑漆漆的房间里要好得多。
她给女上司发短信请了假，没想到对方居然秒回了。对方不仅给她批了假条，还给她发了雁雁熟睡的照片，看着女儿乖巧睡觉的模样，雁雁妈妈觉得安心多了。
纪明霜回到了房间里，之前出去砍树枝，弄得洋娃娃的身上脏脏的，纪明霜摆弄着洋娃娃，说，“你的身上好脏哦，需不需要我给你洗干净？”
林然这才从洋娃娃中现身，“算了吧，你现在立刻上床睡觉，我担心你会猝死……”
纪明霜打了个哈欠，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仍能隐隐约约听到客厅里三只鬼打牌的声音，“等这件事过去了，就让他们去小陈哥家里住……”
林然坐在她房间的书桌前，“是啊，再加上那只小鬼，正好能凑一桌麻将。”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啊，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因为你可以在三秒之内突然死掉。”
纪明霜又问道，“我死掉的时候，你一定很疼吧……”
“……没关系的。”
“死亡是什么感觉，会很可怕吗？”
“我死亡时的感觉，已经完全忘记了。”林然说，“但是我知道濒死时的感觉，在生理性的痛苦结束之后，是一种压倒性的绝对安逸与幸福……就像陷进了柔软、温暖又舒适的棉花里，想要永永远远地沉沉睡去。”
纪明霜已经很困了，她说，“就像我现在一样，只想睡个好觉吗？”
“稍有差别，比如你现在可以做个好梦。”
纪明霜听到他轻声说，“晚安。”
她在心里对他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