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纪明霜说话，保安大叔就转身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手电筒也没捡。
纪明霜表示理解，人之常情嘛，谁看到一扇打开的门后面有三个鬼都会非常惊恐的，不过这三个鬼里，只有这只小鬼长得比较吓人吧。
嗯，准确地说，刚刚，这里，有四只鬼，包括保安大叔肩膀上的那只女鬼。
这次，纪明霜总算看清了那个女鬼，她的皮肤白得发蓝，指尖紫得发黑，眼里没有眼白，而是漆黑一片，已经染好的头发是黄色，新长出来的头发是黑色，貌似正处于染发的尴尬期，十根手指上，有三个美甲，生前应该也是个爱美的女孩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
她的手指紧紧扣着保安大叔的脸，指甲似乎都陷进了大叔的肉里，但保安大叔应该感觉不到，最多是感觉身上累一些，沉一些，周围冷一些，暗一些。
看她的样子，怨气很重呢，应该是死于非命吧，她这样缠着保安大叔，她的死多半是跟保安大叔有关。
“之前这个老保安是看不到我的，今天却能听到我说话了……”小陈哥说，“算了，你别理他，我之前还看见他往你的门缝里插香呢，他自己做亏心事，却给你招来邪气……冤有头，债有主，别拖累你和我才好。”
纪明霜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看了林然手里拎着的小鬼一眼，“保安大叔的状态确实变差了，难道是因为这家伙……你以后离雁雁远一点，知道吗？”
小鬼开始挣扎：“啊……噫！”
林然拎住他的领子晃了晃，小鬼立刻：“嗯！”
纪明霜：“……”
白天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纪明霜的睡眠，只不过，纪明霜还是习惯半夜起来喝水。
她穿着拖鞋，没有开灯，打开屋门，走到客厅，喝了半杯水之后，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而林然居然不在，客厅里，只有小鬼蹲在墙角自闭。
纪明霜本想继续回去睡觉，但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谈话声。
谁啊，大半夜的。
纪明霜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小心地挪开了猫眼上的遮挡盖，看到外面漆黑一片，她又把遮挡盖盖了回去。
她贴着门静听，听不真切，只听出是两个男人在谈话。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于是从桌上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贴在门上，这才听了个大概。
“道长，这样就没问题了吗？”这是保安大叔的声音。
这位道士说，“这边已经够了，我们先去另一边。”
“可是……”
“不用担心，天亮之前完成即可，若是天亮之前不能完成，那可就……”
“那会怎样？”
“时间紧迫，去了再说。”
两人离开之后，纪明霜才发现，林然正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对于纪明霜来说，只不过是身后多了一个鬼，相较而言，还是门外的两个人更危险，“林然，外面的人是谁啊？”
“是那个保安大叔，和他请来的一个道士。”林然说。
“女鬼明明是挂在他的身上，他来这里干什么……”
“也许是为了这个小鬼而来，也说不定呢。”他穿过她，又穿过门，去了门外，保安大叔和老道士已经坐着电梯下楼去了，他折返回来，叮嘱道，“我跟过去看看，你回去睡觉吧。”
纪明霜打了个哈欠，“嗯。”
然而，躺回床上之后，纪明霜却睡不着了，她抱着被子，翻过来，滚过去，躺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林然回来，他不会被那个道士收走了吧？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想到这里，纪明霜坐了起来，她走到家门口，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既没有听到人声，也没有看到鬼影，更没有看到林然，她把家门钥匙握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边吐槽这在恐怖片里简直就是作死情节，一边悄悄地走了出去。
林然的情况很复杂，不是随便找一个道士就能超度的，比起超度，把他封印或者消灭还要来得更容易些，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了，保安大叔和老道士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一不用她花钱，二不关她的事，她本来应该喝完水之后就上床睡觉的，明天还要上班呢。
纪明霜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刚走下一阶台阶，她就感到一阵冷风，仔细一看，才发现楼道的窗户没有关，外面的风正在往进灌，而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她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下挪，这里太黑了，她怕被人发现，连手电都不敢用。
这时，楼道里传来电梯运转的声音，她立刻躲在楼梯间的门后，贴墙站好，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
保安大叔和老道士呢？
纪明霜有些犹疑，林然呢，他去哪里了？
“纪明霜。”
是林然的声音。
“嗯。”她小声地回应道。
林然突然出现，纪明霜终于放下了心，他和她一起待在楼梯间门后的狭小空间里，电梯停止了运行，楼道里没有声音，纪明霜走到电梯前，看到电梯停在了一楼。
是结束了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出来吗？”林然说。
纪明霜理亏，支支吾吾的，“我……我只是从十三楼走到了十二楼……”
“你的洗衣液用完了。”林然说。
纪明霜：“啊？”
她的洗衣液确实用完了，但是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你出去买洗衣液，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雁雁的妈妈，你一边跟她聊天，一边走出电梯，但她家在十二楼，你家十三楼——你准备走楼梯去十三楼，在上楼的时候，你踩到一根铅笔，然后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你的后脑勺正好重重地撞在一根凸起的尖锐长钉上，你失去了意识，但在重力的作用下，你的伤口被持续撕裂。”
纪明霜感觉后背一凉，“我……突然觉得，用洗衣粉也不错啊，而且我还有肥皂……”
“嗯……你当时还没死。”林然说，“虽然你的头骨骨折了，伤口像裂谷一样骇人，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但你还有意识，准备爬着求救，你被人发现并及时送医……但你最后还是死于破伤风。”
纪明霜抬头看着他，门后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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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实在不大，她和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我……我担心你被那个道士收走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要是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林然说，“好了，这里太冷了，回去睡觉吧，我送你？”
她比他矮一个头，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头顶大概能够到他的下巴，而她的脸大概能碰到他的胸口，她平时总是抬头看他，杏眼睁得圆圆的，这次理亏，她显得格外乖巧，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他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儿，他想摸摸她的头，却又收回了手。
纪明霜说，“放心，这次我会小心的。”
但林然还是把纪明霜送回了家，甚至还盯着纪明霜躺进了被窝里，这才离开，而后，林然循着人声，来到了公寓楼的地下室。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保安大叔在老道士的指挥下，在楼里的各处都摆了法阵，有贴的符箓，插着线香的米饭，系着红布的栏杆，林然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管不管用，只觉得……至少目前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最后一件事是打开特定位置的窗户，但有一扇关键位置的窗户却怎么打也打不开，眼看就要误了时辰，老道士说，“时间不够了，直接把窗户打破，赶快！”
保安大叔跑回值班室，找到一把生锈的大铁锤，屏住呼吸，用力一抡，窗户应声而裂，接下来的几锤，保安大叔用尽了全力，这才把玻璃全部打破，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而后，他才喘着粗气，扶了扶头上的矿灯，“道长，这样就行了吧？”
在矿灯的光照下，林然看清了老道士的模样，他一身灰蓝色的道袍，白面黑底的朴素布鞋，背着一个鼓鼓的藏蓝色包袱，灰白色的长发梳得很整齐，脸上蓄了须，不多不少，正好三缕，他手上的皱纹不少，脸上的皱纹却不多，显得仙风道骨的，但林然看到了他发间还有两个假发片，胡子的根部似乎也有胶水的光泽，老道士笑着说，“放心，放心。”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道长，如果明天有人破坏了法阵，那岂不是……”
“非也，非也，法阵在线香燃尽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之后就算是有人破坏，法阵的效力也仍然在的。”
“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莫慌，莫慌，若你有事，就再来找我，我们可以做法事，拜干亲，请神上身，办法多的是，只是……”
“只是什么？”
老道士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掏出了他的收款码，保安大叔心领神会，立刻扫码付钱。
“还有就是，道长，因为那个女鬼，我暂时离不开这里，如果法阵能成……我能去道观吗？”
“我们道观只招本科及以上的道士。”老道士笑道。
保安大叔一噎，“啊？”
“那敢问道长的毕业院校和专业？”
“不才，不才，二本院校，土木工程专业。”
“那道长为什么会成为道士呢……”
道长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的一张合照，重重叹了口气。
“……因缘际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