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京至京口,他们一路疾驰未敢停歇,才在次日黄昏时赶到了城外。
马车停在渡口,这是北上京口最快的一条路。
王濯走下马车,看着渡口来往的船只“我已放出消息,柳祈等人被困在京口,若他的老师要来救援定会走水路,此处是京口唯一的渡口。”
“你倒是什么都算好了。”梅映雪的声音并无波澜。
王濯明了梅映雪对自己的敌意,可他不惧亦不屑。
他学着梅映雪的腔调,开口道“毕竟事关皇子,我自然得算仔细了。”
梅映雪不再搭理他,转头看了眼宋鹊。梅映雪记得他,他那时穷困潦倒,受萧既白资助做了他的门生。
萧既白于他恩重如山,他却弃之若不及。
“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
宋鹊十分惊讶梅映雪认出了自己,毕竟当年在萧家他们仅有几面之缘。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见到梅大人。”
“不必如此虚情假意,你恐怕恨不得我早些下地狱吧。”
宋鹊的眼中缓缓浮现出厌恶之情,他毫不遮掩地开口“梅大人活得心安理得,又有谁能让你下地狱呢?”
梅映雪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卑鄙,算计挚友谋取功名。可你如今不也跟我一样,背弃萧家只为了一顶官帽。”
“我没有害萧将军!我跟你不一样!”
“有何不同?你将他唯一的子嗣出卖,还伙同王濯想要我亲手杀了裴决,你比我更卑劣。”
“我卑劣?我不过是将裴决的行踪告诉了他们,我并没有害过他,我只是想让他知道真相!而真正要杀他的人是你!”
“是啊。你们真是算得好啊。”梅映雪气得嘴角僵硬“若我杀了裴决,那深夜辗转难眠之时你便可安慰自己,裴决的死跟你无关,你不过是透露了一个行踪而已。”
他忽地发笑,摇着头道“长亭的眼光真的很差,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吸血的水蛭,喂不饱、甩不掉。宋鹊,你想要的东西王濯可以许给你,我亦可让你永远也得不到。”
船上点起了红色的灯,红亮的灯火浮在墨色的水面上。船只摇摇晃晃,一圈圈波纹将红光晕散开,像进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王濯的面庞被火光照得通红“梅大人莫不是忘了,如今掌权之人是王家。”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王濯,你与裴决都太年轻,心高气傲,自以为能够掀天动地。可你看看我们哪个不是从少时走到现在?我太清楚你们能做什么了。”
红光渐离渐远,黑天黑水之间只能看见几点红色浮动。
渡口今夜不会再有船只靠岸,他们在渡口旁的客栈歇下脚。
一匹快马抵达城门下,来者身着戎装,递上一份拜帖。城门兵见到帖子神色大惊,马不停蹄去叩响了将军府的门。
已近深夜,将军府却灯火通明。
覃欲洲披着外衣,捏着拜帖,在烛火下逐字斟酌。
拜帖的内容很简单:为谢将军驱寇之举,特遣使臣前来拜谢,并议和亲之事。
说是拜帖,可无论是形制还是内容都不合礼制。来者说是因为筹备匆忙,不愿误了议亲吉时,可覃欲洲心知肚明,此次邾国派人来并不只是为了议亲。
“将军,那人说使臣明日便会到达京口,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速写一封密信入京,将此事禀明圣上。”
“是。”
烛火烧得他的脸滚烫,覃欲洲捏着眉心叫来了下人“别院可有动静?”
“刚才院中已亮起了烛火,想来是被此事惊扰了。”
覃欲洲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起身往里屋走去“那便去一趟别院吧。”
待他穿好衣赶到别院时,梁昭三人已等在了院中。
“覃将军,可是有什么急事?为何半夜还有人求见?”梁昭着急上前询问。
橙黄色的灯火下,覃欲洲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疲惫。
“惊扰殿下了,的确有件急事。”在梁昭急切的目光下,覃欲洲开口“邾国的使臣明日便要入京口了。”
“为何这么突然?”
覃欲洲叹了口气“兴许是为了流寇一事。京口不太安全,属下已禀告圣上,会尽快将殿下送回华京。”
“不行。”梁昭回绝“我是皇子,受万民供养,怎会在此时丢下你们临阵脱逃?”
“邾国既然愿意派使臣来便说明还有商议的机会,殿下尽可放心,这仗打不起来。”
“既然打不起来,为何覃将军要急着将我送走?”
“属下只是担心万一……”
“覃将军不必说了,不如商议明日如何应对吧。”
邾国送来的帖子上说是要商议和亲之事,那便暂且将此次来访当作议亲来看。
柳祈开口“朝廷派来的使臣已经回华京了,当务之急是我们得找出一个能商议亲事的人。”
使臣没了,能代表晟朝说话的还有谁呢?
覃欲洲定是不行,他常年驻扎京口,对华京之事不算通晓。何况他一介武夫,怎能辩得过对方的口舌。
柳祈和裴决又是逃犯,更不可能在此事上插手。
这京口还当真找不出一个身份地位都合适的人选。
在苦思中,梁昭突然出声“我可以。”
覃欲洲十分惊讶地看着梁昭“不行!殿下金玉之尊,何况邾国的人向来蛮狠无礼,不能让他们知晓殿下在京口。”
“可皇家议亲,我本就是皇家之人,那些礼数规矩我都再清楚不过。只有我能代替父皇说话,也只有我能代表晟朝的诚意。”
覃欲洲犹豫不决。
梁昭又接着说“父皇的诏令还未抵达京口,到时候父皇一定会派人过来。有覃将军在,我不会有事的。”
梁康成的确还未下令,他也不敢私自将梁昭送出京口。这里是他所管辖的地方,想来梁昭也不会出什么事。
左思右想之下,覃欲洲极为艰难地点了头。
“殿下要想做什么一定要提前告知属下,属下会护殿下周全。”
“我知道了。今夜寒重,覃将军早些回去休息吧。”
烛火熄灭,府中都静了下去,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风雪夜中放走的鸽子又飞了回来,落在沈韫的手上,它的腿上还系着那晚她绑上的红绳,绳上多了一颗小圆珠。
那个人已经来了。
次日一早,覃欲洲便派了人去城门迎接使臣。
不到辰时,使臣的车队便抵达城门口。
车上下来两位身着官府的人,一个须髯霜白垂垂老矣,一个双目如潭面若冠玉。
“使臣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覃欲洲笑得实在僵硬。
赵若谷娴熟地上前行礼,笑道“覃将军亲自在此等候已是我邾国荣幸,昨夜的拜帖实属送得匆忙,还请覃将军莫要见怪。”
“怎么会呢。府中已备好酒菜,请赵大人与……”覃欲洲的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赵若谷笑着开口“这位是颜大人。我已经老了,得让这些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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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出来历练历练了。”
“是啊,转眼我与赵大人都称得上老人了,也是该让他们接手了。”覃欲洲侧身做出请的姿势“那便请赵大人与颜大人一同入府休息休息。”
将军府,覃见青与覃夫人已等候多时,站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赵若谷还未猜测出他的身份,只见覃欲洲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那个年轻公子行礼“属下已将人迎回,殿下久候了。”
赵若谷没想到晟朝竟派来了皇亲,赶忙跟着行礼“见过殿下。”
梁昭点了点头,侧身道“使臣不必多礼,舟车劳顿,入内休息一番吧。”
“多谢殿下。”
用膳的只有他们几人,柳祈与裴决被看守在别院。
待菜肴上桌,梁昭才开口“使臣来得突然,也没什么准备,这些菜肴还望使臣不要嫌弃。”
赵若谷抱掌道“殿下言重了,来访之事确实仓促,未料到殿下亲临京口,今日有失礼仪,殿下恕罪。”
“这些便不说了。”梁昭举杯“这酒是京口的佳酒,今日以此酒为二位使臣接风洗尘。”
赵若谷一口便干了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老夫斗胆借此酒谢覃将军当日救急之恩,若不是覃将军出兵,那些流寇可不知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赵大人不必如此。那些流寇本就是京口地界的人,是覃某看管不力,惊扰了邾国,出兵应是常理。”
交锋就此展开。
坐在一旁的年轻公子始终一言不发,垂着眼眸似在想着什么。
席间的人一言一句地来回,他却听不进去,目光也全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直到一位婢女上前添酒,他那双如深潭的眸子才有了几分波澜。
覃欲洲谨慎地看着那婢女,沉声问“怎会是你来添酒?”
那婢女低头垂眸,眼尾的红痣格外引人注目。
“添酒的人突感不适,遂让婢来替她。”
对于沈韫的来历覃欲洲并未深究,她没了记忆,覃欲洲便将她留在府中安排了个差事。今日原本是让她在外温酒,可没想到添酒的人竟出了岔子。
覃欲洲点了点头,沈韫便继续给他们添酒。
添至年轻公子杯中时,却听他说“颜某不胜酒力,可否离席片刻?”
闻言,梁昭与覃欲洲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脸色绯红,眸中似有一层水雾,的确有些醉了。
赵若谷连忙帮着说话“殿下恕罪,颜大人平日里不怎么沾酒,他出去站站便可醒酒了。”
梁昭知道,此刻离席怕是有别的打算,可他没理由不放人。
于是他对沈韫道“你带颜大人去外面坐坐,煮一壶醒酒汤。”
沈韫应下“是。”
正欲离开之时,梁昭又道“颜大人身体不适,别让颜大人劳累。”
“是。”
沈韫借口里间需要人服侍便将温酒的人支走了。那人一走,年轻公子眼中的醉意便少了几分。
“公子没事吧?”
看他的样子的确不胜酒力。
他捏了捏眉心,道“煮壶醒酒汤吧。”
沈韫一边拨弄炉上的炭火一边道“柳祈与裴决被关在别院,短时间内覃欲洲不会放了他们的。”
“东西你拿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今夜他们会在四方馆再设宴,我应该有机会。”
年轻公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淡的酒味弥漫在鼻息间,他的头愈发沉闷。
“万事小心,我在四方馆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