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勤政殿。
梁康成坐于高台之上,烛光跃影,照得那把金銮稀奇得很。
楚南煜阔步入殿,还未站稳便笑盈盈地开口“皇叔。”
台上之人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眼皮看着他。
殿内的烛光将两人的面容照得清晰,一个脸色阴沉,一个眉开眼笑。
梁康成示意左右退下,问“你既知道我是你皇叔为何迟迟不回华京来认亲?”
楚南煜一本正经地说“还不是因为梅映雪派人看着我,我想回来也没办法啊。”
真是笑话,他能计划让梅映雪亲自派人接他入京,还有什么是他想办却办不成的。
“检举案是你做的吗?”
楚南煜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我可连那个人都不认识。”
“这难道不是你给自己想的回华京的法子吗?”
“当然不是。我原本就不打算回华京的,在梧州做一个富公子多好。你看,我现在回来了立马就被拉来问责了,以后说不定也出不去这皇宫了,我为何要自投罗网把自己关起来呢?”
真是好巧一张嘴。
梁康成不想与他周旋“楚南煜,你是死是活单凭朕一句话,是皇子还是梧州来的楚南煜也全凭朕意,看在兄长的份上朕暂且留你一命。可你若是不愿意配合,那便是自寻死路。”
“那是自然。如今生杀夺予的大权都在皇叔手里,我自然要配合。”
他始终笑着,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一切他到底知情还是不知情。
可他是先帝的幼子,这么多年,他当真甘愿待在梧州做一个富商的儿子?
“柳祈和你什么关系?为何要绑走四皇子?”
“柳祈是我兄长。”
“胡说!”梁康成拍案怒喝“你的兄长早就死在了宫中!”
话音刚落他便惊悟:难道当年从宫中逃出去的不止他一个?
要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楚南煜开口,打消了他的疑虑“是义兄,义兄待我很好。”
“那绑架四皇子也是你的主意了?”
“不是!我不知道义兄想做什么,他只是告诉了我三日后有人会来接我入华京,到时候我就跟着走。”
他说的话不能全信。
“那这么说他现在在哪儿你也不知道?”
“当然。不过义兄说了,只要我活着四皇子就会活着。”
一个皇子换一个皇子,双方都将脖颈露出来伸到对方刀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梁康成似乎沉思了许久,突然发笑“你义兄可真真算错了。你以为朕只有那一个皇子吗?老四死了还有别的皇子,他妄想以此来钳制朕,真是天大的笑话。”
楚南煜也跟着笑,这一切确实不如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毕竟是从十一年前就埋下的因,长了十余年怎么着也该成一棵参天大树了。
楚南煜被送到庆宁宫与其他皇子同住,无论去哪儿总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说是庆宁宫,其实更像一间牢狱。
听闻皇后的中辰宫中今日有家宴,下嫁的长公主今日回宫里赴宴,与她一同的还有驸马符珩。
驸马自与公主成婚以来便一直忙于大理寺的事,已是许久没有来过勤政殿了。
梁康成今日穿了一件紫色袍子,早早在勤政殿等着他。
“臣参见陛下。”
梁康成抬手示意他起身“驸马近来如何?”
“回陛下,臣一切安好。”
“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来?”
“陛下可是忧心检举案一事?”
梁康成点了点头“大理寺卿告诉朕查不出来,你觉得呢?”
“陈大人所言非虚,此案当真查不出。检举之人已死,既查不出梅丞相有何反叛之心,也查不出是何人主使又有何冤屈。”
“哦?这么说这倒成了一桩悬案?”
符珩将头埋得更低。
梁康成见状便不打算再问什么了,看样子这位大理寺少卿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罢了。今日不处理政事,叫你入宫只是为了吃顿便饭,不谈这些了。”
“是。”符珩这才站直了身子。
“明爻呢?”
“殿下先去后宫了。”
“那走吧,你随朕一同去皇后的中辰宫用膳。”
中辰宫离勤政殿不算近,但梁康成总爱走路去,一路上会经过御花园,那是他幼时最爱的地方,也是他和皇后初见的地方。
“如今已入冬月,天愈发冷了,明爻冬日里怕冷,公主府可有足够的暖盆?”
“回陛下,每逢入冬臣都让……”
符珩的话尚未说完,梁康成便打断了他“今日是家宴,只有我们一家人,不用拘礼。”
“是。下婿早已命人准备好了暖盆和汤婆子,狐狸毛裘也做了好几件新的备着。”
“你与明爻成婚以来待明爻也是极好的,明爻嫁给你朕最放心。”
“想起来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朕给你们拟定婚事,于冬日大雪天完婚。时间真快,转眼便去了一载,朕又老了一岁。日后你和明爻的日子还长,明爻是嫡长公主,自小娇惯,若有不足之处你多包容,朕为人父,自是希望子女婚姻美满永喜永乐。”
“父皇放心,下婿定不会让殿下受半点委屈。”
“当年你殿试夺魁,朕拿你的诗篇给明爻读,明爻一眼便看中了你的才情。仅仅半年,你便在大理寺升到了少卿的位置,朕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即便你在婚后还想继续任职,朕也听明爻的劝应允了。可你始终要谨记,你是朕女儿的夫君,和朕是一家人,你与朕不仅是君臣。”
符珩听懂了。
梁康成的意思是,朝堂之上,他应当站在天家那一边。
“下婿明白,下婿一定倾尽所能为父皇分忧。”
“那你以为梅映雪一事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家宴只是幌子,梁康成急切地想要问出困扰他几天的答案。
“下婿对梅丞相不甚了解,但此事很有可能是楚南煜设计,目的是为了回华京。”
梁康成点了点头“朕也有此猜想。可梅映雪这十余载一直身居高位,朕难免会担心。”
人一旦起了疑心便如风中野火,越烧越旺。
梅映雪跟着他快二十年了,从皇子到皇帝,梅映雪确实是他的得力干将。但他也给了梅映雪独一份的信任,丞相之位,荣华富贵,他都给了梅映雪,可怕就怕人心不足。
还未走进正殿内便有一阵茶香,一闻便能知道,这是碧玉醉露茶。
明爻到时恰巧第一壶茶已经沏好。
“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赶紧将她扶起来“既是来见母后的又何必多礼。今日可是驸马同你一同来的?”
“是,夫君先去了勤政殿,父皇好像有事要同他讲。”
皇后点了点头,问“近来如何?公主府那么大,你一人操持可还习惯?”
“母后宽心,儿臣一切都好。何况公主府的事并非儿臣一人操持,夫君也会帮儿臣。”
“那便好,一切都好就行。”
皇后给她倒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明爻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她自小便喜欢这个味道。
“闻着这味道倒想起来儿臣少时常于这宫中玩耍,母后总爱煮茶给儿臣喝。”
“是啊,一晃好些年便过去了,这宫中还是一如往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跟你幼时一样,可你却不像幼时那样时刻陪在我身边了。”皇后神色黯然,道“我还真是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日子,你在身边吵吵闹闹,昭儿也在。如今这里愈发像一座牢笼了。”
“母后,您又胡思乱想了。昨日太医不是说了吗,您要宽心些凤体才会无恙,儿臣如今可以日日来陪着您,您就别多想了。”
“母后知道,母后只是觉得近来有些糊涂了。有时候路过你小时候喜欢的梅树时还会谴人去将你抱来,可她们却说你早就出嫁离宫了。母后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老了吧。”
“母后,儿臣知道您因为阿昭的事难过,父皇已经派了追兵去救回阿昭,您要保重身体平平安安地等着阿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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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皇后轻拍着明爻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你放心,只要你和昭儿还在,母后是断不可能让自己出任何事的。不聊母后的事了,你与驸马成婚也快一年了,打算何时为公主府添个子嗣啊?”
“夫君与我都还年轻,子嗣之事便顺其自然吧。再说大理寺的差事也确实忙碌,夫君这几日都没怎么合眼。”
“早说了让他辞官好好地当一个驸马,你父皇给他安排一个轻松的官职挂着岂不是更好?他倒是一心想要留在大理寺,你也是,一个劲儿地帮他说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初父皇和母后不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吗,让一个有才之士辞官岂不是可惜了。况且夫君志在朝野,有心想为父皇分忧,我既是他的夫人自要竭尽所能辅助夫君。”
“好好好,你啊总是为他说话,母后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梁康成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还是皇后宫中的茶闻着最舒心。”
母女二人起身欲行礼,却被梁康成拦住了“一家人何必如此。”
“陛下来得可真巧,这茶刚煮好,快喝一杯暖暖身子。”
皇后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梁康成,另一杯则由明爻递给符珩。
梁康成一饮而尽,笑道“果真好喝,朕都快喝不惯别的茶了。”
皇后笑着让下人端了些茶点来“离午膳尚早,先尝尝这些茶点如何?”
梁康成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赞道“这莲子糕味道不错,与之前的味道大有不同。”
“陛下已好久没来臣妾宫中了,还能记得莲子糕的味道?”
“那是自然,皇后宫中的莲子糕最合朕口味。朕这段时间忙于检举案一事,想来皇后宫中吃口莲子糕的时间都没有。”
皇后闻言便皱起了眉“那案子可查出来什么了?”
梁康成摇头“梅映雪毫无破绽。可人都有贪念,越是查不出来便越可疑,朕不知道还该不该信任他。”
“可梅映雪辅佐陛下多年,荣华富贵陛下都未曾薄待他,他有何不满的呢?”
“皇后也觉得朕应该相信他?”
“臣妾拙见,认为陛下可以相信他。”
“明爻觉得呢?”梁康成看向明爻。
“儿臣也认为用人不疑。”
梁康成沉思了片刻,道“朕也想相信他。可他在十一年前便骗了朕两次,如此狼子野心,朕实觉可怕。”
皇后惊讶“什么?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十一年前不正是建京受困的那年吗?如此,这人怕是不宜再用。
“当年萧氏一案,他私自救下余孽,抚养至今,甚至还养在朕眼皮底下。”
“萧氏的人?是谁?”
“丞相府的养子裴决,正是萧氏后人萧子因。”
明爻一听便紧张了起来“父皇不是派裴大人去救回阿昭吗?裴大人既是如此身份,父皇为何要派他去?”
“念在梅映雪辅佐朕多年的情分上,朕想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裴决能救回昭儿便免他死罪,若他不能,朕便没有理由再留下梅家人了。”
话是如此,可符珩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梁康成的算计,无论皇子是否能平安回来,梅家总有逃脱不掉的罪名。
搏帝王之心犹如行走于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便坠入崖底尸骨无存。
“那有昭儿的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朕让大理寺彻查柳祈,大理寺查的如何?”梁康成转头看向符珩。
符珩道“柳祈是太傅之子,太傅柳介宣是二臣,曾主先皇,不过只是一个小官。柳家是清白之家,暂时没有可疑的线索。”
梁康成怒火中烧“二臣?朕当年就说过先帝之臣一律不用,可梅映雪是如何劝朕的,如今二臣之子将朕的皇子劫走,谁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父皇息怒,既然楚南煜还在皇宫,那柳祈也不会伤害四皇子。”
“难道朕真的要同那群小儿周旋吗?朕已经加派人手去追查昭儿的下落,一旦寻到则将贼子就地正法!朝堂之上竟还留着这样的祸害,朕看也是时候肃清朝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