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纪家三房人听到小四小五的话,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发愁。
孩子们为家里着想是好事。
可,可不能勉强啊。
说实话,全家都接受了这个结果,无非是蛰伏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他们沉得住气。
“所以这考试情况,到底如何,快报上来听听。”大房卓夫人才不管有的没的,她就是想知道儿子的情况。
四月二十五,博学馆四书堂,巳时开始考试。
比的是什么,不用再多讲。
参考的共计三十六人,四书堂三十三人,加上备考堂三人。
考试开始的第一个时辰,多数人还坐得住。
要说平日里,大家都在认真学习,四书的第一本《大学》更是背得滚瓜烂熟。
可真坐下来默写,却有点不一样?
这就跟写数字一样,让你从一写到五百,看着好像很简单,而且自己绝不会记错。
但真落笔写的时候,绝对会有错漏。
这么高强度的默写比的不光是记忆力,还有耐力跟体力。
四书堂的学生们,都是十二到十八之间。
年纪大点的还好些,十二三,十三四的,写了一个时辰,便开始错漏百出,脑子犯迷糊。
所以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后,就有半数学生离席。
他们知道,自己再写,也写不出什么了。
等出了考场,众人下意识道:“霆哥说,让我们不光要背,每日还要抄书,难道就是这个道理?”
抄书可以静心,大家都明白。
可就是静不了心,根本抄不下去啊。
众人面面相觑的。
发现第一拨出来的同窗,几乎都是每日计划没完成的人。
时间到了午时正刻,也就是十二点。
考场又出来一批学生。
往年考一个半时辰,考试结果基本就见分晓了。
可今年那考场里,还坐着九个人。
分别是备考堂的三人,郑家的郑勋跟郑永生。
还有纪霆,纪阳,纪风,以及冯长庆。
这九个人的位置,也堪称泾渭分明。
郑家的几个人坐在右侧,纪霆为首的坐在左侧。
就看谁先撑不下去。
冯长庆最先抬头,揉揉脖颈。
考试之前,霆哥跟他说:“不要抬头,一口气写完,能写多少是多少,万不可分心。”
他也确实在埋头写,不管身边什么动静,反正写就对了。
这一抬头,怎么考场没剩几个人了啊。
监考夫子看他动作幅度大,开口道:“冯长庆,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冯长庆更不自在。
还看到窗外其他同窗。
冯长庆摸摸头,继续默写。
一个半时辰内,他已经写了四千多字,刚刚默到论语的后半本。
不回神还好说,这一分心,冯长庆把论语默完,也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快两个时辰啊!
就坐那默写,实在太折磨人了。
就算原本会背,此刻也会卡壳啊。
冯长庆出考场没多久。
郑勋跟郑永生也走了出来,两人满头大汗,本来想继续写。
毕竟纪霆都没出来,他两个弟弟也没出来,凭什么自己要出?
可他们真的写不下去了,又累又饿,脑子成了浆糊。
夫子看着他们后面的字迹,直接道:“这几句全错了。”
两人低着头,从考场灰溜溜出来。
让他们两个高兴的是,纪家的纪阳纪风也跟着出来了。
只有纪霆!
还在考场里强撑!
这会都午时末了!
他还在里面装什么!
可大家又知道,监考的夫子来回巡查,倘若纪霆在乱写,肯定会被赶出来。
就跟郑勋,郑永生一样。
偶尔有错漏没什么,错处太多,夫子就会直接收卷。
那就是说,现在考场里还剩的四个人,依旧在有条不紊默写,而且写得还很准确。
备考的三个人就算了。
纪霆凭什么啊。
郑勋咬牙道:“现在也不过默到孟子而已,要说《孟子》谁不会背?无非是默不出来罢了,有本事,把四本全都默完!”
郑勋这话说是颠三倒四,颇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觉。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
四书堂的学生,哪怕是早就出了考场的学生。
如果让他们背诵文章,其实问题不大。
但背诵跟默写是两回事。
会背,不一定能写出来的。
郑勋笃定,纪霆四书肯定没有背全。
可备考堂的四个人,却是绝对背完了的,而且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比到最后,就看他们谁背的全,谁学的文章多。
纪小四小五看看他,反而坐到一边,悠闲道:“那就等等看呗。”
也是这会,他俩让书童去跟家里回话,让家里不用担心,三哥哥会给家里一个惊喜!
考场内只剩四个人。
九点进考场,如今下午一点钟。
备考堂其中一个人擦擦头上的汗,这并非热出来的汗,而是虚汗。
常年在室内读书,他体力本就一般,现在连续写了两个半时辰,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他看看其他人,按照写字的速度,《大学》《论语》大家应该都默完了。
现在写的,必然是字数最多的《孟子》,这本一共三万四千六百多字,比前两本加起来都多。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比下去,那下午就是一场拉锯战。
一下午的时间,都要默这本孟子。
对所有人的耐心跟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博学馆的选拔不至于如此残酷。
毕竟名额有五个,考场只剩下他们四个的时候,就证明他们都全都有了资格,不用再默了。
可今年不同,毕竟有赌约在。
他们四个人,势必要分个高下的。
准确说,是纪霆势必要超过他们,如果他们直接退出,那就是把第一拱手相让。
这学生叫苦不迭。
现在的少年人,心性着实不一般。
按他自己想的,其实也不必再比了。
但备考堂的三个人,吃用都是郑家给的,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三人早就心中说过无数次抱歉。
所以整理好思绪,继续默《孟子》。
三个时辰过去,除去偶尔出恭之外,几个人笔尖没停过。
监考夫子来回查看,见他们默的都没错,自然让考试继续下去。
薛馆长来的时候,考场外面甚至比考场内还要安静。
因为外面的学生都傻眼了。
三个时辰啊!
一口气写三个时辰的字!
监考夫子更证明了,人家四个人默的没有问题,所以可以继续。
这合理吗?!
这四个人是疯子吧。
比到现在,学生们对他们四个只有敬佩。
也算知道,为何人家三个人在备考堂,他们只能在四书堂了。
至于霆哥。
霆哥你是我大哥!!!
你也太牛了啊。
背默一体,难道你背了多少,就会默多少?!
薛馆长一来,大家下意识跟师长打招呼,只见馆长身后的小童提着两个竹篮。
其中一个是给考生的,里面是最寻常大饼,没有什么调味,好在是热乎的。
如果有科举过的书生在这,自然能看出来,这基本是科举必备口粮。
另一个则让学生们口水直流。
隔着竹篮都能闻出来,这是宜孟县最大酒楼里做的吃食,鸡鸭鱼肉珍珠米,样样俱全。
这肯定是给监考夫子的。
等会?!
这两个篮子都要送进去?!
考生们啃大饼喝两百块,夫子吃大鱼大肉品香茗,这心还能静下去吗。
孟子的字数本就多。
这下更烦了啊。
如果是他们的话,估计连滚带爬地出来了。
但考场里四个学生拿到大饼,又闻到夫子们的饭菜,都没什么触动。
备考堂学生考过县试,州试,毕竟有经验。
纪霆虽然也饿,可他经历过什么?
他经历过无数模拟考试,经历过高考啊!
谁家高三的时候,没有饿着肚子读书的经历?
吃个大饼挺好了啊。
四个人在其他学生的注视下,飞快吃过大饼,少少喝了水,然后闭目养神片刻,就立刻开动。
写啊,孟子那么多字呢。
写完之后,还有头疼,最容易出错的中庸等着呢。
备考堂的三个学生,刚开始有些愧疚。
但默到现在,身上的愧疚少了些,平添几分韧劲。
都到这会了,不管他们为什么比,为什么要坚持写。
至少笔下的文章不会骗他们,他们付出的精力也是真实的。
四个人与其说竞争,不如说是互相促进的战友。
在另一种程度上并肩作战。
监考夫子微微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这几个学生,着实不错。
未时正刻过去。
申时正刻过去。
一直到日落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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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就是下午六点钟。
默到手软的《孟子》,终于可以陆陆续续交卷。
只剩最后一篇《中庸》。
三千五百字的中庸。
这一篇写完,这次的选拔也就结束了。
但这也是最难的一篇。
备考堂三人看了看纪霆。
听说他五日前才开始背,他能行吗。
一直写字的纪霆揉揉手腕,朝大家笑笑,铺开纸张,开始默中庸。
可外面围观的同窗们下意识啊了一声。
霆哥他会!
他肯定会啊!
他太淡定了。
“肯定是胡乱写的。”
“那孟子的错处肯定也很多。”
郑勋站在窗前,死死盯着纪霆,试图干扰他。
纪霆五日前才开始背中庸!
他肯定不行的!
小四小五跟冯长庆肯定是不准的。
偏偏屋内的纪霆故意碰了碰那方端溪老坑砚,似乎在说:“别做梦了,这是我的。”
郑勋气得发疯,就听薛馆长道:“把他拉下去,不要耽误选拔。”
学生们七手八脚把他拉开。
能不能不要耽误霆哥考试啊!
其实这会早就放学了,但大家都不肯走,一定要看看这次选拔结果。
甚至就连有些好事的家长,都要来瞧瞧,借着接孩子的名字来看看情况。
毕竟这热闹越来越大了。
“小四小五。”纪五叔的声音也从背后传来。
纪风眼睛一亮,跑着找他爹。
再看后面还有大伯娘卓夫人,连忙道:“大伯娘,三哥哥他特别厉害,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能默完了。”
卓夫人知道这是三房家的庶长子,点头称谢。
大房跟三房家都来人了。
二房肯定也不会落下。
二房来的,是四叔的大儿子,也是整个纪家的大哥哥,他今年二十,前几日才从庄子上回来。
纪家人颇有些着急,不过身边皆是艳羡的眼神。
尤其羡慕卓夫人。
不管今日的比试,纪家三公子纪霆有没有拿第一,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四书默的跟备考堂三人差不多。
这般聪明,韧性,实在太难得了。
这纪家,不会又要出一个进士吧?
直到戌时日暮时分,考场里四个人终于起身交卷。
幸好是夏日,天黑得晚,否则都要点上蜡烛了。
默了整整一天,谁不佩服他们这份毅力。
薛馆长看着院子越来越多的人,忍了忍没说话,只等屋内的结果。
不到片刻,考场内的两位监考夫子走了出来,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还吓了一跳。
都这个点了,学生们不仅没回家,家长还都来了?
“如何?结果如何?”郑勋直接道。
纪小五接话:“郑勋,你知不知礼数,如何同夫子讲话的。”
纪霆也走了出来,听到这话稍稍挑眉。
小五还有点腹黑啊。
果然,这话一出,郑家人都拉了拉郑勋。
这么多人,不要给郑家丢脸!
监考夫子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本次大比选拔第一名。”
“是纪霆。”
纪霆!
真的是他!
他比备考堂三人还要厉害?!
这怎么可能?!
郑勋吼道:“你们三个干什么吃的!我们郑家养你们,就为了丢人吗!”
三人瞠目结舌,没想到竟是纪霆上前一步,把他们拦在身后。
“我只是背默略胜一筹而已,倘若比解意写文章,学长们远超于我。”
“三位学长都过了县试,水平必然在我之上,作为同窗,你不该如此失礼,丢了大家的脸面。”
小四小五,冯长庆等人立刻出声,都在维护备考堂的三人。
你郑勋开什么玩笑呢!
人家能考到现在,已经足够厉害了,你这个早就被淘汰的,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至于资助他们读书?
卓夫人冷笑:“几个束脩也值得拿出来说道,资助本地学生是正理,哪家没有接济过读书人,谁像你们这般人家,还出来威胁人。”
“以后这三人在博学馆读书的费用,我纪家全包了。”
一场大比名额选拔,郑家里子面子全丢了个干净。
他们想象中让纪霆退学,交出端溪老坑砚的事情并未发生。
反而是纪霆一举扬名。
人家是纨绔怎么了?
纨绔想学就学,随随便便就能超过你,怎么还不服气?
反正这次博学馆选拔,纪霆就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