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远总说别跟傻子玩不是没有理由的,陈安楠的好朋友委实不大聪明,陆清远有点担心自家养的小白菜被虫蛀了,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且大错特错。
一年级的课程比幼儿园教的深,陈安楠上的又是这片区域里最好的实验小学,同学们早就在幼儿园里就学会了这个年龄段的基础知识,而老师也不会因为极个别小孩没有学过,就耽误整体进度。
他们快速过完低年级的学习内容以后,就开始教授高年级的知识,这导致陈安楠的成绩和其他同学的落差很大。
班里很多小孩都会的题,到陈安楠这里就总是算不对,老师每每提问,小朋友们都积极的举手,只有陈安楠低垂着脑袋,两手抱臂,收着肩膀坐得很端正。
陈安楠在数学方面好像实在不大灵敏,无论陆清远怎么算给他看,他都只能数手指头,可手指头只有十根,超出了,他就算不出来。
要是皮的小孩子不肯学也就算了,偏偏他又很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水淋淋的瞅着你,再认真掰掰手指头,叫你有火也发不出来,只剩无奈。
两个小孩坐在桌子前,草稿纸上全是陆清远写得算数,占满一面。
他的成绩从小到大都是拔尖的,从不需要任何人操心,参赛奖状全被陆文渊收在书房里,专门定制了柜子放置的,数不胜数。
人生头一回在学习上碰壁,还是在陈安楠这里,他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学错了方法。
“别擦了。”陆清远看陈安楠趴在桌上,在灯下,捏着块拇指大小的橡皮,一遍遍把答案擦去,纸张都已经被磨出毛边,再擦,就得破了。
陆清远又耐着性子,给他讲了遍解题思路。
陈安楠这会被凶也不会觉得委屈,他支棱着脑袋,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小孩儿,才让哥哥这么费心。
“你会不会嫌弃我?”陈安楠问。
“什么?”
“我怎么算都算不明白,”陈安楠将脑袋支在桌上,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失落,“我好没用,为什么别人都会,就是我不会呢?我都笨死了。”
陆清远把草稿纸扔进垃圾桶,说:“又不是所有人都聪明的。”
况且才一年级而已,不会就不会呗。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倒是陈安楠很难过,开学才两个月,每次月考他都垫底。
陈安楠那身敏感的小心思弯弯绕绕,实在叫人难以揣摩。
他们越是对陈安楠好,陈安楠心里就越害怕他们会对自己失望,他那么那么的努力,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陆清远看着趴在桌上的小孩,眼圈都红了,委委屈屈的,不用想都知道他这会儿有多失落。
“今天就到这里。”陆清远把本子合上。
平常不学习了陈安楠会很高兴,但他这会儿被自己笨的高兴不起来,低低“哦”了声,也不动弹。
陆清远瞧了他好几眼,突然说:“加菲猫要开始播了。”
陈安楠这才想起来,已经八点半了,少儿频道在放他喜欢的动画片。
可他今天不想看,马上要期中考试,总是算不对的题目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今天陆文渊加班,还在学校没回来,陆清远又说:“那去遛狗吧。”
棉花糖听见要出门,抖抖耳朵,咬着自己的狗绳就颠颠儿的跑来了,又用脑袋蹭小主人的裤腿,哼哼唧唧的撒娇。
他们平时遛狗都和陆文渊一起,这回没了叔叔,陈安楠扯着狗绳,被棉花糖冲冲地往前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狗溜他。
最后还是陆清远一把拉住他的兜帽,把狗绳拿过来,牵着陈安楠的手往前走。
岁月的长河平缓流淌过所有人的世界,不过短短两年,俩小孩的身高已经拉出大截,陆清远长得快,原先长大半的校服裤子不断松了再松,而陈安楠却跟拔萝卜似的,一次拔不了多少就得歇歇。
这个时间点的气温很舒服,晚风静悄悄的带来夏天的温度,路灯暗黄的光晕笼罩在他们的身上,陆清远一低头就能看见陈安楠被光晕笼出来的几根呆毛。
他们沿着街道走,陈安楠本来颓丧地不想说话,直到勾人的香气从不远处飘来。
“呀!”他立马抬起脑袋,小狗似的嗅嗅,眼睛放光的看见前面有个老爷爷在摆挑担摊子。
小摊上卖得如意回卤干,浓鸡汤打底,撒一把黄豆芽和豆腐干,煮到豆腐软绵入味,足足地浇上辣椒酱,好吃的打耳刮子都舍不得丢。
“怎么不走了?”陆清远问。
才吃过晚饭没多久又要吃零嘴,陈安楠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他心思一拐,指着那老人的摊子问:“哥哥,那是什么呀?”
陆清远嫌他麻烦,看也不看的说:“那是大人吃的,小孩吃了就嗝屁。”
“好吧……”陈安楠抿抿嘴,念念不舍的多看了两眼,遛狗的路上还一直惦记着。
棉花糖撒欢似的到处标记,遇到同好更是拖都拖不走,那眼神比陈安楠看豆腐干都深情,等到家,两个人都热出身汗。
陈安楠先进去洗澡,陆清远给他放好水,看小孩坐在浴缸里揉泡泡。
没过多久,陈安楠又听见了“砰”地声响,是门被关上的声音。哥哥出门了。
陈安楠以为哥哥出门扔垃圾去的,等他洗完澡出来,陆清远正巧拿着个大的搪瓷茶缸进门,俩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瞬,陆清远把茶缸递到他面前,就径自进卧室去了。
陈安楠愣了足足好几秒,才喜出望外的“呀”了一声——
那茶缸里竟然装着满满一杯回卤干。
陆清远本来没想明白他问那个做什么,直到回家的路上才发现小孩一到那个摊子附近就走不动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担子里的小锅,像是魂都被吸住了。
陈安楠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香得眼睛弯出一个浅浅的月牙弧度,声音都软几分:“太香啦,谢谢哥哥。”
陈安楠的情绪因为这件小事好起来,但他的成绩却没有。
一场月考下来,陈安楠的试卷上挂着刺目的红叉叉,力透过薄薄的纸张,渗透到背面,老师在讲台上重重敲着黑板说:“这是一道送分题,都讲八百遍了,没什么可说的,谁错了回去给我抄十遍。”
陈安楠羞赧的盯着自己手背,嘴巴抿地很紧。
这个小孩的心思很奇怪,他总是不让陆文渊辅导,反而很黏哥哥。
在他眼里,好像特别害怕让陆文渊看到自己笨笨的一面,连考试成绩都藏着掖着,找陆清远签的字。
陆清远每天学完自己的,还要辅导这个小的,两个人时常磋磨到深夜十一点多睡觉。
才小学就要学到这么晚,陆文渊心疼,说要是再这样学下去,干脆把俩小孩一起转到普通学校算了,上什么劳什子实验小学,还不够磨人的。
他从来不在意这俩小孩的成绩如何,也不会给他们任何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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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就应该是欢实的,塞那么多烦恼做什么?
当然,他不知道磨人的其实是陈安楠,陆清远学得快,每天都会在限定时间里完成自己的学习规划,倒是他这个小弟弟,一点也不开窍。
举一反三的题,换个问法,陈安楠就傻掉了,吭哧半天算不出来,他好像和数学永远也无法达成和解,尽管他非常认真的去学,但面对数学题,他脑子总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纵横起伏。
他不善分析,不善思考,不善列式,也不善计算,他不善任何理性思维的东西,他脑子里的沟壑弯绕似乎都是留给感性的。
比如陈安楠总是喜欢在睡前问一些傻里傻气的问题:“哥哥我们还是天下第一好吗?”
又来。陆清远实在不知道这问题有什么可说的,幼稚死了。有想这问题的功夫,为什么不能想下施工队同时施工到底要多久才能修完路?
不过,陆清远还是闭着眼,浅浅“嗯”了声。
陈安楠盖上自己的小被子,接着问:“如果我变成毛毛虫你还会跟我好吗?”
“……”陆清远翻了个身,敷衍的说“会”。
“如果是黑色毛毛虫呢?”陈安楠又问。
“……”陆清远没有情绪的回,“也会。”
“如果是彩色毛毛虫呢?”陈安楠锲而不舍的追问。
“……”陆清远觉得自己要不再爬起来做两道施工队的题目算了。
可陈安楠晃晃他的胳膊,满脸期待。
陆清远:“……不嫌弃。”
“如果是五彩斑斓的剧毒毛毛虫呢?”陈安楠还在强调。
“……”陆清远扶额,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参加各种省市联考,现在脑子里只有施工队为什么非要两头修路的疑惑。
偏陈安楠话多还密,得不到回答不肯罢休,他只能说:“能接受。”
谁晓得就是停顿的这几秒钟,陈安楠已经从他的回答间隙里捕捉到了重要的情绪,浑身不高兴地爬到他旁边,目光哀怨的说:“你回答慢了两秒,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好了,你嫌弃我。”
说着,兀自扯着被子翻身过去,用屁股冲着他。
“……”陆清远欲言又止,觉得这个小孩好气又好笑。
他平躺着,用手指头戳戳小孩的脑袋,问:“你还睡不睡觉?”
陈安楠没接茬,小被子一抬,把后脑勺也给盖住了。
听对方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里,陆清远终于翻身,侧枕着自己的手臂,面朝着鼓起来的被子,无奈地说:“就算你变成剧毒无比,黑得五彩斑斓,还又丑又恶心的毛毛虫,我也跟你天下第一好。”
他拉长尾音:“行了吗?”
陈安楠还是没说话。
黑暗里,陆清远整理措辞,还没想好再说点什么,突然察觉腰间一热,陈安楠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着,从自己被窝爬过来,顺着哥哥的手臂往前搂,一点点搂住他的腰,牛皮糖似的黏上去。
“嘿嘿,我逗你的,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呢。”陈安楠眼睛弯出柔软的小弧度。
他笑地纯粹,所有的情绪都像是一副斑斓的油彩画,红是红,白是白,分明的藏不住任何多余的颜色,鲜明深刻又淋漓尽致。
陆清远帮他把被子掖好:“老实睡觉,明天再起不来我就打你屁股。”
他说得严肃,陈安楠却只是偷偷笑了会儿,才老老实实的窝在哥哥怀里,像只安静的小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