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楠微微张开嘴,重重地呼吸,呼出来的气息滚热,喷在陆清远的腕骨上。
陆清远说完这句话后就出去了。
陈安楠把自己裹成粽子,可冷意好像是钻到了骨头缝里,怎么捂都捂不热。
陆文渊今晚不在家,就没有人可以照顾他,被子遮蔽了全部的光源,他感觉这个小小的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了自己。
陆清远一点也不关心他,竟然不吭声的走了。这让陈安楠非常非常难过,小情绪借着这股病气儿蹭蹭往外冒,他眼皮哆哆嗦嗦的打着颤,不一会儿,又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边。
客厅里,陆清远正侧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在柜子里翻翻找找。
“嗯,我知道了。”他捞出只药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种应急药物,还有体温计。
“要是早上还没退烧,我会带他去医院的。”陆清远把退烧药和体温计拿出来。
“没事的爸爸,你先忙你的吧,我可以照顾好他的。”
电话在嘟地一声中挂断,陆清远倒了杯热水重新回到卧室:“起来吃药。”
陈安楠噘起嘴,背对过去,用屁股冲着他。
“……”陆清远默了会儿说:“我不凶你了,你起来吃药好吗?”
陈安楠这才掀起小被子,露出半个脑袋看他。陆清远给他测了体温,又给他喂了退烧药。
陈安楠哆哆嗦嗦的闭上眼,接着睡了会,陆清远守着他,看小孩眼皮薄得连毛细血管都看得清。
照顾病小孩实在累,陆清远做完一切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他顾不上洗澡,直接去卧室把自己的小被子抱过来,睡在陈安楠旁边。
小孩子生病,离不开人又爱撒娇。
陈安楠没睡多久就热醒了,吃过药,感觉有点精神头,就摸到陆清远的手,往自己头上放,用气音问:“你摸摸我还热不热?”
“好点了。”
陈安楠觉得少了点什么,过会儿又问:“叔叔今晚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那明天会回来吗?”
“不知道。”
“我明天发烧可以不去幼儿园吗?”
陆清远受不了了,这小孩话怎么能这么多:“你能不能老实睡觉?”
陈安楠被他不耐烦的语气震了下,盯了他好一会,突然说:“你骗人。”
“?”
“你说过不凶我的。”陈安楠很无辜。
“……”陆清远干脆掀起被子把自己脑袋蒙上。
分不清过了多久,陆清远睡意朦胧中,感觉有片软乎乎的触感贴住自己,滚烫的温度一下子惊醒他,他借着微弱的光,伸手摸到了陈安楠。
陈安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他的被窝里,闭着眼哼唧,用微乎其微的气音说难受。
退烧药的效果还是没能支撑到早上。
陆清远没睡好,迷瞪着眼坐起来穿衣服,穿一半,眼睛又闭上眯了会,手滑下去,惊醒了他自己。
他摇摇陈安楠,叫他:“醒醒,我们去医院。”
陈安楠说不出话,小狗似的拱拱哥哥,软乎滚烫的温度熨帖着人,不肯动。
这会儿真是烧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也坐不起来,陆清远收拾完自己,又开始收拾他。
陈安楠很乖的趴在哥哥的肩上,等鞋襻扣上,他被陆清远用件薄毯子裹住,抱起来,出了门。
小孩子生病不能再受风,陆清远把他裹得很严实,像粒小棉球,但越往前走,也就越重。
他不断的用手把陈安楠往上托一托。
陈安楠两手环住哥哥脖子,趴在哥哥肩头,小猫似的哼,喷出热乎乎的气全撒在陆清远的脸边。
凌晨三点,小区外月色遥遥,居民楼里早熄了灯,只剩下昏黄的路灯烘托着夜的宁谧,拉长两道小小的身影。
陆清远等了好久才打到车,下了车就往急诊赶,中途给他爸爸打了通电话。
挂上水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四点,陆清远坐在挂水区的椅子上,脑门上都冒着细密的汗,喘气也有点费劲。
陈安楠这一路没怎么睁过眼,自然就没下来走过路。
挂水区里乱哄哄的,还有小孩子的哭声,都是差不多的问题来打针,这显得陈安楠很安静。他此刻枕在哥哥的腿上蜷缩成一团,小毯子盖着,只留给陆清远一个头顶,和一头柔软的黑发。
头顶的空调机呼啦啦的蕴着暖气,烘得人浑身热腾腾的,陆清远伴着杂音浅睡了会,没敢睡实,怕滚针回血了不知道。
等第一瓶水挂完的时候,陆清远摸摸陈安楠的额头,已经不烫手了,还渗出了层薄汗。
陆清远给他糊撸糊撸掉汗,小孩儿这会退了烧,睡得小肚子起起伏伏,状态比先前好很多。
陆清远的手搭在陈安楠的脑门上,掂量着温度,又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这觉他睡得沉,脑袋仰着,歪在椅把上,陆文渊到的时候,陈安楠已经挂完水了,护士替他拔的针。
俩小孩头挨着头,一高一低的靠在一起。
陈安楠这会醒着,但他没动,哥哥挨着他睡得很熟。
陆清远身上披着件小薄毯子,是陈安楠盖上去的。
陆文渊要说话,陈安楠竖起根手指压在唇上,小大人似的让叔叔声儿小点。
其实挂水区里这个点人音已经很嘈杂了,但陆清远几乎整晚没睡,这点动静吵不醒他,陈安楠又怕叔叔离近了,说话声大。
陆文渊失笑,点膝蹲下,在俩小孩之间轻声说:“哥哥睡着啦?”
陈安楠压着声儿说:“哥哥很累。”
陆文渊用手背探探他的脑袋,看小孩子烧退了,乌黑的眼珠都变得水润。
“饿不饿?”
陈安楠浅浅“嗯”了声。
“那等哥哥醒了,我们去吃饭。”陆文渊伸手,想把陆清远的脑袋扶正,但衣服摩擦的声音惊醒了陆清远,猛然想起要换水,他心一紧,蹭地下弹起来。
可睁开眼,瞧见是陆文渊蹲在面前,应该是刚从学校赶来的,满身寒气,眼镜还没来得及摘,一双镜片后的眼睛笑地很温和。
陆清远眨了下眼,有点楞。
“乖崽,睡吧,爸爸在呢。”陆文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摸摸陆清远的发,然后把人抱起来。
陆清远很久没让他爸这么抱过了,久违的温度抚慰着他,陆文渊宽阔结实的肩膀能撑住他全部的重量,让整晚的乏力都溶解在怀抱里。
“弟弟好了吗?”陆清远迷迷糊糊的问。
陆文渊拍拍他的后背,捎着笑意小声说:“好了。辛苦哥哥啦,睡吧。”
陆清远这才把脑袋压在爸爸肩上,又安心的睡过去了。
陈安楠从椅子上滑下来,抱着自己的小毯子跟在陆文渊后面。
陆文渊微弯身,握住陈安楠那只没打点滴的手,带着俩小孩朝医院外走。
他们去北京西路的一家老馆子吃早点。
那条街是民国时期的党.派使馆区,现在住的都是省级高官干部,银杏和法国梧桐连成条林荫大道,陆文渊望着那一座座绿树掩映下的独栋小楼,觉得日子过得真快。
南方的春天稍纵即逝,四月一过,巷口那几棵老白杨经风一吹,又鲜活起来,衬着方如碧如洗的天空,是派好景致。
陈安楠经过上次生病,和陆清远好久都没再闹过小脾气。
不过他体质差的毛病在南京很受罪,到了五月份,他又小感冒了一次,咳嗽咳得肚子都痛,养了小半个月才养好。
这也不怪他,连着两个月气温横跳,过山车似的,早晚都冷,中午那小会儿又热得不行,街上穿短袖穿厚衣服的人都有,就是容易生病的季节。
陆文渊送他去上学的路上,还不忘叮嘱他,只有中午才可以脱外套。
陈安楠很乖的说知道啦,又说:“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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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放学,你可别忘记了呀。”
幼儿园今天有活动,放学晚,老师提前通知过。陆文渊说:“记着呢。”
陈安楠最后又确认了遍:“哥哥一起来接我呀?”
陆文渊给他送到班级位置上,说:“放心吧,他不来叔就给他捆好用麻袋装来。”
陈安楠捂住嘴,嗤嗤地笑,朝叔叔挥手说白白。
将近一个学期的相处,陈安楠已经和小朋友们熟络成一片,他人前是乖小孩,往那一坐就是一小团,人后是撒娇精,小嘴说话又甜又软,大家都爱听。
陈安楠在班里有个玩得很好的小朋友,那男孩子叫谢溪,比他大几个月,经常从家里带点玩具甜点来分给陈安楠。
陈安楠很喜欢吃谢溪带的奶油泡芙,吃高兴了还会卖乖,就叫他“小哥”,因为家里已经有个大哥哥了。
这让谢溪很受用,自觉当起了哥哥的责任,除了每天投喂陈安楠奶油泡芙,每次班级值日,还要帮他打扫卫生。
陈安楠今天上台唱歌的时候,他就帮陈安楠摇小铃铛伴奏,听陈安楠唱“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陈安楠有副好嗓音,唱起歌来像灵动的百灵鸟,老师总是让他当领唱。
放学的时候,陈安楠和谢溪手拉手开小火车出校门,临走前,谢溪说:“放暑假的时候,你去我家玩吧?”
陈安楠“啊”了声,觉得去别人家玩很不好意思,摇摇头说:“不用啦。”
谢溪用肩膀轻轻撞他:“去吧去吧,离你家很近的,就在北京西路。我妈妈可会做甜点,你不爱吃奶油泡芙吗?你去了我让她做一大桌!”
听到奶油泡芙几个字,陈安楠心里顿时萌出根墙头草,经风摆动着,暑假有哥哥和叔在家,他本来哪儿也不想去,能一个人在幼儿园呆一整天,对陈安楠说已经是极限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他不是很想离开叔叔和哥哥呢,可一大桌奶油泡芙也着实吸引人。
校门口,陆文渊牵着陆清远在家长堆里等人,看那俩小孩凑在一处不知道说得什么悄悄话。
孩子们被老师举着班牌带到校门口,陈安楠前脚刚出来,后脚就被陆文渊抱起来飞抡了圈。
他失声一叫,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新奇的失重感让陈安楠很喜欢,他稀罕地搂住陆文渊的脖子,捏叔叔的耳垂玩,软乎乎的一片肉,温热着。
陆文渊把他顺势抱在臂弯里,问:“刚刚那个就是你的小哥吗?”
“嗯呐。”陈安楠点头。
陆清远抬头瞅他一眼,怎么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陈安楠张开手臂比划:“小哥说如果我去他家,就送我这么一大桌奶油泡芙。”
陆文渊笑问:“那小哥请你去做客,你要不要也请他来我们家做客?”
陈安楠歪着脑袋认真思索,其实他还没答应做客的事。
倒是陆清远的声音先从底下飘来,捎着点轻飘飘的嘲讽:“不用吧,我们家又没奶油泡芙。”
陈安楠动动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没有奶油泡芙就不能来了?”陆文渊揉揉儿子的脑袋,“要是这样我买点去。”
陆清远没接话,头一扭,自顾自先走了。
小孩子是很奇怪的生物,吃醋也不会拿到明面上说,更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陆文渊想起件事,跟陆清远说:“对了崽儿,妈妈工作调动了,今年回国一段时间,想接你去北京过暑假,问问你的意思?”
陈安楠支起耳朵,舀饭的勺子顿住了。
他本以为陆清远会犹豫,会纠结,会舍不得自己,没成想陆清远头也不抬地说“去”。
陈安楠脑袋一侧,咬着勺,没吭声。
去就去呗,反正自己也有别的好朋友玩。
结果第二天,他就找到谢溪,揣着小心思,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人家:“暑假我去你们家玩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