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守微泡在池中,心里一股暖意久久不散。
世上还是好人多,自己无端闯入已是无礼,不料这位公子给吃的给喝的,还提醒自己可以沐浴休息,缓解连续奔波数日的劳累。
都道是相由心生,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如此人美心善,怎能不让他心中触动。
离开之前,怎么也要好好谢谢人家,至少也要去流云庄外莲田里,寻枝模样最好的莲花来相赠。
正想着,门口那边有声音逐渐靠进,那位青衣公子在屏风后道:“我可以进来么?”
柳守微抬头:“请进。”
屏风后身影移动,走到池边放下一套干净衣物。
“其实我包袱里有换洗衣服,真是麻烦阁下了。”柳守微又是一阵感动,这人甚至还亲自给他拿衣服过来。
“你是乌环人?”青衣人送完衣服没有离开,而是往小凳上一坐。
柳守微顺着他目光看,自己从耳朵上取下来的那些金耳饰被堆在一处。里面大大小小不同样式,有挂在耳垂的,有穿在耳骨的。戴那么一耳朵的耳饰,并不是中原习俗。
“只是在那边待过。”柳守微道。
青衣人又看他放在一边的佩刀,沉吟良久,才道:“这刀像是北边军中所用。”
柳守微点头:“我是从北边而来。”
青衣人微笑道:“我也是北国人。”
“原来如此。”柳守微更觉亲切,“难怪你认得这刀形制。”
“这并非普通军刀吧?太武帝年间所制御刀多半如此,这些年少见了些……若此刀是阁下家传,当年必然是位人物。”
竟然连这是御赐的刀都能看出来?柳守微诧异之下,竟不知要不要接话。不过青衣人也没追问这事,道:“我可以看看么?”
柳守微道:“请便。”
他拿起刀仔细端详,同时问道:“你不是来给老庄主祝寿的,又要打听什么特别的人,是想做什么?”
看着那刀,又想起近日来的种种,柳守微不禁一声长叹。
“就是因为这把刀。”柳守微摇摇头,“有人偷了我的刀,又传信说会还我,让我去西河村一处宅院里取。到了那里,却见宅子里十几口人都被杀了。幸好凶手刚走,追了好些天,才追到这个地方。”
“西河村?”青衣人皱眉,“竟有此等事……流云庄给老庄主办寿宴,往来人多,倒是个好藏身地。”
“所以我便想查查这庄子里的宾客。”柳守微道,“办寿宴的节骨眼上混进凶徒,庄子主人也会怕出乱子的。我要见庄主,阁下可否帮我引荐引荐?”
青衣人没有立即回答,考虑后才应下:“我也是庄上宾客,对流云庄上下不甚了解。寿宴诸事都是家主操办,若未外出,一般去沉月楼可拜访他。”
柳守微笑道:“多谢!我一会儿便去找他。对了,我听路上人说,流云庄主人家是姓张?”
青衣人点头:“嗯,姓张。”
他说罢起身,道:“厨房在备宾客晚膳,这会儿煮碗面是最快的。你沐浴完换上衣服也该好了。”
“你真好。”柳守微仰头望着他,“我姓柳,名守微。是‘莫不贪强,鲜能守微’之守微。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今日之恩,日后若有缘再见,必当涌泉相报。”
青衣人回眸:“时霖,字灵泽。”
他低下身来,靠近柳守微,伸出手指划了划那四个字。
真是好名字!柳守微心花怒放:“甘霖时雨,人如其名。能遇上阁下这场及时雨,实乃幸事。”
时霖轻轻一笑,转身而去。
柳守微歇了会儿,整理好仪容,提起包袱佩刀,出门就闻到了面汤里的肉味。时霖又回了房里写字,那碗面就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听他进门,时霖抬抬头:“吃吧,还热着。”
柳守微放好包袱,坐下就抬起碗喝了一大口汤,面倒是吃得很斯文,细嚼慢咽好一会儿也不见碗里下去多少。
面吃到一半,外面有些响动。也没人通报,一男一女带了人走进屋内,那名女子道:“时先生果然还在清潭院。”
柳守微心道这是来找时霖的,与自己无关,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吃面。
那女子却将目光一转,看着柳守微道:“这位是时先生朋友?怎地不曾见过,可有名帖?”
来人便是流云庄大庄主张术和妹妹二庄主张琢,张琢才说完,那张术便上前问柳守微:“这位兄台,可否借名帖一观?”
柳守微抬眸一愣,嘴里鼓鼓囊囊,自然是摇头。一边还赶紧将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
时霖停笔道:“两位庄主,这是怎么了?”
“时先生,这个人有问题!”那些家丁中有人一喊。
“时先生,唐突了。”家丁中为首的男人朝时霖一抱拳,“庄中宝库被盗,守卫被杀,我等正在逐一排查。其余宾客皆于前院赏乐,唯有先生在休息。大庄主和二庄主担心先生安危,这才带人过来,还望先生海涵。”
时霖道:“王管家言重了。”
王管家转向柳守微,接着道:“时先生素来礼数周全,若是要携友入庄,想来也会先与家主言明。既然此人不是先生好友,又无名帖,那便极为可疑。”
一时之间,所有人齐齐看向柳守微。
“我?”柳守微指了指自己,气笑了,“又是我?”
这是流年不利,被晦气缠上了么!怎么又是自己干的?
张琢冷声道:“拿下!”
“且慢。”
众人欲动,时霖连忙出声制止:“他在此近一个时辰,从未离开,我可以作证。”
王管家皱眉道:“若是凶手先杀了人才与您遇上呢?”
时霖摇头:“他连日奔逃,衣袍脏污,身上却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腥气。那么短的时间,若是他所为,怎么可能不在身上留下痕迹?”
张琢冷笑:“真巧,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更不会留下血迹。如果不是他这个偷偷摸摸混进来的可疑之人,那整座流云庄中,能做到如此的便只有时先生你了。”
张术惊道:“二妹!”
张琢道:“先生乃是天下第一指法天箭神通传人,要杀人可用不着兵器。”
时霖蹙眉:“二庄主这是怀疑我?”
张术没想到妹妹竟然会将矛头指向客人,赶紧打圆场:“二妹,覆莲居士时灵泽是何等人也?怎会做出此等杀人夺物之事!这般说话,太失礼了!”
张琢嗤笑一声,向他道:“大哥这又是哪儿的话。保卫流云庄守好宝库,是你家主之责。现下一个没有名帖的人混进来,守卫被杀宝物被盗,此人又与你请来的客人共处一室。我查问,你还怪起我来?”
“二位可否先听我一言?我来流云庄之后,一直都在清潭院,两位可以信我绝非那杀人盗宝的凶手。我进流云庄,正是有要事需告知庄主。”柳守微听这兄妹吵得头疼,“我追查一个灭门案凶手数日,这凶徒极有可能躲进流云庄。先前正想去拜访庄主,将此事告知,提醒庄主防范可疑之人。”
张琢笑了:“躲进流云庄的可疑之人,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柳守微不说话了,真是委屈得想嚎两声。
张琢道:“先将这人关进柴房。”
她一声令下,家丁便要动手。
柳守微正犹豫是跑了好,还是动手好。时霖忽地几步走上前,顺手抄起旁边琴桌上的七弦琴,朝着那家丁脑袋就砸。砰砰两下把人砸得晕头转向,脑门全是血,瞧着极是吓人。不过细看倒也只是皮肉伤,没下太重手,那琴头上连琴轸都没断。
家丁倒在地上惨叫连连,眼前金光散完,还呆愣愣看着行凶的时霖,仿佛是想不到一个看着温文尔雅的人会这样粗暴动手。别说是他,连柳守微都被时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抄琴暴击弄懵了。
“有话好说,莫要动手!”见时霖又是作势欲砸,张术阻止道,“时先生,二妹性子急,绝非有意冒犯。”
见时霖如此维护这人,态度已是明显,张术猜这二人大抵还是有点交情,便是怀疑也不好将人带走。当下便向张琢道:“二妹,没有凭证的事,可不能胡乱攀扯。”
张琢看着本就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哥,一听他用词分明暗里贬着自己,眉眼间又现怒色:“没有凭证?那便将清潭院搜一遍,看看可有赃物。捉不到凶手,能先将东西找回来也是好的,这总没错吧?”
不等张术说话,她直接向时霖道:“时先生意下如何?”
时霖点点头:“清潭院本就归属张家,主人家要搜,无需问我。”
张术松了口气,道:“多谢时先生。”
时霖把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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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坐到柳守微身边,等他们搜。碗里的面还没吃完,可屋里那么多人走来走去翻动,柳守微实在吃得不自在,就没再动筷子,将口漱了几遍。
家丁很快就将屋里搜检翻找了一遍,二人的行李也都打开查过。外边搜各屋的人接连进来禀报,一下来了三波人,都没查到什么。
这清潭院除了这里也就三处地方,柳守微正想他们查不到东西估计该走了,却听到外面有人吆喝:“家主!家主可在?”
王管家提声回应道:“进来!”
便有人快步跑进门,气喘吁吁的,瞧着像是跑了好一段路。
“大庄主,二庄主,宝库有新发现!”来人呈上一物,“这东西当是那贼偷所留。”
柳守微挺起腰去看,他手里是一枚竹制令签,漆了黑色,上面刻的“追凶罚恶”四字又以红漆填满,颇为清晰。
张琢沉默片刻,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张术也是目瞪口呆,一下子后背生凉:“是……是留下这枚令签之人所为?”
柳守微赶忙撇清:“别看我啊,我没这东西,哪个罚恶使丢了令签还留在这里等你们来抓?”
这东西若是真的,那便出自罪渊。
据说那罪渊是一处极险的深谷,被几个自称罚恶使的人用来关押大凶大恶之人。
这群罚恶使常在江湖游走,捉拿恶人,断其手筋脚筋投入罪渊,令其自生自灭。若是恶人被其当场斩杀,也不会就此放过,一样会砍下头颅丢进罪渊。而罚恶使的目标,都会收到这样一枚令签。
这般惩奸除恶之人,自然名声极好。好到现下在流云庄出现这枚令签,柳守微想到的便是这张家表面上光鲜亮丽,怕是暗地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定是有什么误会……”张术下意识看着柳守微。
柳守微笑了,起身绕到张术身前:“我说了不是我,跟我说有什么用?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那枚令签就被柳守微伸手取过。他掂了两下,连连道:“不认识,真不认识。还你!”
又将令签抛出,慢悠悠坐回原位。那家丁接住之后赶紧递到张术手中,生怕又被抢走。
“我张家堂堂正正,岂会被罚恶使盯上!”张琢怒道,“张术,是不是你!我离家数载,竟是一回来便看到一出好戏。一早便知老爷子是瞎了眼,非要让你做家主,你竟做出这等事来!”
张术也是恼了:“真是口无遮拦!那么在意家主之位,怕不是你设的局吧?”
王管家急得朝二人连连摆手:“二位,二位,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张术想起还有外人在,冷静下来:“时先生,兹事体大,怕是要得罪了。先生是江湖高手,若是想走无人能留。可此事还不明了,先生这位友人身份不明,不查清楚,日后江湖上少不了流言蜚语。若是因张家小事,害得覆莲居士声名受损,我张术也是过意不去。”
时霖微微一笑:“庄主放心,我不会走。”
“好,我定会还时先生和这位兄弟一个清白。”张术抱拳,领着众人匆匆离去。
闹哄哄半天,这下瞬间清静了。
“罪渊罚恶使的令签。”柳守微往后一靠,“有意思。莫非我一直在追的就是这位罚恶使?”那些被杀的人也是罚恶使目标?
时霖道:“不是。”
柳守微笑:“也对,罚恶使偷我刀嫁祸我做什么?”
屋外有人去而复返,两人察觉得到他们气息。张家知道他们两个人武功高强来去自如,也还是放了几个人在这看着。
两人对视一眼,柳守微叹气:“连累你了。”
时霖轻笑:“我也不爱听他们吵闹。”
柳守微笑吟吟地看着时霖。
时霖觉得他有些奇怪,却没料到他另有目的,等他将脑袋凑到自己脖颈间时已是不好躲避。
感受到对方呼吸间的气息洒皮肤上,时霖全身顿时僵住,恼得心急火烧。
身体要回过神作出反应之前,柳守微在他脖颈间轻轻嗅了嗅,便退开了。
“罚恶使……”柳守微说得极轻,“是你吧?”
时霖一怔,旋即嘴角浮起一丝柔和又森冷的笑意。
寒气迸发,柳守微额前碎发骤然间被气劲拂起,颈间一凉,便见他一指抵在自己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