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皇后下意识望着站在姬檀身后、低垂着头的顾熹之。
“回母后,这是今科探花,现任翰林院编修一职,被父皇安排到我的手下协办政务。”姬檀一板一眼正色道。
两人不像母子,倒更似君臣。
顾熹之有些讶异地旁观了一番太子殿下和皇后间的关系。
闻言,皇后略一颔首,即表示知道了的意思,对顾熹之的兴致不免大打折扣,也不再问了。
还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热忱,见状顿时打圆场道:“奴婢方才随娘娘途经临江清宴,那边好不热闹呢。”
姬檀也笑着应和,终于将有些冷待的气氛活络起来。
“端午节那天,殿下可千万别忘了来栖梧宫吃粽子,奴婢们已经亲手备好了殿下爱吃的馅料,就等着殿下过来了。”掌事嬷嬷一看姬檀就忍不住满心的慈爱,不由眯起眼睛,温声细语笑道。
姬檀自是一口应下,不过见皇后始终不置一词疏离的模样,便没再和嬷嬷多聊,恭称不打扰母后礼佛,退至一边,让皇后先行。
皇后带着嬷嬷干脆离开,姬檀和他身边人仍保持躬身恭送的行礼姿势。
姬檀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嬷嬷和皇后的说话声。
“娘娘。”嬷嬷为姬檀抱了句不平,皇后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反应。
“不必再说了。”
从小到大,姬檀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不必,莫再提了,姬檀对于皇后即是如此。
“可是,娘娘对一个小官都能出言询问,缘何对殿下这般凉薄呢。”嬷嬷实在没有忍住,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彼时皇后已经走出很远,姬檀再听不见她们的谈话了。皇后软和了眉梢,言语间不禁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方才远远瞧见那孩子,总觉得面目似曾相识,倍感亲切,就问了一句。既是太子的人,便罢了。”
嬷嬷吃惊,毕竟,皇后可从未对姬檀用过“那孩子”这样亲昵的称呼。
一直都是皇子、太子的喊。
就像人心是偏的,姬檀是皇后的儿子,更是嬷嬷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后虽然不置可否,但嬷嬷却偏心疼到了心坎里,也是真心实意觉得:“奴婢不觉得那个探花像谁,倒是殿下,懂事地叫人心疼。”
皇后刚想说什么,一想到当年,又叹息作罢了。
“不提了。走吧。”
嬷嬷便安静地闭了嘴,侍奉皇后左右,陪她前往宝华寺祠堂礼佛。
与此同时,另一边,顾熹之看着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侧颜,心里格外地不是滋味。
“你想说什么,问吧。”姬檀反倒很坦然。
“殿下,和皇后娘娘……”
顾熹之欲言又止,姬檀却将他未竟的话听明白了,只莞尔笑道:“孤和母后的关系从小就不大亲厚,一直如此。”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顾熹之自是听明白了,可也不明白。
他能够想见姬檀这么多年在这句话的背后都是怎么过来的,就好比东宫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却找不出多少人情温暖滋味来。
顾熹之属实没想到,不过走段路的距离,他就窥见了太子殿下内心如此之深的隐秘。
“怎么不说话了?”姬檀饶有兴味地看着顾熹之愣神。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他一样。
“殿下——”
顾熹之的心又紧紧揪作了一团,无与伦比的心疼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咸涩酸软一片。
姬檀转头缄默看他,等他说话。
半晌,顾熹之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摇头:“没事。微臣只是想说,殿下还有很多弥足珍贵的东西,有许许多多忠义之士的追随,有更广袤无垠的风景去看,还有万千民众的钦佩景仰。”
闻言,姬檀不出所料地被哄高兴了,他笑起来,眨了眨一双潋滟惊绝的桃花眼,道:“那你呢?你也追随景仰孤吗?”
“当然。”顾熹之听见自己无比坚定答道。
他不仅景仰,还深深喜欢。
喜欢着太子殿下。
顾熹之忠诚于他是姬檀一早就知道的事实,但每每听他诚心剖白,还是忍不住被取悦到。
于是乎,姬檀笑得更开心了。
顾熹之见他开心,心中的咸涩慢慢化去,也莞尔一笑。
“好了,要到了。”姬檀停住步,看向顾熹之。
顾熹之回过神来,在此和太子殿下分开,独自进入临江清宴。宴中侍奉的小太监一看有大人前来,立即恭恭敬敬迎了上去。
姬檀见他进宴,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提前过来部署安排的小印子一见自家殿下,登时从侧边小跑着出来奔回殿下身边,告诉他一切都已妥当。
姬檀点了点头,一整袍袖,信步自宴正门迈入。
最前头侍奉的奴才婢女们最先看到姬檀并下跪行礼,一叠声的“参见太子殿下”此起彼伏,旋即是宴会中所有官员、世家子弟,或躬身作揖,或单膝下跪行礼,所有人皆朝向姬檀,一时间场面颇为壮观。
姬檀笑意吟吟,温声随和道:“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再谢,而后起身。
姬檀穿过众人,目不斜视越过站在最前端甫一直起身的顾熹之。
登时一阵轻柔的香风抚过顾熹之面庞,他下意识循着那香望去,只见太子殿下已站在宴会的首端正中间,极尽宾主之谊地请大家吃好喝好乐好,不谈国事,不拘礼节,只贺天中。
毫无疑问,赢得众人一片喝彩声。
太子殿下性情随和与众同乐的形象深入人心。
姬檀热络地叫大家自行落座,旋即他也转身,拾阶踏入自己的座位处。
姬檀的座位位置轩敞,用竹帘和绸幔错落层叠地简单做了两层隔断,外边基本看不到里面,姬檀却可以通过间隙和更高的地势一览无余。
实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小印子总揽。
姬檀安心一挽袍裾,大方落座。
顾熹之和翰林院的几位同僚打过招呼,正准备和他们一起,小印子前来,笑眯眯地一抬手请他:“顾大人,这边有请。”
顾熹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和同僚示意后离开,随小印子去往另外一边。
这边近半都是熟面孔,或在东宫见过,或从太子殿下及其下属官员口中听闻过,顾熹之顿时了然,看来这边的人都是东宫门下了。
再仔细看宴会分布,世家子弟、朝廷官员,以及东宫的门生,都是严格泾渭分明的。
顾熹之环视一周,并不以自己位低而无所适从。相反,这个位置距离太子殿下的首座极近,顾熹之一掀长衫下摆,从容满意落座。
姬檀坐在上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端起一杯茶盏轻呷,唇角微微弯起。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姬檀收回视线不再看顾熹之了,他边品茗边打量整个宴会,盘算着还有没有能再笼络的俊彦之士。
皇帝向来不喜他和朝中重臣走得近,那他就不走动。在皇宫举行宴会,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谈朝政,皇帝自然也置喙不出什么来。
太子殿下安排的面面俱到,会中众人推杯换盏,宾客尽欢。
倏然,有人兴之提起,不如玩些消遣。
往年也有这个环节,或是在不远处的湖中划龙舟比赛,或是作飞花令。前者此处为皇宫重地,为避免意外大家都收着难以尽兴,后者则是都腻歪了,无甚新鲜的。
这时,有名风雅之士提出,此间正好布置了水道,又有湖水为引,宴席分散,不如效仿前人办一场曲水流觞,引水置酒杯,以酒作诗令,作出的诗和令最优者,大家可自行出彩头,博一乐子。
这倒是个新鲜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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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附和,拊掌赞同。
姬檀也欣然同意,并第一个出了一套珍稀文房四宝的彩头,可分别获得。另,活动结束之后还有安排。
这下,众人都兴奋了,出彩头的出彩头,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已经在脑中快速回忆学过的知识并着手准备了。
一切准备完毕,流觞曲水正式开始。
宴席中热闹得紧,姬檀即使不下场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不过他端坐高位,其间又以竹帘绸幔作挡,到底是隔了一层,体会不一样的。
姬檀遂放下茶盏,朝小印子使了个眼色。
小印子立时上前告诉他,只待曲水流觞一结束,那十二人便会出场。
姬檀这才心满意足,弯起了被茶水沾湿而分外水润的唇瓣,双手支在案几上交合托着下巴,兴味盎然地看着众乐乐。
顾熹之心头一直装着事,起先是与公主解释一事,后来看到太子殿下和帝后关系并不亲近,又心系太子殿下。
此番见殿下独立于众人之外,再一次为他感同身受到一阵寂寥怅然的情绪,久久挥之不去。
临到酒杯停在了他面前,顾熹之这才猝然反应过来。
赶忙从水中执起酒杯,正在思考,忽觉一道熟悉的、带着些许探究意味的目光自上首落到他身上,顾熹之登时挺直腰板,连神色都肃然了起来。
不像玩乐,倒像是随时准备应付皇帝提问似的。
“还是那副木讷样。”姬檀笑着低喃了声。
话虽这么说,他却看得一瞬不瞬,直把顾熹之所有的模样尽收眼底。终于,顾熹之福至心灵,作出一对令来,引得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顾熹之唇角正要一提,旋即想到落在自己身上注视的目光,又立即耷拉了下去,总觉得还不够好,不够格,他应该再想一想的。
可思忖时间太久,殿下会不会认为他名不副实。
哎,还是罢了。
顾熹之脸有些发烫,耳廓也通红,他急忙伸手搓了搓降温。
姬檀看着纳闷,睁着两汪剔透水灵的眼睛喃道:“怎的越来越呆了,木不愣登的,跟小印子以前养的那条小笨狗一样。”
小印子在旁边抬起头:“?”
姬檀没理会他。
顾熹之还不知道,他被他倾慕景仰的太子殿下用以小笨狗来作比。待酒杯顺着水流漂移到了对面座席时,顾熹之这才冷静下来,正襟危坐,吃了一块点心舒缓心情。
姬檀也挪转了视线,望向他人行诗作令,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青年才俊。
一个时辰后,曲水流觞酒令结束。
姬檀的文房四宝分别被谢晁楼获得墨砚、顾熹之获得月宣、方才提议的雅士获得彩漆管描紫毫笔而结束,其余参与的众人也俱有所得。其中最高兴的当属谢晁楼,他看上顾熹之那块墨好久了,终于得到手了。
余下的人便只有羡慕的份了,毕竟这前两位才参加科举后不久,知识储备和记忆力都处在巅峰状态。
他们能一饱眼福就不错了。
不过光这些还不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有人记得活动开始前太子殿下说过还有安排,顿时好奇起来,想问殿下还有什么惊喜。
姬檀心知众人期待,眼见气氛也被烘托到了热潮,不再卖关子,一抬手拍掌。
清脆的一声响。
登时整个临江清宴几乎都安静下来,注目看向太子殿下处。
姬檀没有出声,而是目光直视最前方。
旋即,十二位或环抱丝竹管弦、或双手端放身前,身量纤纤俊美玉立的男子步入宴中。
众人在没有看到脸时还只以为是姬檀安排的歌姬乐师,现下看清了脸,不禁惊诧地轻抽了口气,双目睁大。
这清一色的、雄雌莫辨的美人表演者,竟全是男人。
简直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