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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九

作者:妖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府丞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冷汗如雨下,他扑通往下一跪解释:“下官、下官是说殿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就是顺嘴将太子殿下和探花郎一块夸了。


    恰好,顾熹之就坐在他一眼看到的位置,顾熹之的侧脸和端庄沉稳的姿态让他不由感到熟悉,宛如故人。


    又因着和姬檀的这层外戚关系在,一时没注意分寸,直接秃噜嘴了,祸从口中。


    待回过神来,冷汗早已涔涔后背,府丞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不该将顾熹之放在皇帝面前,叫人误会他说顾熹之和陛下相像。


    “殿下——”


    府丞着急地想要抓耳挠腮,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就昏了头说出这样的无脑话来,也不知殿下生气没有。


    他头垂得极低,半点不敢抬起来。


    良久,才听到姬檀温和莞尔的一声:“无妨,孤自然知道府丞的意思,不会误会,诸位大人也不会。好了,今日的集议就到这里,孤乏了,你们自散了罢。”


    “是。”


    众位大臣未再多言,纷纷起身作揖,后退几步散去。


    顾熹之走在人群最后,有些担忧地望了姬檀一眼。他一直有在关注太子殿下,方才见殿下神情不对,脸色有一瞬的发白,怕他身体不舒服。不过殿下既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多逗留,只能跟着大臣一道离开。


    想来是殿下殚精竭虑操劳过度,累着了,好好休息自当无碍。


    他下次再来看望殿下。


    顾熹之也离开了东宫,姬檀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书房,房中下人尽数被他谴了下去,直到这时,姬檀才敢袒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面色沉郁地可怕,连指尖都颤抖不停,掩在宽大的袍袖下被完全遮挡住了。


    天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有多慌张,可他不能自乱阵脚,被人看出一丁点不对。这件事要是曝光,他死无葬身之地,丝毫侥幸都不能抱有,为此他只能大度地饶恕府丞的错误,并把这个小插曲轻轻揭过。


    而这也给姬檀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知道府丞是无心之失,对方不过捧他惯了而已,脱口而出。但在这脱口而出的背后,他如何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顾熹之像陛下,是他潜意识里察觉了什么,而自己本人没有意识到吗?


    如果是这样,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又想起来了。


    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发现此事。


    彼时无人注意是因为顾熹之人微言轻,在官员面前露面的机会也不多,那以后呢,顾熹之常出入朝堂宫阙,会不会再有人发现,继而联想到顾熹之肖似皇帝皇后。


    顾熹之相貌清俊,结合了帝后两人各自的优点而长成,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但他那与生俱来的独特温润气质,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不可以。绝对不行。


    不能让事态有任何扩展发酵的风险。


    姬檀长于深宫之中,最是深谙其中的厉害,说不准哪天这事就被人给抖罗出去了,而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哪里露了马脚。


    这可不成,姬檀端抱手臂在书房内来回焦虑踱步。


    顾熹之这么大一个人,也不是他说藏就能藏起来的,顾熹之总会不断遇到新的人,与人接触交往。今日的事他可以盖过,甚至往后朝堂之上他都能大言不惭地掌控,在旁人起疑前将其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那私下里呢?


    顾熹之日常结交朋友,参加宴请集会等,与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又该如何知晓。


    姬檀虽一直派人暗中盯梢,但也只能监测顾熹之的活动去向,无法探听到顾熹之与人的全部对话,乃至细微的表情、神态上的毫末不对。


    还是有暴露的风险啊。


    沈玉兰也是个不中用的,管不住顾熹之一点,还是要靠他自己。


    姬檀不放心,唤来小印子,又增派了一批人手近距离盯梢顾熹之,主要排查他私下的人际交往,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禀报。


    为着这句无心的话,姬檀一整天都无法镇静,到了夜间也不能寐,没有丝毫困意,安神香都不管用。


    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又唤来小印子,问他盯梢顾熹之的人传话回来没有,小印子说传了,姬檀登时一个激动坐起身来,让他细说。小印子的回答是一切正常,没有特殊之处,姬檀重又沮丧地躺回床上。


    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希望一切正常,还是不正常了。


    心里烦闷得很。


    姬檀翻了个身,趴在床榻上,用脑门哐哐撞了两下枕头,没有作用,他又伸展手臂揪住床单,抓挠了几下,然后一用力一脚蹬飞了身上的被子,将脸埋进枕头里,这才安静地宛如行将就木般不动弹、也不胡思乱想了。


    过了好一会,小印子悄声进来,蹑手蹑脚地将掉了半截在脚踏上的锦被拾回床榻,盖在郁郁颓丧的太子殿下身上。


    然后命人再熄灭两盏烛火,点上姬檀惯用的檀香,轻轻关上门坐在外间守夜去了。


    直到后半夜,姬檀才伴着袅袅檀香、窗外轻鸣浅浅进入了睡眠。


    ·


    两日后,大朝会散。


    姬檀持笏正要离去,总管太监一溜步地踱到他面前,恭敬讪笑:“殿下,陛下宣您在御书房觐见。”


    姬檀颔首,调转脚步跟随总管太监前往御书房。


    面上温润莞尔,心里却不禁腹诽,开了一大早上的朝会,连早膳都不让人先吃。更重要的是,姬檀在心里揣摩皇帝召他所为何事,他这段时日没再被人参过,按理说没什么要紧事这么着急才对。


    罢了,先去看看再说。


    到达御书房,皇帝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姬檀驾轻就熟地下跪行礼,直到皇帝说“平身”方才起身,起身后也只是恭谨地站在皇帝对面的案桌前,不敢有丝毫逾矩。


    “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了何事吗?”皇帝觑着他,厉眼沉沉。


    “儿臣不知。”姬檀低垂着睫。


    “你这般玲珑心窍,朕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皇帝不依不饶,觑着姬檀的目光愈发收紧。


    “儿臣不敢揣测圣心。”姬檀登时惶恐跪下,额心贴地。


    “敢不敢全系你一张嘴,朕又如何能够分晓?”皇帝疾言厉色,心知姬檀的自作主张和独断行事,此时再看他这副温驯作态,不免觉得流于过伪,愈发不喜这个装模做样的儿子:“起来说话!教人看了,你是想让人说朕不慈爱吗?”


    “儿臣不敢。”


    姬檀立即从地上起身站定,双手握在身前端端正正。


    “不知?不敢?好啊,既然你不肯说,那朕就告诉你!”皇帝一手撑在桌上,直直看向姬檀,道:“你让你的人在沧州两县私下鼓动百姓种桑,是何用意?连官府都背着,是不是有朝一日连朕这个君父也不放在眼里?!”


    姬檀一惊,这个消息他并没有收到,不过皇帝既这样说了,那就说明,他的策略成功了。


    只是,自以为算无遗策,却还是遭了训斥。


    姬檀无可奈何解释:“父皇,儿臣绝非此意。只是沧州势力复杂,政策难以推行,儿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等有了成果再来禀报父皇,省得空欢喜一场,儿臣绝没有僭越、以权谋私之意。”


    “是吗?”皇帝仍目光漆深。


    “是。”姬檀脊背挺直。


    皇帝默不作声,姬檀也兀自岿然不动。


    “朕信你。”半晌,皇帝这样说。


    姬檀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没松完,皇帝又道:“不过你的策略已经取得成效,就没必要再背着官府行事了,叫他们一起办,效率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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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是。”姬檀只能答应。


    “那就好。朕不希望这些百姓日后只知太子,而不知朕,明白吗?”


    “儿臣,明白。”姬檀瘦削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总算温和了声音:“好了,你知道怎么办就好。哦,对了,之前被春汛冲毁的堤坝是不是也是你的人在监督修缮?”


    “是,父皇。”


    姬檀甫一回答,皇帝便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专心办种桑的事就好,堤坝不必再管了。另外,开展海外贸易的河道漕运,朕已经看好了几位大臣一起监办,你也不必再费心劳神了。”


    “是,多谢父皇体恤。”


    姬檀低垂着头,没教皇帝看清他眸中神色。


    皇帝看了他须臾,率先收回视线:“行了,没事了,你下去罢。”


    “是,儿臣告退。”姬檀躬身一揖,后退几步转身大步离开御书房。


    一直到出了这扇门,他才重新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方才在御书房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却仿佛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是以这段时日,他每见皇帝一次,就愈发地深恶痛绝、难捱一分。


    亲子尚且如此,倘若他不是皇帝的儿子,这条命,还有的活吗?


    想到皇帝对他忌惮的模样,姬檀就不由发笑。


    这个策略,可是他的亲儿子想的啊,可惜那端坐高台的上位者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不让他插手堤坝漕运,绝了他与工部户部之间的联系,乃至六部,那又如何?姬檀只想要活,只想要手上现在经营的一切,只想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为什么他只有这点小要求,皇帝还要来逼迫他?!


    日复一日,这金尊玉贵的太子不当也罢。


    姬檀看着巍峨壮丽的层层宫阙,看着来往恭顺的奴婢侍卫,最后看着锦衣华服的自己,只觉得他从根里就烂掉了,再焕发不出一丝生机,他在被一点点地侵蚀腐烂,却还要拼拼凑凑拾掇出一个完美无暇呈在人前的太子。


    他太累了,这副瘦削的脊柱随时都能够垮塌。


    顾熹之,皇帝,谁都能轻易压死他。


    姬檀几乎成了一具无法呼吸,也看不见光亮的傀儡,就这么行将就木般失魂回了东宫。


    小印子守在宫里,猝不及防看见这样的殿下,被吓了一大跳,险些蹦起来仔仔细细地将姬檀周身都检查了一圈,确认他没有任何受伤,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


    “殿下——”


    姬檀一抬手,打断了他:“什么都不必说了,孤乏了,进屋躺一会。”


    “是,殿下。”


    小印子刚答应,想起来什么,又嗫嚅着道:“殿下,您之前吩咐派人去调查探花郎的背景,事无巨细第一时间禀报,现下暗探已经回来了,您,要先见一面吗?”


    闻言,行将就木宛如老矣的姬檀立马被拉了回来,重又迸发出璨烈生机:“人在哪,叫他即刻过来。”


    “是!”小印子忙不迭跑去了。


    少顷,一名身姿利落的探子进门,向姬檀行礼。姬檀一摆手:“免了,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是。”暗探不再多言,直奔主题告诉姬檀他都追随顾熹之的痕迹去了哪些地方。


    顾熹之所有生活过的居所、邻里邻间关系往来,他一路赴京赶考的路线、途中所见所遇所闻,统统都被摸透,一切正常,就是普通人的经历。


    “没有别的了吗?”姬檀纤眉蹙紧。


    “唔,还有一点八卦轶闻。据说,当初探花郎中秀才后,不少媒婆争相上门要给他说媒,只是,无一成功。卑职也从媒婆处深入打听了,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不保证其准确性,只是推测,探花郎有龙阳之好。”


    “什么?”姬檀不可置信,瞬间澄澈的瞳孔都张大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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