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跟着二小往郎中家走,就见那户人家在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的草棚,里面躺着十来个村民,有的正神志不清地呻吟,有的已陷入昏迷。
一个围着粗麻布面罩的妇人似负责看顾,正忙得在屋子与草棚中来回穿梭。
二小嗖的一下冲过去拽住那人衣摆:“娘——咱家牛死了,是被那个人刺死的…”
那妇人顺着二小的手指望去,就见一对仙姿佚貌的玉人遥遥看着他们。女子含笑盈盈,男子却微颦着双眉,似对二小的话略有不满。
妇人“扑通”一声跪下,将身子伏低连连作揖:“仙人恕罪…求仙人饶过小儿!他脑子不好说话不知分寸,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次!”
她一把将二小扯倒跪下,将他的头死死按在地上磕头认错。
伏景白点了点头:“无妨。”
此言轻巧,却越过数里灌入妇人耳中,令她越发确定了两人身份,仍趴在地上打着摆子,就是不敢起身。
俞寒笑着走过去,弹了二小一个脑瓜崩:“瓜娃子,一回来就告状?”
想着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她好歹解释了几句:“你家小孩乱跑遇到异兽,是我们救了他,那牛也发了狂,险些将他伤了。”
“是、是。”妇人忙不迭地磕头:“多谢仙人大德!多谢仙人相救!”
她散了道灵气扶二人起来,拍了下二小的头:“你呢?”
二小额头磕得通红,又被自己娘亲踹了一脚,眼神虽有些发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对伏景白喊了一声:“谢、谢谢你救我!”
“嗯。”伏景白也走了过来。
俞寒看了他一眼,以神识传音道:【闭气。】
不去回应他疑问的目光,她继续向那妇人问道:“山尾村这是染了瘟疫?可知这病的源头?”
妇人仍是垂首不敢看人,紧张嚅嗫道:“这这、我也不知啊,我只懂些药草,是被老郎中叫来帮忙的…”
正说着,就听到那郎中屋内传来一声女子呼叫:“梅娘——快来帮忙,我们按不住他了!”
唤作梅娘的妇人慌忙抬头看他们,得了首肯方才跑进那屋里,俞寒和伏景白也顺势走了进去。
只见一老翁和两名妇人正竭力按住铺上的一个青年,那人咳得满脸是血还在拼命挣扎,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咆哮,双眼翻白,渐有泛黑的趋势。
伏景白率先出手丢出一道法诀,瞬间击得那人昏了过去,栽倒在床上。
俞寒见他吐的血沾得医者满身都是,又见这屋内铺着的草甸上还坐着神智尚存的病患,不禁摇了摇头。
什么超绝瘟疫传播环境。
“病患没有隔离,医护没有防护,高危病例和轻症混在一起,只会加速交叉感染。”
众人闻言迷茫不语,只知是两位仙人降临,皆跪倒匍匐在地,唯有那名老翁抬头看她。
那老人瞳仁浑浊显然年岁已高,壮着胆子观察俞寒衣着后,颤颤巍巍开口:“仙人可是师从药灵门?”
“不错。”俞寒以灵力扶老人家起身:“还请您告知,这村子的瘟疫因何而起?”
老郎中见她为人亲和还似有关心凡人之举,终是放下心来:“老朽早年得药灵门施救,仰圣门仁义之心久矣,如今再得仙人垂怜,不胜感激…”
他叹道:“此疫源头许是那些家禽牲畜,起先都是些鸡鸭萎靡、牛狗狂躁之事,也甚少有人在意,直到有人突然晕厥,患上肺热咳血之症…”
他转头去看那床铺昏死的青年:“他就是第一例…”
时间线如此模糊,想来问出病发的潜伏期不太可能了。
俞寒正色道:“发病者之间有何联系,症状又有何不同,可曾死过人?”
老人点头:“发病之初多是与他亲近之人,但论起病症倒是蹊跷,虽是第一例,亡故的却是旁人…”
“若说起不同,其他人均只是潮热盗汗、咳唾痰血,只有此人眼眸发黑,似有发狂征兆”
“此疫老朽已力不能及…若是仙人未曾降临,我等也准备派人前去仙门求医…”
情况非常不好,看来病患交叉感染之下,魔种已经有引人异变的征兆。
俞寒皱起了眉。
此地离药灵门尚有一段距离,凡人不能像她二人一样御风赶路,若乘上最快的马,也至少耗费数日方可抵达。
但只怕那时,药灵门周边的凡人界早已瘫痪了。
而药灵门颓败的原因,也是被众多染病的凡人累卵所至。
什么超绝冠状病毒爆发既视感…
她定下心来。
不可让药灵门成为病患集中之所,凡人依旧需要维持生存周转的环境。
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良好地套用起了上辈子的防疫常识。
“从现在起,此间诊室需将病患以轻症、重症分开管理,谨防病毒交叉感染促使变异。”
“看顾病人药娘必须佩戴防护面罩…呃,就是口罩,将麻布裁成方形,缝合三边形成口袋,再填入防治肺热的草药,封口后缝制绑带。”
她以仙法就地取材,大致演示出制作过程。
“肌肤亦不能直接接触患者,要将纱布用芝麻油浸泡晾干后制成手套,油脂可吸附颗粒物。”
老郎听得怔愣,正要表明难处,俞寒就打断道:“我知你困难,这就禀报宗门,派人前来支援。”
众人闻言大喜,连忙跪身相谢,就见伏景白不赞同地止住了她。
“不可再让修者与病患接触了。”
他望着俞寒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眸中窥得什么信息,却被她不动声色地弹了回去,只能接着道:“你若信我,就弃了这座村,就当是为了苍生大义,避免灾难再次蔓延。”
再次?
俞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却没显露出来心思,只扬了扬眉。
“照你的意思,咱封了这村,让他们自生自灭?”
“或可由我了结他们的痛苦。”他提了提手中的剑。
妇人们一声惊呼,方才还喜形于色的面容差点留下泪来,纷纷哭喊着磕头求饶。
梅娘抱紧了一旁的二小,哽咽难言道:“我儿他…方才六岁,身子很是健康…仙人可否、饶他一命?”
俞寒看着伏景白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涌起愠怒的同时,又对此人的心性越发好奇。
苍生大义?
这人想救人时毫不犹豫,想杀人时也斩钉截铁,怕不是有一套自成逻辑的道德标准。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目前和伏景白斗法的胜算,初步放弃了直接打服他的想法,语重心长地劝导道:“你封得了此村,封得了正南边的城池吗?那里才是真正的重灾区。”
“为百人杀一人,为千人杀百人,若是万人,十万人呢?”
“就算你封得了城池,又封得了这自然中的飞禽走兽吗?”
“又封得住这世间流动罡气、无孔不入地灵能吗?”
“你连此疫的传播机理,阻断原理都搞不清楚,就只想靠杀人解决问题?”
俞寒敲了敲他的额头:“实在是愚钝。”
伏景白被敲得一愣,眼神清澈起来:“有理。”
又虚心请教:“如此,为之奈何?”
俞寒懒得理他,又扶起虚惊一场几欲虚脱的老郎中:“劳烦您将这些病患的行动轨迹收集清晰,我需排查可能的病毒携带者,将之及时隔离。”
逃过一场灭顶之灾的药娘们迅速行动起来,尽力去询问清醒之人的行踪,一边与俞寒说道一边拿树枝在地上临摹村庄的布局,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伏景白看着俞寒只皱着眉瞅那抽象的图样,却全然不理会自己,默默于储物袋取出一枚符纸,用朱笔在其上细细描摹起来。
俞寒正琢磨着传播链的差错几率,就见一灵气托举的金色虚影投现在自己面前,赫然是一整座山尾村的模型。
她大为震惊,什么三维立体全息影像,符纸还能这么用!?
伏景白见她来了兴致,又填上几笔,将药娘所说的人物轨迹显示在虚影之上,还贴心地加上了几处存疑地的标记。
“此为我自创的万象拓影符,能否帮得到你?”
俞寒双眼放光,连连拍着他持符的手:“好啊,好啊,只是还可以再做一些改进,你且随我去一趟南面的都城。”
“嗯。”
见她终于搭理自己,伏景白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总算快意了些。
他耐心地等她与村民交待完事项,与她一同飞驰向那座南城。
俞寒一边飞一边用宗门玉令联络门内弟子,却不想那头声音传来,竟像大师兄易钧的声音。
这位可不像是好糊弄的主
她心下一悬,只能斟酌着尹易真的语气与他搭话。
“大师兄?为何是你,执事堂的弟子呢?”
易钧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懒:“今日是我当值接讯,有什么事直接说,你大师兄还帮不到你?”
“唔…西南边有个村庄叫山尾村,这里发了瘟疫难以控制,还请师兄差上一两人前来看护。”
“切记嘱咐他们用好闭气之术,病患都有肺咳之症,恐依托飞沫传播。”
玉令那头的声音正经起来,似乎皱着眉头:“你是如何得知的,今日不是你师姐替你巡山了吗?”
“额、我…”
易钧没允许她打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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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仗着自身修为在外边瞎晃,这仙凡两界的险阻皆在人心,你自幼在门内长大,岂知其中凶险?”
“快些回来,别让师父忧心。”
俞寒张了张嘴又闭上,干脆一把掐灭了玉令的传音诀,直奔向南边而去。
南面那城名为乐平,是距离药灵门最近的一座凡人都城。若御风而至只需不到一日,俞寒曾怀疑过它是禹城的前身。
只不过三百年过去,凡人在此的王朝已然更迭,许多事也无从考据。
俞寒见乐平城门紧闭,就知此城已然沦陷,而这上万人的都城若是染了瘟疫而抱残守缺,恐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她亮出药灵门真传弟子的令牌,马上得到了城主的晋见。
来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围着二人极尽谄媚,将他们比作了救苦救难的天神活佛。
俞寒戏道:“城中既有疫情,为何不报主城和仙门,反闭锁城门?”
“难道城主笃定城中资源丰富,可自行解决这瘟疫一事?”
乐平城主媚笑道:“仙人有所不知,在下也只是一介小官,而在这边陲小城讨生活,最忌讳的就给国君添麻烦…”
他眼珠转了一转:“封闭城门也是避免让这疫病传出去,平白增添仙君修行之隙的琐事,某也是为了苍生大义啊…”
又是一个苍生大义。
俞寒唇边挂有笑意,意有所指地瞟了伏景白一眼。
他实则并非愚钝之人,马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不改色地开口道:“我与他自是不同,我只求截断这场灾难,而他不过在为了那顶乌纱帽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就连那皮里阳秋的城主面上都挂不住了,眼角止不住地抽搐,笑容僵在了脸上。
俞寒汗颜,此人耿直的程度实在堪比人机…就算是仙人,也不能就这么直挺挺地打城主的脸吧。
她干咳了几声,只想让众人当没听见那话。
“既是如此,城主又是如何自治的?”
男人讪笑了两声,领着二人来到了城门之上,一眼望去,就见城内以重甲之兵围出了数片区域,而那明显由平民组成的街区浓烟阵起,似正燃烧着腐疫之尸。
“小人用命城中守卫严防病患出现的街区,无论何人皆不可过,只令火葬吏焚烧染疫者尸身,并未草菅人命。”
俞寒冷笑出声,说话也未能客气。
“围而不援,与逼民至死何异?”
“我看这乐平城最富饶的那片区域,可是分毫没被侵扰啊,难道这疫毒会挑人身份感染不成?”
“再者说来,你命守卫以肉身分隔疫区,又将官兵性命又置于何地?”
乐平城主端着那假笑,眼睛眯眯看不出情绪,顿了片刻方才挑着问题回答:“我朝官兵身为君死乃是无上殊荣,更何况护住剩下的百姓?”
“若是染病,丢到疫区便是。”
好嘛,瞧这语气嚣张的,是演都不想演。
俞寒仔细打量他一番,正揣测着此人底气来自何处,就听他又道:“小人蠢笨,只能思得此法,以仙长之见,又当如何?”
她摸了摸下巴,眼神暗示伏景白,就见他心领神会之下,提笔开始描绘乐平城的城观。
“城主若是真听我的,就好生盘查那染病之人曾经的路径轨迹,根据传播链的重合程度,将这乐平城划为三片区域,分别是感染区、存疑区和安全区。”
“同时要分出一片地来,专用于收容治疗轻症患者,他们是研究这疫种变异病理最合适的人选。”
“还要规范设立城门关卡,报知主城与地界仙门,集中索取救援物资,好生分发给那些被围困的城民。”
俞寒睨了男人一眼:“不然人还没病死,就被你给饿死了。”
然而乐平城主并没有回应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挂在他脸上,连带着语气都变得生冷。
“仙长说得轻巧,却不知此事于凡人施行,到底有多困难。”
他笑容不减,语气却很笃定:“不知仙长乃药灵门何方神圣,若某不从圣言,是否就会失了性命?”
这话听起来只是试探,可往细了想,也不乏破釜沉舟的威胁之意。
俞寒勾唇,看来这城主背后的势力,也不乏周边地界的仙门。
就不知是那焚音谷、还是那百毒宫了。
正当她揣摩之时,就听高空突然传来阵阵风声鹤唳。
一道白衣劲影踏着仙鹤凌空而至,抬脚运气将那乐平城主踹飞出去,又缓缓落至俞寒身前。
只听来者声色凛冽语带含霜,掀起身周一股冷厉的灵风。
“怎么,没见过我宗下任门主,还没见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