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节勒住躁动的战马,剑身嗡鸣未绝。他低头,颈侧传来一丝冰凉刺痛,猩红披风上赫然裂开一道细长口子,一抹血色正缓缓洇开。
四周甲士骇然变色,刀枪齐举,森然寒光如林,尽数指向孤椅上的身影。
顾知节抬手,动作沉凝如铁铸。
广场上唯余哗哗雨声,冲刷着断壁残垣与新染的血迹。他指腹缓缓抹过颈侧,看着指尖那一点刺目的猩红,再抬眼时,眸底风暴翻涌。
他盯着封灵籁,一字一顿,字字如铁弹穿透风雨:“好刀法!当世有此刀者,唯卿一人耳!”
言罢,他抬起的铁臂猛然挥落。
“杀!”
命令如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前排重甲步卒齐声怒吼,铁壁般轰然前压,矛林森寒如死亡之幕,直碾向瓦砾间那抹孤月。
封灵籁端坐椅上,纹丝不动。雨水滑过她苍白下颌,滴落寒刃。
矛尖劲风拂起她额前湿发时,她动了。
不退反进,足尖在紫檀椅扶手上轻灵一点,身若惊鸿,竟迎着致命矛林撞入。
月白身影在寒光缝隙中诡魅穿行,快如融雨,刀光乍起,化作一片无声绽放、冰冷细密的死亡之花。
连绵轻响瞬间盖过雨声,刀锋精准点矛尖、磕刃口、划甲缝,每一次轻响,必伴一道血线飚射。
冲在最前的甲士如被无形镰刀收割,成片倒下,热血在冷雨中晕开,旋即冲散。
封灵籁的身影在人群中游走,月白的衣衫竟未沾染太多血色,只有那柄刀,在昏暗的雨幕中划出一道道令人心悸而短暂存在的亮弧,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铁壁崩裂。
“放箭!”阵后传来将领嘶哑的咆哮。
弓弦震响,撕裂空气。
一片乌云般的箭矢越过混战的前排,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覆盖了封灵籁所在的区域,连同她身边那些倒下挣扎的甲士。
封灵籁刀势不停,身形骤然飘忽如魅,残垣、尸身、矛杆皆成借力之处,快至留影。
箭矢如雨落下,钉入泥地、木石、尸体,却总是险险地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偶有避无可避的,也被她手中那柄仿宛如有生命的刀精准格开,溅起点点火星。
一轮箭雨过后,封灵籁竟毫发无损,只是落脚处已从紫檀椅换成了半截倾倒的雕花石柱。
封灵籁单足立于柱顶,雨水顺着刀身流淌,汇聚在刀尖,滴落。
脚下,是哀鸿遍野,是血流成河。她微微喘息,冰冷眸子扫过惊骇军阵,最终落回顾知节身上。
顾知节端坐马上,脸上兴味尽化沉凝冰寒,眼底风暴几欲凝成实质。
他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在对方一人一刀面前,竟如麦草般被轻易割倒。
那不仅仅是武艺的高绝,更是对战场节奏近乎妖异的掌控力。
被彻底藐视的狂怒混合着更深忌惮,在胸中烈燃。
顾知节缓缓抬手,动作如负千钧,所有嘈杂惨叫瞬间远去,数千道目光死死凝聚那只手。
弓弩引弦,矛阵重整,残存甲士眼中恐惧与凶狠交织,静待裁决。
是继续用人命填平这道天堑,还是……
顾知节的手掌悬在半空,死死盯着石柱上那抹孤绝的身影,看着她刀尖滴落的血水混入泥泞,看着她冰冷眼眸中映出的千军万马,也映出他自己颈侧那道刺目的血痕。
雨,更大了。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杀机,浓稠得化不开。
顾知节剑锋微抬,甲士寒刃如潮,再次压向孤椅。
封灵籁见状,并未动。
她唇边悲悯的弧度更深,目光穿透顾知节,落向他身后那片血水浸透的丹陛、那通往至尊之处的阶梯。
“看那里。”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如冰锥刺入顾知节耳中。
顾知节闻言转过头去看,脸上血色尽褪。
前有明甲卫森寒的箭镞,闪烁着皇帝最后的意志;后有谢重风亲率的谢家军铁壁,沉默的玄甲在雨水中泛着冷硬的幽光,如同从北境冻土中拔出的寒铁,散发着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
他的退路,被彻底堵死。
顾知节猛地回头,目光越过混乱的军阵,死死钉在谢重风身上。
那人端坐马上,面容在雨幕中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渊,穿透风雨,毫无波澜地回视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得意。
顾知节瞬间明白了,北境的战报是假的!皇帝早已布下死局!而谢重风,这把帝国最锋利的战刀,竟甘愿成为这陷阱中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锁扣!
“谢……重……风!”
顾知节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带着被彻底愚弄的狂怒与屈辱。
他引以为傲的千军万马,竟成瓮中之鳖,困死在这血泪广场。
就在顾知节心神剧震、进退维谷的绝境之中,封灵籁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顾知节,你看清了吗?”
她依旧端坐于残骸之上,刀尖轻点着脚下泥泞中晕开的血色,目光穿透了眼前森严的军阵,再次落回血水横流的丹陛。
“那丹陛之上流淌的,是历代逐鹿者的血泪骸骨。”封灵籁的声音奇异地压过风雨,“每一个踏上去的人,都以为自己是例外,能永踞巅峰……”
目光缓缓转回顾知节,悲悯化作残酷:“而你,也不过是即将为这白玉阶,再添一抹新红罢了。你,也已在阶上。”
顾知节下意识望向血污丹陛。
雨水中,蜿蜒的血线犹如活了过来,化作了无数只从台阶深处伸出的枯槁血手,正扭曲着、无声地嘶吼着,向他抓来,好似要将他也拖入被权力欲望吞噬的深渊血池。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了顾知节的身上,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等待。
“不——!”顾知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是愤怒,是恐惧,更是野心崩塌的绝望。
他猛地举起长剑,剑尖却不再指向封灵籁,而是疯狂又颤抖地指向血淋淋的丹陛最高处,他要斩断那些无形,缠绕而来的血手和亡魂的注视。
“朕……朕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你们这些……这些孤魂野鬼……休想阻朕!”顾知节的嘶吼穿破雨幕,披风狂舞,颈侧刀痕崩裂,鲜血混雨染红冰冷甲胄,状若疯魔。
暴雨狂泻,冲刷着浓稠血腥。数千甲士屏息凝神,箭在弦,刀在手,无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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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凝固成了铁块,沉重得让人窒息。
前有明甲卫的寒弓,后有谢家军的铁壁,中间是孤椅上的封灵籁。
而他们的主帅,曾经不可一世的顾知节,此刻正被野心、恐惧和丹陛上无尽的血色诅咒所吞噬,陷入彻底的疯狂边缘。
谢重风的目光越过雨幕,落在顾知节指向丹陛的剑上,又缓缓移向那端坐如山的月白身影上,沉静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深而冰冷的了然。
这场闹剧,或者说,这场血祭,终于走到了尽头。
*
暗无天日的天牢深处,湿冷浸骨,石壁渗着水珠,唯有远处刑具碰撞与鼠啮窸窣,衬得死寂更甚。
此地,乃权争坟场,野心葬身之处。
铁链缠绕,精钢为笼。
明远侯顾知节,叛党魁首,败于封灵籁、谢重风雷霆手段之下,囚于此间。
肮脏囚服难掩他脊背挺直,颈侧那道暗红刀痂,如威仪破碎的烙印。
倏然,一阵清泠微响,如冰泉滴玉,穿透沉沉黑暗,由远及近。
甬道尽头,昏黄灯影摇曳,映出一抹华贵身影。锦绣衣袍纤尘不染,在这污秽之地灼然生辉。
美人城城主,竟不知以何种手段打通了层层关节,悄然降临这座囚禁着昔日枭雄的牢笼。
她驻足于铁栏之外,灯笼微光勉强勾勒牢内景象。
顾知节背对牢门,端坐石床,一身肮脏囚服,脊背却挺直如松。
城主静立,不语。
纤尘不染的锦绣华袍拂过污秽石地,手中一柄温润玉扇轻旋,唇角噙着一丝似悲似悯、更似嘲弄的弧度。
“侯爷,”清越之声破开死寂,“别来无恙?”
顾知节肩背微不可察一震。他缓缓转头。阴影浓重,唯有一双眼,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然那锐利深处,恨意、屈辱、苍凉翻涌,更有一丝惊愕凝固。
四目相接,空气凝滞。
阶下囚徒傲骨未折,访客气定神闲。昏黄光影下,犹如两个世界,讽刺如刀。
“阶下囚……何劳屈尊?”顾知节声音嘶哑,喉间铁链摩擦刺耳,字字艰难挤出,强撑体面。
美人城主闻言,笑意更深,玉扇在掌心清脆一叩,打破沉默。她缓步上前,裙裾拂过污地,不染尘埃。
幽光下,她停在顾知节面前。玉扇冰冷的扇骨带着不容抗拒之力,轻挑起他下颚,迫其仰视。
光晕落在她未被面具遮掩的下半张脸,肌肤如玉,唇线如樱,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冷冽。
目光如寒潭深锁,将顾知节眼中翻涌的屈辱、警惕与茫然尽数冻结。
盯了一瞬,城主空着的手,缓缓抬至耳畔。指尖在面具边缘轻轻一扣。
“咔哒。”轻响如惊雷。
面具,应声而落。
顾知节浑浊瞳孔骤然紧缩,光下,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深目高鼻,轮廓凌厉,竟是胡人!
“是……你?!阿昼?!”顾知节嘶声破裂,惊骇如滔天巨浪,“你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永昼声音陡然拔高,刻骨讥诮与怨毒喷薄而出,“顾大将军!顾侯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