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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新的风暴

作者:湘水泽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知节擦拭手指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眼底寒光乍现,如冰锥刺破湖面,瞬息隐没。


    他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如蝼蚁般的赵生。


    薄唇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不带半分暖意,唯有洞穿人心的森然。


    “无、名?”他低声重复,字音咬得轻缓,却似毒蛇吐信,带着令人骨髓发凉的玩味,“倒是个好名字。”


    “侯爷明鉴!小的句句属实!她确是戚玉嶂不知从何处救回,失了记忆,自称无名!小的若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赵生涕泪横流,恨不得剖心明志。


    顾知节信手一抛,染污的丝帕如落叶般,轻飘飘覆在赵生汗涔涔的脸上。


    “很好。”顾知节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比方才的厉色更叫赵生魂飞魄散,“令堂的命,暂寄你处。”


    他转身,走向暗室唯一的微光,步履无声,留下一句话,却如千斤巨石砸在赵生心坎:“本侯要知晓这位‘无名’姑娘的……一切。记住,是‘一切’。”


    门扉轻启复阖,微弱的光线一闪即逝,将赵生与奄奄一息的老母,重新抛回绝望的深渊。


    劫后余生的虚脱未起,更深沉的恐惧已如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


    都京的天,阴沉如浸透了污血的铅块。灰云低低压着皇城,透不出一丝光亮,唯有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似垂死巨兽的呜咽。


    昔日喧嚣的朱雀大街空寂无人,死气沉沉。家家闭户,炊烟断绝,唯有残破旌旗在萧瑟寒风中猎猎作响,诉说着王朝末路的凄凉。


    巍峨的都京城墙上,气氛凝重欲滴。


    守城的士兵们面如土色,握着兵刃的手在微微颤抖,目光惊恐地投向城外。


    城外,目力所及之处,已被一片移动而冰冷的金属海洋所覆盖。


    明远侯顾知节的叛军,兵临城下。


    玄黑的战甲在晦暗天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如同覆盖大地的钢铁鳞片。


    长矛如林,森然指天,汇聚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亡荆棘。


    战旗猎猎,巨大的“顾”字在风中狰狞翻卷,带着踏碎山河的威压,沉沉地压向摇摇欲坠的都京城。


    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铠甲摩擦声汇聚成一股低沉而恐怖的轰鸣,震得城墙砖石簌簌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与风雨欲来的血腥肃杀。


    顾知节策马立于军阵前。


    他未着全甲,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猩红如血的披风,在灰暗天地间格外刺目,如宣告新秩序诞生的血旗。


    □□神骏的乌云踏雪喷着灼热的白息,焦躁地刨着蹄下的泥土。


    他微微仰头,目光穿透冰冷的雨丝落在那象征旧日荣光的高耸城墙上。


    英俊面庞上无悲无喜,唯有掌控一切的漠然,嘴角噙着一丝蛰伏多年终将得偿所愿的冰冷笃定。


    “侯爷……时辰将至。”身旁副将声音微颤。


    顾知节恍若未闻,目光如钉,似已穿透城墙,看到了金銮殿上那张龙椅,以及殿中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面孔。


    惨白电光撕裂天幕,炸雷紧随其后,大地呻吟。豆大雨点挣脱束缚,噼啪砸落,瞬间打湿冰冷的铁甲与旌旗,溅起浑浊泥浆。


    雨幕之中,顾知节猩红的披风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如同一面在末日风暴中展开的战旗。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生杀予夺、也曾拿起烧红烙铁的手。


    没有言语。


    只是一个简单的、向下的手势。


    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落。


    “咚——!咚——!咚——!”


    沉重如山的战鼓声骤然炸响,盖过雷鸣雨声,如同催命的丧钟,狠狠撞向都京城墙。


    “杀——!!!”


    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冲天而起,如同地狱之门洞开,无数黑色的潮水在战鼓的催逼下,在冰冷暴雨的冲刷下,挟裹着毁灭之力,向着那座象征着旧王朝最后壁垒的宏伟城门,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城墙之上,一须发皆白的老将目睹此景,老泪纵横,悲愤捶打城垛:“天亡我朝!天亡我朝啊——!”


    玄黑浪潮汹涌攀城,刀光剑影闪烁,血花在雨水中迸溅流淌,染红古老城砖。


    象征皇权的龙旗被粗暴扯下,践踏于泥泞铁蹄之下。


    城门,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与木屑纷飞中,轰然洞开。


    明远侯顾知节,成了这座皇城新的主宰。


    他并未急于入城,策马原地,如观画卷,冷漠地审视眼前炼狱。


    雨水冲刷着他玄衣红氅,却洗不去眼底掌控一切的冰冷。


    乌云踏雪不安地喷着鼻息,马蹄下泥浆混合着暗红血水。


    “清道。”


    “得令!”副将凛然应声,立刻传令下去。


    训练有素的精锐甲士立刻如同黑色的楔子,以顾知节为中心,强行在混乱的战场和奔逃的溃兵中撕开一条血路。


    挡路者,无论是惊惶百姓还是顽抗残兵,皆被冰冷刀锋无情劈开、碾碎。


    惨叫声此起彼伏,旋即被更响的杀戮淹没。


    顾知节策马,缓缓踏入这座曾见证他屈辱与蛰伏的都城。


    马蹄踏在湿滑石板上,每一步都溅起血水泥泞。猩红披风在身后翻飞,如死神的旌旗。


    所过之处,人潮惊恐退避,留下一条由恐惧和尸骸铺就的“御道”。


    街道两旁,昔日繁华的楼宇在战火中坍塌燃烧,断壁残垣在雨水中冒着黑烟,如同垂死巨兽的残骸。


    侥幸存活的百姓瑟缩在角落,透过破碎的窗棂缝隙,用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注视着这位踏着血泊而来的新主。


    顾知节策马穿过最后一道内城宫门,踏入那片曾经庄严肃穆,如今却弥漫硝烟血腥与绝望的宫阙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跟随的精锐甲士都为之一顿。


    广场上,昔日威仪的汉白玉石雕与盘龙石柱大多倾颓断裂。


    雨水冲刷地面,却冲不散浓重血腥气与遍地狼藉尸体——禁军的、太监宫女的、宗室子弟的。


    残破宫灯在风雨中摇曳,投下诡异光影。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与死亡的中央,在通往金銮殿的丹陛之下。


    一个身影,突兀地端坐在一张未被战火完全焚毁的紫檀木椅上。


    椅子斜斜立于一片瓦砾之中,孤绝而诡异。


    椅上之人,一身素净得近乎刺眼的月白衣裙,在灰暗血腥的背景下,如同淤泥中绽放的一朵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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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和衣衫,紧贴着纤细的身躯,却无损那份清冷孤绝。


    少女微微垂首,膝上横放着一柄长刀。


    纤长、白皙的手指,正轻轻搭在冰冷的刀鞘之上。


    仿佛周遭的尸山血海、震天的厮杀、倾盆的暴雨,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待着什么。


    顾知节的瞳孔,在看清那抹月白身影的瞬间,猛地收缩,如同被最锋锐的冰针猝然刺入。


    这抹熟悉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的轮廓,曾在暗室中经由赵生之口吐露、令他杀意沸腾的名字——无名。


    她竟然在这里!


    不是隐于暗处,不是仓皇逃窜,而是如此平静而近乎挑衅地,端坐在他通往龙椅的必经之路上,端坐在他一手制造的修罗场中央。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丝,抽打在顾知节冷峻的脸上。身后猩红披风疯狂舞动,如翻涌血海。


    精锐甲士感受到主子身上骤然散发,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无声握紧兵刃,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柔弱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唯有雨声哗哗作响,冲刷广场血污。


    顾知节缓缓勒住缰绳,乌云踏雪喷着白息停下脚步。他深邃如寒潭的目光,穿越冰冷雨幕,牢牢钉在封灵籁低垂的侧脸上,锐利得似要将她整个人洞穿。


    低沉的声音,裹挟风雨寒意与滔天威压,如闷雷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炸开,字字清晰送入封灵籁耳中:


    “是你。”


    非是疑问,而是冰冷的确认,带着棋逢对手的宿命凝重,以及一丝……被彻底挑起、燃烧毁灭欲的兴味。


    封灵籁搭在刀鞘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她终于缓缓抬起头。


    雨珠顺着光洁额头滑落,流过那双沉静如千年古井的眼眸。眸中无惧无怒,唯有一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幽暗。


    四目相对的刹那,无形的电光在冰冷的雨幕中激烈迸射。


    封灵籁苍白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个弧度。浅淡如烟的笑容,带着悲悯,亦带着嘲讽:


    “顾知节,等你很久了。”


    顾知节唇角抿成一线刀锋,眼底寒芒暴涨。凝若实质的杀意破开雨幕,死死钉住那抹孤绝月白。


    “你武功极高,本侯知晓。”他声音压过漫天风雨,“纵是绝顶,一人之力,能挡我千军万马?”


    “何妨一试?”封灵籁的声音穿透雨帘,清冷如冰,不起波澜。


    话音未落,她指尖在刀镡上轻轻一叩。


    一线寒芒乍现,快得撕裂雨幕,只余残影。


    封灵籁身影暴起,月白融于灰暗风雨,刀光如冷电,直噬马上顾知节咽喉。


    刀光竟快过了天际将炸未炸的惊雷。


    顾知节瞳孔剧缩,腰间长剑龙吟出鞘,猩红披风如怒海狂涛般卷起。


    金铁交鸣之声刺穿雨声,一点火星迸溅,瞬息被雨水吞没。


    巨力碰撞下,封灵籁借势倒掠,足尖在断柱上轻灵一点,如白鹤回翔,飘然落回瓦砾间的紫檀椅。


    长刀斜指泥泞,一滴殷红血珠,正蜿蜒滑落冰冷的刀锋,坠入浊水。


    不知,是沾了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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