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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镇的轮廓在薄暮中显现,阔别一载,熟悉的石板路踩在脚下,竟有几分陌生。
封灵籁一身风尘,步履沉沉,径直寻到镇上那家老旧的香烛铺子。拣选着香烛与纸钱,动作机械,唯有微颤的手泄露一丝心绪。
她将沉甸甸的一包香蜡纸烛紧紧裹在粗布包袱里,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念想,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那条通往青峰山的蜿蜒小径。
山路崎岖,草木依旧,只是当年同门嬉闹的笑语,早已被山风吹散,只余下死寂。
越往上走,步履越是滞重,每一步都踏在旧日的影子上。
山风掠过林梢,呜咽如诉,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贴脊背,寒意透骨,分不清是山间的冷,还是心底漫上来的荒凉。
封灵籁抬眼望去,半山腰那片向阳的坡地,一座黄土堆就的坟茔静静卧在暮色里,荒草萋萋,几乎要淹没了她的腰身,那里长眠着她的师娘。
终于走到近前。
封灵籁放下包袱,动作近乎虔诚地取出香烛纸钱。
山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似在低语。她沉默地蹲下身,点燃火折子。微弱的火苗跳跃着,舔舐着黄纸,青烟袅袅升起,带着呛人的气息,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一根根插好香烛,摇曳的火光映着她苍白而沉静的侧脸,眼底深处,却似有惊涛暗涌,又像是冻结的寒潭,寂然无声。
“师娘……”她低低唤了一声,喉间如堵了浸水的棉絮,再难成言。
千般委屈、万种悲愤、蚀骨思念与无边孤绝,哽在胸口,沉甸甸压得她几欲窒息。
封灵籁跪在冰冷的黄土上,对着荒坟,深深叩下头去。额头抵着粗糙的地面,泥土的气息混着草木灰烬的味道钻入鼻腔,锥心刺骨的痛楚与孤寂,如冰藤瞬间缠遍住她的四肢百骸。
天地茫茫,竟再无归处。唯有眼前这抔黄土,几缕青烟,成了她与过往唯一而微弱的联系。
残阳如血,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坟茔和封灵籁的身上,拉出两道孤绝的长影。
纸钱燃尽的灰烬被风卷起,飞向暮色苍茫的山野深处,如同散落的魂魄,终归于虚无。
封灵籁久久地跪伏着,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唯有肩头细微而压抑不住的颤抖,泄露着这石像内里,早已是寸寸龟裂,痛彻心扉。
山风呜咽,竹叶低语,似在回应这无声恸哭,又似叹息这人世无常,血海深仇。
最后一叠纸钱化作飞灰,湮入暮色。
封灵籁直起身,膝上冷泥斑驳。她凝视荒草半掩的孤坟,喉间酸涩翻涌,压过经年恨意与惶惑。或许,师娘等的便是这句?
“师娘,”她声音沉如铁石,敲碎山野死寂,“仇人,已尽诛。”
话音落,空茫骤生,血色亦填不满她的心渊。
封灵籁深吸一口焦土寒气。未尽之言如毒藤缠心,冰冷战栗窜遍四肢,“……您可以安心了。”
然而承诺尾音微颤,下一句,字字沁血,剐心裂肺:“师娘……我见到了……师父……”
烛火骤然凝定,万籁俱喑,只闻心血狂沸。
“……他……还活着。”
*
山风卷起封灵籁衣袂,如一只孤鸿掠下崎岖小径。
暮色四合,将她的背影拉得细长而冷峭,宛如一柄刚刚归鞘、犹带寒意的利刃。
路口虬曲的老松树下,戚玉嶂的身影果然钉在原地。见她现身,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背,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
封灵籁目不斜视,步履未顿,径直从他身前三尺之地掠过。
山风送来他身上熟悉,混合着尘土与青草的气息,她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顽石,一截朽木。
戚玉嶂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咽了回去。眼见那道决绝的背影即将没入更深沉的暮色,他再无半分迟疑,抬脚便跟了上去。
一步,两步,距离不近不远。
她未回首,他亦不语。
道路上只余两道被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沉默地切割着渐浓的夜色,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追逐,又似一场无声的较量。
她放任他的跟随,如同放任山风过耳,那背影透出的,是一种彻底的漠然与疏离,比厉声呵斥更令人心头发紧。
*
暗室中,只闻炭火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顾知节好整以暇地拿起炉中烧得灼目的橙红铁块,炽热的光芒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被死死绑缚在檀木椅上的妇人,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死的颤抖。
当烙铁带着毁灭一切的热浪,毫不容情地印上妇人胸前皮肉时,一声令人牙酸的焦响伴随着她冲破喉咙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死寂。
白烟腾起,焦臭弥漫。
顾知节慢条斯理地将烙铁移开,露出底下狰狞翻卷的焦黑皮肉。
他看也没看那因剧痛而抽搐痉挛的妇人,目光如冰冷的毒蛇,缠上旁边目眦欲裂、浑身抖如筛糠的赵生。
“赵生,”他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却比严冬的寒风更刺骨,“看清楚了么?这便是与本侯作戏的……小小代价。”
“侯爷!侯爷饶命啊——!”赵生肝胆俱裂,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求您开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赵生这条贱命,从今往后就是侯爷的狗!定当肝脑涂地,绝不敢再有二心!”
他绝望的目光死死锁在母亲胸前那处可怕的烙印上,仿佛烙铁也同时烫在了他的心上。
“机会?”顾知节嗤笑一声,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优雅地再次探手入炉,钳起另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橙红的光芒照亮了他唇边一丝残忍的弧度。“你以为,本侯还会信你这张能言善辩的嘴么?”
他手腕微转,烙铁精准地再次落下,这次是妇人肩颈连接处更为脆弱的皮肉。
又是一阵令人头皮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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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的“滋啦”声和撕心裂肺的哀嚎。
顾知节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劈向赵生:“你不是口口声声咬定,不识得戚玉嶂身边那名女子么?”
他俯视着脚下抖成一团的赵生,目光如利刃剜骨,“嗯?怎么如今……倒认得了?!”
最后一句质问,裹挟着洞穿谎言的冰冷杀意和掌控生死的绝对威压,重重砸在赵生已然崩溃的神经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啊——!”赵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不是源于□□,而是灵魂被彻底撕裂的痛楚。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烂泥般瘫软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
额头紧贴着肮脏的地面,混合着汗水、泪水和额角磕破渗出的血污,黏腻一片。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侯爷……侯爷……”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小的……小的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是……是小的隐瞒!小的该死!千刀万剐都难赎其罪!求您……求您饶了我娘!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涕泗横流,绝望地用头撞击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替母亲分担一丝痛苦。
椅子上的妇人气息奄奄,剧痛让她意识模糊,但儿子濒死的哀求和撞击声,却如同尖针刺入她残存的意识。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喉咙里发出嗬嗬、不成调的悲鸣,干裂的嘴唇微弱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溢出。
顾知节对眼前这对母子的惨状视若无睹。他随手将那柄仍散发着余热的烙铁丢回炭炉,溅起几点火星。
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一块雪白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好似刚才触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优雅和冷漠。
他踱步到瘫软如泥的赵生面前,锃亮的乌皮靴尖停在他沾满血污的额前。
“认得?”顾知节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如同深潭古井,不起波澜,“本侯再问一次,跟在戚玉嶂身边、形影不离的女子……”
他微微俯身,阴影将赵生完全笼罩,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钉入赵生残存的意识,“她是谁?”
赵生浑身剧颤,如遭无形电殛,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他残存的理智。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丝迟疑,一句谎言,换来的,将是母亲身上更狰狞的烙印,甚至是……死亡。
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垮了他。
赵生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只剩下崩溃的灰烬和献祭般的祈求,嘶哑的声音如同从破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喊出了那个深埋心底、此刻却重逾泰山的名字:
“无名!侯爷!她叫无名!”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刹那,暗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炭火的噼啪声,妇人断续的呻吟,赵生自己粗重的喘息……
一切声响都诡异地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