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季跟在维塔利身后走下楼，他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这是连接货舱的钢架楼梯，他恍然明白维塔利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怪自己找不到季雨薇，原来季雨薇一开始就不在船舱里，她在货舱里。
“你竟然让我妈，待在货舱里？”冉季难以置信，他不敢想象季雨薇如何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待二十多个小时。
“呵，”维塔利轻笑一声，“我怎么舍得？”
得到这个答案，冉季松了一口气，虽然维塔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但是他不愿伤害自己和季雨薇这件事，冉季倒是切身体会到了。
“我们现在要去干什么？”冉季追问。
维塔利没有作答，他走下楼梯最后一阶，才道：“到了。”
冉季转头，这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集装箱货舱，整整齐齐摆放着集装箱，和其他的货舱没有区别。
维塔利抬手打了个手势，随行的雇佣兵便上前去打开了集装箱门。
箱门打开，露出里面的防尘布，一朵巨大的玫瑰绽开在眼前。
冉季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维塔利那样的疯子，他只信自己，比起单纯的人货分离，他还会再往前一步，只是冉季没想到，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他竟然用那么大一搜货轮当幌子。
“你应该对它也很感兴趣吧？”维塔利抬手一把拽下防尘布，露出了里面冰冷的机器，“BR-00，这是Briar Rose自主研发的第一个移动式地空导弹，你看，它这么小巧，但射程和威力已经达到了中型机动防空系统的标准——就像我的玫瑰，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威力……”
维塔利露出一个沉醉的表情，冉季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甲板上的集装箱里，也有BR-00，”维塔利微微一笑，“所以啊，孩子，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别说你的‘老鼠’朋友，比他们厉害十倍百倍的人，若没有做好牺牲这艘船上的其他所有人的准备，也永远没法拿下我。”
最令冉季感到绝望的是，这不是维塔利说的大话。
眼前的维塔利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冉季喘不过气来，这些天他面对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从一开始他就毫无胜算。
自己早该意识到这件事的，冉季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懊悔——不如一开始就放弃抵抗，还省得让大家为自己受伤，省得把叶锦书和梧桐再卷进来。
“在你眼里，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是就像蚂蚁一样？”冉季斗志全无，自暴自弃一般问维塔利。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我的儿子。”
冉季充耳不闻，继续问：“是不是任何人，只要阻碍了你的路，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维塔利皱眉，他意识到自己又刺激到这孩子了，便没有再作答。
冉季抬眼看向维塔利：“如果，我不再反抗，以后一切，也都按照你的期望做，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们？”
维塔利爽快地答应了：“当然，一开始你就应该这么做。”
冉季点了点头，哑声道：“好，你要说到做到，不要伤害这艘船上的船员，如果你的手下找到了可疑的人，也不要伤害他们。”
维塔利眨了下眼，冉季又说：“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问吧。”
冉季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维塔利的双眼，开口道：“夏语冰，是你杀的吗？”
听到这个发问，维塔利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那疑惑的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接下来就反问冉季：“那是谁？”
冉季强压住胸中的愤怒，向维塔利解释：“十四年前，我妈带我去了一趟香州，在那里的商场里，你的手下想要带走我，我妈把我托付给了一对母女照看，之后，是你派人，杀了那对母女中的女儿，是吗？”
听冉季这么一说，维塔利总算想起来了这回事，坦荡地承认了：“哦，原来是这个人啊，是有这么一回事……玫瑰那次是和一群国安警察聚会，当时以为那个女人也是，就让人去打听一下，谁知道她一点也不配合，一直在装傻，你知道的，我这帮手下，性子急——不过后来证实她的确不是国安警察，但那个时候那样护着你，不让我们带走你，的确很可疑的吧？”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让你的手下把她杀了吗？”冉季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夏语冰只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心路人，就因为举手之劳帮助了季雨薇，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别说叶锦书，连此刻的冉季都接受不了。
“她是谁，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死活？”维塔利有些不耐烦了，“瓦洛佳，赶紧抛弃对个人生死的执着吧，你要知道，战场上死掉的人更多，从天而降一颗炮弹，就会有无数人丧命，而这些，你也要追问我为什么吗？”
*
两个雇佣兵在身后紧追不舍，叶锦书闪身躲进杂物仓，胸口起伏着，他努力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声。
通过梧桐，已经确认了这群雇佣兵的装备，为了增加移动的敏捷度，他们只穿了最轻量级的防弹衣，只用手枪的话，就算命中躯干，也不会给对方造成致命伤，不过好在他们没有戴头盔，还存在一枪爆头的可能性。
只是机会只有一瞬间，就算第一枪命中，也要尽快调整好状态完成第二次射击，运气不好暴露在对方面前，还有可能会中弹。
就算顺利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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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也得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枪声一定会引来其他的雇佣兵。
叶锦书握住腰间的枪柄，闭上眼仔细辨认靠近的脚步声，在脑海中模拟开枪的全过程，并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明明是命悬一线的时刻，他竟不觉畏惧，因为面对必须面对的事情，恐惧感就是多余的情绪。
此刻他的手里握着吴业阳留下来的手枪。
臭奸商，轮到你发力了。叶锦书在心里小声嘀咕，抓住脚步声中对方抬脚的瞬间冲了出去，转身锁定位置的同时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
鲜血迸溅，走在前面的那个雇佣兵应声倒地，叶锦书的视线和他身后的雇佣兵有个短暂的交汇，但叶锦书已经失去重心，顺势在地上一滚，走在后面的雇佣兵端起突击步枪，拉栓上膛，就朝着叶锦书扣动了扳机。
叶锦书踉跄着起身往前逃，伴随着密集“嗒嗒”声，子弹贴着叶锦书的身体飞过，侧腰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紧接着叶锦书清晰地感受到伤口绷裂，血从里面喷了出来，叶锦书脚下一绊，失去重心的同时，他转过上半身，凭着感觉将手里的枪口指向身后。
“砰——”
“咚——”
枪响的同时，本就失去重心的叶锦书在后坐力的帮助下重重仰倒在地上。
突击步枪的射击停止了，中枪的雇佣兵还保持着端枪的姿势，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叶锦书这才大口喘息起来，低下头，工作服腰部有一道裂口，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伤口，不幸中的万幸，子弹并没有射进身体，只是擦着腰间划过。
叶锦书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枪，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谢啦，兄弟。”
此地不宜久留，突击步枪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的雇佣兵一定会听到声音赶过来，但难得有个升级装备的机会，叶锦书自然不会放过，他刚起身，脚下又是一个踉跄，虽然子弹没有射进体内，但这伤口的威力比叶锦书想象中大，痛感从腰间蔓延到整个腹部和背部，他像是被人拦腰砍断了一般。
叶锦书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额前浸出冷汗，指尖酥麻。
动弹不了了。
可是还不能在这里停下，还没有找到季雨薇，还没有救出冉季。
不知是因为船在海上航行颠簸，还是此刻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叶锦书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撑起身子，反倒觉得天旋地转。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他听到了脚步声靠近，那脚步很轻，像一只小猫靠近了自己。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叶锦书握紧手里的枪，但指尖已经僵硬了，根本使不上力气，别说举枪瞄准，就连扣动扳机也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