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开出率宾市局。
通讯频道内全是杂音，让人越听越焦躁，叶锦书索性把控制音量的旋钮逆时针拧到底，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后座的沈确麻木地拨打着刑侦队其他人的电话，即使他清楚，无论打给谁，结果都不会发生变化。
叶锦书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张淞栩拨来的语音通话，叶锦书接通，那头传来张淞栩的声音：“咋不答应人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的信号也断了呢！”
“太吵了，反正我们进到信号屏蔽的区域，通讯也会中断。”
“嗐，道理是这样……小季呢？”
“小季在开车。”叶锦书没好气，瞥了一眼冉季，冉季双手扶着方向盘，可他明明在害怕。
“危险！”冉季一声惊呼，车急停下来，叶锦书回过头，就见斑马线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仰面翻倒在地，隔着玻璃仿佛都听到他摔倒在地时那声巨响，与此同时，他提在手里的梨和冬枣滚了一地。
看那人的身型，似乎是个老年人，摔倒在地就不动了。
确认斑马线的信号灯的确是红灯，叶锦书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下一秒就像是意识到冉季要做什么，阻止的话语没有过脑子就喊了出来，可冉季还是已经推开驾驶座车门冲了下去。
“嗳！”叶锦书只好也跟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怎么停车了？啥情况？”张淞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叶锦书不耐烦：“前面摔了个闯红灯的老人家，小季去扶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哐哐两声关门声，是后座的沈确和后面车上的张淞栩也跟着下车了。
看到老人还躺在地上，张淞栩也快步上前去帮助冉季。
“你好！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冉季蹲在地上，提高了音量，看来老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叶锦书回头看了沈确一眼，是在催促沈确快点搞定眼下这个麻烦，沈确刚收起手机，快步上前去，也在冉季身边蹲了下来。
虽然现在车不多，但他们的车占了一条道，人占了半条道，不把摔倒的老人转移，总会造成交通拥堵，检查了老人呼吸脉搏没有问题，沈确便让张淞栩和冉季帮忙，把老人先小心转移到了人行道上。
沈确出生在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遇到突发状况并不慌张，检查的动作和流程都很专业，见沈确接手，冉季也稍微放心了一些，刚起身，一股寒意便从后背升起，顺着脊梁直蹿向头顶。
冉季记得这种感觉，好像四面八方有好多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和昨晚在观光电梯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冰冷的空气从鼻腔进入，只带来彻骨的寒意，仿佛里面没有半点氧气。
昨晚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是叶锦书的怀抱，冉季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叶锦书的方向。
砰——
“叶队！”冉季失声叫了出来。
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冉季不仅听到了枪声，双眼也捕捉到了子弹贴着叶锦书的脸颊划过的瞬间。
“有埋伏！找到就近掩体躲避！萌萌呼叫支援！”叶锦书大吼一声，闪身躲到了车尾，后怕的情绪这才从心底泛了起来，对方是奔着打爆自己的脑袋来的，如果他用的是手枪，那枪法已经很准了，刚才只是自己的运气更好。
冉季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打鼓，双腿无法动弹，视线乱飘，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是一条十字路口。
他们正处在最糟糕的位置。
“小季！”
手腕被人抓住往下一带，冉季回过神来，是张淞栩一把拉过自己，两人并排躲在了垃圾箱后面。
沈确还蹲在原地，刚才摔倒的老人还没有恢复意识，沈确还不能丢下他。
“沈哥！”冉季叫他。
沈确飞快瞟了冉季一眼，没有回应，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惧感迅速蔓延，这是个陷阱，维塔利根本不需要骗自己去白桦路和他谈判，身处白桦路的警察们只是他引诱自己离开市局的鱼饵，只要自己到了一个他能够掌控的地方，他就可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带走自己。
谈判的必要在维塔利的眼中，一开始就不存在。
可怎么就这么巧，他们怎么能够精准地抓住这个时机？
“……因为现场的突发状况，为了救人，本该在暗处潜伏的雨薇暴露在了维塔利的面前……”
耳边回响起冉鸣川的声音。
小概率事件多次发生，就不再是巧合。
就像当年为了引出在暗中监视自己的国安警察，制造意外骗出了季雨薇，维塔利现在也如法炮制，让自己在中途下了车。
冉季怔怔地望向躺在地上的老人，这个局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演员”——
一道寒光闪过。
“沈哥！”
冉季双腿用力一蹬，飞身扑过去，把沈确扑倒在地。
可还是慢了一步，地上的积雪被鲜血洇红，为了救人，沈确刚才脱下了手套，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看着沈确正在流血的手，冉季几乎崩溃，语无伦次：“沈哥！对不起！对不起！”
躺在地上的“老人”已经灵活地翻身站了起来，手里亮锃锃的匕首上还沾着沈确的血。
“冷静点，小季……”沈确提醒。
砰——
枪响之后，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手腕迸出鲜血，手里的刀径直落在了雪地上。
冉季回头望去，被困在两辆警车中间的叶锦书正举着枪，神情严肃，张淞栩眼疾手快，拔出腰间的手铐，扑上去铐住了那人。
虽然他们的配合十分默契，但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们仍然是活靶子，特别是还在马路中间的三人。
“沈确！”叶锦书的语气有些紧张，又克制地追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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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
沈确熟练地拽着围巾缠在手上，用力压住伤口，转头朝叶锦书喊：“你们那里太危险了，不清楚他们有些什么装备，赶紧过来！”
沈确的担心不无道理，冉季不在，对方可以毫无负担地轰飞马路中间这两辆警车，躲在车里，或者开车逃窜都绝不是明智之举。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枪响，全都击中了苏萌萌刚才推开的后座车门，吓得苏萌萌又缩回了车里，声音都在发抖：“老大……”
“别怕萌萌！雪明不用管我，你过去接一下萌萌，你们两个听我信号，”叶锦书转头看向马路对面，视线和冉季对上，又吩咐，“松鼠护送老沈退到巷子里，小季跟我一起掩护雪明和萌萌！”
“那你呢！”冉季紧张道。
“移动中射击精度会受到影响，我们三个一起就是活靶子，等他们过去了，你和雪明再掩护我，”叶锦书说完也不等冉季同意，便提高音量，是在提醒郭雪明和苏萌萌，“雪明，保护好萌萌，准备好——”
叶锦书说完朝着刚才子弹射来的方向连开几枪，冉季也只能配合着射击，郭雪明和苏萌萌抓住这个空档朝着人行道狂奔而去，苏萌萌毫不迟疑，灵活地翻过栏杆，回过头视线和郭雪明有个短暂的交汇，便直奔巷子里，扑过去检查沈确的伤情，同时解放张淞栩，郭雪明则朝着冉季躲避的垃圾箱跑去。
叶锦书和冉季很快射空了弹夹，射击一停止，对方立马冒头反击，更猛的攻势压了过来，郭雪明和冉季躲在垃圾箱后根本无法动弹，他们六个人又一次被切割成了三块，只是这次只有锦书一个人在马路中间，孤立无援。
叶锦书蹲在车尾，后背紧贴着后备箱门，耳边是密集的枪声。
不愧是军火商，弹药还真是充足，叶锦书苦笑，为了封堵自己和他们汇合的路，也是给了自己战场级别的枪林弹雨。
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叶锦书的手指竟然有些僵硬了，换弹夹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但好歹是换上了弹夹。
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露头就会被击中，这点毋庸置疑。
叶锦书转过头，郭雪明和冉季也够呛，躲在垃圾箱后，根本无法动弹。
就在焦灼之时，对方的射击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世界也随之静止。
要逃。人类在危险即将降临前的直觉向来准确，叶锦书已经接收到了大脑的警告。
冉季和郭雪明抓住机会起身射击，似乎是看清了对方掏出了什么家伙，两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情，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叶锦书喊出来：“快跑！”
叶锦书没有犹豫，加速启动朝着人行道的方向狂奔而去。
爆炸的气流裹挟着热浪从后面追了上来，伴随着巨响，像是一辆卡车从后面撞了上来，叶锦书的五脏六腑被震得生疼，扑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隐约听到了冉季撕心裂肺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