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和你之前在分局处理的案子肯定不同，你大案子处理多了，来到基层肯定会不习惯，觉得怎么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徐浪扶着方向盘，见冉季在发呆，便主动开导他，“但这是好事，如果在我们辖区碰到你之前遇到的那种案子，那就真的出大问题了。”
这是他们今天第五次出警了，前四次分别是：业主快递被偷报警，大爷去菜市场买菜和老板起了争执报警，面馆老板嫉妒隔壁网红店生意比自己好说对方占了自己的地盘报警，路人在路边捡了个孩子报警。
当然都圆满解决了。
走丢小孩的父母更是在他俩到之前就找到了小孩，但好心路人不肯放小孩离开，说已经报警了，要等警察来确认身份才行，好在小孩父母很开明，十分配合，还一个劲儿道谢，夸路人负责。
徐浪也没有想到，之前见过的分局大案组的精英，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同事，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闯了多大的祸，能从那样的精英组被下放到基层来。
*
车开进C医大附属医院滨海分院，没有车位了，徐浪便随便找了个不挡救护车的角落把车停了。
冉季这才对他说：“我没有觉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下意识回过头，果然不远处国安那辆黑色别克也转进医院。
两人走进急诊部大楼，循着指示看到了妇产科所在楼层，三楼。
电梯前围了很多人，冉季提议：“我们走楼梯吧。”
徐浪有苦说不出，虽说他们赶着出警，但这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没有那么急迫，毕竟今天是他俩第一次一起出警，面对分局的精英，徐浪也不好表现出惰怠的一面，只得点头答应：“行！”
两人上了三楼，徐浪有点喘，但冉季像个无事人，径直走向前台，护士听明来意，起身要领两人去诊室，想必医生提前已经打好招呼了。
“冉季？”
听到有人叫自己，冉季回过头，就看到夏思勉穿着白大褂站在几步之外。
冉季第一次有了实感，夏思勉还真是医生啊。
“夏哥……”冉季回过神来。
“就你一个人？叶锦书呢？”
在冉季身边规规矩矩穿着执勤服的徐浪有点委屈，自己这么大个警察站在冉季旁边，怎么就成冉季一个人了？
冉季示意身边的徐浪，向夏思勉解释：“我今天刚调到长生路派出所，这是我的搭档浪哥，叶队现在应该还在局里，他们有其他的案子要处理。”
夏思勉听懂了冉季话里的意思，这要放古代，妥妥的贬官，但冉季没有表现出什么沮丧情绪，夏思勉便没有安慰，就当这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点头道：“行，那你们忙吧。”又朝护士点了点头，抬脚走开了。
徐浪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这位夏医生点头示意后，护士对他们的态度都更和善了。
穿过两旁排队等号的患者，护士敲开了诊室大门。
检查区域的床帘拉着，护士站在床帘前，女医生坐在电脑前处理电脑上的病历，一对年轻的男女无声坐在另一侧，听到有人进门，连忙起身，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拘谨。
“什么情况？你们谁报的警？”徐浪开口问。
电脑前的女医生停下敲打键盘的手，起身道：“我报的警。”
听医生这么说，徐浪转头看向旁边的年轻男女，问他们：“那你们？”
“我们是洋洋的父母，”男人开口解释，“孩子学校打电话，说孩子摔了一跤，□□在流血，让我们带孩子来医院……”
女医生把话接了过来，言简意赅：“刚才初步检查，我发现孩子的□□瓣撕裂了，但并不是这次摔倒产生的，所以我怀疑孩子之前可能遭受过不法侵害。”
冉季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追问：“多大的孩子？”
“8岁。”女医生答。
两个警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冉季已经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
“警察同志！你们赶紧去调学校的监控，看看是谁对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洋洋爸爸激动起来，想要抓冉季的手，但意识到不太得体，手又停在了半空。
“不止是学校，”女医生扫了洋洋爸爸一眼，严肃道，“刚才我也问了孩子，孩子还小，对这些事情没有概念，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洋洋爸爸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也在医生的嫌疑人列表里，说不定位置还挺靠前。
徐浪赶紧和稀泥：“事情搞清楚之前，都是合理怀疑，你也不要生气，只要自己是清白的，那肯定没问题……”
但徐浪的话并不能够安抚洋洋爸爸，他涨红了脸：“不是！凭什么合理？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了？我是禽兽吗？那是我亲女儿！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猜测？”
似乎是听到父亲在外面咆哮，躺在检查病床上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她稚嫩的哭声传来，听得人心都揪紧了。
“亲生父亲性侵女儿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女医生冷冷道，她并不是针对眼前的男人，她是妇产科医生，见过太多“畜生”，“父亲”这个身份在她这里没有任何免责意义，她转身把床帘拉开了一些，走进去又拉上了床帘。
很快温柔的安抚声从那一头传了过来。
洋洋爸爸的火还没有消，嚷嚷着就要带孩子走，说信不过这医生，还说医生诽谤自己，要去投诉她。
“安静点！这里是医院！”徐浪高声呵住洋洋爸爸，在气势上压了他一头，他顿时哑火。
外面安静了，里面医生也努力安抚洋洋，过了一阵，小姑娘总算停止了哭泣。
冉季小声询问：“医生，我能和小姑娘聊聊吗？”
“进来吧。”
冉季和徐浪对视了一眼，抬脚走了过去。
洋洋躺在病床上，哭得脸都花了，冉季更不忍心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医生。
医生接过纸巾，给洋洋擦眼泪，柔声道：“别害怕，这个大哥哥是警察，他能抓坏人，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就给大哥哥说。”
洋洋似懂非懂地点头，看向冉季。
冉季挺了挺胸脯，郑重地朝洋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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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了一些，蹲下身，把声音尽可能放柔放轻：“今天为什么会流血？”
洋洋抽噎着回答：“摔倒了……”
“之前流过血吗？”冉季问她。
小姑娘不说话了，医生转头看冉季，一脸无奈，显然刚才她也问过这个问题，收获了相同的反应。
冉季又问：“医生，□□瓣撕裂，除了遭遇侵害，有没有其他成因？”
“有些日常活动也可能会导致撕裂，比如体操、舞蹈，劈叉的时候，或者骑自行车，骑马，这类需要跨坐的的运动，剧烈抖动也有可能。”
似乎是得知还有其他客观因素，刚在外面向徐浪诉苦的洋洋爸爸总算是消停了，朝里面喊：“我们洋洋在学舞蹈！是不是练舞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嗳，我们会问的，你别在这里嚷嚷！”徐浪制止了他，孩子还小，父母的任何言行都可能在无形中对孩子产生引导。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洋洋妈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这样！医生，我想起来了！上周洋洋练舞回来，我给她洗衣服，没有看到内裤，问我她，她说在舞蹈教室换衣服的时候弄丢了，我那时候也没有多想，是不是因为那时候……”
冉季看向洋洋，小姑娘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眼泪又噙上了。
“上周练舞的时候摔倒了吗？”冉季问。
洋洋摇头否认，冉季又问：“那上周练舞的时候弄脏了裤子？害怕被妈妈发现？”
洋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想要藏起来的秘密被发现，她害怕被惩罚，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但见孩子这个反应，女医生和冉季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练舞导致受伤很不幸，但这样的意外远好过那些令他们胆寒的猜想。
外面的洋洋妈妈也连忙给舞蹈培训机构打电话，那边立马向清洁工核实，也得到上周的确是在更衣室发现了染血内裤的答复，清洁工以为只是沾上了经血，还抱怨了怎么不扔进垃圾桶，便把内裤扔掉了。
事情水落石出，虚惊一场，只是个乌龙。
女医生看向冉季，满脸歉意：“抱歉……还让你们跑一趟……”
“没有的事，谢谢你如此认真负责，给我们打了电话，虽然我想说希望再也不要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你在这个岗位上，肯定不免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所以如果还有下次，哪怕你只是有一点怀疑，也请继续打电话报警告诉我们。”
得到冉季这样的答复，女医生也坚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点了点头，答应道：“好的。”
*
警车开回长生路派出所，冉季一眼就看到有人靠坐在玛莎拉蒂的引擎盖上。
车刚停稳，冉季便迫不及待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像是有无数小星星在胸口撞击，爆炸，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
看着那张熟悉的帅脸，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看到自己，他笑弯了眼，眼下的泪痣让他这个笑又多了几分妩媚。
“哟，回来啦！”叶锦书笑着问冉季，“我不在身边，今天有认真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