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季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冉鸣川，冉鸣川通常不会在工作时间打电话打扰自己，想到可能和季雨薇有关，冉季连忙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喂！爸！找到我妈了？”
电话那头冉鸣川的嗓音低沉，没有回答冉季，而是说：“你现在回家一趟。”
冉季的心一沉，他竟然听不出冉鸣川话语里的情绪。
“什么……意思？我妈出事了？你接到医院的电话了？”冉季说出这话，只觉得眼眶一热。
“没有，目前没有接到医院的电话。”
听到这个答案，冉季松了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抬眼看着眼前的晴海城，郑重道：“爸，我妈很可能还在大楼里，等消防和特警检查完了我就能进去了……”
“你妈已经不在晴海城里了。”
这话从父亲的口里说出来，冉季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这下他反倒更想哭了，强忍住眼泪，嘴里不住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所以，你现在就回来。”冉鸣川又重复了一次。
“现在不行，我还在工作，今天肯定还得加班，说不定今晚都不能回来了……”
“冉季，”冉鸣川打断冉季，冉季一愣，冉鸣川很少在私下场合直呼他的大名，冉季又惴惴不安起来，耳边传来冉鸣川的声音，“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了，你的领导应该也已经接到通知了，所以，马上回家。”
冉季不明白冉鸣川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转头想要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领导，然后在一个毫无防备的瞬间，他的视线和人群中同样举着手机，一脸不解的叶锦书对上了。
看来冉鸣川没有骗自己。
*
叶锦书挂断电话，快步走向冉季，冉季也垂下握着手机的手，见叶锦书走近了，急切地开口问叶锦书：“叶队，为什么我不能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了？”
叶锦书哪知道，他也是在半分钟前才得知这个安排的，廖副局难得在他面前表现出强势，连叶锦书也知道这事没得商量。
“电话是你爸打给你的？”叶锦书问冉季。
冉季点了点头。
“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回家，说我不用在参与这个案子了……叶队，为什么？是因为我刚才非要冲进去救我妈影响了其他人吗？我知道错了，后续的工作中，我保证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再这么冲动了，请不要赶我走……”
即使到了这一刻，冉季还在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叶锦书的心底生出一丝对这小孩儿的心疼来，但与此同时，这其中的疑点也不可忽视，目前看来，爆炸和盐帮有关，这类案件也极少有国安控场的先例，就算国安接手指挥权，下达的第一批指令里，竟然有一条是要求冉季这样无关痛痒的小警员停止参与调查。
这太奇怪了。
大案组其他人对领导的指示也有些惊愕，但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用意，站在冉季的妈妈可能还被困在大楼中，甚至有可能已经遇难的前提下，让冉季暂时回避参与案件调查也是站得住脚的，毕竟这小孩儿发起疯来，四个人都没能拉住。
叶锦书扯了扯嘴角：“那就听爸爸的话，走吧，我送你回家。”
连叶锦书都这么说，冉季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晴海城的大门，但刚才冉鸣川也说了，季雨薇不在里面，他无条件相信冉鸣川说的话。
“这里就交给你了？”叶锦书示意沈确。
沈确眨了下眼，又安慰冉季：“放心吧，阿姨不会有事的，得到有关阿姨的情报，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
叶锦书领着冉季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冉季懂事地朝着驾驶座的方向走去，叶锦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叫住冉季：“小季，坐副驾驶，我来开车。”
冉季脚下一顿，回头看了叶锦书一眼，听话地绕过车头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驶离现场，距离晴海城越来越远，冉季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小季。”听到叶锦书叫自己，冉季慌忙回过头，应了一声：“啊，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叶锦书无奈，单刀直入切入了主题，“阿姨在晴海城上班，是做什么的？”
“哦，我妈是律所的财务。”冉季回答。
叶锦书点了点头，顺势又问：“感觉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啊？那你爸妈是怎么认识的？”
冉季被叶锦书问住了，他也不知道，在他那段黑暗的童年生活中，冉鸣川的降临无异于天神下凡，虽然冉季第一次见这个胖叔叔的时候客观地认为他配不上漂亮的妈妈，但是那时候冉季被人欺负怕了，他太需要有一个爸爸了，谁都可以。
所以当季雨薇告诉冉季以后要和叔叔一起生活之后，冉季无师自通的叫了冉鸣川“爸爸”。
明明有关童年的回忆都是痛苦又模糊的，但偏偏在想到这里时，那个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在听到自己叫他“爸爸”后，冉鸣川眼里闪过惊讶，之后便都化成了慈爱。
冉鸣川对冉季一直很好，视如己出，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和季雨薇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冉鸣川对季雨薇也好，相敬如宾，在冉季的记忆中，两人连争吵都没有发生过。
但似乎，也没有见他们有过亲密的举动。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朋友介绍的吧……”冉季底气不足地回答。
觉得冉鸣川配不上季雨薇，只是冉季的主观想法，但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附加因素，家庭背景，经济条件，学历文化，冉鸣川的条件并不差，冉鸣川那时候就是信|访局副局长，小小的冉季并不知道那是多大的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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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他轻松地转了学，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对他的态度和之前学校以及大院的孩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不再是单亲妈妈带的杂种小孩，他有爸爸，还是个一般人惹不起的爸爸。
为了逃离那段痛苦的童年，冉季在心底合理化了冉鸣川的出现，直到现在叶锦书问起，他才发现，这其中有诸多蹊跷，冉鸣川和季雨薇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这条熟悉的回家路走得冉季心事重重。
掏出钥匙开了门，冉季发现家里还有其他人，穿着蓝色制式衬衣，戴着手套，穿着鞋套，作为刑警，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正在取证。
愤怒与不解袭上心头，冉季厉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吼完才发现，冉鸣川正坐在沙发上，纵容着这群人把他们家翻个底朝天。
冉季指着因为他们回来而停下手上动作，转头看过来的两个警察，提高音量问冉鸣川：“爸！他们是什么人？”
冉鸣川已经收起了平时逢人就笑呵呵的慈爱模样，难得看上去有些严厉。
“坐。”冉鸣川示意旁边的沙发，并没有回答冉季。
冉季哪有心情坐下谈？
似乎是回到了家里，即使有外人在，也没有控制住地向父亲撒起泼来：“这是什么情况？我妈呢？他们为什么要搜我们家？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怀疑爆炸是我妈做的吗？”
“冉季！你给我坐下！”冉鸣川提高了音量。
冉季被吼得一抖，父亲的威严压下来，他也抬不起头了，低下头小声认错：“对不起……”
“冉书记，你别生气，晴海城的爆炸案，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因为阿姨暂时还下落不明，所以小季才有点激动，”叶锦书连忙打圆场，往前跨了一步，把冉季护在了身后，“但是，我想请问一下，现场这些国安的同僚，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冉季这才发现，虽然他们穿着自己熟悉的制式衬衣，但臂章上的字样，的确是“国安”，而非“公安”。
不是因为没有找到季雨薇，自己情绪激动想要冲进火场救人，怕自己影响调查，才不准自己参与调查。
自己被迫停止参与调查，和季雨薇有关。
“为什么？你们在找什么？你们在我们家想找什么？我妈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们却在我们家翻来翻去？”冉季越说情绪越激动，“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人！有空在我们家翻，还不如赶紧去救人！”
其中一个国安警察顺势将电视柜抽屉推进去，起身正对着站在玄关的两人，冷声道：“正是因为季雨薇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才需要确认你们家是否有她留下的证据。”
“证据？”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冉季冷静下来，“什么证据？”
“我来解释吧，你们继续。”
说这话的，是冉鸣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