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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再吵了!”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怪就怪我,全都怪我!”
贺辛述从办公室角落走了出来,他走到人群中央,眼神飘过在场所有人,在宋昭昭身上停顿了一下,又移走。
“怎么能是你的错?”
贺辛述母亲第一时间反驳他,不知因为心虚还是理直气壮,她的嗓门响亮、尖锐,快要冲破房顶,“贺辛述,你不要给我乱说话!”
她正对着贺辛述站立,背朝众人,冲他小心地挤眉弄眼。
她在示意他不要胡乱认错,免得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贺辛述避开她的视线,朝宋父宋母鞠了一躬:“对不起,叔叔阿姨,你们不要骂宋昭昭,她,她没有错。”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事先全都不知情。”
“对不起。”
男生的肩膀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更壮阔。
“你没有错!”
“我再说一遍,你没有!”
贺母厉声喝止,面目因为不可置信和愤怒而变得狰狞,她三两步跨到贺辛述面前,扬手要给他一个巴掌。
手掌高高举在半空,却在对上固执的眼神后转了方向。
“啪——”
巴掌落在了他的肩膀,贺母恨铁不成钢:“谁说你错了?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认下这些事情?”
她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我问你,是不是那个女生勾引你,所以你才会想在高考前告白?”
贺辛述摇头。
“贺辛述母亲,我建议您先保持冷静。”张威走了过来,试图缓解母子间紧张的气氛,“有些话可以好好说,不要动手打孩子。”
下一句话被他咽下了:请不要教孩子撒谎、推卸责任。
贺母只当没听见,自顾自摇晃了两下贺辛述的肩膀,重重的叹息落了地。
“妈妈知道你一直很乖,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对不对?还有那条手链,是她向你索要的,对不对?”
她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贺辛述,似乎不问出她想要的答案便不会罢休。
贺辛述眼里噙着泪,一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不是。”
“整件事都是我一时兴起,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这话时,他刻意避开宋昭昭投过来的目光,那些可怜他的眼神,让他更难堪。
贺辛述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贺母哑口无言。
她心有不甘,转过身狠厉地瞪着宋母。
宋母平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今天被她这么阴森森地盯着看,这一刻也不依不饶起来:“听到了没有,我女儿才是最无辜的。”
“你身为人母,不教孩子学会承担,光顾着推卸。四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没一个小孩懂事、有担当。”
“该你过来跟我们家昭昭道歉。”
火药再次被点燃,贺母猛地冲上前,怒意从双眼中迸发出来。她重回战场,争吵声震耳欲聋,整条走廊都回荡着她们的争辩声。
两边的父亲双双拦住自己的妻子,满嘴“息事宁人”,班主任和张威看不过去,挡在中间劝导。
玻璃窗留了一条小缝,夜风从窗缝里灌进来,与喧闹的人声一同钻进她的耳朵。
宋昭昭忽然觉得好累。
明明今天只是寻常日子里最普通的一天,她吃过晚饭,洗完澡,一身清爽打算回教室上夜自修。
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各留了一张试卷,历史老师明天要抽背,语文老师的文言文分析题还没做完……
时间很紧张,就算她奋笔疾书都未必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可她现在却站在这里听人吵架。
宋昭昭一言不发地望向贺辛述,后者低垂着头,满脸愧疚与自责。
其实她想过去安慰他,想告诉他“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可她们的母亲互不相让,显然已经撕破脸皮。
她迈不出那一步。
从头至尾,宋昭昭都没有怪过贺辛述。
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这也不应该被称之为“错误”。哪怕他现在给她带来困扰,可她依旧没有讨厌、嫌弃他。
真正错的,是大人的好胜心。
-
时间流逝,两位母亲吵得嗓子嘶哑,这场闹剧才渐渐落下帷幕。
张威像跑了1000米般,累得气喘吁吁。他双手叉腰,说:“可别再吵了,再吵下去容易影响孩子。”
他拿孩子当筹码,逼得几位家长不得不坐下来详谈。
张威给她们各泡了一杯茶,分别递到她们手中时,小心叮嘱:“这是喝的,不是用来泼人的。”
事情最后还是要做个了结。
张威公事公办,对两位学生做出“停学一周,检讨1000字”的惩罚。
他问:“你们没有意见吧?”
“不是,我女儿也是受害者,她凭什么停学?还有那什么破检查,该让她儿子写两篇,另一篇给我们道歉。”
宋母喝了两口茶,扯着嘶哑的嗓音继续辩论。
“你来劲儿了是吧?”贺母梗着脖子,冷笑。
宋母阴阳怪气:“我看你儿子写情书挺厉害的,写检讨应该也不差。”
“你……!”
气氛剑拔弩张。
“妈。”宋昭昭越过人群,走到宋母身侧,她扯了扯宋母的衣角,小声劝道,“算了吧,我们回家。”
-
走出德育处,宋昭昭父母带她回教室取书包,路上,班主任和两位家长聊了聊她的学习成绩,宋昭昭安静地走在一侧。
月光下,母亲那几根白头发清晰可见。
宋昭昭的指甲嵌进掌心,疼痛感拽着呼吸,令她感到几分心酸。
宋昭昭想起母亲很爱漂亮,几乎每两年时间都要去染一次头发,她说染了头发显年轻、显气色。
但自从她升入高三之后,母亲便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匀给了她,顾不上打扮自己。
虽然宋母从来没有借此向她要求过、诉苦过,可母亲越是这般默默无闻地付出,越让她懊恼、羞愧。
她应该让他们更放心才对。
取回书包后,一家三口并肩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宋母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没忍住火气,她批评道:“昭昭,爸爸妈妈其实并不想给你太大的学习压力,但是早恋这事……”
“我实话实说,并不赞成。”
“你看看人家的母亲,今天晚上都把你贬低成什么样子了!太无理了!”
宋昭昭低声道:“我跟他就是高一同学,没有其他关系。”
宋母说:“这话我信,但在场的其他人信吗?”
“就算你是被告白的,你没有动任何歪心思,可你们老师请家长来喝茶的时候,少了我和你爸吗?”
“他妈妈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就算你是清白的,也会溅得一身脏。”
宋昭昭不语。
虽然宋母在批评她,可她内心是认可母亲的想法的。今天晚上母亲为了她据理力争,也受了不少委屈。
“以后离他远点。”
“明天我会向老师申请,从今天开始你回家住宿。以后每天晚上下了夜自修,我来接你回家。离高考不到一百天,正好之后我还能做夜宵给你补补身体。”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全家人都辛苦一下,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宋昭昭在心底叹了口气,有液体溢出眼眶。
她莫名想哭。
走出校门,温和的晚风吹过,撩动了她鬓角的碎发。
宋父前去取车,母女两人等在校门口。
宋昭昭望着头顶那轮皎洁明月,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提议:“妈,你和爸爸先回家吧,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我陪你。”宋母守在她身侧。
“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母拒绝:“恐怕不行。你一个人出去,我们不放心。”
“我不会做傻事的。我现在脑子里很乱,真的只想一个人待会儿。”宋昭昭凝视着她,往后撤退了一步。
在宋母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转身,朝反方向撒腿跑去。
“昭昭,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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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得睁圆了眼睛,她忙高声呼喊,拔腿去追。
“你回来,不要乱跑!”
宋母使出了全身力气,可她一位中年妇女,常年坐办公室不运动,哪里跑得过十几岁的青少年,没两分钟就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扶着街边的电线杆子,累得都快要翻白眼。
宋昭昭甩开了身后的追逐,拐进远处的小巷子口。
夜色中,泪水悄然落地。
宋母累得气喘吁吁,眼睁睁看着宋昭昭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的手撑着电线杆狠狠捶了两下,脑袋都疼了。
没过半分钟,宋昭昭的电话打进来,宋母慌忙接起。
“妈,你和爸爸先回家。”
“我出去走走,散散心,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找我。”声音明显是哭过,哽咽得厉害。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宋母再次回拨,全都被宋昭昭给摁掉了。几分钟后,直到宋昭昭在路边打到一辆的士,她彻底关闭了手机。
宋母无法,只能一个人踱步回校门口。
宋父从停车场取到车,返回校门口的时候,只看见宋母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
他左右张望,疑惑地皱起眉:“昭昭呢?”
“跑了。”宋母打开车门,坐上副驾,语气因为疲倦而格外低沉,“她让我们先回家,她出去走走就回来。”
“你说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儿啊?”宋母语气里的担忧随着夜色变暗而逐渐加深。
宋父也不由跟着揪心,眉目紧锁。
不过他尚算镇定,宽慰道:“刚刚在办公室那一出闹得确实不算好看。毕竟两孩子之前还是同学,她想一个人静静就让她去吧。”
“我们先回家。”
说罢,宋父掉转车头,匀速且平稳地往家的方向驶去。
-
宋昭昭哭过后,眼眶泛红。
她扒在的士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手机关机了,正好不用面对轰炸的消息,她可以留出时间欣赏窗外的风景。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明明不想哭的。
可她就是觉得……贺辛述很可怜,她也很可怜。
鼻尖酸涩,内心一波波如潮水般涨落的疼痛感将她包围。她想找人说说话,但又怕打扰别人。
在这个狭窄安静的的士后座,她又一次想起陈历。
她想起初三毕业那年,他请她吃饭,送她茉莉花。
两人在市民公园悠悠荡荡地散步,打车回家时,他们共同坐在后座。他近在咫尺,她却只是抱着茉莉花,透过车窗上的倒影偷偷看他。
都过去多久了,她居然还记着。
宋昭昭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茉莉花早就凋谢了,她为了纪念,在网络上搜寻保存的方法,从那一束花中找出最漂亮的一朵,将它晒干压扁,通过密封贴纸将它做成了书签。
那张书签被她夹在语文书里,每每学习疲惫的时候,拿出来给自己打气。
陈蓓笑她“睹物思人”,她大大方法承认:“对啊,我就是睹物思人!”
倒退的景色犹如一去不复返的时间,很快,她便到达目的地。
司机师傅停在一条水泥路上,宋昭昭下车前,再次打开手机付款。
合上车门,的士从身后驶离。
宋昭昭漫无目的地走在月光下,走过了一个上坡,才想起来手机忘了关机。
她希望自己能拥有这点时间的支配权,不想被打扰,于是再次从兜里掏出它。
手指放在关机的按键上,确认前一秒,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宋昭昭此刻心烦意乱,本无意回复任何人的消息,下定决心屏蔽一切外界的干扰,指腹朝确认键缓缓移动。
下一秒,又跳进来一条消息。
谁啊?
宋昭昭拧眉。她松开了手,滑动屏幕,翻到微信聊天界面。
只一眼,宋昭昭怔住。
——陈历?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