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陈历回学校之前,陈国平给他拨过一个电话。
这次,陈国平不再假惺惺地表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他开门见山,一张嘴便是钱。他细数曾经在陈历身上砸下的费用,要他一笔一笔回报。
陈国平完完全全把陈历对他仅剩的感恩之情当作筹码,与他谈判。
陈国平向他要钱,陈历不假思索:“可以,但不是现在。”
陈国平五十出头的年纪,有手有脚,目前随便在社会中找份零工,搬运快递、送外卖,或是进厂打包,都可以赚点小钱养活自己。
当然,如果他想摆摊做点小生意,陈历也会给他启动资金。
但绝不是现在。
陈国平狮子大开口,要的数字并不小。
陈历尚是在校大学生,一时拿不出来是事实。但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对方拿到这笔钱后再次挥霍,等花光了回头再找他这棵摇钱树。
不给?那就威胁。
董莲是他的软肋,陈国平显然很清楚,也很懂得利用。
当下最好的方法是,答应他。
然而期限要往后延。
陈历计划从陈国平六十岁开始,每个月往他账户上打钱,陈国平要的数字,他可以给,甚至可以加价给。
他只有一个要求:往后不能再来打扰董莲。
一旦出现像最近恶意围堵、讨要的状况,他将毫无留情切断陈国平的资金。
“呸!”听完陈历的想法,陈国平怒上心头,愤然道,“我是你老子,你给老子养老是天经地义的,居然还谈起条件了?”
陈历不欲与他争辩,声音平静,冷的像一汪刚消融的春水:“看来,你还没有想明白。”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哎哎哎——”陈国平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或许也没想到,当年聪明懂事的儿子,如今已经成长到敢跟他叫板,甚至大有拿捏他的架势。
陈国平心里极度不爽,可他别无办法。
“我,我答应你。”陈国平艰难地点了头,和他打商量道,“不过,我现在手里头没钱,也没地方住。你不让我去找你妈,总得给我钱租房子吧。”
“再说了,现在工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就连你们大学生毕业了,没找到工作的不也一大堆?我得慢慢来……”
是吗?
陈历扯出一丝冷笑,既然你知道现在的社会大学生找工作难,可你怎么不体谅我?
他讥讽地从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嗤,挂断电话后,给陈国平的账户转过去六千块钱。
这笔钱,是他去年参加各项竞赛,忙了一学期才获得的奖金。
-
烟云过眼,白驹过隙。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转眼,过去两年时间。
宋昭昭从刚进高一懵懵懂懂的新生转身成为高三的学姐,文理分科那年,她选择了比较拿手的文科。
如愿被分到文科重点班,每日背书、刷题,不得空闲。
与此同时,陈历放弃本校保研,成功考入北大法学院,他在更高等的学府深造,眼界和阅历进一步扩宽。
宋昭昭依然在学海里拼命挣扎。
两个人都忙得起飞,依旧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聊天,只是她很少再分享日常了,更多的,是向他询问数学题。
其实,陈历已经高中毕业多年,现在整日泡在一堆法律文件中,看见数学公式,都要花时间想想公式的推导和运用。
宋昭昭进步越来越大,陈历自知她的数学不比他差,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
但如果他连这个忙都不帮,他们还有别的可以维持联系的话题吗?
宋昭昭对他的回避,他察觉出来了。他一度觉得其实这样挺好,她应该活在阳光底下,无忧无虑,灿烂明媚。
可到了深夜,一股他怎么都盖不住的失落、迷茫的情绪就会喷涌而出。
他没办法像处理学业、工作那样,理智地处理自己的感情,于是放任它自由发展。
他们两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宋昭昭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
高考进入倒计时。
三月末,气温骤然上升。
连日来的高温令同学们换下冬装,穿上了轻薄的校服外套。
某个晚霞灿烂的傍晚,宋昭昭吃过晚餐,回寝室洗了个澡,返回教室的途中,被先前的高一同班同学贺辛述拦了下来。
他在寝室门口叫住她,神神秘秘地将她带到寝室楼另一边。
宋昭昭疑惑:“你有什么事情吗?”
高一时,他们是同学,两人位置离得远,接触并不多。
但因为他们同是班干部,偶尔也会有一些老师安排下来的“工作”需要交流,因此多了说话的机会。
比起之前完全陌生的状态,他们的关系好歹往前跨了一大步,跨到“说过话的同学”关系里。
在没文理分科前,班级里曾经有过一些谣言。
关于他们两人。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就连陈蓓也跟着起哄:“昭昭,其实贺辛述长得还可以,虽然笨嘴拙舌,不像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但我瞧着他对你一片真心,不如……”
宋昭昭送给她一个白眼。
这些谣言一直在同学之间流传,贺辛述本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保持沉默。
那这些无厘头的谣传从何而来?同学们现编的,还是他从侧面给过大家反应?
宋昭昭曾经很困惑,他喜欢自己吗?为什么喜欢呢?
好像都没有得到过他亲口承认。
……
这些问题盘旋在胸口一段时间,不过还没等到她解惑,她和贺辛述就被文理分科冲散到不同的班级。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会给人们带来全新的体验。
以前的同学们在校园里相遇,也不再调侃他们,大家最多打个招呼就擦身而过。
她跟贺辛述见面说话的机会逐渐减少,少到几乎要与陌生人无异。宋昭昭想,就算之前对方对她有过青春期的悸动,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感情也该冲淡了。
因此,贺辛述叫住她的时候,她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
她跟着他离开寝室楼,穿过操场,走向小树林。
入口处,宋昭昭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左右张望,小声地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此处偏僻,来往的同学少。
此时已是六点,教学楼、综合楼灯火通明。她从入口处踮起脚,往里面探看了一眼,小树林深处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
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宋昭昭警惕地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手心微微攥紧。见她停了下来,贺辛述并不强求,他转向宋昭昭,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开始说话,断断续续的。
“宋昭昭同学,今天,我叫你来……其实是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
“毕竟离高考不到三个月时间,大家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怕现在不说,将来更没有机会告诉你。”
宋昭昭眉头微蹙,这个场景,这段开场白……她心里隐约浮起某个猜想。
果然如她所料,下一秒,贺辛述从兜里掏出一张抚平的、四角没有褶皱的信封,还有一只银白色的、精美的首饰盒。
贺辛述抿了抿嘴唇,在她的注视下将东西递了出去。
“宋昭昭,其实我想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了。”
他很紧张,宋昭昭察觉到他的手在抖。
说实话,她也很紧张。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遇到过向她表明好感的男生,但她都将那些类似于“告白”的话当成小打小闹的玩笑话,三两句就将它揭了过去。
但今日,贺辛述面色凝重地站在她面前,郑重地拿出信封和礼物向她告白,她居然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有喜欢的人,深刻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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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己及人,如果她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一定会很难受。
所以……虽然她对贺辛述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她心软、心善。
想拒绝他,又想把这份伤害降到最低。
“其实我……”宋昭昭出声。
始终低垂着眼眸不敢与她对视的贺辛述,缓缓抬起头,望向她,眼神真挚。
话到嘴边,转了弯,她斟酌道:“我们两个现在都还是学生,更何况学校不允许早恋。所以……”
“三个月后,我们就毕业了。”贺辛述打断她。
“但是,毕业了大概率不会在同一所大学,那意味着将会面临异地……”宋昭昭谨慎开口,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异地太煎熬了,总是见不到面。
所以,她费尽心思地想要提高分数,想要考到尽可能离陈历近一点的学校。
最好是他本科那所大学,离他目前读研的地方也近。
“我可以选择和你一个学校的。”贺辛述瞳仁微微睁大,情绪激动,朝她连走了两步,“真的,我愿意。”
离得有些近,超过宋昭昭与普通同学接触的正常距离。
她扯起一个尽量温和、淡定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朝后挪动脚步,语重心长劝道:“目前离高考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我觉得还是学习最重要,你觉得呢?”
贺辛述没有否认。
宋昭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封信和礼物,你先拿回去。”
这算拒绝了他吗?
贺辛述的眼皮逐渐耷拉下来,他似有不甘,也不私心,固执道:“这是送你的。”
“那就先放到你那里保存,一切等高考结束,可以吗?”
高考很重要,它决定着绝大多数人未来的走向。如果因为拒绝他的告白,令他造成巨大的情绪波动,进而影响他的成绩。
宋昭昭心里会过意不去。
她不想给贺辛述带来负面影响,也不想日后回想起来感到愧疚,因而连“拒绝”都小心翼翼,万般斟酌。
他的手在半空中举了很久,像一只笔直的船杆,逆流而上时与激流勇敢地做着搏斗。
约莫过了半分钟,不知是因为举酸了,还是听进去宋昭昭的潜台词,他终于放下来。
宋昭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沉默令她感到些许心酸。
“好,我听你的。”
声音有些嘶哑,似是竭尽全力在压抑着难过、颓丧的情绪。贺辛述抬头望了望橙红色的天际,远处飞过几只新燕。
可能意识到这段感情应该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结局,伤感和不舍伴随着,让他聚集在胸口的勇气喷涌而出。
“昭昭,我能问问你对我是什么看法吗?”
其实,她对他印象不深,因为两人的交集实在太少。
不过宋昭昭仍是凭借着这些短暂的接触,以及班级同学过往给他的评价,真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在我心里,你是个学习挺刻苦、成绩很好,也挺自律的男生。平时在班级里面话不多,有点内敛、害羞。不过,你很乐于帮助他人,大家对你的印象都很好。”
“包括你吗?”他问。
宋昭昭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肯定地点了点头。
随着她的脑袋轻轻点下,贺辛述终于嘴角上扬,流露出好看的、释怀的笑容。
“我知道了。”
“今天浪费了你一点点时间在这里听我废话,不好意思啊。”贺辛述伸出手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少年气溢了出来。
放下手时,顺便把信封和首饰盒都装进了衣兜,他说:“我们回去吧。”
宋昭昭再次点头。
喉咙里的“好”字尚未来得及发出声,背后突然传来一记严厉的、响彻天际的声音。
德育处主任张威站在离他们不到三米远的灌木丛里,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
“前面的两位同学,你们是哪个班级的,在小树林里做什么?”
“给我过来,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