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柳夫人再忍忍!”车帘猛地掀起,露出道人的斗笠,他伸手向前方一处突兀耸立于沉沉夜色中的陡峭山崖,崖下裂开一道黑魆魆的巨口般的深涧:“前面就是那宝地!涧底清气氤氲,必可祛除一切邪祟!”
一股阴惨的腥风打着旋儿从涧底卷上来,刮得人脊背生寒。马车停在了涧边陡峭狭窄的一小块空地上,四下唯有冷月悬照深涧。道士指挥着仆人将奄奄一息的林鼎搀出车厢,那虚弱的身躯几乎承受不住山风,但是眼下别无选择。
众人颤颤巍巍地爬下山涧,已是深夜,眼前是几间相连的简陋土屋。
“请诸位在此等候,我先向师祖禀报。”道士独自走进中间的屋子,久久未出。屋外零星露出师徒二人交谈的声音,那神秘的“大圣爷爷”听起来十分苍老,虞滢滢好奇地看着屋内烛光映照在纸窗上拉长的影子,心想“大圣爷爷没准有一百多岁了。
众人在外面等得又冷又困,不禁打起了哈欠,唯有柳娘子保持着清明,焦急地踱步。
终于,那道士出来了,宣布吉时将至,无关人士在场会扰乱仪式,不由分说把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仆都赶到了黑黢黢的别屋歇息,“大圣爷爷”则在屋内作最后的准备工作,到了时间便会出来。
道士夜观星象,一手持剑,一手指诀翻飞,脚踏禹步,嘴里念着含糊不清又令人头皮发麻的秘咒,振振有词,还不时指挥着虞滢滢和书生将昏迷的林鼎抬来抬去。
尽管林鼎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虞滢滢仍累得够呛,无暇去琢磨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就在此处!”道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诡异的神性亢奋,猛地张开双臂,宽大的道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天灵清光!北斗在此!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道士舞动的软剑在黑暗中划出道道虚影,一阵妖风大作,吹开了中间的房门。
阴云盖过了月亮,在那唯一的光中,空无一人,唯有一座掉漆的神偶,朝屋外人露出嘲弄的笑容。
见状,道士索性摘下斗笠,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虞滢滢面前,是那名在屋外杂耍的年轻人!温和的笑容荡然无存,男人的眼睛异常明亮,那光亮却没有丝毫温度,冷得像淬了冰的刃锋,他高高地举起剑--
虞滢滢捂住嘴,那些危险的预兆在脑海中逐渐连成线,在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前,她已条件反射地飞扑上前,想要保护老爷。
钟执的目光倏地扫过一旁呆立的赵四,厉喝如同惊雷劈落:“替身何在!速速承接煞气转嫁!莫误了时机!”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四听话地抱住了虞滢滢倒在地上翻滚,而钟执的剑刺进了林鼎的胸膛。
飞溅的热血洒满了脸,宛如修罗的男人,在柳氏的尖叫声中,一步一步走近。
“别过来!”女人绝望地倒在了地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疾呼随行忠仆的名字。
没有回应。
“差点忘了。”男人狞笑道,转身点燃了黑黢黢的别屋,而屋内仍陷入死一般地沉寂。
是迷香!虞滢滢终于想明白了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是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被烈焰炙烤的仆人好不容易从迷香中苏醒,又被毒烟熏得失了力气,无法从锁住的别屋逃出。
后来,虞滢滢无数次从噩梦惊醒时回想,其实钟执的计策并不高明,明明留下了那么多破绽:神秘失踪的严氏嫂子,应聘门房时机过于巧合的老徐,置身于荒郊野外却什么都不问的书生。
柳氏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就习得笔墨,并非“女子无才便是德”,虞滢滢家贫,从小看遍世间冷乱,可是那时候她们都深深陷入对“替身”的愧疚,只企盼着这场噩梦快点结束,早日回到过去平静的生活。
却未料到,这只是一连串噩梦的开端,而她们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一滴冰冷的露珠,带着山间刺骨的寒气,将虞滢滢惊醒。她猛地睁开眼,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扔在一间冰冷粗陋的石室角落。石壁粗糙,上面凝着湿漉漉的寒气,角落里有些干枯发霉的草铺。跳动的火苗照亮钟执那张不再有丝毫伪饰的脸,欲望之火在他眼中燃烧,冰冷又灼热。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出生就没睡过绫罗绸缎之外的尊贵夫人,被钟执压在干枯的稻草堆上,绝望地啼哭着,咒骂着,而这一切只会让那个怪物愈发兴奋。
虞滢滢冲上去想要保护她的夫人,但钟执一只手就能把她扔出去。
男人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狞笑道:“小丫头,不要急,等你长大了再来。”
囚牢的日子成了永不结束的酷刑。石室深处,不见日光,寒气如无数细针钻透骨髓。钟执闯入石室的间隔越来越长,粗暴地发泄完欲望后,恩赐式扔下些许粗粝食物或一点脏水。
柳氏曾经徒劳地挣扎反抗,换来的只是断水断粮的惩戒,身孕的事实更是压垮了她,翻涌着痛苦和绝望的眼睛逐渐麻木得如一口枯井。
虞滢滢笨拙地收拾石室角落的枯草,想让柳氏躺得稍微舒服些。她几乎不敢与柳氏对视,每一次目光接触都让她想起了钟执那句“虞滢滢,这不是你自找的吗?”,更加如坐针毡。
有时她会在服侍柳氏用饭时,低着头,蚊子哼哼般恳求:“大娘子……吃点东西吧……为了……为了孩子……”
虞滢滢刻意不提那是谁的孩子,声音干涩而哽咽。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的话,没准会有转机!巴陵的林府还守着不少仆人,见他们久久未归,肯定会去报官!林老爷又是新上任的武陵知县,这可是谋害官员的大案,朝廷不会坐视不理!
不谙世事的女孩绞劲脑汁地搜罗出这些话,试图宽慰柳氏,但随着被囚的时间越来越长,连她自己慢慢都不信了。
柳氏腹部隆起的速度越来越明显,但她的身体却以更快的速度衰败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头发枯黄得如同地上的稻草。
最终来临的那夜,狭小阴暗的石牢里弥散开浓重的血腥气,沉闷压抑的嘶喊和痛苦的呜咽交缠在一起,钟执意料之内的没有来。
没有稳婆,没有利剪,甚至没有一壶热水。虞滢滢抖得筛糠一般,用地上捡到的一块薄而钝的铁片去割脐带,她的动作笨拙而慌乱,每一下都让剧痛中的柳氏发出压抑不住的惨叫。
当微弱的啼哭划破窒息的空气,两个浑身染血的小小生命诞生在肮脏的草铺上。
紧接着,更大的痛楚瞬间攫住了柳氏,她痛苦地痉挛着,下身的血如同开了闸口的洪水,汹涌不止。虞滢滢手足无措地去压,去堵,那温热腥稠的血浆糊满了她的手。
“夫人!夫人!撑住啊!”虞滢滢徒劳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
柳氏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眼睛死死地瞪着低矮的石顶,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外面的天空,那眼神凝固着无法言说的怨毒和最终的解脱。那怨毒,穿越了生死,牢牢钉在了这个石壁牢笼之中。
最终,这个因美丽而获罪的弱女子,以一种丑陋的姿态离开了人世。
在虞滢滢和两个婴儿被饿死之前,钟执冰冷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石室门口,挡住了门口唯一的光源。
他瞥了一眼草铺上气息全无的尸体和那两个皱巴巴、啼哭不止的血团子,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带上吧。”钟执指了指那两个婴儿,语气随意得像在处置两只不知哪里捡来的野猫崽子,打开了石室的门,又将两个婴儿从虞滢滢怀里夺走,交给候在门外的婆子。
“以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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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的女儿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这孩子惯来是会察言观色的,应该很清楚。”钟执将虞滢滢收为义女,排行第五。
虞滢滢慢慢听说了,迟到上任的武陵知县“林鼎”系因其夫人害了一场重病,在巴陵耽搁了终日,林知县衣不解带地照料,但还是没救回其夫人,“林鼎”本人也累得形容消瘦,从一个白白胖胖的发面馒头瘦成了一根竹竿,伉俪情深的故事广为流传,至于养子林锦棠的长相为何与其年轻时如出一辙,不会有人追问一位官运隆通的老爷,毕竟这就不太礼貌了。
而林知县上任处理的第一桩案子,便是有砍柴的村夫在山中发现了多具尸体,经林老爷辨认,这些人正是他的家仆,在他忙于照料夫人时,携府上金银逃跑,没想到被山匪“黑吃黑”,尸体的财物被剥得一干二净。
武陵地势崎岖,太平世道藏在山窝里的土匪就不少,这事可太常见了,虞滢滢还听说,依稀能辨认出是管家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发簪,怎么掰也掰不开,幸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被土匪拉下了。
她回想起在石室里,钟执曾从柳夫人的鬓发间取下一支发簪,眼泪忍不住簌簌地流下。
没有任何退路了,她是唯一的亲历者。
一个低矮的土包在深山某处默默堆起,没有墓碑,也没有人知道它埋葬了谁。寒风吹过新土,卷起几片枯叶。每到夫人的忌日,虞滢滢都会去祭拜。
“滢滢,这里面的是谁?”一双好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他本该唤她五姐的,但是他从来都只称她“滢滢”。
三年后,钟执以收养的名义,将柳氏诞下的双胞胎带回了斋堂,一个唤作李子昂,一个是李子义。
虞滢滢欣喜之余,感觉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监视着自己,如影随形。
她描摹着双胞胎的长相,眼睛和鼻子像夫人,真好看,嘴唇的弧形看起来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义父摸进了刚刚及笄女儿的闺房,被那双唇肆意咬噬时,虞滢滢想起来了,是钟执。
她怎么还会幼稚地心存侥幸?
即使对发生的一切心如明镜,但虞滢滢无力反抗,因为她是一个罪人。
“虞滢滢,这不是你自找的吗?”钟执嘴角噙着的邪笑,甚至带了一丝戏谑,反复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没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双胞胎逐渐长大,李子义外出读书,李子昂却恨不得天天跟着她屁股转。虞滢滢不是看不懂少年眼中的爱慕,却视若无睹。
真脏,果然是卑劣的血脉。
钟执也同样看懂了少年的蠢蠢欲动,当男人命令她去为自己名义上的“弟弟”纾解欲望时,虞滢滢乖顺的应允下,藏了一丝祸心。
枕在少年的臂弯,听着无尽的海誓山盟,鬓发缭乱的女人状若无意地问道:“有多爱?你能为我杀人吗?”
虞滢滢盯着少年的喉头滚动,心脏跳得砰砰响,终究还是没敢说出那个名字。
即使未张之于口,她总是担忧,李子昂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他会不会去告密?
她甚至想先下手为强,在端给李子昂的补药里下了毒。
“滢滢,如果是为了你,神明我也杀给你看。”少年看着她的眼睛,一如往常地藏满了星星。
虞滢滢终究还是心软,装作不小心打碎了补药。
“我再给你煎一碗。”女人笑道“你还是打赢幺妹再说吧。”
少年气得嗷嗷叫,飚了一长串“都是我让她的”、“友谊第一,比武第二”“ 年轻人不讲武德,耗子位置”……,虞滢滢也不太懂,只是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活下去!活下去,也许有那么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