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州虽稳坐高台,却对扬州城里的事了如指掌。他是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出任知州的,寻常知州不过一五品官,资政殿学士却是三品大员。下面不少人都有些怕他,由怖生畏,故而许多事情都藏着掖着,怕直达天听,徒惹祸端。
就例如今天一事,事情可大可小,韩知州心知肚明却也不欲来管。他知道任功是胡县尉的亲戚,而胡县尉背后……若不能斩草除根,只怕也是徒惹祸端。
任功买卖良家子一事,早就成了扬州城里公开的秘密,韩知州也一直在暗地里调查。再加之韩景彦写信回来,宝绮也劝说自己审理此案,韩知州便到前头来了。
梁照儿写信给韩景彦和宝绮本是碰碰运气,不料却真的凑巧得了韩知州襄助,一时间惊喜不已。
很快她便稳住心神,对羊安顺道:“羊甲头,你且去告诉你那兄弟和黄爷,就说有韩知州作保,尽管放心。”
羊安顺虽不解其中之意,却点头照做。
燕环小声问:“叫他们来做甚么?”
李瘸子回道:“当然是来指认任功这毒心辣肺的坏怂。”
任老爷见韩知州来了,心下一阵忐忑,拱手谄媚道:“是甚么风竟把知州大人吹来了。”
韩知州压根不吃这套,“本官问话,你只需回答便可。”
任老爷神色一顿,只说:“草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知州问:“任五郎前些日子去世,城中有流言称是你买良家女子替你儿子配阴婚,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任老爷忙道:“知州大人明鉴,这是烂屁.眼没根儿的事,草民向来信佛,不敢做啊!”
韩知州轻哼一声,落座于曾参军与杨参军当中,二位参军皆起身行礼。
杨参军暗自摸了一把汗,这韩知州为官清廉,且从不为权贵折腰,是个难得的纯臣,非寻常阿堵物能够收买。杨参军连忙给任老爷使了个眼色,叫他偷偷去寻胡县尉。
行过礼后,杨参军又道:“知州大人若没证据,倒不好轻信那捕风捉影的谣言。任功在扬州城里也算颇有名望的乡绅,为修建城中各类构筑屋舍进献了不少银子,不好寒了这些报国商人的心。”
这话便是在说韩知州任期不满一年,并不清楚民生民情,就不要在这插手一干事宜了。
韩知州罕见地发了脾气,“本官乃一州主官,审理案件乃分内之事,岂容你在此放肆!”
杨参军默默退下。
梁照儿往后一瞧,只见羊安顺带着他那兄弟来了,忙说:“民女就是人证,前些时候任家婢女曾来奴的食肆预订喜饼喜糕,且提了个怪异的要求,需等到夜半时分她才来取。当下民女便觉着不妥,试想夫妻成婚多在阴阳交割的黄昏时分,哪有正经人家半夜成亲?”
曾参军点头道:“此言不错。”
任老爷辩驳说:“这位娘子既说是我任家的婢女,可知她姓甚名谁,又是哪房的女使?这样的话我也会编来!”
梁照儿铿锵有力说:“经手过任家买卖的人牙子已在堂下候着,还请知州大人传他上前问话。”
韩知州点头默许。
羊安顺那兄弟吴莱弓背上前,略显紧张地冲堂上几位官员问了安。
杨参军问:“堂下证人将所见之事速速道来!”
吴莱道:“小人吴莱,乃是城北牙行黄爷手下的一名人牙子。三四月前,任老爷派身边亲信到牙行来寻黄爷,问是否有年岁十五六上下的清白女子,任老爷的小儿子还未娶亲便早殇,想给他配阴婚。”
任老爷闻言捏紧了拳头。
好一个黄有龙,收了他的银子居然还敢背叛他。
鬼孤则不立,五郎虽逝,可魂灵尚存,孤身漂泊天地之间,无法进入祖坟安心,自己不过是想让五郎入土为安,究竟有什么错处!
韩知州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问:“任家所选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吴莱迟疑片刻,说道:“......活人。”
阴婚早在汉代以前便有,本朝分外盛行,屡禁不止。其形式也愈发多样,有男女双方皆病亡或是均无婚配俱幼殇的,两家父母通过鬼媒人作媒婚配,移棺合葬,称为配骨。好在这种并不涉及活人,多半是两家父母你情我愿之事,官府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是死人与活人婚配,情况便不同了。最坏的情形便是有穷凶极恶者,寻不到合适的便拐卖杀害良家女子。
这也正是韩知州最憎恶的行径。
每当听到此类事件,他总会想起自家宝绮。
“大胆!”韩知州一声喝道。
任老爷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转头看向从外头赶回来的小厮问:“胡县尉说甚么?可与主子通信,请他帮我了?”
那小厮满额汗珠,讷讷道:“老爷,胡县尉...胡县尉......”
“胡县尉究竟是如何说的,你快说啊!”
那小厮捏了一把汗,“胡县尉说兹事体大,且韩知州也掺和进来了,主子不便出面解决,还请您...自求多福罢!”
任老爷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帮胡县尉和主子做了那么多事,赚了那么多银子,不可能说不管我就不管我!”
杨参军见状便知大势已去,连忙一个侧身避开任老爷的视线。
“知州不可听信这妖妇所寻牙人的一面之词,他既说是活人,那么人呢,人在哪!”任老爷见台上再无人帮他,又不肯认输,梗着脖子嘴硬道。
吴莱抱拳道:“那女子已被任老爷钉死在棺中与任五郎合葬了。”
韩知州一拍惊堂木,挥手说道:“那便开棺验尸!”
“那女子右脚上有一颗红痣,醒目非常,知州大人一验便知。”
吴莱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在公堂之上炸开,众人纷纷望向李瘸子。
穗穗右脚上恰巧便有这么一颗红痣,也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李瘸子闻言身形一怔,待他反应过来便怒嚎一声朝任老爷奔去对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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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拳打脚踢起来。沈度奋力拉住李瘸子,却半点没拉住。
他凭空而出一股劲,打的任老爷无半分还手之力。
曾参军见此混战,立刻命两个捕快将两人分开,沉着脸斥道:“公堂之上,拉扯打闹成何体统!”
李瘸子见曾参军不处置任老爷,反倒骂起他来,满脸的不忿,“你这狗官,不去缉拿恶人,倒说起我来,我看你们是狼狈为奸!”
梁照儿连忙小声安抚李瘸子:“曾参军不是那样的人,他先说了你是保护你,总好过被杨参军拿捏着此事做筏子不是?”
李瘸子稍稍镇静后,便被沈度和崔璋二人架到一边。
梁照儿冲韩知州道:“李同甫绝非藐视公堂,他是奴食肆里头的厨子,其女穗穗自幼走失,与任家采买的这女子年岁相仿,且特征相符,这才一时间失了分寸,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崔璋附和说:“回禀知州,如今此事越闹越大,私以为开棺验尸为上策。”
任老爷指着崔璋恨恨道:“你这人好歹毒的心肠,五郎已逝,你们还要掘尸开棺,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且慢!”
正待韩知州欲宣布命仵作开棺验尸时,一女声从外头传来。
来人正是任老爷的妻子周氏,后头还跟着娇弱的桃姨娘。
周氏道:“妾身乃是任功的嫡妻原配周氏,知州不必开棺验尸,那女子无碍,现如今养在任家乡下的庄子上。”
任老爷只以为周氏是来救他的,感激涕零地朝她爬去,“娘子,你是来救为夫的罢,你快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要不人家说少年夫妻情比金坚呢,任老爷此刻更是痛恨自己平日里对发妻诸多忽视。旁的人都靠不上,人到最后靠的还是自己的枕边人。
周氏淡淡拂开任老爷的手,莲步微移,“那女子虽未死,但任功的确起了让活人殉葬的心思,是那女子下葬后妾身不忍心,又命人开棺将她救出的。”
任老爷将将冉起的希望一时又破灭了。他跪着的身形向前一倒,幸而被身旁的小厮扶起。
“你这毒妇,要害死你亲夫不成?”
“不仅此事,方才前头几位所说任功放印子钱一事也是真的。”周氏瞧也不瞧任老爷,又说,“有妾身这个枕边人作人证可足矣?”
众人均未想到周氏居然会前来检举亲夫,纷纷震惊地看向她。
只见周氏身穿宝相团花蓝绿色大袖长衫,头戴珍珠宝石流苏发簪,肩上披着同色披帛,瞧着便是保养得宜的模样。
任老爷指着她骂道:“你这贱妇,身上吃穿用戴无不是扬州城里最精的,不少官家太太都不如你,你还有甚么不知足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氏这才回头冷冷瞧了任老爷一眼,随即将头上的金银珠宝一股脑地全拔下来往任老爷身上砸。任老爷并未料到周氏此举,连忙伸手遮挡,却还是被那足金重的珠宝砸了个鼻青脸肿。
“呸!你当年求娶我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贱妇这般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