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分开去寻,梁照儿小心翼翼地沿着青石板路步入渡口边,芦苇杆相互互簇拥,密密麻麻地生长在一起。她举着灯笼四处张望,大黄正昂首挺胸地在前头探路。
“大黄,慢些跑。”梁照儿急忙唤它。
撒欢的大黄听见梁照儿的声音,原地转了一圈又掉头回来跟在她脚边。它嘴里叼着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洋洋得意地递到梁照儿手跟前。梁照儿借灯一瞧是只冻死的老鼠,尖声道:“你又不是猫,将这东西叼来做甚,要吓死我不成!”
大黄闻言悻悻地将老鼠甩到一边,又跟了上来。一人一狗往前走了几里地,梁照儿忽而感觉脚下一顿,软绵绵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才见了死老鼠,这会儿脚下又是软绵绵的一团,梁照儿颤抖着问:“大黄,旁边是甚么东西?”
大黄乐颠颠地凑上前去闻了闻,朝着梁照儿吠了两声便坐在一边。
梁照儿壮着胆子上前,借着纸灯笼的微光,她看清楚了水边横七竖八躺着的是个男人,身负重伤的男人。
她脑子空白了几秒钟,只见那男人浑身是血,身着白绢中单衣,从后背到前腰被刀砍伤了好几处,那伤口在水中泡得久了胡乱翻着,有些骇人。她探了探男人鼻息,呼吸孱弱,不过尚且还活着。
无数念头呼啸间闪过,这趟贺铁匠没找着,倒捡到个男人。
根据小说中的捡人定律,此男要么是来报恩的,要么便是来寻仇的。梁照儿往前走了没几步,那男人身上用金线绣的竹节纹样仿佛在黑夜中缠住了她的脚步一般。
若是救了这男人,他为表感谢赠自己黄金百两岂非是赚了?
梁照儿这一回去不要紧,那男人冰冷的大手兀得抓上了她右脚脚踝,忽而一阵阴寒之气袭来,梁照儿吓得右腿乱蹬,胡乱之中踹了那男人好几脚。
动乱之中,梁照儿的绣鞋被男人攥在手里,由于拉扯,她自己也跌坐在地上,大黄围在她身边冲男人叫嚷着。
梁照儿惊恐道:“大半夜的嚇死人了,干甚么抓我!”
那男人断断续续说:“救……救我。”
梁照儿见状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绣鞋,踉跄着穿好后蹲在他身边,好整以暇道:“瞧着你身上的刀伤,想来是结了仇家被追杀由水冲来这里的,我若救了你有何好处?”
那男人嘴角呕出一股鲜血,又说:“我的钱都给你。”
梁照儿一听这话便来了劲,“你有多少钱麽?”
还未等到回答,那男人便昏死过去。梁照儿拍了他脸两下见他不醒,心一横还真在他身上摸索出个代表身份的物件。那是块刻着龙虎纹的赤金手牌,足有一两重。梁照儿轻轻用牙一咬,是真金。
尽管梁照儿常在地里劳作,背谷子背柴火都不在话下,可将一个成年男子背回去,还是有些吃力。
关大娘在外头寻了一圈,正在食肆里守着等梁照儿。她见院门倏尔被踹开,梁照儿弯着腰进来,背上驮着不知道一个什么人。关大娘担心是贺铁匠,连忙擎灯去瞧。
待关大娘看清后,吓了一大跳。只见梁照儿背着一男人,那男人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血水。她只当是贺铁匠,连忙说:“这…这是怎么了?不会死了吧!”
梁照儿将那男人放倒在地,喘着粗气说:“没死。”
关大娘的万幸还没说出口,梁照儿又道:“但这人不是贺铁匠。”
“那么他是谁?”关大娘颤抖着问道。
梁照儿吃了一盏茶,耸肩说道:“不知道,他求我救他,还说要将钱都给我,而后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枚手牌,想来是也是个有头有脸之人。”
关大娘这才松了口气,又说:“既如此,先将他挪到后头去,直挺挺地躺在这里怪瘆人的。”
待两人将这男人安顿好之后,便见贺喜郎满脸迷蒙地跑了来,见到梁照儿和关大娘后才一阵鼻酸,流下热滚滚的两条泪,“爹…爹他吃多了酒,漏夜回来时跌进了江里,玉松大哥将他捞了起来,正在家里。”
梁照儿愣了一下,随即命自己镇静下来,安抚着喜郎,“可去请郎中了?别害怕,你娘肚子里还怀着弟弟妹妹,咱们快些动身去瞧瞧。”
关大娘也点头,三人即刻给门下了锁,便朝着明教巷去。
刚进了贺家的门,便见回春堂的郎中被玉松抓了来替贺铁匠诊治。那郎中摇了摇头,对着贺家的说:“你家官人已无鼻息,纵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其实玉松将贺铁匠从水里捞起来时,他业已断了气,只是对着贺家的期盼的目光,他并不好直说,还是去请了郎中来。
贺家的双目空洞,攥着郎中的袖子不肯放,嘴里还嚷着:“您且在瞧瞧,我男人素日里壮得像头牛,想来只是呛了水,染了风寒,养几日便好了呀!”
那郎中欲将手从贺家的那里抽出来,见抽不动无奈道:“这位娘子,您拖着也没用啊!还是早些去请了仵作来验明后停灵发丧罢。”
梁照儿瞧见贺铁匠的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惨白而发青的面庞被水泡得有些囊肿。他双眼紧闭,双手双脚微曲,肌肉僵硬地摆成奇怪的姿势。
这是明显失温致死的症状。
贺喜郎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他并非三岁小儿,自然知晓死亡是什么。虽然他厌烦贺铁匠时常吃酒、打骂他娘,常希望他和他娘两个人单过。可真当贺铁匠死了,他惶惶不安的心底却生出一丝恐惧,他们应该怎么生活呢?
贺家的悲痛欲绝,哭喊着说:“从前便叫他少吃些酒,那酒哪里是甚么好东西唷,如今留下我孤儿寡母三个,不知怎么过才好!”
她动气太过,又怀着身子,一时间闭气栽了过去。那郎中本欲回去,见状又只得收回踏出去的半只脚替贺家的把脉。
喧闹了一夜,鱼肚白翻了出来,梁照儿连忙对关大娘和玉松说:“你两个且在这照看着,食肆那头还要出早摊,我先回去做事了。”
关大娘道:“都这样了你还回去出早摊,倒不如歇了这一天。”
梁照儿摆摆手,“左右也睡不成了,倒不如清晨一连气儿做完,下午闭了店酣畅淋漓地睡一场。”
关大娘言之有理,也不阻拦,又说:“正巧你要不将这郎中带回去给救的那人也瞧瞧?”
“这钱老朽不赚了!”那郎中生怕被梁照儿请走,仓皇逃了出去。
玉松耳朵尖,一听这话便准备问梁照儿所救之人有何特征,不料梁照儿脚步快,紧跟着那郎中便回去了,只得按下不表。
且说梁照儿回了食肆,照例做了早上的生意,等到食客渐渐散了才去街上请了善治刀伤的游医来。那郎中仔细替男人把了脉又掀了他眼皮瞧了瞧,方才说:“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沾了寒气微微有些发热,只是这刀伤还得养些时日才能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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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照儿问道:“他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那游医白了梁照儿一眼,淡淡道:“那是别人的血。”
梁照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又问:“既然伤的不重,怎么还不醒?”
“他身体疲倦,恢复好了自然就醒了。”游医瞥了梁照儿一眼,低头写着药方。
意思是这男人太困了,得再睡上几个时辰,多余的蠢问题就别问来丢人现眼了。
梁照儿心中不忿,却也时刻谨记吃饭不能骂厨子,看病不能揍医生,陪笑着说:“嗐,奴一妇人家不太了解则个,您多担待些。”
那游医闻言抬眸问道:“他是你甚么人?”
床上被换好药、半裸着上身的男人悠悠转醒,他怔了片刻眼神才聚焦,侧头一看梁照儿正在与游医交谈。
他不着声色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却不想被梁照儿发现。梁照儿连忙扑在他身上,哭喊道:“你娘老子临终前还托付我时常照看你,让改改你这坏毛病。表兄,你可千万别再去赌了,今天砍的是背,明天砍的就是头啊!”
说着,梁照儿挤了两滴清泪出来。她右手搭在男人的胸膛上,感受到触手滑腻紧实的肌肉,忍不住摸了两把。
游医见状也不再言语,留下一张药方便离去了。
床上男人面色苍白地推了推梁照儿,冷冷道:“别摸了,起来。”
梁照儿直起身来,用手绢按了按脸上的泪痕,搦腰靠着桌子,娇笑着说:“这位郎君可算醒了,方才不过是为了打发那游医,还请您别介意这些个。”
那男人并不搭腔,只盯着梁照儿,目光平平,“你要多少钱?”
梁照儿睃了他一眼,乔作为难,假意推脱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善事,可当不得郎君这般说。”
男人转过脸,脸上无悲无喜,“我是被人砍了身上不是脑袋,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梁照儿见被戳穿,尴尬地抚了抚鬓,又噼里啪啦地算道:“奴瞧着郎君生的一身贵气,想来也不缺甚么银钱,不过给些食宿医药的费用。郎君尽管在这住下,奴从前也看顾过病人,这些杂事都不在话下。”
“你照顾的那人呢?”男人问道。
梁照儿陪着笑脸,“您可放心,他害了痨病死了,碍不着您甚么。”
“……”
“你说的钱什么时候能兑?”她摇了摇男人的令牌,又说:“瞧着郎君身份不凡,这令牌么也是证明身份之物。”
男人望着令牌,摸了摸身上,气愤道:“还我。”
梁照儿躲过他来抢的手,轻巧地转了个身,笑着说:“这个得压在我这做信物,免得你赖皮。”
男人泄气顿坐了下去,双手垂着低头并不应答。
梁照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俏皮道:“你有这样的令牌,莫非是甚么落难的王爷、太子之类的?”
“当今官家尚无子嗣。”
她又问:“那就是将军、侯爷之流?”
“也不是。”
梁照儿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一拍桌子道:“我救了你,于情于理都是你的恩人,有这样和恩人讲话的吗!”
男人不语。
梁照儿不死心,又试探道:“真的不是吗?”
男人掀起眼皮,望着她微微一笑,“在下微不足道一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