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着她身影消失在殿内,沮丧和迷惘慢慢浮上心头。
童公公瞧见陛下蹙紧的眉峰,有些为主子着急:“您没跟崔大姑娘说清楚吗?”
良辰美景好机遇,怎么崔大姑娘一脸死气呢?
“朕乃天子,朕要说清楚什么!”
乾元帝恶狠狠地剔眼什么都不懂的内监,“朕看你是不想活。”竟敢话音谴起自己的不对了。
童公公连忙给自己甩巴掌,过了会儿,见陛下神情好些,斟酌着言辞:“是不是崔大姑娘没能明白您的苦心?不然小人再去汤泉宫为陛下送些好物。南埠进贡的海东珠色泽极好,据说有暗室盈光的奇效,女儿家都喜欢珠宝,想来崔大姑娘也是如此。”
乾元帝:“海东珠?有多大?”
童公公:“有陛下您拳头那般大呢!”
乾元帝握着拳头比了比,不算太小,“送去吧,记得当着众人面送,偷偷摸摸的,旁人还以为朕不肯给她体面呢。”
童公公激动地狂点头,领着这等重任,去陛下私库珍重挑选,又让陛下亲自过了眼,而后煊赫浩大地打着锣敲着鼓,一路行经官眷住地,过百官议事行处,迈进汤泉宫的大门。
足有小儿头颅大的海珠一赏就是十颗!
小小的桌面摆不下还得暂时搁置在地上,等着宫人抬红箱来。
童公公一走,整个汤泉宫上下像是炸了马蜂窝。
崔荷嫉妒得嘴脸快歪了,酸不拉几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攀上陛下了?”
攀字多难听!
罗家姑娘剜她一眼,这是自家妹子能说出口的话?
看不见崔雪朝僵坐在凳上眼里的绝望都要溢出来了嘛。
她挥挥手把人撵走,又朝窗外看热闹的喊了一句‘仔细领事嬷嬷来罚你们’。
好不容易屋子安静下来,她给崔雪朝倒了一盏茶递过去,“你还好吧?”
崔雪朝苦笑不已:“这么名贵的东西赏下来,压得我快欢喜疯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是反话吧?
罗引素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后晌你不是还跟魏侯爷有说有笑嘛,一个大宴过去,怎么陛下相中了你?你也没献舞没弹琴呐。”
话音刚落,那又弹琴又献舞的当啷推开门闯了进来。
罗引素吓一大跳,捂着胸口瞪人:“有鬼追在你身后索命呐!”
高二姑娘看着屋中耀眼夺目的珍珠,憋了好久的泪终于流下来:“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吼什么呀你,仔细领事嬷嬷来罚你去抄女训。”
罗引素把人扯进屋子,关上房门,“悄声些。”
高二姑娘往凳上一杵,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崔雪朝:“你们崔家真是好手段!推一个傻头傻脑的靶子在外头挡箭,另外一个背地里狐媚惑主,臭不要脸!”
“你才臭不要脸。”
罗引素没好气道:“大家都是秀女,光明正大凭本事争高低。你说别人手腕了得,怎么不看看自己仗着门庭有多耀武扬威?”
高二姑娘:“大册礼一后二妃三嫔四贵,她的妃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爹是户部侍郎,我之下再无旁人能越过你去,你与她将来平起平坐,竟然帮着她说话?”
罗引素又是大白眼一翻:“天家什么时候姓高了?别以为你爹是首辅,你就能坐稳皇后之位,还连带着定我们这些人的位份。仔细操了不属于你的闲心,将来脸疼。”
高二姑娘气得倒仰,一时没能想出反驳之语。
再想争吵,秀女们的领事嬷嬷来了,领着好些宫人抬着红木箱笼,恭敬地给崔雪朝行礼:“您看这些东西是随着您回内宫呢,还是送回您家中待来日大典一并造册?”
“送回家中吧。”
崔雪朝只觉乏累,敷衍了嬷嬷和宫人,外衣一扒,整个人摔进被窝一个混沌觉睡至天亮。
回宫的车马安排她一人独坐。
冰鉴驱散燥意,她懒洋洋地时睡时醒,中途休息,崔荷冲上马车,闷头闷脑地跪下,“阿朝姐姐,昨儿是我一时昏了头,求你看在咱们一家人的份上原谅我吧。”
崔雪朝抚着热乎乎的额头,觉得自己昨夜在湖边经历太过曲折,像是魇着了,怎么也挣不脱梦乡,“你有话快说,我身上乏累,没劲听你啰嗦。”
果然得了势的人惯会拿乔。
崔荷憋住不甘,吸吸鼻头往阿朝姐姐膝前靠:“姐姐,你帮帮我吧。”
“怎么帮你呢?”
崔荷捂着脸哭:“那日父亲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若是进不得宫,就要远嫁外地,一辈子见不到家人。姐姐,我知道自己不懂事,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外人,一直视若亲姐。姐姐,我才艺不出众又不是父亲亲生的,他不肯为我筹谋,我只能自己拼命。
众秀女中,崔家出了你一个妃位,再不会多册我。只求姐姐看在我苦苦哀求的份上,能帮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不必妃嫔,只一个贵人我也愿意!”
她啰里啰嗦好一通,崔雪朝听得头大,竟失笑起来:“我不想进宫,你又非要进宫,莫不如你替了我吧?”
崔荷两个眼珠吊成对眼:“能行吗?”
蠢货。
崔雪朝让她下车,“趁着间隙,去寻你阿娘顺道问问父亲,只要他们应允,我就答应。”
崔荷乐颠颠地跑了。
宫人送来饭食,一贯什么都吃得很香的崔大姑娘这回分毫未动,宫人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忙不迭推开车门。
这一看,吓得连滚带爬喊快来人!
平静的湖面一下落了巨石,溅起好大的声响。
未来后妃病得两颊滚烫,怎么也喊不醒。
陛下和太医从长长的队伍最前头赶了过来,没多久崔家家眷也闻风过来,随伺的秦妈妈和阿屏心急如焚,垫起脚抻长脖子往人堆里头看。
只看见马车大开,一个生得冷峻威严的男人缩在并不宽大的车厢内,细致又小心地揽着她家大姑娘的上身在怀里,眸光关切地盯着太医施针。
“那是陛下吗?”
秦妈妈问。
“噤声!”
崔大人喝住小声议论的下人,看向崔荷:“你不是说才见过阿朝嘛,怎么她方才不适你没看见吗?”
崔荷瘪嘴嘀咕:“她自己不说....”
赵柔娘急忙扯她袖子,让她快别浇火了。
那头太医行过针,昏着的人眼皮乱动撩起一道缝隙,眼前天旋地转直泛金星,又阖上眼陷入昏睡。
“怎么还不醒?”
太医:“回陛下,崔家姑娘玉体有损,小睡为宜。”
“她是哪里病了?”
太医:“姑娘应是着了风寒,加之思虑过重,惊惧之下引发高热,臣这就开方配药。”
袁望不放心,让几个太医轮治,直到汤药一口口送进怀里人的唇舌,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
第一要务自然要惩治下人。
“主子病成这样,拖至现在才发觉,留着你们有何用?”
除了送饭发现崔家长女异常的宫人,其余的全都发落处置干净替换了一波更谨慎放心的。
犹不放心,小小的马车实在不像话,他将人妥帖地护在怀里,凭着性子抱到自己的御车。
大如小屋的帝王驾舆稳如行在平地上,躺在锦被深处的姑娘一路睡到回宫。再睁眼时,世界清明,看着陌生的床榻,大致猜到自己身在何处,无力地长叹口气。
洪亮的辰晷打断她的幽叹,有脚步声传来,是耳熟的声音在吩咐宫人预备什么吃食,渐渐声音近了,高大雄伟的身影绕过八面锦绣屏风对上床榻上姑娘清亮乌黑的眼眸,像是意外,眼底闪过波光,古肃的板脸诡异地吊起笑弧:“醒了?身上好些了吗?”
崔雪朝恭顺地撑起上身,想下地,被内监半扶半搀地送回榻上垫着软枕坐好,“谢陛下垂问,臣女已大好。”顿了下:“臣女不敢沾用陛下圣物,现下大好,过会儿就能回锦绣宫。”
乾元帝只说不急不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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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圈椅上直勾勾地盯着她脸看。
寻常姑娘不说被男子盯着看半晌有多羞涩,至少也会不自在几分。
可崔家教女实在厉害,天子坐于身侧,面不改色稳如泰山,没有一点变化,仿佛身前锦被上的纹绣活了,人家看得入神不理俗世。
童公公心底敬佩不已,这气度这耐性,合该能得陛下青眼。
乾元帝灵光一闪。
恰是这份让人挪不开眼的沉稳,是她最真实最直接的消极对抗。
心不在他身上,也就不在乎他做什么。
“南埠进贡的海东珠,你喜欢吗?”
“陛下隆恩,臣女惶恐,海东珠乃御赐之物,臣女喜不自胜。”
喜不自胜的姑娘连个笑脸都不肯给他。
乾元帝懊丧不已,不喜欢她这样死气沉沉,想看她与诸位秀女提及自己时眼眸中的盛光,想听她提及新帝时话音中细渺的怜爱和心疼。
“你爱吃肉脯,朕让人预备了些,要不要尝尝?”
这话终于惹来她抬眼,许是意外他怎么知晓她的喜好,不过情绪很快藏得干净,嘴唇绷得紧紧:“陛下大约记错了,臣女不爱吃肉脯。”
轻拿不得,重放坏事,只好旧话重提博个生机。
“你是不是不愿意当朕的后妃?”
“陛下多虑了,臣女不敢。”
“你还是想做安勇侯的夫人?”
“陛下多虑了,臣女不敢。”
袁望循循善诱:“没事,你有什么直说,朕不生气。”
可她清凌凌的眸光仿佛利成箭,一下看穿他的谎言。
“臣女不敢撒谎。”
这等伏低做小的事情自己果然并不擅长。
长舒口气,乾元帝大马金刀地跨开长腿,扯着圈椅靠在榻前,近到透过窗棂斜落的夕阳映照,能看清她肌肤上的小绒毛。
“你同屋的罗家姑娘交代得干净,朕知道你的打算。”
“魏亭也不见得你有多喜欢,朕说的对吗?”
如愿引来崔雪朝的瞩目,见她呼吸微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对魏亭不过是权宜之选,没有感情!
袁望的心咚咚无言加快,锋芒毕露,“御史辜大人的夫人说,你很伤怀崔大人正妻位置不再属于你母亲,真的吗?”
他是帝王,只要有心什么都瞒不过他。
崔雪朝:“陛下究竟想说什么?”
他越靠越近,高大的身影如乌云笼罩住她的身形,看她想躲又不敢躲,情急之下抬手推在他胸膛上。
小小的瞳仁里满满地终于只装下了一人,如狼似虎的眼追着她如瑰色的唇不休,“崔夫人去得惨烈,旁人若占了她的位置,实在该死!阿朝....”
脑海萦绕了整夜的名字终于唤出,袁望生出如愿以偿的满足,只是还不够,“阿朝,朕来帮你护住崔夫人的正妻之位,好不好?”
他引诱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在她羸弱纤细的颈后慢慢施力迫她贴上来,其实没费多大力气,阿朝她是个心软的姑娘,心思全在他的话语中,忘了推拒忘了分寸。
让她看清自己眼底炙热的渴求,绯红漫上她的脸,柔软馨香的唇变得无比诱人,他吻了又吻,不敢太深入让她生出他不珍爱的误会,只能贴着唇角啄吻止渴,呢喃着告诉她‘这不是交易是真情换真情’。
崔雪朝浑浑噩噩地与他交换气息,及至回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揉进怀里,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后颈引来一大片战栗。
她按捺住魂灵深处的恐惧和颤抖,耳畔是他克制依旧侵略感强烈的喘息,贴紧的两颗心咚咚汇成同样节奏。这一刻,他只是区别于她柔软的一具刚猛男躯,神智恍惚间被窗棂上的光晃得似乎看见了阿娘,她生命尽头时眼眸最后一点光执拗地望着门的方向,那一口气吊出九曲柔肠,临了,没能成愿。
就这样吧,没什么不好的。
她叹口气,像只受伤的小兽蜷在他温热的怀里,抬手主动揽上他的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