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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作者:粉红小白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宴酣正上,崔雪朝借口更衣,与宫人前后退出大殿。


    游廊弯折,纷纷人语乐鸣渐渐低落,顺着宫灯一路往月湖方向走,偶尔有侍卫守备,再无其他干扰。


    入了夜的月湖卷风起,她紧紧披帛,不自在地调下胸口的系带。


    今夜一番盛装打扮,是她刻意为之。好些年不曾穿得这样鲜艳,起初有些不适,慢慢从容,心说为成就一桩满意的婚事,些许讨好手段在所难免。


    廊亭临水,悬挂四角羊铃宫灯,天上月水中天,回溯来处不见人影,大约宫席不好脱身得再等片刻,于是坐定,静静听初夏的风掠过湖面,暂得暇趣。


    某一刹那回过神来,似乎宴处又起了一重宫戏,她不由愣怔,怎么还不来?


    嘀咕着,突然视野里有一高大的黑影往这边走来。


    崔雪朝站起身,长裙缎绫柔光似水与她面容挂上的温柔相映成美,揣揣深袖的物什,确保无虞。


    人近了,他提着灯不曾带随从,崔雪朝想想暂未退去宫人,毕竟私会,万一有个什么人过来,只他们两人传出去怕不好听。


    那厢乾元帝遣散内监侍卫,自提着昏黄小灯,眼神寂寒地一步步靠近等在湖心亭的纤纤身影。


    她等在廊亭入口的台阶上,咫尺之近,似乎明白此时相见是何等的不恰,细长的颈弯折成动人的月弧,胸口浸润了月光比雪还白得惊艳。


    “大人来了。”


    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成了最甜滋滋的糖果子。


    听在耳中真是可恶,但心底深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点点的欣喜和悸动。


    他不说话。


    等她困惑地抬起惊鸿眼,顺势提了宫灯在自己面前,想来如此无措的场景下,她对他的长相能有入梦般的深刻记忆吧。


    果然,她眼里荡起疑惑,像只修炼多年的小狐狸初入人世,歪歪脑袋,两眼睁成天上的满月样子,溢出一个含糊不明的‘嗯?’。


    有些可爱。


    他心说。


    “陛下!”


    “臣女给陛下请安!”


    她认出他是谁的刹那,慌了手脚噗通跪在地上,“臣女崔氏不知是陛下前来,无意冒犯天颜,臣女有罪。”


    袁望抬步上阶,想伸手去搀扶,她却躲瘟似地直往后蹿,生怕挨上一点。


    “起来回话。”他无奈道。


    她迟疑了下才站起,却不肯站直,从他这个角度,红的襟口绿的绸带,雪白的山谷里春色一览无余。


    “你站直身子说话。”


    他不自在地偏开半步。


    静默片刻,一时无话。


    崔雪朝鼓点的心跳在一呼一吸间终于重回人间,脑海中回闪过帝王在宫灯照耀下阴鸷的五官,恨不能以身投湖。


    “崔大姑娘在等人?”


    崔雪朝满身的血凉了半截,“回陛下的话,臣女只是......”


    “说实话!”


    她闭了闭眼,想起内宫秀女们下晌说闲话上夜便遭惩戒,老老实实道:“臣女是在等安勇侯。”


    “等他做什么?”


    她难堪却只能坦诚:“臣女与魏侯爷相约,是为私情。”


    陛下冷哼一声,想来很不屑她没有廉耻竟绕过家中长辈自己给自己促摸汉子吧。可她有她的不得已,今晚是最后机会,等明日启程回宫,五日后的秀女终选结束,她的命运悬在丝上,实在难安。


    “臣女胆大妄为,请陛下治罪。”


    心里委屈,嘴上却要屈服,这就是世间的法则。


    下晌发现她三心二意,一边钓着宫妃想做,另一头又缠上安勇侯做后手。


    袁望恨得咬牙切齿,赞她真是好手段!


    这时自然要当面戳穿此女狡猾心肠,“安勇侯乃朕肱骨,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你且死了这份心吧。”


    崔雪朝当下怔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天子和她以为的大不一样,昏暗的亭台催得他大成一座霉神仙,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斥着挑剔不满和嫌弃。


    想起魏亭的话,陛下纡尊降贵把他请去,只为告诉魏亭自己曾婚嫁的往事以免他的臣子蒙受委屈。


    日理万机的君王,和凡尘俗子一样,对女人过往有着如月湖般的偏见。偶然相遇,竟肯费辰光与她这个和离过的女人费口舌。


    于是配合着摆出恭顺的姿态与神情:“臣女知错。”


    肯认错就好,魏亭是错缘,正正经经的好人就在眼前且好好瞧瞧满不满意吧。


    只是她怎么又垂下头颅,一闪而过的眸光中似乎染上了湿意。


    ...哭了?


    朕说什么了?


    让她对魏亭死心,已经成了如此缠绵悱恻的痛?


    是他太过疾言厉色?


    “你此举算不得是错。朕治大国,难道还容不下你进退取舍的小心思吗?”


    袁望委屈自己学着魏亭平时的口吻,温声细语起来。


    哪知这话说来是安慰她,自己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整晚蒙在心尖的阴翳有了松动,她的进退取舍自有道理,他高高在上,何必苛责呢?


    “你哭了?”


    他取出袖间的锦帕递过去,“我也没说什么吧。”


    崔雪朝没接这份隆恩,她不是外露的性情,今日不知怎么被一个眼神催得委屈,竟然还哭了!


    “湖间风大吹得眼睛疼,臣女并非是因陛下的话而哭。”


    一掏自己手帕,不留神拽出另一个物什骨碌碌滚落在地上,还有清脆的响声。


    她急忙去捡,横向里一只宽大的手掌越过她身前,飞快地把东西抢走。


    “陛下,臣女......”


    “是你自己绣的荷包?”


    袁望凑到灯前细致地前后翻看,深色荷包上用霜月色的丝线钩出一个雪花样的图案,边缘处缝了豆大的铃铛,精巧可爱玲珑秀致,解开系带蹙眉抖索几下,应是塞过草药有股清幽沁鼻的香,“有什么功效?”


    崔雪朝:“......醒神。”


    他整日为繁冗的奏折苦恼,内监常焚浓郁龙涎,一团一团把人都快腌入味了!


    “送给朕吧。”他自顾自往自己腰上拴好,“你的心意朕懂。”


    “在宫中不好吗?”


    袁望不忘今日来的目的,兴师问罪已过,接下来得安抚住她善变的情,“五日后就是大册礼,你觉得贤这个封号如何?”


    大大的不如何!


    失了荷包的崔雪朝大惊失色,心说当皇帝要牺牲这么大,为了保全臣子不娶和离过的女人,就要自己赤膊上阵以身相抵吗?


    人人都说后宫浑浊不堪,是这么个不堪法?


    袁望见她容色巨变,料是她大喜过头了,又颇为表功起来:“朕的江山朕的后宫,封妃不必照着前朝的旧例,贤妃很配你的性情。”


    “陛下....”她语音颤颤俯身叩首:“臣女资质平庸且旧故在前,实在不堪入宫为妃,请您三思!!”


    袁望听出她的真切,顿了下,“还是魏亭的缘故?得陇望蜀,有失淑女风范。”


    崔雪朝一头雾水,得陇望蜀,望蜀可以解读成她欲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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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侯侯夫人之心,得陇作何解释?


    乾元帝不怒自威,气场凛冽如配寒刃,杵在崔雪朝眼前一动不动。


    得陇....陇是指陛下?


    崔雪朝一头雾水:若没记错,她与新帝只短短见过三面吧???


    一面在高台与父亲崔荷同场回话,一面在今日林间,这会儿是第三面而已!


    她预想事情哪里不对劲,“陛下,臣女不曾对您有过不该有的贪念和野心!臣女自进宫后深知已身残破,从不曾......”


    “适可而止吧。”


    然而她的解释落在袁望耳中成了狡辩,“朕知晓你内敛自谦,谦逊过头便是惺惺作态矫揉造作了!那日当着众秀女对朕赞誉仰慕的人难道不是你?北麓溪边,你家中妹妹诋毁朕昔年往事,极力为朕澄清声名的难道不是你?”至于舍身救汉王一事,她不愿意让人知晓,袁望便通情达理地不表了。


    “臣女可以解释......”


    解释她对自己无情无爱吗?


    袁望负手在后,其声之淡其音之丑陋:“亦或是你觉得朕昏聩配不上你的赞词?或是你崔家认可当日崔二姑娘的遣词,觉得朕不仁不义不孝不悌?”


    言至此,崔雪朝突然顿悟。


    什么得陇望蜀,她以为天子在谈男女私情,实则是新帝借力打力,前朝旧臣对他的忠心要靠进献家中女子来证明。


    一切焦急慌张失态的表情消失在她面上。


    前朝末帝逼着她做群芳首,像捕捉羸弱的羔羊逼她主动一步步走入陷阱,她宁死不屈,靠着崔家当年许多交情躲过一劫。


    可时候不同了,那时百官知道末帝昏聩,仗义而为。眼下新帝恩威并施,父亲称陛下有中兴之政,自己册为后妃,旁人只会说天子吃了闷亏。


    于是,她敛尽波澜,平静的面上只有谢恩。


    “臣女叩谢陛下垂爱。”


    宽宽的大袖随着她大礼施展在地上迤逦出圆满的痕迹。


    分明是想要的答案,乾元帝敏锐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从她脸上看不出分毫,背后的手掌蜷缩几下:“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视朝时百官做派只需一眼就分辨,眼下处置他们彼此的真心真是好棘手呐。


    思来想去,“贤妃是有些不像话,等一两年你我有了子嗣,再抬举你做贤贵妃,如何?”


    “谢陛下的恩典。”


    她又俯首跪地谢恩,袁望要去搀她,却被避开,“于礼不合,臣女万不该承受。”


    这和他想象中互通心意后的场景大相径庭。


    袁望又有了心头被堵得喘不上气的感觉,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浓云遮去朦胧月景,亭台的风突然泛起凉意,就连高大繁盛的绣绒树也在静夜中变得狰狞诡异。


    景是无法赏了,袁望叹口气:“我送你回宴吧。”


    “有劳陛下。”她的口气不冷不热,和未来的贤字封号很相衬。


    宫人提灯走在前,袁望刻意放慢脚步,想与她并肩走走,可惜不得行,她比他以为的还要抗拒,距离稍有拉近,立时就说惶恐,屈着身恨不能比宫人的腰还要矮。


    月色本来美好,他来前特意换了宽泛的常服。


    本以为月湖亭台赏树赏月,气氛恰好时,她或许能大着胆子依偎在自己怀里,柔软的臂膀亲昵地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身,他会说一句大胆但绝对护住她的身形,不叫外人瞧去她的美好。


    现在呢,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银河,他不敢靠近,她不肯亲昵。


    究竟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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