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撒欢撒够了,赶着羊群从远处回来,立正坐好,咧着嘴仰着头,神色颇为得意。羊主人过来清点,谭霏玉趁机也近距离看了看羊,有些羊的脸居然是黑的,跟小羊肖恩似的。
清点完了,羊一只不多一只不少,于是牧民大叔夸了小狗几句,问狗要不要留下来给他打工。
狗爸说孩子还小,每天吃喝玩睡就行了,什么工都不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大叔是祁连山下的裕固族人,讲话时带着浓重的口音,谭霏玉听着还是有一点吃力,但觉得很有意思,听他讲哪个季节哪里的草最好,说好多地方建了工厂之后就放不了羊了,又说年轻人大多都去了外面打工,还愿意当牧民的很少。
聊开心之后大叔竟然热情邀请他们去家里吃羊,讲起西北的羊毫无腥膻之味,即便不加任何调味也无比鲜香。谭霏玉很认同,来西北前他连羊的味道都闻不得,小吃一口就会呕,早听说西北的羊非常好吃,但并不完全信,到敦煌时也是抱着来都来了总得试试特色菜的心态点了胡羊焖饼,想着如果不好吃就只好浪费掉,结果吃得干干净净,就差把盘中的汁子也舔了。
后来又吃了炝锅羊肉、烤羊肉串和羊肉粉,每一次吃之前都提心吊胆,每一次动筷都无伤通关。不加调味的白条羊肉的确还没挑战过,但去牧民大叔那里吃怎么想都还是太地狱了,小狗刚放完羊呢,难道就要把工作对象给宰了。
而且两人也都不想给人再添麻烦,以要赶路为由谢过大叔,并且婉拒了他的邀请。
大叔也没强留他们,又说他们自己开车的话可以顺道去巴尔斯雪山看看。
那是裕固族人心中的圣山,高大、雄伟、神圣。
回到车旁边,石含章先蹲下去给狗把跑得脏兮兮的四个爪子都擦干净了再把它抱上车后排,黑白狗玩累了,安安分分地趴着,闭上眼安眠。
两人也上车,谭霏玉坐在副驾上开始搜大叔说的巴尔斯圣山:“……好家伙,海拔五千多米,西藏那个布达拉宫海拔也才三千多米吧。”
“去吗?”石含章问。
按他们的计划,今天的行程只有往张掖开……但旅途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存在着不确定性。
“想去,”谭霏玉老实说,“但担心高反,我们好像什么也没准备……你想想我爬个长城都那样了。”
甘肃地界海拔普遍在一千到两千之间,除了买的零食容易产生包装袋鼓起来这种“高原反应”,人和动物一般都没什么问题。但更高的地方,谭霏玉心里也没底。
“爬长城累应该只是纯粹因为平时没怎么锻炼,那地方海拔也就一千多……巴尔斯雪山应该也不可能真让人爬上去,”石含章说,“其实我车里还真有氧气瓶之类的。”
谭霏玉:“怎么什么都有?你是哆啦A梦吗?”
“有备无患。”石含章说,“这样吧,我们开过去,开上山的过程中有一点不对劲就折返。”
谭霏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说:“我真是太喜欢和你一起玩了。”
“……嗯?”石含章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又搞得一怔。
“因为我很喜欢这种‘试一试’的感觉,”谭霏玉说,“比如同样面对要不要去雪山的问题,有人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考虑,因为这打破了计划,有人可能深思熟虑觉得风险太大不去为妙,有人去了之后说不定遇到问题了也要硬撑……但是你的方案是先去,去了不对劲马上撤。”
“当然这只是每个人行为模式不同,没有优劣对错之分,但是你的想法刚刚好和我的一样,所以我很开心~”谭霏玉的开心一点不假,说话时尾音都在上扬。
“我爷爷奶奶也是牧民。”石含章忽然说。
“啊?”话题转得太快,谭霏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出生的时候,他们还在放牧,其实那时候我爸已经在城里面稳定下来了,要把老人接过来住,他们坚决不要,说是过惯了自由的生活。”石含章接着道,“你知道的,牧民……特别是以前的牧民,其实居无定所,哪里有水草就在哪里待着,一年迁徙好几回。但靠天吃饭,也不知道去年水草丰茂的地方今年还适不适合放牧,以前又没别的消息渠道,只能自己过去看看试试,不合适就换条路走。”
“所以我在想,可能我隔代遗传了一点这种牧民的基因吧,什么都可以试试。”石含章把话题绕回来,再扯远去,“我爸倒是很稳定的,我们家好几代人就出了他那么个知识分子,爷爷奶奶放羊供他读书,据说其实也没想着要他出人头地或者是不要像他们那样奔波,就是看别的孩子都在读书那我们家的孩子也要去读,读完之后他就很正常地回来上班成家……”
“那你小时候放过羊吗?”谭霏玉问。
“放过,”石含章说,“我小时候骑着羊去上学的。”
“啧。”谭霏玉不甘示弱,“那我骑着鲨鱼上学。”
“那还是你厉害点,”石含章微眯了眼回想,“也不能算放过羊,纯粹就是小孩儿去给爷爷奶奶添乱,具体的不太记得了,那时候太小了……就记得他们在羊肚里塞肉和石头直接煮。”
谭霏玉想象了一下,不太能接受这种食物。又说:“你要这么说的话,说不定我也遗传了一点。我们家往上数几代还是渔民来着,我以前也听过家里大人说这些事,其实也差不多,靠天吃饭,刮台风的时候要是刮得不太厉害也要试试看,但是不对劲是真得马上回来,不然小命都要搭上……以前的人真的很厉害,没有什么高科技辅助,就靠着一些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和直觉做判断。”
“靠天吃饭……老天总是要让他的子民吃上饭的,所以总会有办法。”最后石含章这么说。
途经肃州服务区,给车加满了油,之后继续沿着连霍高速继续开了一段,转进373乡道,祁连雪山群就在道路尽头,当然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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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祁连山的注视下前行,只是此前一直未曾觉得离它这么近,仿佛一直往前开就能闯进一个纯净无暇的新世界。
中午时分,开进了巴尔斯圣山的地界,绕着盘山公路缓缓向上攀,谭霏玉在中途已经换了位置去后排,不仅要注意自身有没有什么不适,也要时刻关注狗的状态。
石含章还开玩笑说:“其实最有可能出现高原反应的应该是我,不是说健身的人需要的氧气多,更容易高反吗?”
万幸,一路开到巴尔斯圣山的游客中心,人没问题,狗也呼吸平稳一如平常活泼,不过景区不让小狗进入,也不让自驾的车继续往上开了,又观察了一阵看它确实没什么异常,两个大人再次留狗一个在车里,自己潇洒去了。
当然摄像头是一直开着的,谭霏玉比石含章还要牵挂狗的情况,坐在大巴车里隔三岔五就打开手机绑定的APP看一眼狗。
石含章说:“等你回去了恐怕最想的是黑白狗吧。”
谭霏玉脱口而出:“才不是。”
他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瞄石含章一眼,抿着一点笑,很快又补充道:“当然是想念这种毫无班味每天眼睛一睁就能拥抱自然的惬意生活啊哈哈哈哈。”
石含章摸了摸鼻子,有时候感觉有些自作多情,有时候又觉得不是,到底什么意思,好难懂啊。
坐车坐了快四十分钟,终于到了主景观台,栈道底下是流淌的冰川融水,两旁是将绿未绿的高山草甸,山下的经幡随着风动,跋涉而来的旅者心绪翻涌。
在栈道上拐了个弯,雪山出现在视野里。
它安定地、温柔地伏在大地上。
午间的日光为它穿上一层柔软的银色鳞甲,光芒跃进旅人的眼中。
谭霏玉在栈道上停了下来。
他一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我……”
石含章紧张地转过去看他:“不舒服?”
谭霏玉摇头,但是一开口说话声音又有些变调:“没有没有,身体好得很……就是觉得好幸运。”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停了停,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这一趟出来、什么都很幸运,今天突然决定要来这里也没有高反,天气也很好,能那么清楚地看见雪山……”
谭霏玉说得断断续续,石含章模模糊糊地想如果已经是友人也可以不只是给他递张纸,不过行动早就先于思考,他看见谭霏玉低下头瘪起嘴把眼镜摘了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把人揽了过来,轻轻拍他的背。
然后石含章想,幸运吗?也未必啊,来的第一天就够倒霉的,但他好像不记得了,只记得些好的。
他哭好了——其实哭泣时间可能持续不到三分钟,应当又只是一种本能反应——重新把眼镜戴上,又扬起头来,睫毛被打湿了,眼里亮晶晶的。他吸了吸鼻子,笑得很灿烂,冲着石含章说:“你不要笑话我啊……肚子饿了,走,我们去休息区泡个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