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值盛年,按道理说,长孙无忌没理由这个时候开始排除异己。长孙无忌所为,要么皇帝知道且默认,要么就是不知道。
若是前者,就是他跟皇帝对上,若是后者,皇帝不会坐视不理。他还是隔岸观火,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下场。
不过,既然借尉迟宝琳的嘴巴将事情捅到他这里,他不介意在皇帝面前说一嘴。正好看看,皇帝究竟是什么态度。
李世民跟尉迟恭转了两圈儿,同老伙计炫耀自己的新武器,李承乾只能留在原地等。
尉迟宝琳则在原地干着急,自家殿下明显不是什么爱玩儿的,他自己出去玩儿,又怕身边这祖宗出什么危险。
“你想去玩儿,就跟着一起去玩儿,我在这里不乱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尉迟宝琳摇头,对李承乾发出灵魂拷问:“殿下,你能徒手打狼吗?独自射杀野猪吗?”
李承乾摇头,他的身体素质没那么强悍,不喂狼就不错了,徒手打狼根本没可能。
射杀野猪可以,他的箭法还不错,枪法也说得过去,就是真理不在他手里。
尉迟宝琳满脸骄傲:“臣可以徒手打狼,所以臣还是跟在你身边好。”
这话说的,李承乾是哭笑不得:“你这是怕我给狼叼了?”
尉迟宝琳摸摸后脑勺,看着十分憨厚:“陛下特地吩咐的,他可以放心将安危交给父亲,如今他把殿下的安危交给臣了。”
李承乾笑而不语,入了仕途之后,尉迟宝琳说话可比以前有艺术多了。
注视着不远处的二人,李承乾脑袋里突然一片清明。
皇帝的心腹,凌烟阁榜首,今天竟然没来,皇帝只要了尉迟恭,何尝不是警告长孙无忌,给人当臣子,可以装糊涂,但不要真的糊涂。
刚才那些话,是皇帝要尉迟宝琳说给他听的。
眼下的东宫,长孙无忌一家独大,三师之中魏征独来独往,论势力根本无力抗衡长孙无忌,李靖在军方的权威足以跟长孙无忌抗衡,但李靖常年卧病。
李世绩上房徐氏,山东大族,军方的大佬且活跃在朝野政治决策之中,不过此人滑的鱼一样,想让此人下场跟长孙无忌打擂台,几乎不可能。
三少目前只有一个崔仁师,崔仁师出身博陵崔氏,是正经山东大族,不过此人能力有限,不足以推出来制衡长孙无忌。
皇帝默认了长孙无忌对房玄龄的围堵,今日出门又一反常态的不带长孙无忌,眼下他插手此事,长孙无忌只会以为他是奉命行事。
房家那边,不管房玄龄怎么想,此事只要他插手,这个人情房玄龄就欠下了,加上此前高阳公主许嫁一事,房玄龄也算是拿东宫的手短。
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皇帝要他收服房玄龄,同长孙无忌形成平衡。
或者说,皇帝在教导他权衡之道,权力是平衡的艺术,吃席的人可以换,桌子不能掀。
房玄龄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皇帝的平衡之策,很快就会来找他。
“殿下笑什么?”
笑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很多人的认知是,你干的这些事情,领导知道了你就死定了,实则是,领导对你的作为一清二楚,只是大家都是体面人,不威胁到领导的利益,一切都好说。
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聪明的下属就要知道进退,领导发过来的剧本,要认认真真的演,扮演好这个位置上,自己的角色定位。
“我是开心,卿家舍弃游乐来护卫我的安全。”
尉迟宝琳道:“殿下人这样好,待在殿下身边也是一种缘分。缘分二字,不是谁想有就可以有的。”
李承乾笑而不语,想到了史书上关于尉迟宝琳的一个黑料,说是正月十五尉迟宝琳在街上,突然就看中了一个放花灯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不出意外的被御史弹劾,高宗召见之后,尉迟宝琳马上亲自将民女送回去。
类似的事件,几百年前倒是有一出类似的,兰陵萧氏的那位老祖宗,也这么干过,成功躲过了黑龙恶凤的绞杀。
九五夫妇手里,尉迟宝琳能全身而退,且尉迟宝琳的儿子尉迟循毓还是章怀太子李贤的仓曹参军,李贤谋逆被废,尉迟循毓照样是鄂国公。
尉迟恭这一家子,一个个都不简单。武将的莽,也是变色龙的保护色,尉迟宝琳从来都不傻,只是明白这样的人设,更容易走到最后。
因着这一个“傻”字,尉迟宝琳可以把字典摔在尉迟恭脸上,要是可以,他也想把《贞观字典》摔到皇帝脸上,装傻充愣有什么不好的?
“殿下,陛下在招手,让咱们过去。”
李承乾应声,策马上前,走到皇帝身边。
“子弹都打完了,咱们回去吧!”
李承乾扫了一眼死伤的野猪,野猪泛滥,放任何时代都是一个比较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些猎物怎么办?”
李世民道:“附近有老百姓,我让阿难去通知附近的老百姓过来,送给他们了。”
野猪肉土腥味很大,不好吃,权贵只有在弹尽粮绝的时候,才可能会吃这些玩意儿。不过对老百姓而言,野猪肉仍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我有些饿了,进城去弄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先。”
一听说承乾饿了,李世民一刻都不想停留,生怕李承乾原地饿晕了。
“我带了饴糖,你要不要吃一些。”
尉迟宝琳满脸惊讶,不可思议看着太子。
“殿下,你喜欢吃饴糖?”
“不是……”
李承乾想解释,又不可能说什么低血糖,何况古人对低血糖的认知就是饿晕了。
“穆穆喜欢吃糖,陛下带饴糖,多半是哄雍王的。”
“父亲,整天说我不懂事,不听话,您看看人家陛下是怎么哄着殿下,在看看您……”
“小逆子,闭嘴!”
尉迟恭呵斥声打断了尉迟宝琳施法,抡过去的一巴掌也被躲开。
尉迟宝琳驾马跑了,还不忘甩出来一句。
“父亲,我是朝廷命官,您竟然当着陛下和太子的面儿殴打朝廷命官。”
尉迟恭气的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护卫皇帝和太子的需要,他肯定要把尉迟宝琳好好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