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室内,许令禾堪堪压下丹田处不停翻涌的丝丝魔气,两处倒行的灵力也在药物作用下从凝滞变得略有松动。
她收回先前悄然外放的五感,半睁开眼,耳畔是温惊春柔声安抚韦双靖的低语,许令禾心中五味杂陈。
大师兄和无咎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以齐毓的谨慎不可能没发现她的五感外放,这还是他教的……
许令禾纤长的睫毛颤动,也就是说,他并不避讳让她得知此事。
其实许令禾早已猜到无咎的不同,当日初见天域师徒二人,明流玉就曾探听她与大师兄情谊如何,以此来判断她是否可信,最后也十分隐晦地暗示过无咎异于常人。
原来是这种“异”么?
许令禾讽刺一笑,明流玉的试探防的不是敌,是偏见。他怕她这玄灵宗弟子,容不下一个流着魔血的徒弟。
清白无咎,明前辈,您留给他的当真是一个镜花水月般的奢望。这世道,血脉天赋如烙印,心魔似跗骨…谈何容易?
而师兄?许令禾侧首望向正巧推门进屋的齐毓,一双杏眼弯成月牙。
他是故意让她听的,是想借无咎魔族之身,告诉我,这世间并非只有我一人行走于刀锋?
罢了,倒也算他信我。前路深渊,多一个同类…并肩走稳便是。
齐毓乍见师妹笑颜,蓦地一怔,下意识勾唇回应,紧接着想伸手揉揉许令禾的头,却在即将触碰之时停滞。
许令禾:……怎么?
她的头发如今长出来几寸,摸起来有些扎手。
齐毓正要收手,手腕却突然被许令禾抓住。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大手轻轻置于她头顶,碎发扫过掌心,带着些痒。
“要摸就摸,犹犹豫豫的……”许令禾垂眸嘟囔着,满不在乎道。
一直就在小室内却默不作声的温惊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神柔和地看着师兄妹二人。
暗道手足相残的事儿世间常有,许道友同齐前辈之间有这般深厚的情谊,也算难得。
她转头,透过窗口遥望东方,姐姐,这是你不愿离开玄灵宗的原因吗?
夜幕降临,韦双靖终于悠悠转醒。她脸颊因温惊春施针,被阵阵真气烘得酡红,双眼迷蒙,张口便寻许令禾,“小禾……”
“我在这。”
许令禾打帘而入,放下手中汤药将韦双靖扶起,“师姐你可算醒了。”
韦双靖靠在床头,伸出双手看着满手臂的银针。她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原先耗尽的灵力此时已经复原,连番苦斗所致的疲累和内外伤也好的七七八八。
只是,这长针制式……怎地有些眼熟?
许令禾对上她的眼神,知道她想问什么,“是温三小姐,雨迟的妹妹,我们在温家。”
怪道眼熟!韦双靖心情复杂,这才想起,多年前见过温雨迟用同样的长针。
一时间,二人都默契地陷入沉默。
许令禾心中无奈暗叹,现在不是悲伤的时机,她向韦双靖解释了一番他们当下的处境。
提起獐狞妖王恣祁帮忙拦截追兵,许令禾眉头紧锁,面带隐忧。
“恣祁前辈毕竟是西洲妖王,西洲妖族同人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好直接出面……所以我们须得抓紧赶往月农海。”许令禾道。
“我知道了。”韦双靖左右思付,忽而一双媚眼亮起,“我去信母后,若从海底秘境逃脱我们可去天狐族地暂避。谅谁人也不敢轻易与我族为敌!”
韦双靖话音刚落,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药炉南边数十里处炸开。
师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许令禾猛地站起大步流星走向院外,而床上的韦双靖也顾不得还插着的银针,麻溜下床追了出去。
一到院中,就见众人聚集在一处,南边邬林火光盛天。韦双靖站在人群最后,无意间瞥见无咎六神无主的样子,只觉得这愣小子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脑海中思索这几秒,韦双靖忽而感觉手臂上的针口一疼。朱红色身影无声掠过,温惊春指尖银光一闪,迅速拔除韦双靖身上最后几根银针,她冲韦双靖轻轻颔首。
收起银针,温惊春语速极快地对许令禾等人说:“外围警戒阵法被强力破开一道口子!他们找到这里了,比预想的快太多。”
恣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换下了那身骚包的锦袍,只着一件暗色劲装,周身妖气内敛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脸色沉凝,目光扫过众人:“外围的拦截线被破了,这帮杂碎手里那破葫芦有点门道。最多半炷香,他们就能摸到药庐门口!”
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空气瞬间绷紧如弦。
许令禾眼中最后一丝复杂心绪褪尽,只剩下紧张之下莫名的冷静。她召出非一剑,动作快如闪电地将双剑置于背后,同时看向温惊春:“三小姐,药庐可有密道或最隐蔽的出口?”
“有!后山断崖下有条隐秘水道,直通邬林外围溪流,顺流可最快抵近月农海!”温惊春毫不迟疑,迅速指向一个方向,旋即指了一个青壮男子,嘱咐道:“竺龙,你带许道友他们走。”
温惊春作为温家此时唯一一位主子,轻易不可离开药炉,只能遣忠仆护送引路。
“是,还请仙长们随小的走。”竺龙面容坚毅,丝毫不惧这趟差事可能面临的险境。
“好!多谢温小姐和竺龙兄弟大恩!”许令禾当机立断,语速快而清晰,“无咎和师姐从密道走!无咎,护好自己!”师姐老练她不担心,她的目光落在无咎身上,少年眼中血丝未退,但已没了迷茫,只剩下狼崽子般的凶狠和一股豁出去的劲头,用力点头。
“师兄。”许令禾转向齐毓,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你断后,护住她们身后!”齐毓重重点头,九州剑清越的剑鸣声已隐隐响起,剑气含而不发,却锁定了药庐入口方向。
他闭口不言,放手让师妹指挥,他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
最后,许令禾看向恣祁,话未出口,恣祁已咧嘴一笑,眼中凶光毕露,却压低了声音:“放心,本王不能明着撕破脸揍人,但这林子可有我一半!”他手指弹动几下,浓密的邬林深处,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树叶摩擦和低沉的兽类嘶鸣,仿佛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充满了不怀好意的躁动。“记住,入海前,莫回头!”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如融入夜色般消失。
“走!”许令禾低喝一声,率先打头阵冲出药庐侧门,身影没入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与林影之中。竺龙立刻搀扶起还有些虚软的韦双靖,无咎紧握着狄梵棍紧随其后。
齐毓深吸一口气,剑光在身后拉出一道凝实的屏障,护着三人迅速跟上许令禾清理出的、在复杂林间勉强可辨的路径。
药庐正门方向,一处山凹之下,刺目的绿光已然逼近,伴随着呼喝声和破空声。
就在追兵即将拐过险弯的刹那,恣祁的“款待”到了!
轰隆隆!
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无数儿臂粗细、长满尖刺的墨藤如同巨蟒般破土而出,疯狂地抽打、缠绕向追兵!
同时,林中更是响起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的兽吼,受惊的兽群在妖王气息的暗中驱策下,如同失控的洪流,不分敌我地冲撞进追兵的阵型!
“小心!又有埋伏!”
“是妖法!稳住阵脚!”
“该死的瘴气!”
追兵阵型大乱,惊呼怒骂声不断。那手持堪风葫芦的元婴修士脸色铁青,葫芦喷吐的绿光在瘴气和混乱的妖气、兽群气息干扰下,变得飘忽不定,难以锁定清晰的目标。
“何方妖孽!敢阻仙盟办事?!”他厉声大喝,分明出自十省宗,却试图仗势压人。
回应他的,只有恣祁那如同滚雷般在林海深处炸响、充满了不耐与警告的咆哮:“扰本王清修者——死!”磅礴的威压混杂深厚妖力,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虽未直接攻击,却让所有追兵心神剧震,气血翻腾,动作不由自主地迟滞。
这纯粹的威吓,比任何攻击都更有效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趁着这宝贵的混乱时机,玄灵宗等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在竺龙精准的引路下,险之又险地穿出了危机四伏的邬林边缘。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狂暴的海浪声震耳欲聋,月农海那墨蓝色的、无边无际的怒涛就在眼前翻涌!
然而,并非所有追兵都被恣祁和邬林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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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凌厉的剑光和一支暗箭突现,竟从侧翼的礁石后暴起发难,直取队伍中看起来最弱的许令禾和无咎!
是合欢门的精英弟子和几名速度极快的十省宗剑修!
“小心!”齐毓大喝,九州剑光一闪,厚重如山的剑幕瞬间展开,尽量给众人一个缓冲之机。
紧接着便一对二迎上两个使剑的追兵,乍一看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双方面面相觑,两人收到的任务是追踪可能逃逸的魔族,怎知追的竟是齐毓,一时间也惊疑不定。
可宗门密令难违,对上齐毓他们哪怕胜算不高却也不得不打。二人左右扩开,摆出他们最常用的剑势,防止九州剑暴起。
齐毓冷笑一声,他也没想到再见居然是这种场景。
他凤眸一厉,挥剑攻去。
齐毓那一击挡下大部分攻击,但仍有漏网之鱼!
刁钻的簪形法器就绕过了剑幕缝隙,直袭无咎面门!韦双靖惊呼,却已救援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滚开!”一声沙哑却充满暴戾的厉喝响起!一直沉默的无咎眼中血光一闪,那尚未完全掌握的破妄重瞳应激般自行开启。
他不管不顾,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全部使出,高举手中长棍,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狠绝姿态,挥臂劈向那掷簪之人。
尽管他此举也算在躲,可还是慢了半拍,金簪刺入无咎的手臂,带毒的簪头瞬间腐蚀出焦黑的痕迹,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落地,脸色煞白如纸,攻击被截断。
然而,他竟一步未退,死死挡在竺龙和韦双靖身前,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
许令禾瞳孔猛缩,怒火中烧。伴随着外露杀意,非一剑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银色闪电,带着隐隐风雷之声,直刺向合欢门精锐。
合欢门的几人躲闪不及,站在前面的反应迟钝未能释出防护符,生生挨了这一剑,瞬间重伤。位置靠后的倒是连退几丈,躲入岩石后方。
与此同时,在合欢门人眼中,只见那女子左手在腰间一抹,另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如毒蛇吐信,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抹向旁边那正与齐毓对战的剑修的咽喉。
快!狠!准!
‘此女是谁?!’先前掷簪那人传音询问同伴,心道怪哉!分明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打起来却像在同元婴中期对抗,之前怎没见过这人?
‘我好像在嵩原秘境那时见过此女……’回话之人迟疑片刻,目光从许令禾的海胆头又流转到她变化极大的脸上,细细打量,终是确定了,‘应该没错,就是玄灵宗许令禾,渊武亲传。’
那名掷簪的合欢门女修皱眉,正要细问,只觉眼前银光一闪,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她尖叫着祭出护身法宝。然而“噗嗤”一声轻响,非一剑在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洞穿了她的胸口!
女修倒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心中不甘混着丝丝恐惧,她什么时候绕到了身后?
而旁边的同门见此情景更是亡魂大冒,险之又险地格挡那紧逼而来的抹喉寒光,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起,她虽挡住了要害,手臂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狂飙!
最终还是不敌尸山血海趟过的许令禾,连连后退。
齐毓那边也将十省宗的两名剑修打得半残,师兄妹二人出招是如出一辙的狠辣。
“啊——!”两边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重创两名强敌,许令禾自己也因强行催动灵气和放弃防御,被对方反击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体内灼痛感更甚。
只是许令禾只有一人,哪怕强悍至此,也还是让其中一个合欢门人逃脱。她目光沉沉的看着那急逃的紫色倩影,却不欲再追,眼下先进秘境更为重要。
她眼神冷如寒冰,看也不看那些尸首,厉喝道:“走!去秘境!”
无需她再喊第二遍,齐毓剑气一卷,裹住虚弱的韦双靖和咬牙忍痛的无咎,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海浪滔天的月农海深处!
许令禾紧随其后,双剑染血,如同浴血的修罗,逼退还想纠缠的零星追兵。
海天相接之处,幽暗的海底,一个细得一次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缝隙正在静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