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的,我从没想过他死。”秀姑顿了顿,“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跟他还没有孩子,倘若他死了,我的命便更不由我做主,婆母要我生我才能生,婆母要我死我就要死。若是家族耆老要把我卖到其他人家去,我也由得他们卖,我自己一文钱也带不走。”
“现在他只是打我,若是把我卖去别人家,不但挨打,还要受旁的作践呢?现在的乡下人家有无数搓磨女人的新的法子,多少女人无声无息的死了,难道多我一个?他若活着,偶尔还会和颜悦色的对我,多少还有条活路可走。”
所谓“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一个女人从她生下来,就没有一刻属于她自己。女人身上的枷锁之沉重,处境之艰辛,以至于她不希望家暴自己的丈夫死去,希望他长长久久的活着,这样自己才不至于沦入更加凄惨的境地。
崔令仪想说什么,许久她也说不出,只得问:“说说案发时你在做什么。”
“案发时,我清早给他煮了杂粮粥,随后上街去卖了豆腐。”秀姑回忆道,“他那几天心情不好,我想快点赚些钱,给他打壶烈酒。等他喝多了,睡着了,我就能安生一日了。”
“后来豆腐卖光了,我给他打了酒,等他回来。谁知他回来以后走路已经跌跌撞撞地,十分痛苦,一直在吐绿色的胆汁,脸色黄的吓人,连眼珠都是黄的。看他难受,婆母要我去找郎中,我就去了……”
“你说他眼珠都是黄的?”崔令仪问。
秀姑很肯定:“是,眼珠都是黄色的。我从没见过眼珠都是黄色的人,很恐怖,起初见他,被他吓了一跳。”
有什么毒药会导致人眼珠变黄?似乎比之毒药,更像是疾病。
崔令仪又问:“那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好像和公爹有关。”秀姑回忆道,“我有一次听见他跪在公爹的灵前痛哭,说什么‘孩儿不孝’‘孩儿过了这么多年才弄清……’‘孩儿一定会给您报仇’之类的。”
崔令仪脑中忽地有一条线,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王二麻子年轻时和葛父关系很好,经常一起上山,后来葛父坠崖死了,他也不去了。
葛二牛和王二麻子素无交集,忽地有一天下山回来,和王二麻子发生了口角。
葛二牛心情一直不好,因为没有及时发现葛父的死因,没有给葛父报仇。
后来王二麻子失踪了。
一切仿佛都指向,王二麻子是害死葛父的凶手,而葛二牛为了替父报仇,又杀死了王二麻子。
既然暂时找不到葛二牛的尸体,能不能在山上找到王二麻子的尸体?崔令仪立刻把这个线索告知谢珩,而谢珩又马上为她带来了新的线索。
“王二麻子前几天来领走了棺材?”
谢珩道:“对。”
“确定是本人吗?”崔令仪有些不确定。
“确实是本人,还带了棺材的尾款。”谢珩道,“他急匆匆带走了棺材,没人知道他带着棺材去了哪里。”
那就是她想错了,葛二牛没有杀死王二麻子,而是王二麻子杀死了葛二牛。
杀死葛二牛之后,王二麻子担心被追责,藏到了山里。
可是他要棺材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把葛二牛的尸身偷走?
一定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将其盗走的,否则偷他干什么?葛二牛的尸身到底有什么秘密?
崔令仪又想到,秀姑提到葛二牛回来的时候连眼珠都是黄色的。什么病会导致人的眼珠都变成黄色?葛二牛是成年了,又不会患上黄疸。
除非是……
但现在找不到葛二牛的尸体,还无法推断。一定要找到葛二牛的尸体。王二麻子去领取棺材,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去藏匿葛二牛的尸体,要么就是放在各地的义庄,要么就是和他一起,还在山上。
“带我去看看葛二牛的棺材。”崔令仪道。
谢珩领着她过去。
天色渐渐黑了,晚风吹散暑热,谢珩引着她慢慢的走,夕阳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滑下山坡,草木散发出一股烧焦未焦的味道,隐隐伴着一点花香。微弱的日光最终没下了人的影子,而后明月高悬,崔令仪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一点疲惫。
“你伤还没好,就这么奔波,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谢珩道,“你难道不怕留下毛病,别人找你,你就为了人家拼命,我看你倒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大理寺少卿。”
“倘若在我们这个朝代,我可以做官,我难道就真不能来大理寺,而如今只能当一个打杂的女官。”崔令仪道,“那样怎么会有我在这里帮助的人很多,更能和人面对面。”
谢珩闻言,不禁笑了:“你想的倒美,若真让你做官,天下百姓恐要遭殃。”
“为何?”崔令仪不解。
“因为你不但会感情用事,还会滥用职权。”谢珩道,“为了帮人翻案,连自己性命都不顾,若真让你握有生杀大权,你必定会不眠不休,落得个少年早殇的悲剧。如此天下百姓,永不得见天日。”
“这难道不是大人现在过的日子么?”崔令仪反问。
谢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本官断案,自诩公正无私。可我认识你以后才发现,我所能做的远远不够。”
“大人,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我的职责是还我的当事人真相,而大人你,是要执法公正,维护司法的权威。”
“我要做的难,难道大人要做的便不难?山河广袤,有这样遭遇的难道只有阿阮,只有沈玉棠,只有罗秀姑这么几个人?可我只有一个人,我能帮到的人很有限,而加上大人,我们能做的就很多。”
她仰头看他,眼中仿佛盛满星星:“大人,我们能同路的时间很短暂,我想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走的顺遂一点。”
谢珩凝望她,许久道:“好,一言为定。”
崔令仪渐渐走在了他的面前。
葛二牛的棺材停在公廨的仵作房中,天已经晚了,仵作房落了锁,崔令仪不愿让他再来,于是决定翻窗进去。
谢珩翻进去很容易,他个子高腿长,且还有一些功夫傍身,可崔令仪就不一样了。她虽然说不上矮,但是那窗沿也到了她的胸前。她不好意思向谢珩求助,于是自己搬来两块石头垫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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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地翻窗进去。
谢珩点燃了灯,回身看见她上身贴地,慢吞吞地从窗框上侧过来,顿时笑出声。
崔令仪怒视他,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无事发生,随后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谢珩道:“我觉得这个棺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崔令仪忙问。
谢珩沉吟许久,随后他道:“它很干净。”
“干净有错吗?”崔令仪问。
“葛二牛死了一段时间了。”谢珩道,“从那至今,一两个月肯定有了,尸体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腐化。会散发浓重的尸臭,甚至会流出很多尸液,不是我们未经防护,随便就可以这么趴在这里闻的。”
崔令仪道:“能这么干净,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个棺材并没有住过尸体。”
谢珩又道:“你看这钉子钉的也很杂乱,这不是我们衙役做的活,再说了,就这样的钉子,死者家属见了也不能同意。”
“随葬品摆放的也很混乱,这明显不是颠簸造成的,而是,人为再行摆放的。”
崔令仪道:“所以,这是一具全新的棺材。”
“那么原来的棺材去哪儿了?”
“为什么要抬来一出全新的棺材?”
“在衙役的供词中说,抬棺是感觉棺材特别沉,王二麻子会不会当时正藏在棺材里边?”
“他要出来,所以他出手破坏了棺材,并且逃了出来,可他为什么要偷葛二牛的尸体?现在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发生了高度腐败,他还偷葛二牛的尸体,这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早在此事之前就要定一副棺材?”
谢珩问:“难道是他蓄意杀死葛二牛?”
崔令仪道:“我还不知道。”
“但是王二麻子只有一个人,他应该不能把葛二牛的身体连同棺材带的太远。我想,想要找到他们,还是要回到山上。”
崔令仪看向谢珩,他缓缓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崔令仪和谢珩又带着衙役上山去。那日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观察当时的地形。葛二牛埋骨之地,原是葛家的祖坟,坟茔众多,虽然葛二牛所处的位置较为偏远,但是确实也找不出更多可疑之处。崔令仪在坟茔之中闲逛,她忽地看到一个坟墓,是葛二牛的父亲,葛大海之墓。
葛大海死了有三十年,他的坟墓之上新生的春草却枯死了。
如此来看,他坟头的土壤应当在近期被人翻动过,而且周围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物件。她蹲下身,仔细辨认这些物件,发现竟然是一些残破的衣物碎片和一枚已经生锈的发簪。
“谢珩,你看这些是什么?”崔令仪招呼谢珩过来。
谢珩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物件,皱眉道:“这些衣物碎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发簪也很旧。”
崔令仪道:“葛大海已经去世三十年,他的坟墓怎么会被人翻动?难道说……”
“有人挖开了葛大海的坟墓?”
崔令仪点点头,道:“很有可能,要不然,挖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