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两人说清楚原委,杏娘心下了然:一个是对亲爹久梦不至,惶恐自责,一个是多梦侵扰,怕有负嘱托,正好颠倒了个。
若是两人能相互交融,皆大欢喜,可惜事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两人想寻求灵姑指点没问题,问题是:“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那个佘灵姑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想必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名声没传过来。”
她亲爹李老爷子虽然干的是道士的营生,可并不包括请魂灵上身的范畴,这些显然属于神婆之类的饭碗。
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碍谁的道。
对于佘灵姑神乎其神的身世传言,杏娘是不以为然的,她亲爹就是现成的例子。
外头关于李老爷子的传闻多不胜数,其中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连他们自家人都闹不清楚。
李老爷子年少出来讨生活时,肯定说过几句事是而非,半真半假的自抬身价之语。这本也不可厚非,毕竟初出茅庐,总要先闯出点名头再说。
等到年岁渐长,声名远扬,不用他老人家漏出一星半点,自有人夸大其词,擅自添油加醋,将他的一举一动赋予神话般的色彩。
如此才好当成个谈资,说出去有面子,显出他与李老爷子的亲厚。
杏娘心下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会开口胡乱言语,这世道挣一口饭吃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女子。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无仇无怨的,何必搬弄口舌,图惹是非,冤家宜解不宜结。
翠枝跟丛丽对视一眼,依旧是翠枝开口:“佘灵姑的本事咱先不说,这贸贸然把仙逝之人的魂灵请回来……怕是有些不妥当。
原本咱们是打算先去李老先生那里卜一卦的,可又想到从李老先生家里一出来转头去找佘灵姑……”
她期期艾艾不知怎么说下去,想到心底的魔障,咬牙狠心一股脑倒个干净。
“外头不知根底的人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咱们本是求人的,却无意坏了李老先生的名声,也就免了这一遭。
这不是想着你到底是李老先生的亲闺女,应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神通在身,有你在也免得触怒先灵,所以想请你跟我们一起走一遭。”
杏娘:“……”
她僵硬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抹苦笑,发现实在有些勉强,故也不再勉强自个。
是,她亲爹是有些个旁门左道的本领在身,奈何老李家一窝子儿孙没一个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只李苏木勉强跟他爷爷挨着了边,明面上又是不能拿出来说道的过往。
故而她也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吃五谷杂粮,享人间贪欲,没有沾染上她爹半分仙气。
她翻了个白眼,“我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清楚,你俩还不知道?但凡有我爹一二分本事,我家早发大财了,还用等到如今。”
翠枝讪讪地笑,她也知晓这事不靠谱,可这不是……
丛丽急急开口:“咱们自是知道你的能耐,可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么?我的这块心病要是去不了,日子都不用过了,你就当发发善心,跟我们去一趟吧……”
她软下身段苦苦相求,一旁的翠枝也是连连恳求,杏娘叫这两人歪缠地无处可躲,只得松口答应陪着走一趟。
却是事先严正声明,不透露她的姓名,也不请灵,只当作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那两人忙不迭答应。
……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刘春生赶着牛车载着几个妇人出发,车上多了个丛五奶奶郑氏。
据她说她老爹去世了十好几年,也不知道在那头过得如何,是当上了地府的小官儿还是转世投了胎。总得去问一遭才好,也不枉他们父女一场,全了今生的血脉之情。
天空黑梭梭衬得满天星辰越发明亮,牛车前挂着的灯笼只照亮了脚下的方寸之地,远处仍是漆黑一片,离得近了方看得清眉眼。
几人因着起得早,眼下困顿得睁不开眼,除了赶车的刘春生,其余人皆坐在车上打盹,也没有聊天的兴致。
前半截路走得颇顺畅,毕竟是熟门熟路,村子的名字都是听惯了的,哪里拐弯哪里下坡了然于胸,畅通无阻得很。
天色大亮时路途变得艰难,慢说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问路,饶是一里一里地问也时常走错。
通常走出去老远好不容易碰到早起的老人家,开口一问,老爷子往来时路一指。
“走过了走过了,前头歪脖子树的地方往左拐,不是右拐。走到头了再右拐才是,接着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无法,牛车只得掉头往回走,眼睛一路搜寻到底哪颗是老人家口里的歪脖子树,若是找岔了又是一顿白忙活。
或是碰到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婆婆,轻声细语问上几遍,对方只是大张嘴巴:“啊?找人哪,找谁啊……走亲戚?”
没奈何,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吼,老婆婆终是点头表示听懂了,又是一阵叽叽咕咕,隐约听懂了个把词句。
“……沿着水沟走,不要走屋子前面……那里往右拐再左拐……再往前就到了。”
牛车上的人相视苦笑,老婆婆说的话比猜谜还难,谜语好歹还有个提示,她老人家说了一大堆,半个词的重点都没抓到。
可这一路走来早起的年轻人寥寥无几,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是经常能碰到。有好心人能指点上一二程路已是万幸,实在没法要求更多。
停在原地傻等也不是办法,一车人半信半疑沿着水沟往前走,指望下一程出现一个能说清楚话的中年人。
如此这般一通折腾,等摸到佘灵姑家门口时,太阳已上正当空,个个口干舌燥,浑似去了半条命。
这问路比干农活还累,不只费口舌,更耗心神,本地人口中轻松无比的路途标记,在他们看来仿若藏宝图。
不知道哪一个环节会错了意就得返回去重新来过,又怨不得人家,只能自认倒霉。
这般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倒退,到地方时人家晌午饭都吃完了。
几人先前路过早点摊子时顺手买了包子、馒头等垫巴了肚子,此时也不觉着饿,干脆直奔主题,先把要紧事办了再说。
佘灵姑是个约莫五十上下的老妇人,平平无奇,看上去跟普通农家婆婆没两样。
听她们说清来意,她也不多问,只领着几人走到堂屋后的一个小隔间。隔间里没有窗户,光线也照不进来,显得很是阴森、萧条。
杏娘不动声色抬眼打量,最里面的墙上贴了一张小像,似乎是个女人模样。
头上戴了大朵的绢花,身上穿着宽袍大袖,又像是戏服的样子,离得太远又漆黑一片,实在看不清楚。
佘灵姑在小像前的香炉里点上三支香,烧了两张黄表,转身坐下问:“谁先开始请灵,死者是新亡人还是老亡人?”
逝世三年之内即为新亡人,郑氏忙身子前倾回答:“先请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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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老亡人,去了有……十三年。瞎,这么一想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已经十三年了,也不知道我爹他老人家还在不在?”
接着佘灵姑又问了郑老爹生于何地,生辰八字,死于何时,葬于何处,坟墓的朝向等,郑氏皆一一作答。
佘灵姑闭眼沉默不语,手指快速捻动,嘴巴无声张合。
杏娘不好明目张胆使劲盯着人家看,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
只见老妇人喉咙里“聒聒”几声,如同蛇吐信子,发出一声怪异的腔调:“我去给你叫来”,嘴巴轻微地颤动,却不是平日里说话的样子。
说完后睁开眼睛,恢复先前的音调:“你且先等一会,她说给你去叫了,年岁隔得久远,怕是要多费些时间。”
郑氏忙点头道谢:“应该的,应该的,我爹过世了十几年,费些功夫找人也是应当的。”
说是这般说,可几个妇人这般干坐着着实无趣,因着事涉神鬼之事,一般男人少有参与,故而刘春生在门外等候,没有进来。
先前在路上时几人得了郑氏的嘱咐,说是为免走漏口风,叫灵姑听出些门道,问起来就不灵了,须得瞒得死死的。
枯坐不像样,郑氏干脆和佘灵姑攀谈起来,他们自个怕说漏嘴,问对方却是无碍。
“不知您有几个儿女,多大年岁了,可是都婚嫁了……这年头嫁娶不容易哩,挣钱难呐……”
两个有来有往闲说家常,上了年纪的妇人无非说些子孙后代、鸡毛蒜皮的事。杏娘三个坐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不时插嘴说两句世情。
翠枝轻声问道:“七嫂,七哥是什么时候走的,怎地这般早?”
“出了正月就走了,”杏娘轻笑一声,“他在家里呆不住,隔着春耕还远,索性去县里找活做,或多或少能得几个铜板。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一大早就回来了,先去看了我爹,陪着我娘瞎忙活了一天……”
几人小声交谈,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那三炷香将要烧到头了,郑氏显得有些许焦灼:她爹该不会真的已经转世投胎了吧,要不怎地这许久都请不来?
佘灵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手指头飞快捻动,嘴巴半张轻微颤抖,喉咙“聒聒”几声,那道怪异的声音又响起:“叫不来,叫不来。”
她睁开眼睛平静表示:“相隔时间太长了,她说请不来,找不到这个人。”
郑氏一脸失望:“找不到啊……也是,我爹怕是早投胎成人了,哪里还找得到这个人?
哎,我该早些过来的,兴许还能碰上他老人家,现下说什么都晚了……见不着也好,我只当他如今活得好好的,省得惦记。”
佘灵姑重又点上三支香,烧两张黄表,依旧是那番问话。
这次轮到翠枝,她显得有些紧张,一只手抓着杏娘的手腕子,说话时嗓音颤抖不休,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如常。
怪异的声调说完“我去给你叫来”后又是一阵沉默,几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这回叫人需要多久,不会又要等一炷香时间吧?
佘灵姑仿佛能听懂旁人内心的密语,淡淡说道:“这个是新亡人,不用等很久,应该很快就叫来了。”
翠枝忙点头表示感谢,这时也没了说笑的兴致,大伙紧紧盯着烟雾寥寥的线香。
既期待六太爷的到来,又带了些许紧张和惶恐不安,不知老人家会说些什么,到时可怎么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