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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第 139 章

作者:山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原来自打六太爷过世,翠枝很是痛不欲生了一阵子,对她爹的逝去极其不能释怀。


    每每想到她爹辛劳半生养儿育女,好容易年岁大了能享点轻福,却又得了大病症。


    拖拖拉拉大半年在疼痛中死去,她的心就像被拳头死死攥住,这种有如实质的痛苦常常令她夜不能寐,暗自神伤。


    亲人的死亡对所有人都是一场灾难,大多数人在日常的忙碌和琐碎中日渐治愈、淡忘。而极少的人却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任凭他人劝说开解,只一味沉溺伤痛不可自拔。


    翠枝显然属于后者,这次登杏娘家的门也与此事有关。


    翠枝是六太爷的大女儿,她落地时上头已有了两个顶门立柱的男丁,故而对于这个女娃的到来两口子都极其珍视。


    时下讲究抱孙不抱子,连儿子都没怎么抱过的六太爷的胳膊上却常年坐着个小女娃。


    等大了些头发长了,买崭新的红头绳给她扎包包头;穿的衣裳虽说不是新的,却也干净整洁,不比她两个哥哥缺胳膊少腿的穿着;即便后来生了小儿子、小女儿,该她的这一份从不会短少。


    到了出嫁的年岁,找的人家也是正儿八经,中规中矩的农户,大富大贵谈不上,吃穿不愁,安稳度日。


    比之小妹,她得到的偏爱更多,因而跟六太爷的感情更深厚,也愈发不易走出她爹消逝的阴影。


    再怎么伤心日子还得继续过,只不过翠枝越发沉默寡言。


    常常说话玩笑正乐呵呢,头一偏想到她爹,脸上的欢愉急速冰冻,嘴角牵起的弧度都勉强。


    亦或是走在路上,远远看到一个消瘦、修长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熟悉感。


    头脑发晕手脚发麻,怦怦跳的心口似要冲出胸腔,明知不可能却仍满怀希望。随着走进的人影脸盘清晰,强烈的失落感笼罩全身,压抑的哀伤瞬间将她淹没。


    为什么旁人都活得好好的,而她的爹爹却长埋地下,永不见天日?


    然而她却连大声痛哭出来都做不到,真正的伤痛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只得红了眼圈急匆匆低下头,恍恍惚惚看不清路时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满面泪痕,喉头酸涩像是含了一把火星子。


    这种隐痛又是不能诉诸于外人的,厚道之人难免说一两句:“是个长情的,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哭一两场也就罢了,日子过着过着就好了。”


    更多的则是白眼一翻,撇着嘴角不屑道:“谁还能长命百岁不成,又不是骂不死的老怪物。


    就她矫情,哭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显得她孝顺、听话,别个都是白眼狼?要我说这就是闲出来的毛病,饿她个三天三夜,保管甚样的症候都能治好。”


    几个月下来翠枝清减了不少,掌家理事照顾小儿分毫不差,却不复往日的明媚开朗,爽利大方。


    婆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种事旁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安慰、劝解的话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说了一箩筐。


    她自个不想通,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


    好在太阳总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并不会因为谁的逝去而改变。时光总是向前流动,只要人不死,活着活着就能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直到大年初一给六太爷拜新年,翠枝的心病再一次被触碰。


    两个女儿、女婿带着孩子是初一到的,因着明儿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索性当晚留下住一夜,过完初二再走。


    送走拜新年的亲朋好友,一家子至亲围坐在灶房烤火。


    雪夜天冷睡在床上也没热乎气,还不如人多凑一起闲聊打发时间,等浑身烤得暖和了再热烘烘地爬进被窝。


    既是给六太爷拜新年,少不得提到他老人家生前的种种事迹,追忆缅怀一番。


    一时说起托梦,王氏最有发言资格:“你爹走了这么些日子,每个月总有几天梦到他,有时在劈柴,有时在门前甩着牛鞭子碾场。


    我一喊他就应声,喊得多了,他恼了,你老叫我做什么,没看见我在忙?”


    说到这里,王氏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意,每一根细纹都铺展开来,“梦得真真儿的,就跟他活着时候一模一样,只知道做事。


    要他停下来歇一会,他还不耐烦,嫌我啰嗦,那个虎着脸皱眉头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你爹啊!”


    话音落地不免带上惋惜,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只剩了她一个老婆子,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小女儿翠叶迫不及待开口:“我也梦到爹了,他喊我回家吃饭,说家里买了肥肥的五花肉,可好吃了,要我快点回来。


    我不信,咱爹哪会买肉,每次都被卖肉的忽悠买一堆边角料回家,气得娘破口大骂。我站着不肯走……


    爹爹急得直跺脚,忙忙地朝我招手,你个傻妮子,爹爹还能骗你不成,你跟我回家不就知道了?我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其余人宛然,“这是你爹心疼你没肉吃,纵是死了也惦记。”


    “他老人家生前就是个疼爱孩子的,但凡有点好吃的都进了孩子们的嘴,自个哪享过半分福气。


    多好的一个人,哎……好人不长命哩,现如今指不定投生到哪一户好人家家里,前世无福今生定能过好日子。”


    “可不是,苦日子过到头就能享福了,老天爷安排得好好的,哪有人能一直苦?”


    身为儿媳的月娘也不甘示弱:“之前听人说过世的人会托梦,我还不信。我向来不爱做梦,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打雷都打不醒,不成想我竟然梦到了公爹。


    他老人家睡在躺椅上晒太阳,我喊他吃饭,他说等等,我浑身无力起不来,且等我攒一把力气再起来……


    这个梦可太真了,就跟先前发生过一样,就在咱家院子里,爹之前最爱躺在那里晒太阳。”


    众人不免唏嘘,六太爷的病拖了大半年,好生生的一个人拖成了皮包骨头,遭了多少罪。


    哎,还是没福啊,要是个有福气的,吃好喝好,临了在梦里一闭眼就过去了,哪用得着受这些冤枉罪。


    一堆人围在一起说得热闹,只翠枝越听越难受,心里一阵阵发疼,这是她的另一个心病。


    她娘也就罢了,陪了她爹大半辈子,爹舍不得扔下娘孤单,时常入梦里相伴是应有之意。


    小妹年轻不经事,爹怕她吃苦受累也不奇怪,怎地连毫无血脉牵绊的嫂子都能梦到爹,独独把她漏了?


    六太爷生前是个守旧的人,跟儿媳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事只管吩咐儿子。


    儿媳犯了错也是交于王氏提醒,从不越俎代庖疾言厉色叱骂,对儿媳们向来慈眉善目不苛求。


    这样的人怎么会托梦给嫂子呢?


    翠枝想她爹想得都快魔怔了,白日里眼前时常闪过她爹的音容样貌,或是言笑晏晏,或是静默不语。他的眉毛、眼睛、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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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可一到了晚上,要么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木得像石头,一抽一抽得疼,睁眼到天明。


    要么是一夜杂乱无章的混乱梦境,单单少了她爹的身影。


    都说逝去之人怕亲人挂念伤神,会托梦给她,叫她不要伤心,好好过活,怎地她爹入了旁人的梦里,却对她不理不睬?


    翠枝黯然伤神,这话不好对别人说,在自个男人面前却是无碍。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爹生气了才不给我托梦的?我就知道是我的错,当初……当初该给爹爹多买些药的,他吃了药病就好了,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说完捂住脸嚎啕大哭,浑身颤抖不已。


    刘春生一脸苦笑,不忍婆娘这般自责,宽慰她:“你说的什么话,哪有当爹的不心疼女儿?


    许是岳父怕你太过想念,不忍入你梦境打扰,又或者已托梦给你,你早起给忘了。你不要这般多心,作践坏了身子骨又是何苦?”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不是这样的……”翠枝满脸泪水,抽泣着道。


    “爹爹起初病得不厉害,若是能买到好药材,就能治好他的病。都怪我没用,是我没有银子,买不到好药材,爹爹这是怨我了……”


    钻了牛角尖的妇人若是能想通,也不会进了牛角尖。


    刘春生揽着媳妇安慰,心里苦闷难消: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哟,再折腾下去,他媳妇怕是得下去陪老丈人了。


    不但刘春生有这样的担忧,便是翠枝婆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儿媳哪哪都好,家事农活一把抓,手脚利索不偷懒,上孝公婆,下抚小儿,对男人也是知冷知热,温柔体贴。


    且不好搬弄是非,不说人长短,邻里有事二话不说过去帮忙,族里再没人说她一句不好。


    怎地偏就生就了一副死脑筋,硬是想不通呢?


    若是可以,谁都不想死,人人长命百岁活成个老妖怪。可这不是阎罗王不允许嘛,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黑白无常来了就得跟着去。


    要是成了孤魂野鬼岂不更惨,连根香火都吃不着?


    这般好的儿媳若是生生把自个作践没了,她儿子可怎么办,难道年纪轻轻就要当了鳏夫?


    纵是再找也找不到适宜的,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给人当后娘?


    寡妇到是能找到,可他儿子大好青年配一个寡妇,这不是埋汰人嘛。


    最可怜的属她小孙儿,不论是亲娘去世还是亲爹再娶,他都成了个没娘的拖油瓶。有后娘就有了后爹,在后娘手里哪有好日子过,怕是小小年纪就要受尽折磨早夭而亡。


    想到小孙儿白白胖胖的脸蛋,伸长了胳膊奶声奶气喊“奶奶抱”,张氏打了个寒颤。


    这个儿媳不能死,她一死这个家就完了,需得想个法子才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儿媳不是身子骨生了病,就算拿汤药当水喝,除了灌个肚饱费银子外,没有半点效用。


    还是得从根上把这心病给除了,至此张氏整日里东打听西探问的,专门往些神鬼偏方上靠,时日一长,还真叫她找到一条门路。


    张氏自觉法子不错,又不是甚害人害己的招数,于是遣了儿子过来知会亲家母。


    两亲家一碰头都觉得可行,与其看着翠枝日日萎靡,身子消瘦,还不如放手一搏,去了她这条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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