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肚子,趁着媳妇打水洗碗筷的功夫,丛孝重新系上围裙炒馅料。
炒馅料必须用文火慢炒,先把粗米粉炒制到微微焦黄盛出,当腊肉的油脂渗出后倒入其他的配菜和粗米粉。
随着翻炒时间延长,各种香味缠绕交融,浓郁的香气充斥整个灶房,飘散到半空。
才放下碗的肚子似乎又空了一个缺,团子的包芯是道难得的美味。
晌午饭本就潦草打发的三个孩子少不得一人舀一小碗捧着,在孩童的眼里,显然团子的馅料比皮子好吃百倍。
这个年过下来,别的都好说,只丛孝的灶上手艺与日俱增,一天比一天手脚麻利,干活利索。
一般的日常小炒已难不倒他,比之妇人,男人做饭格外讲究,切成条的菜要匀称好看,恨不得根根都粗细相当。
切成片的不能太厚,成丁的要方方正正,比描花样子还细致,出锅了还要讲究个颜色搭配。既舀了红的辣酱,绿色的葱花和蒜苗就不能少,有红有绿才叫好彩头。
那个较真的劲头哟,杏娘都没眼看,做饭又不是绣花,好吃就成,谁还管它绣的是芍药还是牡丹,纯属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不过男人愿意费时间折腾,她也不会阻止,左右这些繁琐、细碎的活计不累人,他要钻研尽可随心。
炒好馅料放在一旁备用,端来细米粉揉成的团,家里的大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洗干净手包团子。
捏了小剂子打个窝,窝打得深,打得好,皮薄馅料多才好吃。
因着米团不像面团似的有弹性,只能把口子边上的皮往上推,边转圈边推着收口,最后收拢合上。在此期间千万不能用力搓,一搓就裂口再难捏成团。
若是米团没有调好太过粘手,可以打一碗水放在旁边,边捏边打湿手掌。
捏团子不能心急,只能像打磨玉器似得慢工出细活,两只手要不停转圈,把底下的厚皮往口子上推。一急就容易出错,皮子上不是这里漏了馅,就是那里少了一块,手上还黏黏糊糊更放不开。
一个团子捏完手腕子犯酸,要不怎么说这个吃食格外费功夫,也只年节里全家上下齐上阵才做一次。当然一次做得量也多,反正天气寒凉不怕坏,且本地人尤其好这一口。
四个人中陈氏捏的最快破的最多,其他三个人的数量勉强跟她打个平手,只不过没有一个完好无缺的。
丛孝看不过去数落道:“娘,您还是别捏了,没一个成型的,等会儿上锅一蒸不是全散架?这么多团子又不是一天吃完,搬来倒去连块皮都不剩,好好的团子糟蹋了。”
杏娘憋笑,她婆母最适合吃快手菜,但凡要花时间的最后都会弄成一个四不像。
陈氏无所谓耸耸肩,她本就不擅长灶上活计,何况难度更大的团子。
袖了手在一旁干等着着急,这般慢吞吞地捏到天黑也别想吃到嘴里。陈氏干脆洗了手专心打窝,其他人接过打好的窝子往里填馅料,慢慢收拢合口。
捏团子最好的要数丛三老爷,他老人家打磨篾片历练出来的手艺,耐性格外好,一个个团子捏的滴溜溜地圆滑。
猛一看上去,连接口的地方都不易找着,就是速度着实慢,杏娘都捏好两个了,他的一个才刚封口。
直到太阳偏西夜色降临,一家子才捏满两簸箕团子,个个手酸得抬不起来。
好在成果喜人,趁着杏娘准备晚饭的功夫,丛家父子带上三个孩子去祖坟送灯。送完十五的灯,这个年也就差不多过完了。
晚上的饭菜格外丰盛,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团子一个就塞满小碗,把团子当饭就着菜肴,孩童顶多吃一个,成人差不多三、四个。
团子的吃法多样,可蒸可油炸,对本地人来说最爱的是早起煮稀饭时,往灶膛里扔几个团子裹在草木灰里。
等稀饭熟了从灰堆里扒拉出来,拍掉最外层的黑灰,坚硬的皮子外壳搭配浸入味的包芯,嚼起来焦香酥脆,吃完嘴角留一圈“黑胡须”。
蒸得软糯白胖的皮子包裹着香辣的馅料,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一天的劳累就食物而言,得到的回馈是异常丰沛的。
更为重要的是一家人齐聚一堂吃团子,团团圆圆,给这个年关做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
十五一过,天气越发暖和,有阳光的日子总是飞快流逝。
出了正月丛孝卷了包袱皮要去县城做工,在这之前丛家齐聚一堂商量今年的田亩生计大事。
丛孝率先开口:“咱家的水田倒也罢了,无甚好说的,旱田着实要安排一番。总共才几亩地,种的物什没有十样也有八样,每样一丁点。收成不多却长年累月困在地里,人家忙咱也忙,一忙一个空,全是些花花样子。”
这话说得大伙都笑起来,仔细一想还真是这般。
庄稼差着时日一季一季收,旁人家忙得热火朝天卖了就是银子。他们家种倒是种了,刚好够自家用的,或是剩了少许,卖又卖不上价,索性留在家里或是借予旁人。
然而不种吧又感觉差了点什么,别人都在地里忙活只自家闲在家里吹凉风……不像个过日子的样子,他们家还没到那个份上。
丛三老爷迟疑道出心中顾虑:“旱田确是少了些,可差了什么都不顺手,总不好自家种地的还要去镇上买粮食作物……怕是要笑掉旁人大牙哩!”
“爹,您想多了。”丛孝不以为意。
“谁家过日子整天盯着别人家的饭碗,况且咱家地少是不争的事实,犯不着打肿脸充胖子。
本就卖不上价挣不到钱,天天守在地里也长不出金子,有那空闲不如呆在家里好生修养身子,省得累出病来还要自掏腰包买汤药。”
跟公爹不同,杏娘倒是很想得开:“要我说那个芝麻就不该种,翻来覆去地折腾就收那么一小布袋,太不划算。”
丛孝点头赞同:“这个确实可以划掉,这些东西说是有价高价低的时候,其实差别不大,索性改种旁的。”
陈氏听了心里一动,提议道:“我听说花生价高,榨的油也贵,不如种花生?”
“不是这么算的。”丛三老爷摇头否决。
“花生不好打理,油菜种下去不用费神,时候到了只管收了就成,比种花生省事得多。再者咱们这里吃花生油的少,真要说起来,棉花倒是可以弃了……”
这话没说错,放苗、补种、整枝打杈、捉虫、拾棉花、剥棉桃、拽棉花柴……
从春天忙到冬天,无时无刻不显示它的存在感。棉花价是高,但要是碰上老天爷不疼人,连着阴雨天气,农人连哭都找不着北。
几人就今年的农事安排说了自个的建议,丛孝拍板定下几种常见且易打理的农作物。
他们家本就人少地少,犯不着成天泡在地里把自家弄得惨兮兮,又没人颁发辛勤劳作的嘉奖牌匾。
退一万步说,地里活计安排得当,非但人能轻松一大截,便是空出来的辰光也不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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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一等开春河水上涨能行船了,丛三老爷跟杏娘的小摊子就要摆起来了。
即便是老庄稼把式丛三老爷,也得摸着良心说:他老人家情愿守在摊子前枯坐,也不愿蹲在地里薅草。
只如此这般一想,心里似乎透亮几分,不种就不种吧,少的那几个铜板一个集就回来了,说不得还能多赚呢!
可见要想家底子厚实,行事大气敞亮,不光是要节流攒钱,更要紧的是开源。
所谓财源广进,先要有广,才会有财。
大人说得热闹,青叶也不甘示弱发表意见:“爹爹,多种一些姑娘果吧,姑娘果好吃!”
他爹乐不可支:“这个爹可种不了,这是野生的,天生天养。叶儿喜欢吃姑娘果啊,等下次爹爹从县城回来给你带甜甜的果子,比姑娘果甜多了。”
青叶满意点头,没有姑娘果也行,只要是甜的果子她都爱吃。
临到尾声杏娘欢快添一句:“爹,今年可以多种点苕,我觉得隔一段时间吃一次还蛮不错的,你们说呢?”
其他人:“……”
丛三老爷:“……呵呵,是吗?那什么,咱家地少,嗯……到时看情况再说。”
……
春风一吹,万物复苏,河里的水像雨后的竹笋,就着绵绵细雨“蹭蹭”上涨。
这个节气的天象最是多变,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热得恨不得拔掉一层皮。晌午一过天就阴沉下来,妇人们跑进跑出收拾床单、衣物,高声喊小童回家添衣裳。
还不到春耕的时候,眼下的活计依旧以打理菜园子为主。少了壮劳力丛孝,丛三老爷只得扛起锄头扒拉菜秧子、清理杂草、松土育苗。
因着卖酱菜的缘故,干菜也会搭配着卖,杏娘要准备的干菜比之往年多了不少。萝卜干、莴笋干、榨菜等是必不可少的,今年还多了一样莴笋皮。
这还是初二回娘家在饭桌上说起酱菜时,李老爷子随口提的一句,比起酱莴笋干,酱的莴笋皮更加脆爽入味。
杏娘当时诧异地问了一嘴:“莴笋皮还能吃呢,我怎地没听说过,向来只说削皮削皮的,这皮不都是扔了?”
李老爷子淡淡一笑,也不多做解释,杨氏笑着道:“你爹既然这般说了,那肯定是吃过的,又不是多难的事,你要有心家去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杏娘一想也是,左右莴笋干是要晒的,腌制莴笋皮也就是顺带的事,遂不再追问。
此时坐在小板凳上一想,觉得她爹兴许是儿时讨饭捡了人家丢弃的莴笋皮吃过。
几岁大的要饭花子,自是捡到什么吃什么,哪里有挑拣的余地。
如此一想,她爹可真不容易,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叫花子,到如今人人称颂的李老先生,经历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不是她爹兢兢业业,他们老李家这一大家子哪有眼下的好日子。
这一日杏娘在家削皮切块忙得不亦乐乎,两个意想不到的人齐齐拜访。
“七嫂,忙着呢?”丛翠枝率先走进灶房,其后跟着丛丽。
杏娘抬头一看,忙擦手起身端凳子,“稀客稀客,你俩怎么凑一起了?我就是瞎忙活,园子里的菜吃不完也是浪费,晒了做菜干,快坐下……”
丛丽忙止住她:“你别起身,我俩又不是外人,自个会端凳子坐。”
待俩人坐下后,翠枝迫不及待表面来意:“七嫂,我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实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