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男人的一番话,杏娘柔顺地靠在丈夫怀里,默然不语。
灶膛里的木柴燃烧发出“噼啪”声,温暖的火光照在两人的脸上呈现昏黄色,暖洋洋的,身子好像遗失掉所有力气,只想静静享受这片刻的慵懒。
年轻的夫妻彼此依偎在一起,头靠着头,肩挨着肩,连呼吸都是那样柔软绵长。灶房里静谧无声,只有灶膛的这一个角落发出火光,更显得夜色深重。
“趁年轻咱们多攒点钱,手上有钱心里不慌,纵是发生变故也是不怕的。往后孩子们长大了,我肯定是要回来的,总不能一直在外讨生活。”
沉默了片刻,丛孝轻声说出他的打算。
“你要回来?”杏娘疑惑地问,“咱家田这么少,等孩子们大了更养不活这一大家子,咱们要买田吗?”
“不一定,只是初步计划是这样,慢慢来,总会有法子的。就算我回了乡里,以我的手艺,成为咱这里远近闻名的泥瓦木工师傅是迟早的事。天无绝人之路,你不用害怕,再怎么艰难我也能养得活你们母子。”
说到自个擅长的领域,男人充满自信,他年少时吃过的苦,经历的磨难,多年后总算回馈到他身上,且能伴随他一生,并惠及后人。
杏娘不再说话,只是信任地靠在男人肩头,在很多事情上,她其实并不聪慧。年少时听父母的,嫁了人听当家的,男人不在家,靠着自个的蛮劲摸索出一条生路。
索性上天总是厚待努力生活的人,她长了智慧,当上了小摊贩,能够攒下银钱了,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煮卤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灶膛里的火苗舔舐锅底,锅里的卤汁“咕噜噜”冒泡,锅盖上方白色的水汽腾腾升起,卤菜的芳香在鼻息间缠绕徘徊。
大半个时辰后锅里的肉菜已软烂,丛孝抽出灶膛里的粗木头用水淋湿。
“噗嗤”,焦黑的木头冒出一阵黑烟,继续泼水直至火星子消失不见,完了还不放心,捡起木头插入灶膛下面的灰堆里。
杏娘端来早已清洗干净的千张,煮熟后剥了壳的鸡蛋,白天打好的豆腐留一部分做豆干,其余的全端来。重头戏是一扎海带,清洗后先上锅蒸了小半个时辰,再用清水浸泡了一整天,此时拿来卤菜正好。
所有食材全倒入锅里,就着灶膛里的余火焖一晚上,隔天早上捞起来就可以食用。
夫妻两个简单洗了手脸,草草收拾一番上了床,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要早起。
……
天蒙蒙亮,家家户户的灶房里就点起油灯,主妇们忙着刷锅洗菜,丛孝趁着天还没亮抓两只鸡。鸡圈里黑乎乎一片,一群鸡挨挨挤挤躲在角落,丛孝轻而易举就薅了两只鸡的翅膀。
没有光线,母鸡们耷拉着脑袋缩着翅膀,豆大的小眼睛都不敢睁开,老老实实被绑了翅膀和鸡爪。
原本按杏娘的意思是杀一只鸡得了,明年还指着这几只鸡下蛋呢,丛孝想了想还是抓了两只。一只鸡剁了才几块肉,全家上下分一分,菜碗里就见了底,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家虽说底子不厚,可也没到多吃一块肉就要掂量再三的程度,大过年的还是要吃个尽心才好。
丛三老爷拿着海碗走过来,“把鸡给我,我去院子里杀,正好接鸡血。”
丛孝忙把鸡递过去,过去灶膛边生火,杏娘正在捞焖了一晚上的卤菜。
卤汁已经凉透,浓厚的酱香味仍扑鼻而来,荤素菜都染上了一层焦黄色,五花肉上的油皮吹弹可破,颤巍巍引人垂涎欲滴。
卤菜捞起来足装了好大一盆,杏娘咬牙使力竟然没端起来。
“我来吧!”还是丛孝走过来,轻松端去饭桌。
卤汁用另一个盆装了,炒菜或炖汤都能用上,洗干净锅后倒满水,灶膛里草把子已经烧起来,依旧放进去两跟粗木头。逢年过节粗木头消耗得尤其快,一天下来能烧掉大半棵树干。
一锅水烧开后天色已经亮起来,今天没有日头,厚厚的云层悬挂高空,寒风更加冷冽如刀,割在人的脸上生疼。
提了热水倒进院子里的木盆,把两只刚杀的鸡丢进去烫毛,两个老人搬了小板凳就着开水拔毛。
这个活杏娘可干不来,要她烧火做饭没问题,就怕给鸡、鸭之类的拔毛。
鸡在滚烫的热水里过了一道,身上厚厚的一层毛烫得皮开肉绽,要趁着这一会儿功夫飞快地把毛扯下来,水一旦温了就不好拔了。讲究的就是个眼明手快,皮厚不怕烫,时不时还要在热水里漱一下手上的鸡毛。
在杏娘看来,酷刑也不过如此,实在是太烫了,鸡毛都是滚烫烫的,她根本抓不住。
她还是太年轻,老人的手皮糙肉厚,厚厚的一层茧子堪比遁甲,在冬天吹得更皴裂,摸在小儿娇嫩的皮肤上能拉出一道道红印。
这样的手自是不怕区区滚水的,只要能吃肉,别说就着热水拔鸡毛,就是把手伸到油锅里,那也是肯的,哪有那么矫情。
热水舀干了,杏娘抓一把米煮稀饭,团年饭吃得迟,早饭还是要吃一点垫肚子的,要不然可撑不住。
米粒开花时天色已大亮,小夫妻两个分头合作把三只小懒虫刨出被窝。伺候他们洗干净手脸,盆里的两只鸡已完全变了个模样。
光秃秃不见半根鸡毛,长长的脖子垂在木盆里,养得可真肥啊!肚子上的肉圆滚滚的,两只鸡爪肉乎乎,鸡腿也是遒劲有力。
要不怎么说农家散养的鸡好吃呢,米糠、虫子加杂草喂养长大,吃不完的南瓜、冬瓜都进了它们的嘴巴,时不时还能叼到一、两条蜈蚣加餐,自然长得膘肥体壮,油多肉厚。
两个老人眯缝着眼睛还在拔绒毛,两双老眼快眯成一条线了,仍是看不清细小的毛茬,手掌在皮上胡乱摸索、扒拉。
杏娘喊二老吃饭:“爹、娘,先吃早饭,等吃过了我跟七哥拔绒毛。”
陈氏率先放弃,气馁地放下肥鸡,“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明明看见白生生的皮上有小黑点,手一摸过去怎么都对不准地方,老眼昏花的,不服老不行啊!”
“咱们还算好的。”丛三老爷在盆里洗干净手,又拿井水冲一遍。
“我听说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到了夜里就是睁眼瞎,点了油灯且不中用,眼前黑乎乎一团。只有白天才能看得见,做得了事,晚上走不了一步路,只能早早上床睡觉。”
到底有个神棍爹,杏娘还是知道一星半点的:“照我爹的说法,其实老人跟孩子差不多,都需要保养,吃喝上不能马虎。吃得好劳累少的老人比同龄人能有十来岁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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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光是面貌上就能轻易看出来。”
拿李老爷子说事就很有说服力了,他老人家虽说五十好几了,除了头发、胡子皆白能看出来上了年岁,整个身子骨、精神状态都很饱满。
李家人本就体格子大,李老爷子腰不塌背不驼,依旧肩宽体阔,挺拔似杨柳,一口气能走四、五里路不带喘气的。一场丧事下来走的路也不止五里,由此可见他老人家的旺盛精力,比之他的三儿子也不遑多让。
真要说起来,李老三自打断了腿,不看头发,苍老、憔悴的面容看上去比他爹还像爹。
这跟李老爷子平日里的保养是分不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早起打一套拳,饭食虽不精致但花样多,五谷杂粮、瓜果蔬菜四季不断,每顿饭吃七分饱不死撑。
家里农活量力而行,从不下死力气干,要不怎么会被三儿媳钱氏看不上眼,却又拿人家毫无办法。
老两口有自个的挣钱营生,不用朝儿子伸手要钱,自然是想吃什么买什么,活得潇洒恣意,随性而为。
比之村里人,老两口也就在吃食上抛费了些许,日常穿戴、住的屋宅等并不如何突兀。故而在乡下地方并不十分显眼,在旁人眼里最多说一句嘴巴刁钻罢了。
李老爷子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想活得好就得入乡随俗,安平乐道。
“那你还给我们两个老的吃那么多苕?”陈氏心里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紧要关头咬到了舌尖,让这句话胎死腹中。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知道后怕,她要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杏娘绝对敢撒泼搅了这个年关。
今时不同往日了呀,自打小儿媳去了镇上摆摊,打交道的人多了,人模狗样的见了不知凡几。
性子一日比一日强势、果断,口舌更是伶俐了不少,再不是那个笨嘴拙舌,气得自个半死的憨厚少女。如今倒成了巧言令色,见人三分笑模样,说翻脸就翻脸的狠角色。
买苕的那一档子事好容易揭过去不提,她要是敢再翻出来说嘴,且本就是她的过错,保不齐今天的团年饭都不用准备了。
还准备什么哟,一顿红薯焖饭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做好了,快得很,不费半点心思,杂物房里的红薯能吃到正月结束。
不用怀疑,以她小儿媳如今的心性绝对能做出此等惨绝人寰的事,她还是不要赌得好。
大过年的,她又不是好日子过够了,何必老虎头上抓虱子,自找没趣。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陈氏虽说是个混不吝,可遇上了更刺头的儿媳,那也得三思而后行。
日子不好过呀,儿媳当家婆婆且要靠后,一山不容二虎,总有一头败下阵来俯首称臣。
陈氏如此唏嘘感慨是有缘由的,就在昨天晌午后不久,她跟老五家的坐在墙根底下做针线活。她亲眼看到大儿媳提着半只鸭子进了屋,那只鸭子瘦巴巴干扁的很,陈氏瞟了一眼就没了兴致。
这种肉一看就很干硬,她老人家的一口老牙可咬不动,犯不着眼馋。
过了还没一盏茶的时间吧,陈氏无意间一扭头又看到林氏提着半只鸭子走出来。跟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腰肢似乎受了伤,扶着腰杆子一瘸一拐往自家走。
当时陈氏心里就打了个激灵,她这是跟谁干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