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不懂,大人怎会又那么多无奈,后来,她们家一夜消失,门庭破败,我站在荒芜的院落中,只觉过往如一场美梦。”谢景泽端着酒杯,忽然缓声提起自己最不想提的过往。
多年过去,他已经不会流泪了,心也仿佛不会痛了,可每每回忆起来,舌根底都泛着苦。所以后来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痛得麻木了。
谢岁安把眼睛从指缝间漏出来,脑袋昏昏,他努力回想了一阵,问他哥:“谁家?”然后反应过来,“苏家?你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然不知道。”谢景泽笑了笑,“你只知道爬假山上树,下塘摸鱼上树捉鸟,你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什么是情。”他顿了顿,“但你现在知道了。你知道了,却走上我的老路。”
谢岁安把手放开,想争辩一句,但下一秒却说不出话来,争辩什么呢,本来就是,他做不了什么,他不可能带着秦桑远走高飞,抛下家族和大事不顾,他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如果可以保住家族,他宁可牺牲自己,何况一段感情。
但是一想到这里,他就忧伤,就难过,就心碎得糊里糊涂。
谢景泽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好笑又心疼,他想过自己弟弟动情以后必然深情,因他从小就是重情重义的人,但他同时觉得像他们这样人家,不大可能有自己作主的机会,婚姻大事多半凭父母作主,能遇到一个可以相敬如宾的姑娘就不错了,还奢求更多?
谁能知道,他们先后掉进同一个坑里。
窗边的灯花小小爆了一下,谢岁安就在这时候突然换了个话题:“所以是四叔带你去的岛上?那个女人,也是四叔为你寻来的?你早就知道他是无忧岛岛主?那你可知他……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谢景泽眼神有点游离,似乎那一瞬间开始回想遥远的事情,良久,他才说:“所以你们消失这几天,的确又去了无忧岛,见到他了?”
谢岁安深吸一口气,把捂着脸的手拿开,聚焦了他那涣散的眼神,忽然认真起来:“见了。也听了很多。”
谢景泽没说话。
谢岁安:“你知道吗,姜姨奶其实是夜枭国的亡国公主,他从小一直告诉四叔说,他不是爷爷的儿子,然后逼着他去当他们夜枭国的国主……”他稍稍哽咽,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揪起来,“四叔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野种,但其实,姜姨奶奶骗了他,他就是,他就是我们的亲四叔。”
谢景泽听到一半时抬起头,无神的眼眸终于有片刻聚焦,但仍然是一脸不知他在说什么的懵懂。
谢岁安失笑:“你不知道?”
“什么夜枭国?”谢景泽的确从没听说这件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保持了镇定,除了眼神微微变化,一切都从容。
谢岁安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这位平时不苟言笑,温和文雅的大哥。
大家总夸他稳重,说他是谢家的希望,可他记得他小时候也是跟自己一样喜欢疯跑抓鸟的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样沉肃不爱说话了呢?
他摇了摇头:“无妨,你现在知道了,而且知道了也没用,我们谁都帮不了他。”
“他怎么了?”
“不知道,他让我们逃,我们逃了,但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也找不到回无忧岛的路。”他抬头,“你找得到吗?”
谢景泽目光落在谢岁安的脸上,缓缓道:“不知道。”
“行,不知道就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现在岛上的情况。”
谢景泽:“……”
谢岁安默了默,突然又换了个话题:“当年肃王谋逆案之时,你已经成年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记得你去要去苏家救人,还和大伯母狠狠闹了一场。”
“……”谢景泽艰难道:“所以你们……究竟在查什么?”
谢岁安笑道:“你知道秦桑是谁,也该知道爷爷接她回来肯定不单单为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他抹了一把脸,有点困惑,但继续说,“我当初也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回来,想为当年之事翻案是异想天开,肃王谋逆案,牵扯那么大,死了那么多的人,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皇上也不可能自己判错了……”
“但她进京没多久,爷爷就遇害,流民进城,宁安王崛起,朝廷忽然风云诡谲,动荡不安……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她背后有更大的一群人,在推着她,帮着她一起做一件大事。为了这件大事,她不可能顾得上这一点点的儿女私情。我们在查什么?我一开始只想查清爷爷的死因,但现在……”
谢岁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哪个边界,好像是意外,但又是顺理成章,因为他的爷爷不是普通人啊,他爷爷的死,背后本来就牵扯巨大,查到什么都不该意外。
只是一时之间知道太多内幕让他难以消化罢了。
谢景泽沉默良久,思绪纷乱,似乎装了许许多多的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谢岁安说的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朝为官,党派分化,众官员心知肚明的退避,大家不动声色的虚假寒暄,面上越客气,水下激流越汹涌,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清楚?他只会比谢岁安知道的多得多,包括当年肃王谋逆案。
谢景泽盯着谢岁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谢岁安说更多。他大约也知道谢岁安今天来找自己喝酒,既是想倾诉,也是想套话。
犹豫之后,他又问了一句:“那你们,究竟查到了什么?”
谢岁安眼里泛着红血丝,把一条膝盖曲起,手肘架上去,似笑非笑看着谢景泽:“哥,我可以理解你不知道四叔的身世,但你知道他在给谁做事吗,或者说,他在跟谁合作?”
谢景泽蹙眉,他舔了舔嘴角,斟酌着说:“在近几个月之前,太子地位稳固,皇上冰没露出半分端倪,亲近太子,自然是众人朝臣自然而然的选择……”
“所以你的意思,四叔其实是为太子做事?”谢岁安打断对方的话。
谢景泽眉心蹙得更紧了,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
谢岁安笑道:“既然为人人都觉得为太子做事很正常,四叔他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平日里还要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废物模样?而且依着四叔的身世,他会选择板上钉钉的未来君主跟自己合作复国?”
谢景泽沉默了。
谢岁安盯着他:“若我说,四叔他背后之人另有他人呢?”
两个醉酒之人目光清醒,互相看着对方,可都没有真的喝到脑子糊涂,反而清醒至极。
谢景泽瞳孔轻轻缩了一下,谢岁安问:“你想到谁了?不要告诉我是宁安王,无忧岛名声在外多年,我不相信宁安王在肃王案之前就开始谋划了……那会儿他的母妃还只是依附她人……”
说到这里,他脑中闪过一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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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泽没说话,他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今夜月色晴朗,是个好天气。
在窗前盯着皎洁月光看了半晌,待酒意被清风吹散些许,他才无限感慨地说:“你看这夜色下,花不像花,草不似草,像不像在朝堂之下,各自戴着面具的人?分不清,谁是真的在笑,也分不清,谁是真的委屈。每个人都不敢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或许,面具戴久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谢岁安:“如果真有第三人,或许你们可以查一查那个人。”
***
今夜月色太好,对秦桑他们来说不是刺探的好时机。但走偏僻点的巷子绕一绕,避开夜巡的官兵和更夫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秦保蕴所说的,柏意卿的新宅园围墙底下。
院子外墙稍显破败,墙根长了荒芜的杂草,墙内的树枝被藤曼缠绕着,黏黏腻腻且不情不愿地探出墙来,杂乱无章的感觉,和对面干净利落的院墙以及梅树比较起来就是破败无人居住。
据秦保蕴的线报所说,这宅子才修葺没几日,里面都还乱糟糟的,晚上必然空着无人,最多留个小厮守着院里新买的器具。
这简单。
秦保蕴熟门熟路地摸到一块松动的墙砖,那是泥瓦匠白天趁着没人注意专门给他们留的,方便他们探看内情。
秦保蕴将砖块取下,凑上去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后,才利落轻盈地跃过了墙头,落地无声。
秦桑紧跟其后。
两人落地之处并不是前院,面前就是一栋黑漆漆的房子,窗棂刚换过,还没上漆,更没糊窗纸。
秦桑跳上台阶往内看了看,自言自语问:“这是做什么用的房间?”她左右扫完,又自言自语下结论,“哦,厨房。啧,厨房都留这么大,是准备在这长期过日子?分家了?”
两人沿着厨房后院的围墙继续往前走,渐渐走到后花园,有假山和宽阔的鱼池,还有一个湖边的凉亭,不过依然只是起了几根木桩子,屋顶都掀了,看样子也是准备翻新。
秦桑心说这宅子真大,柏意卿果然有钱,不愧是长公主的宝贝儿子。然而刚心说完,就被秦宝蕴从身后拉了一把躲到假山背后。
她心提到嗓子眼,小声问:“怎么了?”
秦保蕴没答,但又小心探出头去看了看,看完以后回来低声说:“有人。”
秦桑的心轻轻跳了下,知道他说的必定不是那种守夜的小喽啰,于是也小心翼翼探头去看。
就见假山背后不远处,一栋宅院的窗壁被昏黄朦胧的灯光罩出一个边界不清的光晕,看不清楚里面的人,但从那栋宅子的规模来看,绝不可能是哪个守夜的小厮在里面,南无国尊卑森严,小厮不要命了差不多敢住主人的新房子。
但是这么晚了,房子都还没修好,柏大公子就迫不及待住进来了?怎么可能呢。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秦桑四下扫视一圈,决定和秦保蕴分两路行动查看。
但不敢靠太近,一则柏意卿是有身手的,二则他这种级别的人物,周边必定隐藏着不少高手。
柏意卿这个人也很有点意思,先前在衢州就见过,且怀疑过他和衢州金矿有关系,现在,朝局复杂,他又偷偷在外置私宅,秦桑倒很想知道,这个冷若冰雪,傲如霜骨的男人,到底又是在为谁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