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寺之后,钟令便陆陆续续接到了许多府第的请柬,来自长公主府、裴府、薛府、关府,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曾经也是有所来往,还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杨府、李府、赵府,做官的卖布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起先她还没留心,后来与同窗们一说,才知道大家都收到了许多帖子,几位年长的学生便留了个心眼,叫他们都别赴邀,以免在会试前出了什么岔子。
于是钟令也不再出门,安心读书,只有钟韫来京那日与她相聚了半日,等人一去太清观,她又安心下来。
这一闭关就到了会试前夕,她又同时收到几封来信及礼品。
郑澶送来一架玉做的笔山,裴夫人送了一只金笔,裴持盈送了一方轻巧的砚台,连周载都送了一只玉麒麟镇纸,还有殷四郎送来的一件狐皮大氅和一瓶膏子。
她一一展信阅读,打开周载的信时突然闻到一股香气,立刻拿远一些,好险!
他竟歹毒到如此地步,竟在信里下毒害自己考不成试!
遂赶紧将信扔开,然而那香气又还在鼻尖萦绕,她低头看了下,将桌上最后一封信拿起来闻了闻,松了口气,是殷四郎的信纸有梅香啊,吓她一跳。
她匆匆读完周载写的内容,提到了主考官的喜好,她看完又道两声虚情假意,都琢磨烂了的内容还拿来哄人,真是敷衍至极。
于是烧了信,翻开殷四郎的信读起来。
信纸是梅花笺,也是精致华美,空白的地方还有整朵的梅花。
开头就写了是小厮子书代笔,言辞也不如其他人的有什么辞藻格式,像是聊天一样东一句西一句。
说狐裘是新做的,初春寒凉,在考场必然能用上,说现在红梅都谢光了,但是他做了梅花香膏,给她也送了一盒,要是好闻下次再去寺里问他要。又问她知不知道枇杷是什么颜色,子书说是红色的,他吃起来却觉得应该是青黄色的,大抵应与蜜橘一个颜色……
不知不觉,读着信她的嘴角也跟着上扬了。
看完后她将信叠起来,想了想又将空白处裁了下来,打算改日拿去卖给薛度做书签。
琢磨完一通生财之道,她回身去看那些礼品,却没打算带进考场去。
二夫人已将她的考篮准备得妥帖,一应用具俱全,因钟信也是科举出身,更知道考场艰难,身上穿的衣裳从内到外都是他亲自过问的,一身厚袍子穿在外,里面又有一身略薄的袍子,袍子里还有薄衫,能叫她根据天气的变化随时增减衣物至最舒适的状态……
睡前她又检查了一遍考篮,核实无误才上床睡去了。
沉睡之间,忽然被一阵鞭炮声惊醒,她伏在枕上想继续睡过去,然而鞭炮声还是不绝于耳。
她便起身从被褥里扯了丝绵要塞进耳中,忽然鞭炮声停了,于是一瞬间又昏睡过去。
未想才入梦乡没多久就又被一阵高亢的鸡鸣惊醒,她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干扰她的睡眠,当即裹上袍子就提刀出门。
二夫人带着婢仆前来时只看到屋中空空荡荡,守夜的小厮见到他们来就喊起来,“二夫人,十五郎他提着刀就出门去了,往西边翻墙走了,叫我守在这里。”
二夫人一夜也没睡好,因公爹的嘱托,说这是个状元苗子,她比谁都还上心,先前听到鞭炮就有些担心,后来又有小厮来回禀说听到了鸡叫,她急忙赶过来,没想到竟晚了一步。
此时听到小厮的话吓得险些摔倒,赶紧带着仆从找过去,仆从还没翻过墙,就看到她拎着什么东西返回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鲁莽!”二夫人惊呼,“你这是……这是个人!”
钟令将抓住的人往地上一扔,将刀递给小厮拿着,打了个哈欠,“叔母,就是这人,在西边的院墙外放鞭炮,还带了两只大公鸡,我瞧他腰上还栓了铜锣,看来他是要作弄一晚上的,叔母您先看着处置罢,我去睡了。”
二夫人在一众目瞪口呆的下人中显得还算冷静,她深吸一口气,留了几个强壮的小厮在此守夜,带着地上那个缩成一团的离去了,离开时那人腰间铜锣被仆从的家伙什撞击,激起一声响动。
钟令闻声而道:“凌家桥住了许多达官贵人,应当不止我一个要考试的,叔母或许可以将人交给其他家处理,只说这人是咱们抓到的就是了。”
二夫人心领神会,于是对那人狠厉一瞪,回头又对钟令温柔一笑,“此事你便不要操心了,赶紧歇息去。”
钟令心境平和地回去睡下,一夜无梦。
是日天还未亮,二夫人便亲自将她送到了贡院,等她提着篮子进了门才放下心来。
进了门就是一重庭院,里面重重兵卫,两人对一个考生进行搜检。
钟令这时才有些紧张了,只因前几年朝上曾有人提出要解衣搜阅科举考生,好在被一众文官抗议,说此举有失士礼,遂也作罢不提,然而谁知道今年这恩科有没有作怪的,
看到并未脱衣检查,她松了一口气。轮到她时,她便老老实实地将考篮递过去,又脱下两层袍子,士兵检查了外袍,又仔细看了看她贴身的衣裳,检查并无异样便放了行。
放行之后又是一番文据对比,等核对无误她才进了中门,一进去便见西廊一列排开,似有千间廊屋,钟令知道这就是士子试处了。
她找到对应的号舍,将考篮向内一放就开始闭目养神。
一番折腾,至此天也才蒙蒙亮。
来前已在钟府用了餐,此时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饼子吃了起来,在心里默背了几篇平日里写过的好文章。
吃完饼子又有考官对照着号舍一一确认浮票,等确认无误了,才按照号舍分发试卷。
第一场考的是经义,考题到手,钟令先看过去,考题为“‘君子不动而敬’,论修身与治国的关系”。
她搁下笔在脑中打起腹稿,“君子不动而敬”出自《中庸》,这句说的是君子慎独的境界。
提到这境界,读书人都不会陌生了,于是她脑中也闪过诸多文段,她整理片刻,已有了头绪,待整理好思路后,便提笔写道:“或语或默,士之所以为仁也,或进或退,臣之所以事君也;或擒或纵,兵之所以为律也;或弛或张,王之所以化成于天下也。”
有了破题之句,下面的写起来便轻松了,“君子以敬为本,修己以安人……”
二月的天还寒凉,钟令写卷子时还不觉,等到下午答完了,便觉冷风飕飕,她这习武之人且搓了搓手,更不要说诸多文弱考生了,到了夜间,便听见了数声咳嗽,或东或西,此次彼伏。
她吃了几个饼子后便睡意上头,倒是没被那些咳嗽声影响,裹着袍子香甜地睡了过去。
至第三日时,乍然回暖,钟令才写了没几句额上就出了汗,等到午时才脱了厚袍子,然而气温回暖的坏处也随之而来,几千个男子在狭窄的号舍中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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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起居,加上天气乍暖,其中气味也可想而知。
钟令有些受不住,在考篮里翻了翻,找到了二夫人出门前放进去的一瓶香膏,遂打开抹在了手腕上,霎时间一股冷冽的梅香袭入鼻腔,叫她头脑清明无比。
她左右两舍的考生也跟着沾了光,在各般难闻的气味中挤进来一股冷香,真如及时雨一般,下笔也如有神助。
一连三日过去,不止是考生们难熬,在外等候的亲眷也是备受煎熬。
二夫人这几日嘴角都急出了泡,如今算着时辰看门口还没有动静,又是翘首向内看去。
终于看到贡院大门打开,考生次第出门来。
瞧着个个脚步虚浮,倒显得其中几个颜色姣好、容光焕发的格格不入了。
二夫人一眼就看到了钟令,见她神采奕奕,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也不问考得如何,只递来一碗驱寒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快快喝了,喝完了正好在车上捂一捂。”
钟令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甜的。”
“甜的就对了,先苦后甜,你在里头这样煎熬,叔母怎么忍心叫你吃苦药。”
钟令心中一暖,扶着她上了马车,“我看看我的同窗。”
“这么多人,哪时看不得,明日请他们来家里做客就是了,家里都等着你回去呢。”
钟令想想也是,便也随她上了车,一进去就看见车上有个两个手炉,炉旁是个小小的药罐,原来那驱寒药是这么煨着的。
见她目光落在药罐上,二夫人笑道:“可还要来一碗?”
“不了,我是感激叔母的用心。”
看她郑重行礼,二夫人倒是不知所措了,良久才道:“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可见外了,来,快捂上。”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论二夫人出于什么目的,这些时日她为自己考试所费的神是她看在眼里的,于是又是感激一笑,向她问起那夜在墙外搅扰睡眠的人如何处置了。
二夫人便道:“不止是咱们这里有人使坏,跃马巷也有人不时敲锣,那里除了你们学宫那些学生,还住了好些南方来的举子,他们倒是没逮到人,不过都派了书童去巡夜,后半夜也算是安稳了,到底还是吃了个哑巴亏。”
她又道:“咱们家附近还有两家都有举子,一个是太常寺卿齐大人的长子,苦读多年,今年都三十七了,考试的机会越来越少,他虽未听到动静,但是他家也有下人听到了鸡叫,还有一家是咱们隔壁的,翰林院王学士的夫人有个侄儿来京借住的,她那侄儿也被搅扰得失了心神,王夫人说一夜都没睡,两家都是恨得不行。
我们三家合起来审了一遍,那竟然是个外地来的痞子,跟着京城的乞丐闲混了一顿时间,只说有人找到他们要他们放放鞭炮敲敲锣就成了,足足给了他三十两,咱们三家都有做官的,也不能对人动刑,便将人送了官府,咱俩凌家桥归博陵县管,博陵县的县令正是王夫人的亲戚,我与你叔公说了此事,他也觉得由王夫人作苦主更妥帖,不过人是你擒到的,少不了要你去作证了。”
钟令也觉得这样处置更好,心内却隐隐觉得未必能审出什么东西来,本朝一无宵禁,也没有律令说夜里不能放鞭炮、敲铜锣,至于公鸡打鸣,那更是不可控制的事,正如刘川当初说的那样,在京中大人物好查好找,那种无根无底的流氓乞丐,可就不好说了。
但此事显然针对性极强,她必不能吃了这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