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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清汤大小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舒纯熙倚在床头,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她闲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因为没意思,偶尔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也不会真的兴致盎然。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今晚的睡意还没有着落,她就干熬。


    就在某个神思沉寂的时刻,房门从外面打开了个小缝,有人静悄悄地走进房间。


    坐在床上的舒纯熙疑惑地望过去,看见了回来的敬渝。


    另一头站着的敬渝本担心灯光投进来,把床上的人搅醒,又要小心不弄出声响,把人直接吵醒,几乎是惦着脚走进来,又动作小心地立刻就关上了身后的门。


    但房里亮着一盏灯,显然他想差了,舒纯熙根本就还没有睡。


    但是刚刚他走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躺下了吗?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睡不着?”


    敬渝疑惑着,直起身子,朝床头那边望过去,放轻了声音,主动问道。


    然后他就看见床头的人立刻探过身把灯关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已经平躺了下去,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意思是说她现在就睡。


    也不知道她是没有精力说话,还是懒得跟他多说。


    敬渝甚至怀疑她反应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无声的赌气。


    而他亦是心头堵堵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站在原地看那一片静得没有任何声响的地方,想起柳叔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对着床上的人解释了一句:


    “我刚刚下楼找了个花盆,种了栀子花的种子。”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躺过去,用背对着他。


    “以前我们说好的,等到了结婚的时候,我会亲手种一颗……”


    男人抿着唇,放低了声音,


    “纯熙,这是我送给你的花,以后,我也会好好照料它的。花盆我放在院子里了,你明天就能见到了。”


    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了。


    反正都开了口,敬渝索性就把话都交代了,嘱咐道:


    “那你先休息吧,我刚刚出了点汗,再去洗个澡,就来睡觉了。”


    说完这些,他舒了一口气,去衣帽间再找了一套睡衣,然后进了洗手间。


    这次敬渝没在洗手间耗多长时间,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他一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发,一面放轻脚步,到了床边又极轻地坐下去躺上床。


    就在这时,旁边的舒纯熙又翻了个身,还是将后背留给了他。


    敬渝无奈地苦笑了下,随之也侧躺,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用目光凝视着新婚妻子的后脑勺。  。


    舒纯熙睡不着,等敬渝也躺上床后,只要留心,她甚至能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还有他渐渐睡熟后无意识转动着身体的动静。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舒纯熙叹了口气,没好气地从床上起身站起来。


    虽然她的东西搬进来后,已经把这个房间装扮得不伦不类起来,但她克服了那一丁点愧疚的心情,还是决定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去睡。


    她并没有顾忌动静,反正敬渝也已经睡着了。


    但她忘了考虑这并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摆设的位置和她的客房还是有些出入的。


    敬渝就是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乃至一声闷哼给惊醒的。


    男人于梦境里挣脱,骤然睁开双眼,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适应了现实,揉了揉眼尾,撑着床坐起来。


    “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但刻意放缓了,听上去竟出乎意料的温柔。


    而床尾那个弯着腰的身影,轻“嘶”了一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敬渝总算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床,按开墙上的大灯开关,房间里一霎明亮清楚起来。


    舒纯熙小小的脑袋依靠在床尾的床垫上面,蹲坐在地上,双手团住纤细的小腿,嘴角向下撇,忍耐地闭着双眼。


    片刻间,男人已经来到她跟前,站着打量着她整个人,试图找出她怎么了。


    终于,女人轻微颤动的脚趾给出了答案。


    敬渝半蹲下去,手掌护在她脚边一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浮上心疼,


    “是不是撞到脚了?”


    舒纯熙很喜欢剪脚指甲,稍微长出来一点就要剪掉,所以大拇指和指甲越来越贴合着长,两侧的指甲陷在肉里。


    可以想象,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现下拇指一侧的皮肤,已经泛起一小片充血的红。


    都说十指连心,难怪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地上缓一缓。


    敬渝看着都觉得难过,挪得朝她稍微近点,紧张地说:


    “你是不是很疼啊,那,那怎么办能让你好点?”


    舒纯熙闭着的双眼都在用力地忍耐,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飞快地小幅度摇摇头,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歇会就行,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他怎么能真的不管她?


    既着急又手足无措,敬渝踌躇地说:


    “地上太凉了,要不然我抱你去床上吧?”


    舒纯熙默许地收回了手,微微张在身侧两旁,感受得到男人小心翼翼靠近的动作,以及总算肌肤相触的实感。


    她一手揽着敬渝的脖子,另一只手任它垂下,脑袋没有更放松地靠在他手臂上,但动作总算没有太僵硬。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地想起先前那一件事。


    舒纯熙始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迟来地出口解释一句。


    长睫颤着,在面庞上投下两片阴影,一声“敬渝”就在嘴边。


    “晚上那个时候,是我不对,”


    男人的声音抢在她前头响起,斟酌着,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应该突然那样的,是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会更注意一点。”


    说完,他已经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双手克制地向回收,似乎没有奢求她的回答。


    但舒纯熙淡淡地“哦”了一声。


    直到此时,他才总算放心地输出一口气,心中亦是如释重负,微微弯了唇角。


    舒纯熙坐在床上,确实缓了一会儿,就没有那种剧烈的疼痛了。


    而敬渝始终站在一旁守着她,期间还偏头去打了个哈欠。


    “我没事了,你继续去睡吧。”


    她摆摆脚,目光直视着前方,发了话。


    而旁边的人却半晌没反应,她不禁觉得奇怪,只好抬起头望了一眼。


    支起身子站在一旁的男人歪着点头,半合的桃花眼里目光隽永,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你干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


    敬渝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收回了眼神,手覆在鼻下揉了揉,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问:


    “你刚刚怎么起来了,是要去洗手间吗,还是一直没睡着?”


    “我睡不着。”


    舒纯熙幽幽地回答道。


    男人也没再问为什么,说了声“你等我一会儿”,就转身出了卧室。


    舒纯熙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安静地待在床上,说不上是在等敬渝回来,还是在等自己有睡意。


    没一会儿,敬渝带着一本书和一杯淡黄色的水回来了。


    “这是安神茶,喝了可以助眠,你试试。”


    他将水放在舒纯熙手边的床头柜上,轻声说道。


    说实话,舒纯熙不是很感兴趣,类似的安眠手段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如果不是医生说褪黑素吃到习惯也会失去效果,她早就每天用药助眠了。


    但敬渝到底忙上忙下一通,她也不想拂他的好意,端过杯子分成好几口喝完了,然后用没什么精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现在可以去睡了。


    敬渝也确实转身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床,却没有躺下,而是将那本书摊开来放在腿上,偏头朝她看过来。


    “你躺好闭上眼睛,我给你读故事。”


    舒纯熙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敬渝。


    而男人见状,已经煞有介事地翻开了那本书。


    “你不困么?”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他又翻了几页纸,低低地说: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那你今夜是别想好好睡了。


    舒纯熙立刻在脑海里想出了这句话,但好歹是没脱口而出,只是努努嘴,真的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确认身旁的人闭上双眼后,敬渝就开始读


    第一篇童话。


    “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且生了十二个孩子,可这十二个孩子全是男孩。国王对王后说:‘你快要生第十三个孩子了。要是这个孩子是个女孩,我就下令杀掉那十二个男孩,好让她得到更多的财产,并且让她继承王位。’……”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盯着书上文字的眼神也逐渐迟疑了起来,仔细看了下后面的那段话,没有读出来,因为后面写的是:


    “国王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让人做了十二副棺材,在棺材里装满刨花,还在里面放上一个小寿枕。他让人把棺材全部锁进一个密室,把秘室的钥匙交给王


    后,不许她告诉任何人。”


    敬渝屏息凝神,合上书又看了一眼封面,他记得自己确实是拿了一本童话书啊。


    想着,他有点心虚地去看舒纯熙那边,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抽屉里有一本别的,读那个吧。”


    第32章


    这话如同一个来得非常及时的台阶,敬渝立刻就合上了腿上的那本童话书放到了一旁,然后探身去找舒纯熙说的那本书。


    右手边的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本应该是空的,现在里面竟也真的像舒纯熙说的那样,放着一本书。


    典藏版的封面,拿出来时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一点分量。


    但真要算起来的话,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后来的入住者,怎么好像比他还熟悉一些?


    敬渝无声地勾着唇角,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又仰靠在床头,翻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舒纯熙已经转为平躺的姿势,上手覆在小腹上,闭着双眼。


    不久时,身体右侧高一点的地方,响起男人清隽淡然的声音,语调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很是平静,理所当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常常是早早上床的。


    有时,刚一熄灯,眼皮便一下子沉重得垂了下来,连‘我睡着了’这句话都来不及对自己说。


    半小时后,醒来了,觉得是该去找睡眠的时候了;


    我想把还拿在手里的书放下,把灯吹灭;


    可我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一直想着书中的内容,


    只不过那些思想变得有些奇特了:


    我仿佛成了书中讲述的对象——一座教堂,一个四重奏,或者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之间的争斗。


    ……”


    第一人称,冗长的自述回忆,不光听的人逐渐追不上,就连读的人,也逐渐垂着头,声音低了一些,撑着精神读着。


    舒纯熙耳边,那个声音许久没有停下,响得太久,一句接着一句地吐出来,但又并不是朗读诗歌那样的抑扬顿挫,更像是一辆电车规律地行驶在轨道上面,“叮咚叮咚”地响着铃声。


    她本不对他真的能读出什么抱有期望,但到最后,意识也恍惚间渡到一个点上,游过那里,彻底迷蒙。


    睡过去之前,她模糊地评价,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声音其实是很温润也很亲和的,对么?


    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后的森林里,从树的缝隙里投下来的一束阳光,让潮湿的藓忍不住要去循着他的温度,去拥抱一样。


    舒纯熙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最后又会把敬渝的声音解读为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就坠入睡梦的深空,均匀地呼吸了起来。


    明明他一向是冷淡的漠然的。


    大概每个人都还是更愿意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所希望的样子上去靠拢,总是把那模样赋予面前的人,来弥补回忆里的某种缺憾和执着。


    在确认舒纯熙进入睡眠后的呼吸彻底沉稳下来之后,敬渝才停下了继续往后读的念头,目光顺势又往下面看了几行,将屏住的呼吸缓缓呼出。


    腿上面倚着的书,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再压在前头的那本童话书上面。


    敬渝微阖双眼,倚着床沿,有些出神。


    分明刚才读书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都好像要被绕进去,不自觉地要把双眼都彻底合上。


    但停下之后,却又没有了要立刻去睡觉的想法,反而精神在半夜里愈发清楚。


    身侧的人已然睡熟,意识对于面前的境况有大致的掌控,但他也知道,这个夜晚开始,也就是现在此刻,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朝左边偏了大半,就像要冲出体外那样。


    悄然地转过身,手肘抵在枕头旁的床垫上,敬渝向下躺了一点,然后支住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很认真地端详着。


    女人闭上了双眼,眉心舒展,红唇小嘴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像一只鱼吐泡泡那样往外呼气,再用秀气的鼻子吸气,循环往复地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


    看得人莫名柔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舒纯熙睡觉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在同一张床上。


    想着,敬渝忽然抬起搭在腿侧的一只手臂,伸过去,在女人的脸畔悬而未决,最后,呼吸又屏得无声无息,欲盖弥彰地捻起一缕碎发,轻轻地往后拨了一下。


    而后,又默默收回了身侧。


    拇指指心的皮肤上,与女人凝脂面庞接触的那一息不到的时间后,竟然弥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直在心上用羽毛挠痒痒。


    此夜,无风无雨,却是他的新婚。


    敬渝想到了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盯着舒纯熙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


    时间在一分一毫地流转,眼前的这个空间却那么让人眷念,仿佛充满了安全感,让漂泊的旅人也回到了港湾。


    原来她会失眠,原来她会睡不着。


    那是只有今天这样,还是已经成了习惯?


    敬渝想着,脑海里充满了关于舒纯熙的一切,或好奇或疑惑,这些是除了和她结婚以外,自己怎样也不能发现的事情。


    现在,都袒露在了他眼前。


    总之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或仍旧熟悉,或已然陌生,都不重要了,一种统一的情绪重新笼罩了上去,那是一种苍天见怜的庆幸。


    不是说他终于拥有了她,而是,所有的这一切,总算又回到了他的眼底下,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心里那些长长的裹脚布,终于可以被拆卸下来。他不用再抿紧双唇,害怕去回望自己的心,所以只能目视前方一直往前走。


    “我可以去学,也会改变,”


    敬渝喃喃低语,对睡熟的女人说,像是一个小小的承诺,扬扬唇角,


    “以后每天我都给你读书,你要不要听?”


    睡梦中的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皱了下眉头,转过身去换了个睡姿。


    见她这样,敬渝又在背后淡淡地笑,自顾自地当她是同意了。


    第33章


    次日。


    舒纯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身心因深度睡眠而得到了些许舒展。


    大脑里起先一片空白,然后所有的思绪、回忆和情绪再归位,她睁着双眼,望着眼前这片有点陌生的天花板。


    一样的床的摆放方位,一样睡在左侧,还有身下的床垫也是相同的质感。


    舒纯熙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躺在敬渝的房间里。


    昨天,她就已经搬进来了。


    身侧没有人,敬渝已经起床离开卧室了。


    舒纯熙撑着手坐了起身,目光落在床尾后的地板上,房间里拉着的不透光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只有底下的一个小缝,漏出来一条线的光亮。


    心里莫名其妙地堵了起来,两只嘴角向下扯着,女人从床上站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灰色的玻璃杯旁边放着她的粉色玻璃杯,左边杯子里面放着一把黑色的电动牙刷,而她的那支是淡粉色的。


    两只牙刷抵在各自的玻璃杯里,露在上面的上半身则朝着相同的方向,中段交叠在同一处,看上去就像交颈而眠的一雌一雄两只天鹅。


    抿紧双唇,舒纯熙伸手将那只黑色的牙刷拨到另一边去,然后再把自己的牙刷和刷牙杯拿下来,垂着双眼,动作恹恹地开始了洗漱。


    她一觉睡到中午,下楼吃了午饭后,又去花园歇过晌,一天的时间也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晚上睡得迟,白天就会起得晚,白天起晚了,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能劳心费神,压根消耗不了什么体力,晚上就依旧会睡不着,入睡的时间就


    也会往后推移。


    循环往复,让人不得不头痛。


    天边挂起绚烂的橘红色火烧云时,舒纯熙正坐在秋千上想这件事。一只手抓在吊链上,而脸颊倚在手侧,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晃荡着。


    想到最后,也没有真的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法来,思绪反而被远处走过来的一个人给打断了。


    男人手上提着一个保温袋,看上面的卡通图案,应该是一个挺火的甜品店的外带包装。


    而提着袋子的男人衣服还没有换,西装一丝不苟,严谨到了头发丝。


    怎么看怎么违和。


    忍住心里的好笑,直接冷哼一声,舒纯熙别过脸去。


    而朝她走来的敬渝又加快了脚步,快走着把走到她跟前要花的时间给缩短了一半,到了跟前,微喘着平复着呼吸,另一只手把袋子递到秋千上的人面前。


    敬渝又不说话,舒纯熙偏过去的脸等于对他没影响,反而是那保温袋明晃晃地扬在眼前,应该是什么吃的,不立刻去看好像亏的反而是自己……


    舒纯熙目光飘忽,索性数起了吊链上的一个一个椭圆形的铁环。


    “我买了焦糖布丁和酸奶冰激凌,先吃一点,然后再去吃晚餐?”


    男人的气息几下就恢复如常,含着笑,主动捧起了台阶,


    “去那边坐一下,我帮你拿出来摆好?”


    秋千上的人又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好在脚是触了地踩下来,从秋千上下来,直接转了身,往后面不远处的长椅边开始挪动。


    舒纯熙在长椅的一边坐下后,敬渝也在另一边做好了,如他所说,将那提了一路的保温袋给放到地上,俯下身撕开贴条,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了东西来。


    装在透明盒子里的焦糖布丁,还是装在方形玻璃盒里的酸奶冰激凌,还有一个可颂,一个蛋黄酱三明治,一股脑都被拿出来摆在两人中间的地方。


    舒纯熙皱起了眉头,盯着敬渝又把裹着餐具的纸巾拿出来。


    这下袋子是总算空了。


    抬起头转过来的男人好像也慢一步地反应了过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把纸巾暂放在双膝上,又将那两个面包给塞回了袋子里。


    做完这些,他又打开纸巾,从里面分出两张来,一张垫在椅子上面,把见了空气而快速挥散着凉气的冰激凌和布丁拿起来,放在纸巾上面。


    另一张纸,他递到舒纯熙手边,看她没什么配合的意思,就抬了一下她的手,好整以暇地垫在她的双膝上。


    然后,他再去开冰激凌的盒子,这一回舒纯熙接了过来,随即,撕开包装袋的塑料勺子也被插在冰激凌中间。


    “好了,”


    忙活完这么一遭,敬渝觉得舒纯熙审视打量的眼神都要把他一背的冷汗给吹干了,不对,他本就是手忙脚乱才会起这些赧然的冷汗的。


    想着,讪讪地又说道:


    “先吃冰激凌吧,好像有点化了,保温袋效果不是很好,从店里到家又有点时间。”


    他说的这些她又不是不知道,目光在那奶白色的固体冰激凌上停留着,舒纯熙扯扯嘴角,


    “借花献佛的事情,你还有本事讲得这么好听。”


    “才没有,”


    敬渝“啧”了一声,声音不复低沉,拔高了些许解释道:


    “我下了班自己排队去买的,就是担心买早了会化掉,买完了立刻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送来给你吃。


    舒纯熙“哦”了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吃。


    身旁的人则目光灼灼地在一边望着。


    吃了没几口,她就没好气地回了一记眼刀过去,


    “你又干嘛?”


    敬渝伸出食指,默默地摸了下鼻梁,移开了眼神。


    舒纯熙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然后在她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敬渝又看过来,凝着眸子开了口,语气一点不马虎地劝她说:


    “吃这么多够了,剩下的就留着明天吃吧。”


    舒纯熙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几乎要融化完的冰激凌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你确定?”


    难不成再放冰箱去冻起来,明天再来吃?


    敬渝嚅动了一下嘴唇,默然伸出手,从她手里把玻璃盒接过来,


    “剩下的给我吃。”


    舒纯熙望着他一脸淡然的面庞,但语气里分明有点勉为其难,一天的不顺心都找到了发泄的苦主,拔高音量气急败坏地说:


    “神经病!”


    吃个冰激凌还要被看着定量摄入,舒纯熙不爽到了晚上睡觉之前。


    明明是他买来送给自己吃的,到最后又不让自己好好吃完。


    就在舒纯熙越想越气,满腹怨念的时候,敬渝回房来了。


    房门先从外面被他打开,然后他又折返出去,从里面端进来一个泡脚桶。


    再转回去将房门关上,敬渝才转过身来,望着床上玩平板的女人,试探地问了句:


    “我端了水来,你泡完脚再睡?”


    大约又是什么治疗失眠的手段,舒纯熙想了想,倒没有拒绝,下了床坐到沙发上。


    泡脚桶里面的开水已经晾到了四十度左右,温度适宜,女人双手撑在身侧,低头往盆里盯着自己白花花的脚丫看。


    敬渝就席地坐在铺了羊绒地毯的地面上,目光柔和地望她的脸。


    她看上去比他高一点,他便仰着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明天你还想吃什么么,我下班了给你买回来?”


    不用耐着性子去排队,让他去排,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但舒纯熙只是拨弄了一下泡脚桶里的水,没应声。


    “我要是实在想吃的话,不能让家里人跑腿去买么?”


    “可以……是可以,”


    敬渝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舒纯熙的意思,因为她的语气很平静,真的像是在询问,而不是阴阳怪气或者拒绝,或者说,她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拒绝。


    于是他沉下气,压下心中忐忑,小声说:


    “但你交代给我去买也是一样的,不是嘛?”


    是一样,只要不要她自己去买,谁去买又有什么区别?


    舒纯熙没答话,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就响起来。


    敬渝则伸手把闹钟划掉,撑着手站起来,绕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干净毛巾瘫在手上,示意舒纯熙把脚给他。


    舒纯熙弄不准他的意思了,缩在桶里不动。


    “好了,泡太久也不行,”


    男人拧着眉一脸认真,将语调放松,循循善诱般:


    “我帮你把脚擦干净,然后给你按摩。”


    闻言,舒纯熙狐疑地望过去,试图从说这话的人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岿然不动,耐心地等着。


    粉红与天蓝色混合交融的毛巾,包裹住白皙的脚,乃至脚腕和上面的小腿。


    敬渝的手掌隔着厚厚的毛巾,动作仔细舒缓地推动,细细拭去上面的水珠与潮气。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尽力保持着目不斜视。


    两只脚分别擦完,舒纯熙顺势斜躺在沙发上,而敬渝退到沙发尾下去,双膝岔开跪在地板上,抬起舒纯熙的脚腕。


    任人摆弄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舒纯熙的脚趾轻轻地颤抖着,感受得到那双清瘦有力的大手是怎样抚过她的脚板,揉捏着其中几个穴位。


    她难耐地闭上了双眼,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冲击着两耳鼓膜,浑身紧绷,却又好像酥软得没有一丁点抵抗能力。


    这感觉令她抓狂,又不可控制地陷入绝望。


    第34章


    第一只脚只差一点就要按完,舒纯熙忽然间挣扎着收回了脚,两只腿并拢,环在臂弯之中,目光闪躲地别过脸去,语速很快地说了句:


    “好了,我不想按了。”


    敬渝今天才速


    成的按摩手法,聚精会神地对待着今天最后一项事务,牢记着孕妇不能被按压的几个穴位避开。


    被舒纯熙的话一说,有点愣怔,但并没有执着,低着的头也就一直没有抬起来,克制着呼出一口气,沉声应她道:


    “好,那你先去睡,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他说完,舒纯熙几乎是立刻就下了沙发,汲着拖鞋跑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被留下的人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待了好一会儿,等到自己也完全平复下去,才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泡脚桶进了洗手间。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敬渝又洗了一把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吸气,呼气,深呼吸,重复了十几次,才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男人从门边转过去,就看见舒纯熙坐在床上。


    她并没有真的在睡觉,只是倚着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有点出神。


    待到敬渝走到床边,从自己那侧上了床之后,才看到她的面色有种莫名的苍白。


    男人撑着手探身过去,目光上下一扫,


    “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舒纯熙没说话,侧转过脸来,眼神撞上他的双眸,望进他眼里,但又好像不是在看他,突然张开了双唇,那语调幽幽的,似呢喃低语一般送到敬渝耳边。


    “敬渝,你抱抱我。”


    好似一道裹挟着白光的炸弹在敬渝脑中骤然炸开,他听见了女人的话,尾调里藏着点委屈巴巴,但细想一下,又仿佛根本没有,这话只不过是她的命令。


    总之他在眼前这境况之下,实在没办法很快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心毫无章法地乱了,平白加速了急促的呼吸,因为抑制着,轻到听不见更多的细节,一切只仿佛是寻常的自如模样。


    他撑了下身体,朝左边的人靠近过去,几乎就要挨到她身侧,坐下后,抬起双臂,一只手落在她脊背上,另一只手则从前面揽过去。


    他倾身朝她的方向俯过去,而她也被他揽过来,两个人的身体离得还有一点空隙,上半身却逐渐靠近,以至于紧拥在了一起。


    提出要求的人,双臂始终无力地垂着,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有过更多的动作。


    所以拥抱的事情是由敬渝来完成的,而她只是乖顺地承受。


    敬渝察觉出她的不再抗拒,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得轰鸣四起,两臂发麻,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既如获至宝一般不敢用力,却又想把好不容易愿意靠近的女人按进自己的血肉里。


    她的脸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触,吐出的呼吸甚至轻抚着他的心口,将那里熨帖得令人忍不住喟叹。


    满腔热血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敬渝只觉得气血上涌,眼里似有潮意,用极低的声音眷念地呼唤着怀里人的名字,


    “……纯熙,纯熙。”


    怀里的脑袋偏了偏,那动作就好像是轻蹭了一下他的胸口,无声地回应着他,将心都酥麻到瘫痪。


    男人双臂愈发收紧的同时,女人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到他身前,全身心地倚着他。


    舒纯熙在他怀里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再度望向他,海上又传来塞壬的歌声,诱惑着他再往前一步。


    这次,她说:


    “敬渝,你亲亲我。”


    敬渝难耐地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她的眼睛,身体已经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指示。


    那是她的要求,他顺从,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他总是不能拒绝她那样,他也总是束手无策的。


    怀里的人并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胸膛里的心总算“扑通扑通”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男人有点狼狈地睁开眼睛,喉咙滑动,嘴角向两边扯了一下,神情隐忍。


    而后,他的双掌捧起女人的脊背,自己则如同信徒般俯身下去,极其克制地将自己的唇印在舒纯熙的唇瓣上,一触即离,不敢有丝毫的留恋。


    “好了。”


    敬渝喑哑着嗓子开口,喉咙滚动,似乎用有点卑微的态度,请她结束现在的这种情况。


    舒纯熙如他所愿地坐直了身体,同他分开了上半身的距离,然后,在他晦涩难懂的眼神里,伸手拉过来他的一只手掌,引导着他放在自己洁白的脖颈上。


    “敬渝,你再摸摸我。”


    但放在脖颈上的那只大掌并不配合,本就只是凭着一点接触,搭在她肩上。


    听见她的话之后,那只手反而变得更僵硬,虽然尽量没有挪开收回来,但一动不动的。


    身前的女人蹙眉,拉下他的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往自己身前还算圆润的地方带去。


    那只手这次没有任她摆布,眼疾手快地在即将触碰的关头,手掌向上一仰,和手腕形成一个九十度角,同时也挡住了舒纯熙的动作。


    另一只手也追了上去,无声却坚决地握住她的小臂,将自己的手掌解救下来,收回了身侧。


    “别这样。”


    敬渝憋着一口气,死死咬住牙,压着声吐出这三个字,眼底有点红。


    跪坐在他身前的女人紧抿双唇,用鼻子呼出一口短促的气,直起身子,搡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将他向后推抵在床背上。


    然后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身下男人睡裤里的东西早已抬头,愈发叫嚣,舒纯熙坐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她没什么表情地细细端详着敬渝的样子,身侧的两只手臂绷紧了睡衣的面料,却又只能无奈地抵在身侧,明明想反抗却又不敢的样子。


    “纯熙,我……你,你先下去,”


    那两瓣薄唇快速开合着,难得说出些杂乱无章的字句,明晃晃地就在她眼前绕着。


    舒纯熙抵着他肩,将人按住,然后凑上去将他的双唇严丝合缝地堵住。


    身下那人先是闷哼一声,而后无助的呜咽着,最后,总算老老实实地没了声音。


    她描摹他的唇齿,然后撬开紧闭的牙关,将舌头递入,与那人的舌头触到一起,肆意地挑逗。


    等到第二次探入时,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那人却已经生疏地探出舌头,颤颤巍巍地应和着她的动作,被她勾了出来。


    唇齿尽情缠绵,唾液,舌头,欲/望,心跳,所有能交换的不能交换的,都交换了。


    终于一吻结束,女人又累瘫在他腰腹上,那块灼烧着她,上半身被他拥着,两个人的额头紧紧抵在一块,只有嘴唇是分开的。


    彼此短促急切的呼吸喷吐在对方的脸上。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平复下来,舒纯熙已在这当头呼吸不稳地开了口,带着点埋怨,


    “你看,你都不会接吻,还要我来教你。”


    敬渝的心跳都要盖过耳边的声音了,低喘几声,胡乱点了下头,蹭了蹭女人的面颊,好笑又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脸上的触感忽然消失了。


    舒纯熙移开了面庞,离得远些,坐在他身上,撑着他的胸膛,眨了眨眼,忽然说:


    “我吻得好吧?”


    得到敬渝认输般的答案后,她又扯起唇角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面前地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会这些,都是敬亭手把手教的,大哥。”


    房间里面一时间静谧了起来,敬渝睁大了那双窄眸,目光不消解释,已经逐渐恢复清明,随之而来的是理智与克制回笼。


    身体依旧僵硬,现在已经感到有点麻木,他肿胀得依旧难受,而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上面,愈发折磨。


    他忽然想到在机场的时候,她也是叫了他“大哥”的。


    没有听错。


    身前的女人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而现在的他呢,狼狈不堪,混乱,如同刚刚被蹂躏过了一般。


    那么刚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他克制又隐忍,理智和欲望的疯狂拉扯,最后还是被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引诱到放纵自己堕落的情况算什么呢?


    他没想真的碰她的,一切都可以忍耐。但他放纵自己听从了她的指示,亲吻了她,不是么?


    她全都明了,甚至是冷眼旁观到现在么?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的什么大哥。”


    敬渝有点难看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霎时已经像是颗被霜打了的茄子,凉意遍布周身,爬上脊背,催出一背冷汗。


    “纯熙,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


    你的丈夫,我是你的老公。”


    回应他的只有很快的一声嗤笑,女人凝视着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低头吹了下自己的指甲,提醒道: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们结婚不是为了孩子嘛。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坐享齐人之福,跟我重归于好?让我想想,你这是不是算违背初衷了?”


    第35章


    她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心口,明明力道不重,但就像是一根钢针一样,猛地扎进了敬渝的心脏里面,把他一直以来覆盖在上面的遮羞布猛地给撕扯开来。


    敬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舒纯熙为他准备的挑逗,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个怎么可笑又下流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


    他低笑了一声,已经顾不得身体上的异样和难受,伸手上前,又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凑得很近,他俯身讨好一般地啄吻她的面庞。


    先是额头,然后是鼻梁,双颊,还有那张让他难过的嘴唇,然后滑下去,到她的脖颈。


    他确实是不会接吻,确实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就只是单纯的用嘴唇印下一个吻而已,就像一开始她要求他的时候,他给出的那样。


    男人困兽犹斗,像一只打了败仗的雄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地在她身上留下着近乎没有的痕迹,只有动物标记一般的气味。


    呼吸越来越沉,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还是徒劳地停下了动作,拥住她,还是像一开始抱着她那样将她紧拥,用更卑微更可怜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


    似乎是在用柔情似水的语调,呼唤那遥远的曾经,祈求她能再惦念自己的一点好。


    “纯熙,舒纯熙,舒纯熙,纯熙……”


    舒纯熙却听得厌烦了。


    她想推开他,又听到他自顾自地说:


    “你还生我的气是不是?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其实那个时候你不走,我们也是要结婚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等一等。


    “你知道的,我怎么能真的拒绝你呢,我怎么会不跟你结婚呢?纯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他抱着她,语气很快地把这话一箩筐地都倒出来,就好像抱着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再不把这话说出来就没机会了一样。


    是对是错至今没有定论,而她也嫁了别人,早给了他足够沉重的报复,他其实也生过她的气。


    但此时此刻,过去他到底怎么想的已经都不重要了。


    当年那件事到底该怎么定论他也不在乎了,他可以低头可以道歉,可以说对不起,可以祈求她的原谅。


    都可以,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谁是谁非。


    如果对手是她,他早就会缴械投降的。


    舒纯熙推搡的动作停了,她支着身体,因为拉扯,肩头掉落的睡袍也没有去管,目光浮上一层怜悯,看着敬渝,突然对他说:


    “所以呢?你不准备把我当弟妹,而是要我做你真正的妻子?”


    男人几乎崩溃地低吼了一声:


    “没有什么弟妹,也没有什么大哥,你不要再说这个!”


    “敬渝,你在逃避,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你其实心里面介意我和敬亭的关系,介意得要死吧。”


    她“呵呵”笑了一声,在他怀里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们结了婚,就能回到以前了么?不一样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幻想你得到了从前那个舒纯熙做你的妻子么?”


    她在他怀里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你好好看清楚现在的我,你来弄明白我如今是谁。”


    說完這句話,舒純熙貼著他起伏的胸膛往上攀,雙臂摟在了敬渝的脖子上,湊近,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喉……結。


    原本仰起头不敢看她的男人浑身猛地一颤,难耐地闭上了双眼,嘴里挤出几个字:


    “纯熙,你冷静一点,你别这样行吗?”


    女人不語,撐著他的胸膛,手一路從他腹肌中間往下滑,最後隔著泛著緞面光澤的黑色布料,撫住了那根口口。


    红唇倚在他耳边,几乎就要亲到他的耳垂,轻吟道:


    “大哥现在想要纯熙么?要进来跟你的侄子或者侄女打个招呼么?”


    说完,她还亲昵地捏了一下。


    敬渝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只手牢牢地攥住舒纯熙的腕子,把她从自己身上拿开,两个人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僵持着。


    女人纤细的手腕扭动了一下,蹙起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低声求情道:


    “大哥,你弄得纯熙好疼啊,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要我,那我就用手或者用嘴帮你,也行啊。”


    敬渝不想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沉下的眼眸里蓄起滔天的狂风巨浪,但面对着她却又无处迸发,整个人最终透露着一股死寂和生人勿近的气场来。


    “舒纯熙,你给我闭嘴。”


    舒纯熙当然不会闭嘴,她的手还被他拽着收不回来,索性就那样任他攥着,柔软地没有了一点抵抗意味,凑在他鬓边又张嘴亲了一口,抱怨地说:


    “怎么了嘛,我**还是不错的,敬亭又没你这么好的脾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再来,后来哭得多了,我也就学得很好了。你真不想试试么?”


    敬渝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能通畅呼吸了。


    他不想听她说的话,但她的话却一字一句地钻进脑海里,然后开始自动解析成为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曾经的情趣还是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从舒纯熙的嘴里听说过这些。


    不是吃醋,也不是难堪,而是难过。


    在这天这夜的情景里,她明明是用抱怨着自己的语气说出口的话,但他活像被人连扇了十几个巴掌一样,心脏已经麻木到不知道是该疼还是怎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满心满腹的难以言喻,最终,男人轻轻松开了攥着她的手。


    “你在报复我,纯熙,”


    他的头颅缓慢到极致地转动了一下,似乎了然一般,说服自己,


    “你恨我,你恨我。”


    “我怎么是恨你呢,”


    女人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垂下眼逆来顺受地说:


    “我是感激你,感激你娶我,帮舒家,我想报答你嘛。”


    敬渝没说话,无声地扯出来一个唇角的弧度。


    眼前的情况混乱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了。可能他离开,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案。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伸出手,很守规矩地替她拢了拢衣襟,动弹了一下腿。


    舒纯熙顺势下来,而他则下了床,背对着她,忽然说:


    “我会把舒家完完整整地还给你的,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男人身姿僵硬地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面对着床背方向跪坐的女人,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瘫坐下去,精疲力尽地想。


    这样也好。


    第36章


    她趴在床上,用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接触着身下的床垫,被子早在方才就被踢到了后面。


    手脚都不是很舒适的姿势,但舒纯熙停滞着动作,没有要再变动的意思。脑子里嗡嗡地在响,她一点也不想要去回想刚刚那些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不予评价地把那段回忆给塞到心房的某个抽屉里,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最好不过了。  。


    这天晚上敬渝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房了,不知道他是去客房睡了还是去了书房,但横竖跟舒纯熙没有关系,她没去关心。


    可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舒纯熙也没从李阿姨那里听到些什么风声,貌似家里人都不知道敬渝晚上不是在他们的卧室休息


    的。


    舒纯熙有时候早上起不来,压根不会在餐厅吃早餐,也就遇不上早起出门去公司上班的敬渝。


    至于午餐,也是她一个人吃。


    唯一风雨无阻的,大概就是两个人会在晚餐的餐桌上碰面,敬渝貌似从不会在公司加班。


    晚餐后他就去书房,到了入睡的时间,就回房间来洗漱换衣,最后,再离开房间。


    除了不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加上不怎么跟她说话之外,他基本待她如常。


    只不过,从外面那些商店里买回来的好玩的、好吃的,不再是他亲手送过来,而是会出现在卧室的茶几上,衣帽间的岛台边,或者门外的花瓶柜上面。


    有一天舒纯熙十一点下了楼,还没到吃午餐的时候,但腹中空空,自己走到厨房的冰箱里打开门,看见冷藏有一层里面堆满了各种样子的酥脆小面包,三明治、可颂、牛角包、香肠小点。


    这些面包并不是同一家店的,又各自独特的贴纸包装。


    冰箱前的女人挑了下眉,意识到这应该是敬渝买回来给她当早餐的,她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些。


    但她最近没吃上早餐,所以这些面包也就堆在了冰箱里,可能一时之间,家里的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舒纯熙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证明“你推开我,但我对你的好不会这么势利地收回”么?


    可她偏偏不想要他的这份证明。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舒纯熙依旧在失眠,敬渝在一天晚上洗完澡后,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坐上了床的另一侧,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本书搭在腿上,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跟不熟的同学搭话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睡?我留下来给你读完书再走。”


    另一侧的女人划动平板屏幕的笔端停了,其实,自从他往床边走来之后,她就没办法专注在自己眼前的游戏上了。


    余光留意着旁边人的一片青色衣角,舒纯熙一时间没有吭声。


    敬渝没得到她的回答,也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在床头倚靠了起来,颇有耐心地翻看起了手里的书。


    一旁的女人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可能是又觉得索然无味,就关上了平板,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睡裙与床单摩挲的声音很快就停歇,敬渝偏过头,看她已经紧闭上了双眼,便也将书翻回到上次停下的地方,开口继续往后读了下去。


    低沉男声,娓娓道来,跟上一次给她读书的时候,听起来没什么分别,还是那样的平静从容。


    舒纯熙转了个身侧过去,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却从那一句句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些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克制着,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做个旁观者、局外人那样了。


    敬渝也确实是有些怵舒纯熙了,他发觉自己心里有了一种面对她时的踌躇胆怯,他也不敢再贸然地靠近她,轻易地跟她开启一段对话。


    他真的害怕她还会像那天一样,忽然就对自己说出那样摧心折骨的话来。


    就连现在留在房里给她继续读书哄睡的举动,都已经是他鼓足勇气才敢有的试探之举了。


    他自觉已经懦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上如今的舒纯熙,当真是束手无策。


    或许她说得是对的,她跟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虽然热情主动,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更不会说那种放肆的话。


    那些年,他们连接吻都没有过,她最大胆的举动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印吻了。


    他就更不必说,是个死守规矩的老顽固。


    而现在呢,从波利回来的她变了一副模样,但他却还停留在原地,没有一点改进。


    敬渝在心里暗叹一声,翻页,继续读下去。


    读了约莫四十分钟,身旁的人陷入了睡眠之中,敬渝动作轻巧地收了书。


    下床之前,他还是朝舒纯熙探过身,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伸手去碰碰她,只是默默地问睡着的女人:


    “纯熙,我要怎么办才好?”


    他能问的出口,却没有人会回答。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执着,拧着眉头就起身下了床,关灯后出了门。


    敬渝去了书房,书房里并没有准备床,他晚上就缩在那张长沙发上面。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并不想找一间客房去休息,心里是实在不想叫其他人看他们俩的笑话。


    就这样,敬渝每天晚上在卧室待的时间延长了一段读书的时间。


    舒纯熙也没有让他走,几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毕竟她的失眠依旧没有改善,有人在耳边读东西,听上个半个小时,确实会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敬渝又给舒纯熙读了几天的书,这天夜里,在她睡着之后,厚着脸皮也躺了下去。


    第二天是周日,他不用去公司,也就没有早起。


    于是舒纯熙转醒来之后,自然察觉了还赖在床上没有起床的敬渝。


    睡眼惺忪的女人揉了揉眼,没忍住,“嗯”地疑惑出了声。


    男人已经醒了,就不再装睡,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脖子,淡淡地解释道:


    “我书房的沙发睡着实在不舒服,所以就回来睡了。”


    说完这句,他顿了一下,又颇为认真地问了一句:


    “你不介意吧?”


    还窝在被窝里的人已经清醒了,她眯起眼,思考着敬渝口里的话的同时,脑海里浮出好几次半夜醒来时看见的身影。


    如果他回房来睡,以后也就不用再去而复返,悄悄地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了,跟一只飘荡的幽灵一样。


    说不定还算好事。


    “随便你。”


    她转了个身,朝着外侧趴着。


    舒纯熙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明显的喜恶来,但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敬渝在听见这句话后,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去,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夜里,敬渝早早回了房来,两个人先后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各看各的书。


    自从出了上次那样的事,敬渝再也不敢出什么泡脚和按摩之类的主意了,每天晚上就给舒纯熙读书,好在目前还有些效果,也就不再费心张罗其他的治疗方法。


    舒纯熙在看一本画册,而一边的敬渝翻的是一本讲孕妇知识的书,还是他上床后从舒纯熙那边借的。


    也就是这段时间,舒纯熙发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多了好几本这类书,还有一个玻璃小盒,里面放着好几种口味的糖果,还有两盒口香糖。


    大概都是敬渝交代的。


    纸张翻页声在室内响着,敬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双睫扫下,遮住眼眸,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最近忙起来别的事情,他也没找到时间好好看这些书,今天才准备把这些事情给重新捡起来。


    而后,他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舒纯熙这段时间的状态。


    骨瘦如柴,最近好像稍微养出来一点肉。


    除此之外,孕期还抽过几次烟,虽然近日好像是没再见到了,应该确实没有再抽,但也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她还经常熬夜,很晚才睡,第二天起迟了就直接不吃早餐。


    而且,她虽然没有什么情绪异常激动的情况,但一直以来,好像都处于一种心情不太明媚的情况,仔细想想,多少是有点不好的兆头的。


    敬渝思绪运转得很快,在脑中过了这些事,唯恐遗漏什么,不待想完,心里已然升起一种慌张又烦躁的情绪。


    他自以为会照顾好她的身体和情绪,但实际上呢,这样能养好胎才怪!


    一种无力的自责,掺杂着对自己的愤懑涌上心头,将


    他的头压得更低了一点。


    舒纯熙翻完书册,合上,随手搭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堆书上,然后转回身来,就眼睁睁看着敬渝朝自己靠了过来。


    她移开头,漫不经心地皱了下眉,


    “你要干什么?”


    “你上次产检是什么时候,我明天让人去约下次,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女人动作停顿了下去,瞥了他一眼,又转回来,盯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平白生出几分愁绪来,一时间没有答话。


    敬渝没有催促,只是凑近过来,俯下身,慢吞吞地开口,温声问道:


    “我能听听孩子的胎动么?”


    嘴上说着这话,但男人其实已经将近俯到她小腹之前。


    舒纯熙对着闯进视线的男人,双眸间已经浮上一股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没说话,也没有动弹,敬渝便当她是默认了,轻轻地偏头,将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舒纯熙的小腹上。


    结婚那夜之后,敬渝心里已经存了一桩长久的疑虑,找心理医生咨询了舒纯熙的情况。


    两个人枯坐分析了很久,如今,他心里对她关于人身接触的界限也有了个大概的模糊推断。


    所以,只要不是突然的强迫之举吓到了她,她应该还是能跟自己正常触碰的,他需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动作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产生的,也就是说处于她的意识之中,她心里有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后来,她骑在他身上那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是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他的猜测。


    敬渝呼吸放缓的同时,舒纯熙也在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可越想要放轻动作,身体反而越发僵硬不得舒展,弄巧成拙。


    她凝眸看着敬渝的动作,感受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体温热度,暖意混在夜凉寒露之中,难以忽视。


    男人双手撑着,头放在她身前,却不会有一点点压迫到她身体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动作足见珍视。


    舒纯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他想要的什么动静,总之他在那侧耳未动,双唇张开一条缝隙,聚精会神。


    他表现得真像一个期待好奇新生儿的父亲,而不是什么大伯。


    就像他先前保证的那样。


    舒纯熙忽然觉得很累,撑在身侧的双手,十指忽然剐蹭着真丝床品,像内收的同时掐在床垫上。


    她的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原以为那天过后,他们就会相安无事。


    但只不过一旬而已,他就能做到如常地搬回房间,做起了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对于先前只字不提。


    舒纯熙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耐心,去应付他的所谓柔情。


    “它闹你么?”


    男人总算支起了身子,手掌伸过来,隔着两层面料的阻挡,覆在她的小腹上,没有动,只是轻抚了一下。


    目光里已浮起星星点点的心疼与怜惜,只不过垂着头,没有展露给舒纯熙看。


    “纯熙,你会不会很辛苦啊?……”


    男人犹豫着,口中还有话未尽,其实,他觉得自己做得真不够好,自从她回来,也没能让她处处舒心,明明她还怀着身子,需要更多的照顾和关心。


    舒纯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停滞,空洞里带着木,默默地问他: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敬渝牵牵嘴角,被她的问题弄得有些无措,摇了摇头,说: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还不太懂,没什么经验。”


    说话间,他也已经克制地把自己的手掌给收了回来,蜷在腿侧。


    “敬渝,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舒纯熙忽然出声说道,嘴角扬了扬,但又挤不出来什么笑意,便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样子,目光里的空已逐渐褪去,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也不想想,就算我真的怀孕了,经历了那场车祸,还怎么保的住呢?”


    她语调微扬地收尾完这个问题,偏了一点头,目光直直地迎上他的。


    然后,舒纯熙看得见敬渝的眼睫明显颤动了两下,他整个人就那么僵住了。


    原本所谓的丈夫轻抚妻子孕肚的和乐场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击碎,穿着一身青色丝绸睡衣的男人盘腿坐在床上,怎么看都不合时宜,仿佛他出现在这里,说的刚才的那一番话,全然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怪不得,这孩子都要四个月了,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他原本只以为是母体瘦弱的原因。


    敬渝无奈地扯唇笑了一下,但心里已经相信了舒纯熙刚刚说的话。


    他总是相信她说的话的,她说什么,他就信。


    敬渝摇摇头,又立刻觉得自己想的不对,那时候她怀孕的事,不也是她跟他说的么。


    那时候他就相信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舒纯熙会骗自己。


    可现在她又换了一副说辞,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敬渝闹不明白,仿佛一脚踏入了迷雾,茫然到无力。


    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艰难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舒纯熙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因为耍你很好玩啊。怎么样,这段时间一直觉得我怀了敬亭的孩子,还要读那些书学习怎么照顾孕妇,费心费力地给别人当后爸,你心里面滋味如何啊?”


    敬渝冷笑了一声,想张嘴,但满口苦涩。胸腔里燃烧着的岩浆冲击着理智的防线,仿佛就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烧成灰烬。


    男人勾唇,低低地又干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连舒纯熙看上去都陌生极了。


    他攥着衣摆,双拳青筋暴起,耐着天大的性子,慢条斯理地回答舒纯熙的问题,说:


    “你说的对,耍我是很好玩。


    “那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以来,我敬渝,锥心刺骨,悔之莫及,撕心裂肺,透骨酸心,夜不能寐……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么,舒大小姐?”


    舒纯熙这下没有应声了,她只是默默地撑着床垫往床边移动了一点,好像在害怕敬渝会突然暴起对她怎么样,已经开始提前想对策了。


    敬渝看见她这样子,也只得冷笑一下,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他犯贱,是他蠢得不行。


    他总觉得她没有变,所以才总是把她当成两年前的那个人对待,而她呢,她看他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说,她根本就不把他当做从前的那个敬渝在看了。


    明明率先离开的人是她,那个毫不犹豫就抛下自己的人是她,现在她反而却跑回来报复起了自己。


    敬渝似哭似笑,摸了摸鼻尖,冷漠的眼睛盯着舒纯熙,不复先前的半分温和,咬紧牙关死死地说:


    “舒纯熙,你凭什么报复我?你决定跟敬亭结婚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了么?通知我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是瞒着我在波利结的婚!”


    “那又怎么样?!”


    舒纯熙拔高了音量,突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双眼亦是死死盯着敬渝的眼睛,情绪一旦激动起来,顷刻便红了眼眶,


    “你本来有机会娶我的,我是先找的你,是你不要,是你自己不愿意娶我的!”


    “我没有不愿意娶你!我只是不能答应立刻娶你,我们不能在那个风口浪尖结婚你不明白吗?那天你究竟有多么咄咄逼人你不记得了吗,你告诉我,我除了保持沉默,到底还要怎样才能把你给劝住?”


    “你不是,你只是不想保护我,不想跟我结婚,你只是害怕了,你只是不要我了。”


    舒纯熙摇着头,呢喃着重复,好像已经平静下来,然后,她又重重地吼叫了一句,


    “是你先不要我的!”


    敬渝本就攥紧的双拳已经不能再收紧,徒劳地松开,他颓唐地塌下肩背,继续低声说:


    “我以为你去莫瑞恩尔避避风头也很好,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再接你回来。家里的婚事我已


    经让人着手在准备了,我根本拗不过你的不是么,其实我早就缴械投降了,只不过就是晚了不到半个月而已。但你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我。我还给你发过消息,可你回了我什么?


    “君既无心我便休,萧萧夜雨断肠愁。”


    敬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周身染上晦涩与灰暗,苦笑地重复了一句,


    “君既无心我便休,萧萧夜雨断肠愁。君既无心,君既无心。舒纯熙,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的么,我对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自己不知道?”


    “至于断肠愁,你安然另嫁,成双入对,夫妻和睦,到底是谁在忍受这‘断肠愁’?”


    舒纯熙没怎么听过敬渝如此直接的表明心意,但此时此刻说出来这些还有什么用,想也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她听在耳边只觉得一阵头痛眩晕,咬文嚼字地说了句:


    “我没给你发过这句话,我根本就没收到过你的消息。”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当年敬渝后过悔。


    第37章


    舒纯熙只觉得疲惫,根本不想细究这件小事,往后仰靠在床头。


    因为她已经移到了床边,所以背部一小半都悬空着,抵到床头的那盏台灯,一不注意就可能要掉下去。


    看上去,果真是视现在的他为洪水猛兽的模样。


    因为她欺骗、愚弄了他。


    敬渝从床上直起了身,转过去从自己的那边利索地下了床,走到床尾站着,远远地望着对角线上那边的女人,冷冷地说:


    “你用不着害怕,我还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来什么伤人的事情。”


    舒纯熙低下头,原本想要蜷起来的双腿也一时僵住,杵在那里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而后男人又忽然开口,已经是思绪在脑海里又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而他一脸无望地说:


    “你没看到过那条消息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快也就找到莫瑞恩尔去了,不是么?”


    舒纯熙一动不动,没有反应,但其实已经在心中也点点头,应和起了他。


    是啊,只是一条消息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是追到了莫瑞恩尔,但最后,是一个人回去的。


    敬渝走了,连关门的时候都没有用重力气,轻轻地带上,只好像这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而已。


    但舒纯熙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正合她的意,反正他也已经给过自己承诺了,就算他们现在彻底闹僵了,以敬渝的性格,也不可能不管舒家的事的。


    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也犯不着顾忌他。


    舒纯熙就这样想着,终于移回了自己原来坐的地方,目光在空荡荡但明显很安全的房间里扫视了一下,最后落在右手边,敬渝的枕头上。


    她抱起枕头团在怀里,不轻不重地给了里面柔软的鹅毛几拳,拉着脸,又把它塞到了被子里面。


    眼不见为净。


    但被子里凸起来的那个地方,又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又一把掀开被子,咬着牙将那枕头猛地扔下了床,一个平地挺身,躺在床上,又趴过去,把脸埋在了床垫里。  。


    敬渝是压着一身火气离开卧室的。


    出了门就往楼梯走,低着头一步不停地下台阶,一鼓气走到一半,男人才忽然停下了脚步,抿着唇,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上不去,又下不来。咽不下,却又吐不出。


    最后也只能烦躁地扯起了衣领,偏偏身上的睡衣是两片敞领的衬衫款式,根本不像平时穿的衬衫那样压抑,到头来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于是他也只能站在楼梯半道上,冷冷地勾唇,唇角扬起一个十足僵硬的弧度,实在是摆不出往日的平和,只好自嘲地笑了半声。


    半晌后,还是沉下一张脸来。


    荒谬,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自从她从莫瑞恩尔回来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这么地出乎自己的意料。


    一开始,他觉得她在四周竖起了墙,不让自己靠近。


    但现在,他总算进到了墙里面来,她却又开始用利刃狠狠地剜他的血肉。


    敬渝想着,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僵着身子的男人才继续往下走,整个人已然又压抑成了平时那副无风无波的样子,在脑海里思索起别的事情来。


    两周前,一份在祝文兵生前,他亲自着手调查整理的、尚未完成的文件,应该已经作为他未竟的一桩心事,以遗嘱的形式呈给了国政院的诸位议员。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会沉寂下去的。  。


    如同舒纯熙希望的那样,敬渝又继续睡在书房,还会尽量避开她,晚上多在外面应酬,夜半才归。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坐下来了,实在碰上了,他也不主动跟她说话,更不看她。


    舒纯熙捕捉到过他躲闪着的漠然的眼神。


    不待她想明白,既然漠然,又为什么要躲闪这个问题,男人已经转过身,留给她一截如松如竹挺拔坚忍的背影,只是有那么一丝萧索的意味,却也很快就会消失在走廊或者楼梯的尽头。


    被落在后面的女人挑挑眉,垂下头看自己的拖鞋,漫无目的地踢了几下,自己跟自己玩似的。


    转眼翻过月尾,到了下个月,郑徽提前和舒纯熙打过招呼,说了这次去一等公狱探望的具体时间。


    舒纯熙记下了,这一天起得早,九点就从家里出发。


    时间充裕,舒纯熙提前也计划好了,先去探视完几位叔伯之后,再去见父亲,然后再去女狱那边,去见母亲。


    见完舒怀宁,女人从会见室的门后走出来时,碰巧望见跟在一个狱警身后,缓步走过来的敬渝。


    原来他今天也来见舒怀宁,只是没跟自己一起从家里出发。大概没想过时间没有岔开,两个人还是遇上了。


    舒纯熙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轻飘飘地如同一片羽毛。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情绪。


    就在方才,父亲还过问她和敬渝的事,问他们婚后相处得怎么样。


    敬渝有没有对你哪里不好?有没有不周到不体贴的地方?


    舒纯熙只记得自己摇了摇头,诚然,敬渝对自己很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好过日子。至于手上的东西,你也找时间交给他吧,不管他用不用得上,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如今结了婚,不管是明面上还是实际上,咱们两家都捆绑在了一起,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


    敬渝确实是从公司赶过来了,最近他很忙,忙着公事,让自己的心暂存在冷冻柜里,不能分得出任何精力去想任何别的事情。


    而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已经撞上走廊尽头的女人投过来的目光。


    那一瞬,呼吸不争气地缓了,他忘了自己刚养成的习惯,竟停住,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反而容许自己与她对望。


    她现在总算养回来一点肉,看上去身材更匀称,本来就白得透光的皮肤,在纯白色的丝质连衣裙映衬下,整个人泛着一种还算平和的气质,就像一颗闪着光泽的珍珠一样。


    自从知道舒纯熙没有怀孕之后,家里原来的那些营养师就走了,换成了做川菜和徽菜的师傅,看来确实合她的口味,也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敬渝暗自低了低眸,又自嘲地想,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终于不往她跟前凑,她心情舒畅,自然也就能“心宽体胖”了。


    牵了牵嘴角,敬渝始终落后身前的狱警一步,未移开的目光之中,站在那扇门门口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来,抚了抚自己耳边的发,将原先垂在肩前的一缕长发拢了回去。


    夏日的雷阵雨仿佛随时就会卷土重来,天边堆叠着深浅不一的一层又一层乌云,风吹开其中几片,天光从那一个小孔里透


    出来,穿过走廊旁的一排玻璃,漏在地面上。


    时光流转的不过几瞬,灰色珍珠上莹润的光泽闪在敬渝眼前,停留了几息,才晃了一下,被她收回身侧。


    舒纯熙手上戴着的,是他们两个的婚戒。


    敬渝总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垂头望着前面的路,在那间会见室门口停下脚步。


    “敬总。”


    宁秘书站在舒纯熙身后不远处,两个人既然看见了敬渝正在往这边来,肯定要打个招呼再往女狱去的。


    “宁秘书,”


    敬渝礼貌地笑了下,


    “麻烦你了。”


    “敬总客气了,敬太太刚见过舒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女狱那边。”


    宁秘书笑着解释了一句,猜两人或许要说些什么,就很有眼色地往外移了一步,望着窗户外面。


    敬渝于是侧过头,面朝着舒纯熙站定。


    而女人的眉心在听见那句“敬太太”后就已经不经意地蹙起来,西子捧心般,笼上了淡淡的愁绪。


    今天见到宁秘书之后,他开口时就已经是一句自然无比的“敬太太”了。


    舒纯熙不知道敬渝是怎么昭告别人的,本就一口气堵在胸口,现在,又被翻了出来。


    而一旁的男人直到此时,才发现她忽然又不高兴了起来,抿了抿唇,犹豫得很,放轻声音后低声问了一句:


    “见过岳丈了?他一切都好吧。”


    那眉心又皱得更狠,她扬起小脸瞪了他一眼,飞快地回了一句:


    “你自己不会看么?”


    声音不高,冷淡得很,但敬渝觉得身边的人都听到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凝滞。


    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嘴角微凝,而后有点讪讪地露出一个微笑,手抬起来,举在她小臂旁边虚虚揽着,温和地哄了一句,说:


    “是我说错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去见岳母吧,记得帮我向她问好。”


    舒纯熙倒是没再继续下他的面子,冷哼一声就与他擦肩而过。


    敬渝脸上还挂着先前的浅笑,冲转过身来的宁秘书点头示意,然后望着两个人消失在走廊另一头,才有点无奈地放下唇角,垂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叹了口气。


    舒纯熙憋着一口气,呛了敬渝一句也并没有撒出去,反而像一只河豚般良久地蓄着气,快步走在去女狱的路上。


    会客室的门打开后,她走进去看见母亲坐在桌后的身影,一下子就跑过去,俯身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个拥抱的姿势极其别扭,杨曦身下的椅子同桌子之间离得很近,舒纯熙只能从她身侧张开双臂环抱住母亲的上半身,中间隔着的椅子把手抵在中间,不复人体的柔软亲和。


    骤然被女儿这样拥住,杨曦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心一惊,伸手覆在了女儿的手臂上,连忙问: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第38章


    “……没有。”


    舒纯熙埋头压在她肩上,“唔”了两声,才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一张小嘴瘪瘪的,含着话却不说,明明就是一副委屈得都要哭了的样子。


    杨曦心里重重一跳,沉下脸来,猜道:


    “是不是敬渝欺负你了?”


    她还是道没有,被抱着的人于是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臂,示意她松开,然后站起来将呆站在一边的女儿搂进了怀里,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从上顺到下,抚平她的紧张和激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看来是跟敬渝吵架了?”


    话音落下,被母亲以一个亲密的姿势搂在怀里的舒纯熙鼻子一酸,心里又泛起一阵一阵委屈的酸涩来,飞快地告状道:


    “今天宁秘书见到我都叫我‘敬太太’了,之前他还喊我‘二夫人’,谁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又嫁给敬渝了!你说他们背后会怎么编排我、怎么笑话我呀……”


    说着,她实在忍不住,“啪嗒啪嗒”滴下两颗泪珠来,在面上留下一条泪痕。


    杨曦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息而已,并不言语,没有回应舒纯熙的话,而是好好抱着怀里炸毛的小猫,像从前一样,用极大的耐心与柔情,抚慰着她、给她顺毛。


    “妈妈,你……你说话呀!”


    她抽噎着,好像明明就要平静下来了,却不甘心就这样消气,胡搅蛮缠地非要母亲站在自己这边。


    “纯熙,我想你真正气的并不是这件事,对么?”


    杨曦抚摸她的动作停下来,转而只是静静地拥着她。


    但她没得到女儿的回答,小兽哼哧哼哧地呼着气。


    杨曦平静地微笑着,继续了自己原来的动作。


    舒纯熙总算还是被安抚下来了,在一个舒心温暖的臂弯里面,如同倦鸟归林,逐渐卸下所有防备和戒心,甚至有了要好好睡一觉的想法。


    就在这时,身前的母亲开口了,和缓地问她:


    “纯熙,你是不是还在生小渝的气,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呢?”


    当年舒纯熙和敬渝到底是怎么说的,又为什么闹成那样,转而又嫁给了敬亭,这些,她都还没有好好地跟自己说过。


    但其实也不用多说,她跟舒怀宁一样,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舒纯熙嚅动了一下双唇,想承认又说不出来话,但要反驳,又总觉得一股子别扭劲儿。


    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舒纯熙的反应,杨澜也就明白女儿的想法了,她的目光从舒纯熙脸上收回,又将她面对面抱在怀中。


    相拥的一对母女看不见彼此的面部表情,只是将目光投向各自面前的那扇朴素的白墙。


    杨曦终于开了口,轻缓地对怀中的女儿说:


    “纯熙啊,当年的事情,我想小渝也很难做吧,所以不能全怪他,对不对?”


    舒纯熙咬紧下唇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又要赌气了。


    杨曦已经又抚摸上了她的背,一字一句斟酌地说下去:


    “你爸他那个人啊,总觉得只有法律认证了的婚姻,才能让他安心。这是其一。


    “其二呢,那时候,咱们家虽然出了事,但又不是古时候的抄家流放,非要嫁了人才能免罪。所以,你爸他非要你们立刻结婚,还让你自己去找小渝,肯定是存了试敬家的意思。


    “那个时候局势混乱不清,小渝如果真的听了你爸的话,和你结了婚,就是明面上跟咱们舒家彻底站在了一起,你说是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松开女儿,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娶了我舒家的女儿,他还能真对咱们家的事不管不问,对吧?”


    所以,舒怀宁的这步棋若是起了效,就能直接将敬家拖下水来。


    若是不能,他也并不会损失什么,不过就是一试而已。


    至于敬渝最终做出的选择,杨曦不知道他有没有过艰难的挣扎和纠结,但也明白,不帮,无可厚非。


    他只是作为敬家的掌门人,选择自断一臂,没有应舒怀宁的这步棋罢了。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交锋,到头来,只苦了她的女儿,她的纯熙而已。


    原本,如果女儿和敬亭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这些话她也就不用说了。


    可时至今日,兜兜转转,竟然又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她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两个孩子终于是得偿所愿了,还是该感叹老天爷忘不了要捉弄人。


    “不论如何,小渝没有真的不管我们,这两年,小渝应该还是打点了不少事的。”


    杨曦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明摆着劝了一句:


    “更何况,当初你跟敬亭结婚之后,不论他们敬家内部到底是怎样,在外人看来,敬家相当于还是跟我们舒家绑在了一块。而国内的这些影响,小渝也认下了,对不对?”


    舒纯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没想到,自己难得来找母亲撒娇,最后


    反而听到这么一番话,明里暗里地劝她原谅敬渝。


    “我不要体谅他,我要一直讨厌他、妈妈,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舒纯熙挣开了杨曦的怀抱,喃喃地重复了这几句话,越说越激动,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席卷回来,伸出手抹起了眼泪来。


    “纯熙,宝贝……”


    女人心疼地伸出手,想要再将女儿抱进怀里,一连叫了她两声,却只能看见舒纯熙捂着脸一直往后退,止不住呜咽的声音,然后皱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舒纯熙心里乱糟糟的,于是就不管不顾地逃离了会见室,就这样结束了这次的探视。她夺门而出时,等在外面的宁秘书似被惊到,猛地抬了下头。


    而舒纯熙根本没心思管他,一路小跑着往外走。


    直到出了监狱,看见等在外面的车,她才逐渐放缓了脚步。


    女人打开车门坐上车,车门被关出“嘭”的一声巨响,直将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人惊得一颤,不明所以地侧头望着她。


    映入敬渝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眼尾和鼻尖明显红彤彤的,额边碎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雨给打透了的蔷薇花。


    “你怎么了?岳母跟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她这么哭过了,呼吸一滞,顾不得考虑更多就探身过去,放在腿侧的手已经握了起来。


    舒纯熙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冷极,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下去。”


    听到她的话,也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后,敬渝些微地拧起了眉心,盯着她,一时间并没有动。


    直到舒纯熙又用跟方才同样大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他也没有动。


    车厢里的氛围降到冰点,但显然不是冷气的作用。


    而司机丁叔也在此时有些犹疑地回过了头来,看了一眼敬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下去。


    敬渝在舒纯熙彻底暴怒、然后重复第三遍之前,把话抢了过来,盯着她的脸淡淡地开口,但话是对驾驶座的人说的:


    “丁叔,你先下车吧。”


    第39章


    “诶,好的敬总。”


    丁叔很快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就打开车门,立刻下了车,把车厢内的空间留给两人。


    关门的轻响落下后,原本坐在右边的敬渝朝左边挪了过去,挨着她腿边。


    倾身往下,再侧偏着向上仰面,去看舒纯熙低垂着的脸。


    而她已经很快的把脸扭过去,只是传来一丝很轻的吸鼻声。


    敬渝屏息,指节分明的大掌渐渐朝她探去,指尖先触上她的下巴,而后再往下,几个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动作温柔地将那张不给自己看的脸转了过来。


    舒纯熙掀起眼帘,用目光幽幽地瞧他一眼。


    下巴上抵着的手随之离开,但又覆上她双眼,遮住眼前视线。


    有点粗砺质感的手指在右眼眼尾停留了一下,抚着皮肤向边上揩了一下,原本温柔却干涩的指腹染上湿润的触感,反而被豆大的泪珠淹没。


    愈发止不住了。


    敬渝直起身子,收回手探进西装里,从左边的内袋里拿出一块叠了两道的深蓝色丝绸手帕,左手不动声色地向自己身侧一揽,将女人拉到身前,俯下身就去擦拭她脸上的泪。


    手帕顺滑,他于是用食指抵着,在她的脸上轻按,试图将泪水吸走。


    动作耐心仔细,就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新生婴儿,亦或是一个精巧易碎的陶瓷洋娃娃。


    近乎被男人无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动作给抱在怀里,舒纯熙僵着身体动不了了,只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眨巴了两下,不断从眼尾涌出了更多泪珠。


    仿佛在同他堵着气,好叫他的动作彻底前功尽弃。


    敬渝无奈,只好用帕子先将她双颊上不太清晰的泪痕拭完,转而将手中绸布攥在手里团成一团,再覆在她一边眼下。


    “我下午要去琦琦工厂视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琦琦工厂是暮帆商会底下的一个玩具品牌,从系列动画、电影到具体的形象IP和周边产业应有尽有,已经创立超过二十年,是整个凛洲家喻户晓的传奇品牌,陪伴了好几代人成长。


    舒纯熙自然也不例外,敬渝听到郑徽安排这项工作的时候就想到了。


    所以他才会让自己的车先回去,留下来等她。


    一句话问完,敬渝停顿了一下,等待她回答的同时,在心里评估着是否成功转移了舒纯熙的注意力。


    然后得到的就是一句不咸不淡的低低嗤笑,听起来并没有要买他账的意思。


    她现在连琦琦工厂也不感兴趣了……


    敬渝抿着唇,说不出是有些失落,亦或是意料之中,总之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便又只得转回原先的话题上,男人仔仔细细地将她一张脸看清楚,又将帕子移到另一边,捂了捂舒纯熙的眼睛。


    女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然后一边的眼皮子上感受到实实在在的触感。


    眼前是不再视物的一片空,听力在这种时候只会更加灵敏。


    而后,她听见了敬渝轻轻地叹了一声,在她眼上冰敷似得按了按,头大概也低得更甚,说话的声音离自己耳边很近。


    起先还是一句追问,然后又止住声音,几秒后嘀咕地自语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真不告诉我?……都哭成这样了。”


    话说完,他默默收回了手,身前的女人也就睁开了双眼。


    刚刚流完眼泪,眼眶里面还有一种干涩的不适。


    男人又在耳边用那种温柔的语调唤了一句“纯熙”,仿佛他们两个其实是什么抵死缠绵的情人一样。


    舒纯熙闷闷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挡开敬渝的手臂起身,一只膝盖撑着座椅,另一只腿横过去的同时,上半身所有的力气都抵在敬渝的右肩上,把他往靠背上猛地一压。


    双脚岔开在他双腿两侧,直着上半身跪在后座上,女人一掌按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地将他牢牢地抵在后座椅背上面,居高临下地用双眼睨他。


    敬渝被包裹在西装裤腿里的双腿不自觉地绷紧,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却又还算有眼色地顺从了她。


    不仅如此,他甚至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僵硬的上半身已经在她手下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所有的紧绷和克制都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对上身前的女人,竟只摆得出软绵绵任她摆布的模样。


    呼吸有些无奈地扑在鼻下,逐渐急促起来,不顾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男人抿紧的唇瓣后两排牙亦暗自压紧,好维持面上的平静,半敛的桃花眼向上微微抬起,对上了女人面带不满的神色。


    她见完岳父的时候,虽然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但还没有失控成刚才那样子。


    所以,就是去见过岳母,从她那里听到了什么,才会一时情绪失控至此。


    但敬渝猜不出来岳母大人到底是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她出来的时候才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他终于想要支起上半身,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举动,是该拥抱还是怎样,才能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有些踌躇试探地说:


    “你说话呀,不要不理我。”


    舒纯熙在他这么自然的一句话里火气更甚,觉得自己就要被点着了,一时之间既生气又委屈,既难过又烦躁,猛地扑上去拽住敬渝的衣领,恶狠狠地砸了他一拳。


    敬渝别开脸来,闷哼一声,身体的一丝痛楚随之而来逐渐泛开。


    他垂下眼眸,不知所措,但也终于看清楚了形势,明白她生气的原


    因大概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过思绪流转的瞬间,腿上传来受重的感觉,压得他不得动弹,一具身体到了他身前紧挨着,中间几乎没有更多的缝隙。


    敬渝还没有从女人这个近乎“拥抱”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手臂猛地圈住了脖颈往她自己的颈边带,后背离开椅背,有些踉跄地反拥住她,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一点声响后抵住。


    双腿随之调整了姿势,贴着舒纯熙骨骼下的皮肤,将她颠簸了一下。


    而女人的另一只手环过他身体,拳心向着他的背,借着这个姿势对着他的后背一通乱砸了起来。


    敬渝短促地呼吸起来,甚至还得压抑下胸膛不自觉要因而起伏的幅度,尽量一声不吭。


    总算,不知道是出气了还是打累了,舒纯熙停下手,因为动作太激烈而剧烈喘息着,崩溃的情绪撕裂了语调,偏过脸,唇就凑在他耳旁,低声吼叫着:


    “你还真是有本事,我爸我妈都叫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你也不想想,你配吗,你配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么?!”


    她说完,止住了声音,依旧低喘着在平复呼吸,嗓子里挤出些似笑似哭的声响来。


    比她高一些的男人垂首,在听见她的话之后,全身都像一尊老化的石像一般皲裂了起来,长久地沉默起来。


    “你说话!”


    敬渝只好没有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揽着她的腰身,另一只大掌顺着她的脊骨替她抚着,低声开了口,也说:


    “我不配。”


    他应了这一句,怀里的女人不再那么烦躁,只是伏在他肩上微微颤动着蝴蝶背。


    舒纯熙坐在敬渝的身上,两个人现在的动作就是面对面扭曲地相拥着,看不见彼此的一点神情。


    如此地亲密无间,却又好像隔得极远,两颗心贴着彼此的皮肤争相跳动着,然而它们之间实际的距离,远得敬渝已经不敢再去探究了。


    世上又怎会有这样捉弄人的相拥?让人明明离得近在咫尺,却只觉得正在失去。


    他仿佛认真严谨地思索了那个问题,又低低地呢喃了一句,闭上双眼忍住心中钝痛,


    “是,我不配。”


    舒纯熙鼻子一酸,即使得到他真切的赞同,心情也没有因此而好上一点。


    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低头的瞬间,一滴泪砸下去,隐入敬渝的黑色西装里。


    她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恶狠狠地又砸了一下那人坚硬得跟竹子一样的后背,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止不住闸的水,总算在此刻彻底决堤。


    “我恨你,我恨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其实舒纯熙究竟伸不伸手打他,敬渝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碎得彻底。


    她越哭他就越痛。


    无数种痛糅杂在一起,分不清楚来路也找不出归途。


    但最要紧的那种痛,绝不是在为这份被恨而难过,而是心疼这个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女人。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恨死自己了。


    手臂已拥得不能更紧,双臂上暴起的青筋却还在用力,敬渝淹没在舒纯熙的泪水里,甚至生出了一种朦胧的疑心,察觉出一种可能性来。


    或许在那些他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曾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男人紧闭着双眼,偏过头胡乱吻在女人的发丝上,虔诚得如同赎罪,声音晦暗不明,灰败得如同一只斗败的动物。


    “对不起纯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第40章


    “当然都是你的错,都怪你……都怪你!……”


    女人“唔”地哽咽一声,拳头又猛地在他肩上砸了一下,发泄着不满,越说越气,语调里又含满了委屈。


    竟有那么一瞬间,敬渝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而舒纯熙其实是在对着自己撒娇而已。


    那恍惚从脑中一闪而过后,敬渝缓缓松开了拥着舒纯熙的手臂,向后仰去抵在椅背上,同她拉开了点距离,以便看见她的脸庞。


    如他所料,舒纯熙现在的脸又是一片汪洋。


    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粉面上,水迹流淌,长长的睫尾上还挂着一颗豆大的泪珠。


    敬渝吸了一口气,伸手用拇指将那颗泪珠染开。


    “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好不好,怎么罚都行,我绝对认罚,好不好?”


    女人一下子扭过头,嗡嗡的鼻音低声反驳道:


    “我讨厌你。”


    敬渝干巴巴地开合了一下双唇,才轻轻地问:


    “那要怎样才能不讨厌我,怎样才会再喜欢我?”


    女人颤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被他给气笑了,大幅度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像一只人形拨浪鼓,高声大叫道:


    “讨厌你,怎么样都讨厌!不喜欢,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你,讨厌死你了!”


    男人的眉头拧起来,又一把拥住了舒纯熙,低下头跟她额头相触,认真地说:


    “可是我喜欢纯熙你,怎么样都喜欢。喜欢,喜欢,非常的喜欢纯熙,一点都不讨厌纯熙。现在怎么办呢?”


    说完这句话,敬渝有些紧张地去瞥舒纯熙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


    他敢发誓,这句话是他的人生进行到现在为止,说得最为露骨的、表明心意的话。


    然后,在他惴惴的呼吸之中,舒纯熙竟然直接被他给弄哭了,也不知道是被他气哭的,还是怎样。


    只是这一回,她不是号啕着大哭起来,而是望着他的眼睛安静地流淌着眼泪,又很快转过脸去,自己用手背把泪水抹去,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看穿的意味。


    敬渝暗骂自己果真是又说错话了,手忙脚乱地又拥上去,把人抱在怀里,又是抚背又是帮忙擦眼泪,就差像哄小孩那样用双臂规律地颠着她来哄了。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怀里的女人哭完这一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终于依靠在他胸膛上。


    桃花面上泪痕犹在,男人用手抚了抚,却好像始终擦不净那痕迹,如同已经印在自己的眼底那般。


    敬渝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唇瓣悄然在她眼下印了一下。


    幸好她睡着了。


    怀里沉甸甸的触感无比真实,男人勾起唇,静静地搂着她。


    下午敬渝推迟了去琦琦工厂视察的工作,先送舒纯熙回了家。


    那一场哭闹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到了家门口,怀里的女人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敬渝便把她抱下了车,一路抱回了卧室里。


    房间里的摆设依旧是熟悉的,唯有他那一边的床头柜上撤掉了台灯,摆上了一个暗绿色的玻璃花瓶,里面放着一高一矮两支芍药的花苞。


    大概是他不回房间住,自己那边的床头柜都已经被征用改造了。


    花是很好看的,还没有开,两个小团子,底下的根茎朝着不同的方向弯曲着生长出意趣来。


    不知道是不是舒纯熙摆弄的,如果是,肯定算好事。


    但敬渝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又幽幽地盯着那个花瓶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卧室来住?


    安顿好舒纯熙,敬渝才出了门去琦琦工厂。


    秘书室的人跟工厂的接待人员已经等在了门口,引着敬渝往生产车间去。


    带上安全帽的一行人在里面绕了一圈,又到办公楼里参观完展览馆,本次视察至此结束。


    然后琦琦工厂现在的负责人示意秘书让人把伴手礼装上后备箱。


    回了公司下了车,敬渝刚准备迈开步子,想到了什么,又后退两步绕到车后,跟在郑徽后面,把给自己的那一提伴手礼也拿出来,托在手上看了看。


    “敬总,是琦琦工厂最新的限量款IP联名“精灵谷美梦”,给我们带回来的应该是专门做出来的礼品特供装。”


    他们的这一提箱子,里面是这个系列所有的毛绒玩偶的汇总,包括挂件和最小号的玩偶摆件。


    而进入游乐园商店里具体售卖的时候,这些玩偶都将是以单个形式拆开售卖,有些一个难求,很难集齐全部。


    不过工厂自己会自留一小部分做成这种礼品装,用作内部的送礼,比如今天的这种情况。


    敬渝“嗯”了一下,隔


    着包装盒上面的一大块透明塑料看了看里面玩偶的样子,拎在手上,迈开步子率先走了。


    郑徽跟唐廪跟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竟然觉得刚刚老板的步伐里透着一股子满意来?


    有点像是个出差回来、左右手都拎满了娃娃的那种爸爸,有种迫不及待给女儿捎带礼物的既视感。


    “……”


    唐廪不置可否,但郑徽是知道的。


    实话实说,自从老板结了婚,喜气洋洋是一点没见着,反而一段日子有一段日子的失魂落魄,每段日子还都不雷同。


    他单身,就也住在敬家。


    据他暗中留意,敬渝婚后其实是一直在睡书房的。


    书房那张沙发虽然不算小吧,但到底不是沙发床,更何况敬渝身量一米八三,想想也知道睡着是不舒服的。


    老板对自己也挺狠的,明明家里面还有那么多间客房,但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不承认自己跟老婆是在“分房睡”,所以才会那么执着地睡书房。


    想着,郑徽耸了耸肩,替老板叹了一口气。


    上了楼后,又很快被敬渝叫到办公室里。


    男人已经从先前的那点喜悦情绪里脱身,出神地在想另一桩事,见郑徽进来,指尖拿着一支钢笔在面前的桌子上抵着没动,静静地交代道:


    “你找个私家侦探去帮我查点事情。”


    郑徽应下,又具体问了句:


    “具体查什么,我们这边要提供什么资料吗?”


    敬渝“啧”了一声,有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为难了好一会儿,把笔一放,沉声说:


    “纯熙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总之,你找人去查吧。”


    “那就是,找人查下太太?”


    郑徽犹疑地确认了一遍。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有点赧然,神色颇为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他实在是不常做这种事,自己想不明白还要找人去查,总有些窥探他人隐私的感觉,是以多少还是会心虚。


    这种感觉,对上舒纯熙的事尤甚。


    不过,便是再不该做,自从她回来后,他做的出格的事也不少了。


    心里面的疑团日益加重,就像游泳的人总是摸不到对岸一样。他总得想办法弄清楚。


    站在一旁,看敬渝拧着眉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郑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认真思索了一下,问:


    “敬总,太太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敬渝轻叹出一口气,摇摇头,只是说:


    “没什么要紧的,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而她最常说的那些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复述给别人听。


    “要不咱们晚上聚聚,我们给您出出主意?”


    他指的是秘书室的那几个人,全部都是单身,听上去也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而敬渝眨了眨眼,竟然也点了头。


    郑徽默默地在心里捧起蜡烛。


    晚上,郑徽还真的把秘书室的几个人都给约到一起,大家去一家私厨吃了晚饭,然后又跑到露台上喝鸡尾酒。


    这家的鸡尾酒上桌后,服务生会点燃上面的一层火焰,火焰燃烧在酒液上面,舔着青紫色的火舌,看上去很有节目效果。


    每一次点火,一整个露台的人都会高声欢呼。


    他们这一桌的酒上来之前,敬渝这一桌人就都会抬起头去看别人的酒,然后非常给面子地高声喝彩。


    待到他们的酒也上来时,周遭惯例似的又响起起哄的欢呼声。


    敬渝一晚上就在这种喧闹的氛围里,安静地坐在角落,偶尔用一种幽暗的目光扫一眼找地方的游之翎。


    游之翎不敢跟敬渝对视超过五秒钟,立刻移开目光,讪讪地笑了一下,说:


    “老板,既来之则安之,吵吵闹闹地才好玩嘛,出来放松一下。”


    而角落里的人扶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四周终于安静了一段时间,郑徽用手肘戳戳游之翎,然后示意他说点有用的。


    在此之前,郑徽已经悄悄地委婉转述了敬渝现在的情况,让几个人帮他想想办法。


    游之翎想起来这茬,将功补过似的把话头抢过来,对着敬渝信誓旦旦地说:


    “敬总,我跟你说,男女关系呢,就讲究欲情故纵、有来有回,你要是太哄着太太了,太太她说不定反而有恃无恐了,所以呢,我给你想了个主意。”


    敬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哦?”


    面前的人咧嘴一笑,伸出食指扬在身前,说:


    “你得适当地也让女生吃吃醋,让她有危机感,让她觉得你也是很抢手的,需要被好好珍惜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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