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自己叫阿莉诺,她的声音和洛温的声音很像,但要更温暖。
她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儿子,叫做塞姆。
这孩子并不爱说话,很安静,和她母亲一样,性格异常温和。
班宁刚来的那段时间,甚至以为他是个哑巴,直到听到他偶尔发出的细小声音才知道他原来不是哑巴。
阿莉诺的丈夫只存在于她偶尔会翻开的信封里。
那时候她会抱着塞姆在膝头,给他读孩子父亲给她写的信。
每当读到情诗的部分,她便读不下去,只会笑,发出轻轻的乐呵。
塞姆会很乖地坐在她的膝头,配合她一起笑,即使那孩子根本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笑。
于是班宁也会笑起来。
班宁的胸口有一道残留的伤口,这让他笑的时候还是会疼痛,也让他一直都裹着绷带,几乎不怎么出门。
但偶尔也会有人经过,他们压着声音的交谈也会传进他的耳里。
“那孩子,看起来才刚成年吧……”
“他好像看不见?一身白,真是诡异,真是被恶魔诅咒的怪物吧?”
“嘘,阿莉诺才是那个更诡异的……”
班宁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皮肤泛着病态的红,听到这些也只能低下头,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清。
于是那群人只能唏嘘地走开。
他会在这里呆多久呢?
其实那时候的他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他不属于这里,但是他又能属于哪里?
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半个多月后,一场雨夜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那时他陷入了深眠之中,几乎无法从沉重如泥泞一般的梦境中醒来。
事实上,在来到这里后,他没有再进食过,身上自作自受的伤口不断,每次愈合,又被他重新撕裂,消磨了很多气力。
于是每次睡着后,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但有什么在夜里一直断断续续响起,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规律感,让他不知缘由能睁开眼睛。
是翻土的声音,后院里有人。
而这是一个雨夜,暴雨如注的雨夜,谁会在这时候翻土?
他摸着黑起了床,在屋内走廊转角处碰上了一言不发的塞姆,孩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外院子里那道身影。
孩子的目光直勾勾的,没有什么情绪,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对他变红的眼睛无动于衷,又收了回去。
班宁皱起眉,随着眼瞳变红,他的视野清晰起来。
雨里的人,是阿莉诺。
她正在挖掘一个土坑,身边的地面上,仰躺着一具已经死亡的男人尸体,那男人面部狰狞,嘴角却诡异地勾起。
听见脚步声,阿莉诺回了头,目光里满是警惕,在看清班宁眼里的红色后,眉心也跟着拧起来。
班宁太熟悉了,这样的一双眼睛——拧起的眉毛,警惕又担忧。
他的喉头微动,声音不自觉出了口:
“阿莉诺夫人,你不应该把他埋在这里。”
“你看得见了?”
阿莉诺警觉道。
雨夜让光线灰蒙,班宁迈出一步,站进了雨里,露出和煦的笑容。
“是的,很抱歉夫人……”
阿莉诺黑色的头发贴在脸上,她的眼睛是天生的紫色,在这样的雨夜显出如宝石般的光泽。
似乎看出这个居住在家中有一段时间的陌生人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她的睫毛颤动,问: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班宁一早就嗅到空气里那抹青木树的香味,只待他扭头,便看向了村子的西面。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一片隐没在夜色里,只剩黑色影子的青木林。
——
在一棵青木树下,阿莉诺的眼神冰冷,将男人的尸体扔进了刚刚挖掘出的坑中,不发一言开始填土。
在她身后,班宁至始至终没有提问,但阿莉诺却主动说了出来:
“这个人,是村长的儿子。”
瘦长的身型,目光中总是十分浑浊,看向阿莉诺的眼睛里只有欲望。
在这个雨夜里,男人带着满身的酒气不断砸着门,阿莉诺忍受不了,只好开了门。
男人闯进她的家里,蛮力地想要抱住她,阿莉诺想要推开他,但自己已经虚弱了有一段时间了,一下子居然无法推开。
塞姆冲了出来,咬伤了发疯的男人,阿莉诺趁机逃了出来,而塞姆却被猛地挥开,摔倒在地,手掌磨破。
看到塞姆手中的鲜血,阿莉诺的眼神陡然变冷,她大喘着气,额角渗出冷汗。
她向后退去,在桌边抓住了今晚为塞姆削水苹果时用的刀。
那男人浑浑噩噩不断靠近,嘴里还是那些恶心人的:
“阿莉诺,你真的好美……我喜欢你、爱护你!我比你那个死在外面还是当了逃兵的丈夫好多了!你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男人眼中的癫狂之色被酒精激发出来,在光线昏暗的屋内,他的步履仿佛行尸走肉,身体歪斜地撞上沿路的椅子,也不觉得疼痛,还在不断往前走着,满嘴狂热的话语。
“我是真的爱你,爱你的一切,比所有人都要……”
他尽情地表达着自己所谓的“爱意”,就像一个忘情的表演者,在舞台中高声地朗诵那些夸张至极的台词,仿佛言语就能表达出他的所有感受。
但他无法发觉阿莉诺冰冷的目光。
她的两双手上布满了伤疤,那是她的过去。
而现在她的手中是一把刀,并不锋利,但她依旧紧紧握住。
调准方向,大拇指摁住刀柄,声音轻柔:
“你说‘爱’我的一切……”
男人的演讲被打断,并不恼,他很惊喜女人的回应。
“是的、我爱你的一切。”
阿莉诺的紫色眼睛是夜色中唯一的指引,吸引着在黑暗中所有窥探的目光。
她的头颅抬起,长发向两边散开,露出那张十分美丽的面庞来。
在这个偏僻村落为人诟病的美貌,毫不掩饰地通过她的勾起的嘴角,一瞬便尽态极妍。
紫色的眸子微眯,她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你过来一点。”
男人的呼吸猛地加重。
这就是他所追寻的、美丽……
他的脚步加快,似乎慢上一点就会被什么彻底抛弃。
在将眼前的女人再次抱住的前一刻,他的胸膛传来剧痛,低下脑袋,一把刀横亘在心脏处,而刀柄被阿莉诺紧握在手。
“咳咳……”
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莉诺的声音响起:
“我给过你机会……不要和我说麦卡特的坏话。他不会是逃兵,也不会抛弃我们……而你所说的‘爱’……”
她的声音压低,凑近了一点,显出几分轻蔑。
“你连爱你自己都做不到,可怜虫……”
男人挣扎着掐住阿莉诺的脖子,但在她的眼中无法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了——他的力气在渐渐流失。
很快这个瘦高的男人倒地,阿莉诺面无表情地抓起他的脚,将他拖到屋外院子里的雨里,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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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刀,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被大雨冲刷走。
那股寒冷一直延续到现在,阿莉诺的手却没有抖过。
班宁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那是一张十分镇定的脸,说出的故事仿佛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你……您不害怕吗?”
“怕?”阿莉诺居然露出笑容,不过是鲜血,她见得太多了。
“我并不害怕暴力,只是这些虚假的情感,才叫我恶心。”
班宁蹲下身,也帮她将坑中的土填上。
几日后的傍晚时分,一如既往坐在院内晒着夕阳的班宁感知到有人翻进了院子里。
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抓住。
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是一个男人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看得见?”
“……我没有全瞎。”
班宁眯起眼睛,视野依旧模糊,问到:“你是谁?为什么要翻墙进来?”
他的手并没有松开男人的手腕,即使他并没感知到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的恶意。
“我,我是来找阿莉诺的……”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懦弱,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胆怯,居然满是诚恳。
“是很重要的事……”
班宁放开他的手腕,朝屋内喊了一声。
等人进了屋,他闭上了眼睛。
屋内两人的交谈很快,夹杂着男人慌乱的低声恳求、女人心如死灰的短句。
夕阳渐渐落了下去,他睁开了红色的眼睛。
很快,男人离开了,脚步匆匆,声音里还透着哽咽。
阿莉诺站在门边,看着男人走远,目光里的情绪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不到地上,等人走远后,只能落到远方天际的残阳上。
阿莉诺开了口:
“他们认为我是邪恶的女巫,我是吗?”
班宁猩红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她,说到:
“当然不是。”
“但他们认为我是。”
只因为她不该存在的美貌,不愿屈从并杀死男人。
阿莉诺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忍受够了……明明我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但他们毁了一切,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她的手垂下,目光里只剩悲哀,仿佛在述说着她的无力反抗。
班宁站起身,声音十分和煦:
“很抱歉,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他说他们给你准备了一场大火,用来洗涤你的罪恶。
但你需要吗,阿莉诺夫人?”
阿莉诺终于看向他,“如果是他们强加给我的火焰,我并不需要。即使我的确……罪孽深重。”
他们来到后院里,松软的泥土上,阿莉诺缓步走过,用脚丈量了一段距离,脚掌画出一个圈,隔了数十步,又是一个圈,来来回回,地上多出七道圈。
“这里已经装不下了,不是吗?”
班宁在阿莉诺的背后,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是的,已经装不下了。”
阿莉诺转过身来,露出笑容。
她并不喜欢笑,此时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真是烂透了,不是吗?无论是村子里,参加过我和麦卡特婚礼的,还是外来商队或者流浪者,都是这样。你是例外,班宁,但你似乎也并不简单。”
“你红色的眼睛为你带来了光明,那种罪恶的色彩,只有恶魔才会赋予给你……”
“很遗憾,班宁……你猜错了,我就是女巫。”
阿莉诺美丽的紫色眼睛微微眯起,“惹怒一个女巫的代价——这个村子必须好好品尝。”